莫問天 第一部 第八章 《寶篋經》
    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天葬儀式一完,嘎布吉縣長就帶著洛桑去了縣裡。洛桑的羊已經被商販高價收走了,洛桑的錢箱裡又多了十幾萬。牧村的人們都來送給活佛看病的、送活佛升天的、被活佛升天聖景嚇昏的(現在又加上了去北京上學的)洛桑,眾人騎著馬兒跟隨著洛桑,送別的歌兒唱了一首又一首,走出幾十裡去,天黑了才舉著火把唱起牧歌回去了。

    洛桑是騎著烏雲蓋雪隨在縣裡的兩輛切諾機(聽他們這麼叫的)和北京的三輛陸地巡洋艦後面到縣裡去的,他堅決不肯上車而放棄自己的烏雲蓋雪。嘎布吉縣長知道一匹好馬就如同牧民的家人一樣不可分割,就同意了。路上還不時把頭探出車窗和洛桑說話,他看出洛桑有點緊張和不安;他不知道令洛桑真正感到不安的是汽車,雖然已經從多個渠道了解了汽車的事情,但出於最開始的深刻記憶,洛桑還是對它存有戒心。

    在草原上,烏雲蓋雪的速度比汽車快;知道了大概位置後,洛桑不耐煩隨著車隊饒小溪拐山包的,呼嘯一聲催馬先走了,那地方洛桑買書賣草藥去過多次了。洛桑說是不耐煩跟車隊饒路,其實是不想看到喬影和後來來到那個英俊的男記者在車裡嬉笑打鬧,洛桑不知道兩人以前的關系就有點微妙。

    第三天,洛桑比車隊提前兩小時到達縣城,新的生活從洛桑的腳下開始了。

    喬影當天就回北京了,臨別緊緊握住洛桑的手,其情也切其景也真。到這時,喬影感到自己是多多少少對洛桑有了些牽掛和不捨。一個月後,洛桑收到了喬影從北京寄來的一疊相片和一件體恤衫,喬影囑咐洛桑,一定要穿著它出北京見自己。

    洛桑馬上到市場上高價買了塊優質和田玉,借助佛珠運內息雕了個白玉匣子,他在准備裝雪蓮的東西了。這個傻小子,一件體恤頂多幾百塊,光和田玉的匣子就價值上萬了。

    第三天,嘎布吉縣長就把洛桑送到了地區所在地;在那裡的一個中學裡,來自各個牧區和農區的一群年輕人聚集在一起,接受補習。補習完了還要參加考試,來確定他們到哪所學校去學習,但這只是個形式而已;半數的人,在來以前就確定了自己的去處。像洛桑這樣經專員同意要送到北京去的就有五個,其中一個還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兒,據說她是某書記的女兒。漂亮的女孩子到那裡都是吸引人的,就如金子總會發光一樣,沒幾天女孩兒的身邊就圍繞了一堆人。

    洛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書記是個什麼職業,在他的思年想裡,書記就是在將軍身邊整理文案的有點學問的人。反正洛桑也沒想弄明白這些,所以,直到學習班結束,洛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七月的西藏是一年裡最美的季節;經過三個月的緊張補習,洛桑通過了入學考試。等一拿到通知書,洛桑就收拾行裝,准備去北京了。這樣的考試同高考是不能比的,只是對保送學員的漢語水平的考試,有點類似於托福考試。洛桑對於現代知識吸收的速度是驚人的,除了對於數、理、化的理解有些困難外,文科幾乎一看即會;特別是洛桑做的一篇“作文”被中央某某學院的教授們稱贊不已,堪比八股文中傑作,古漢文之佳品,他們如何都不信這是出自一個自學的藏民的手中,輔導老師就把洛桑另外幾篇文章給他們發了過去,教授們興奮了,現在還能讀到如此純淨如此沒受現代社會污染的文言文,真是奇跡。於是洛桑人還在草原,名聲就傳遍北京的學術界了。他們可不知道,洛桑雖然看了不少現代白話文書籍,但對於用白話文寫文章還沒有試過呢。在他想來,考試就和科舉考試一個概念。

    在這三個月裡,洛桑對於現在的世界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他完成了培修的所有課程,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了這裡唯一的一坐圖書館裡,三個月裡,他以閱讀了大量的現代書籍。由於地理的隔閡和經費的匱乏,這裡的書籍也是比較老舊了,但洛桑還是以極大的熱情閱讀著,每天休息的時間不到兩個小時。

    這天傍晚,洛桑拿著從圖書館借來的幾本書回到自己租住民房。這還是嘎布吉縣長幫他辦的。剛來時,洛桑在學校住了幾天宿捨,不習慣,就在嘎布吉縣長臨走前和他說了;嘎布吉縣長利索的在學校附近替他租了這套房子。

    洛桑打開自己的房門,看到嘎布吉縣長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靠牆的飯桌上,擺上了一席豐盛的酒席。洛桑假裝吃驚的看著面帶微笑的嘎布吉縣長,他進門前就知道屋裡的人是誰了。

    嘎布吉縣長很自然的等洛桑放好書,拉他到酒席旁坐下。舉起到滿酒的玻璃酒杯說:“祝賀你啊,洛桑,沒給我們縣丟臉,考的不錯嗎;來,我來是為了祝賀你的,干一杯。”

    洛桑喝下了酒,學著剛掌握的現代應酬語言說:“謝謝您的關心,我能去上學,還多虧您的照顧啊,來,我敬您一杯。”說著搶過酒瓶,給嘎布吉縣長倒酒,心裡還想,昨天剛看的一本書上說:在一起喝酒的人,特別是從政的官員,嘴裡講的理由九成都是假的,沒有目的的酒宴就像沒有酒一般,是不真實的;人們聚在一起喝酒往往是為了另外事情,不知道嘎布吉縣長是為什麼拋開繁忙的公務來跟一個學生喝酒;一起從縣裡來這裡的還有幾個保送生,他們多是縣、鄉干部的子女,為什麼不把他們也叫來呢?最奇怪的是,嘎布吉縣長的秘書和司機就在門外的汽車裡,他們怎麼不進來呢?

    想歸想,洛桑可是什麼也沒問,就是老老實實的陪著嘎布吉縣長喝酒;現在,他接觸了現實世界的更多方面,知道如果自己被穿幫的話,立即會被“保護”起來。自己雖然不怕,但是為了能更好的融入這個世界,還是藏拙的好。

    一瓶酒喝完,嘎布吉縣長放下了酒杯,點起一支香煙,深深的看著洛桑;洛桑知道,正題來了。

    “洛桑,你的身份證給你送來了嗎?”嘎布吉縣長看了足有兩分鍾才開口,一開口就是明知故問,洛桑的身份證還是他的司機送來的,沒身份證洛桑能得到入學通知書嗎?

    “送來了。”洛桑老實的回答。

    “好,現在,我要說幾句話給你,在我說完前,請你不要打斷我的話,也不要為自己辯解,好嗎?因為我不需要知道你到底是誰,我需要你的幫助。”嘎布吉縣長語出驚人,洛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好點點頭。

    嘎布吉縣長很滿意洛桑的反應:“我知道你不是牧區的藏民,你的來歷我想了很多,但都不能成立,現在我也不需要答案了。在恩扎格布大喇嘛飛升前,我真以為你是幾年前那場大雪災的幸存著,但是經過了那一切,我開始懷疑你的真正身份了;其實你身上有好多東西都是可疑的,你精通漢語,好解釋;可能你的母親是個漢人,從小教導你;你能看懂藏傳佛教和藏傳醫藥的書籍就不可理解了,在你的帳篷裡有好多這方面的書,我們在一起的幾天裡我就發現了;(洛桑立即想起嘎布吉縣長在貼身保護自己的兩天裡,對自己時常流露出的探究的眼神。)我是在這裡長大的人,十幾年前,這裡根本沒人認識藏文;我們都能講藏語,但當時只有喇嘛們能看懂藏文,你母親不會是和喇嘛生養的你吧?即使是,這個縣方圓幾千公裡內只有一個卡瓦輪寺,那裡的僧人是全藏最嚴守十戒信條的僧人,沒可能不留下一點痕跡。”說到這裡,嘎布吉縣長停了下來,看著洛桑。洛桑無言以對,只好繼續裝傻。

    嘎布吉縣長歎口氣,繼續說道:“你的好多生活習慣也和我們不同,至少,牧民裡沒有你那麼白的牙齒,他們可不會想到每天用鹽巴刷牙。還有,你的藏語雖然是標准的藏北地區的語調,但是有些用詞是康區藏語和前藏藏語的表達方式;這些都不論,只恩扎格布大喇嘛把佛珠交給你,就很值得懷疑,他是我見過的唯一具備莫大法力的人;他看上的人絕不會是一般人,並且你還真使他功德圓滿了。但是,後來你的作為又推翻了你是喇嘛後代的推論,你對於佛祖沒一點尊重,不是嗎?你能那麼莊嚴的對著喇嘛們說謊話,牧民是不敢這麼做的。”他已經不看洛桑了,自己對著眼前的一尺處邊想邊說。

    “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請你再幫我個忙,請你去卡瓦輪寺一趟。為什麼,因為你不是個一般人,你有能力幫這個忙;我以前有嚴重的風濕病和心髒病,因為我們這裡條件太艱苦了,每年都有七個多月是在冰雪中度過,好多人都有這樣的病,但我現在已經全好了,我的身體從沒有這麼好過,這一切不是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功德,是你的功德。作為在這裡生長又在成都上過學的人,這點判斷我還是有的,你一定是個有大神通的修煉者;活佛是沒這麼大神通的,佛祖也從來沒有這麼眷顧過我們;到是漢人裡氣功大師(就是修煉者)有這個能力,我在成都見過這樣的人。

    “還有些本來我是不准備說的,為了表達我的誠意,現在也不瞞你了;我在去成都上學前,就是在卡瓦輪寺的出家僧人;後來因為一些原因離開寺院,我們原來的縣長看我能書寫藏文,就送我去內地上小學、中學,又去成都上大學,他是想讓我回來後能更好的幫助藏民們。至於送你去北京上學,我知道自己做的很對,因為你能給我們帶來幫助,幫了你就是幫了我們自己;你比那些活佛好多了,他們已經不是前幾代活佛了,你去了卡瓦輪寺就明白了。

    “為什麼請你必須去一趟卡瓦輪寺呢?因為十天前,前藏大甘珠寺的布吉多仁活佛陪著一個從印度來的金頂聖衣活佛到了卡瓦輪寺。你可能不知道,在印度的達賴喇嘛在全西藏封了有二百多個活佛了,他們是西藏分裂的最大的隱患,這些活佛們經常鼓動藏民們鬧獨立;作為縣長我知道,沒有中央的,西藏是不可能發展到今天的。這裡的牧民都是千百年來從前藏受不了奴隸主和寺院的壓搾逃到這裡來的;由於長期與世隔絕,他們是現在全藏區最虔誠的信徒了。現在,那些活佛為了自己的利益,想利用宗教的力量來滿足自己的個人需要;而我們又不能直接干涉,所以請你出面幫助我們,不要讓那些藏民的血汗錢流到他們的手裡去了。”

    洛桑鎮驚之余還是被嘎布吉縣長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問道:“為什麼我們的錢會流到他們手裡?”

    “你真的什麼也沒聽說麼?”洛桑這幾個月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學習和看書上了,嘎布吉縣長又刻意切斷了他和草原的聯系,所以什麼也沒聽到;看他搖搖頭,嘎布吉縣長繼續說道:“他們在宣傳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功德,要為他修建靈塔殿,正四處號召牧民們捐助呢。我們縣政府也收到了他們的請求,你看看。”嘎布吉縣長把一迭圖紙和附帶的說明遞給洛桑,“這就是他們為恩扎格布大喇嘛修建靈塔的預算和設計圖,同時也希望我們給他們出一部分錢。”

    洛桑看了半天才在嘎布吉縣長的講解下弄明白這個金碧輝煌的設計草圖的意思:這座寬敞明亮、富麗堂皇的靈塔殿總建築面積千多平方米,高二十多米。整座建築既突出西藏古代宗教建築風格,又吸收唐、清兩代內地寺院建築藝術特色。建築材料既有鋼筋、水泥,又有西藏木石結構的建材,既體現了古老的宗教建築藝術,又融入了現代建築方法,靈塔殿牆全部用花崗石砌築,厚達1.50米。

    靈塔殿由紫紅色和棕色兩大建築部分組成,在殿的頂端,覆蓋著金頂,金頂四角嵌裝有6個鱷頭、獸吻飛簷。還有一排金色的經幢,金光閃閃。殿門正中安放著高10米的靈塔。塔身以銀皮包裹,遍鑲珠寶。僅包銀塔,就耗費白銀3000斤,黃金207斤,水銀1200斤,黃銅1000斤。恩扎格布大喇嘛的遺物,分裝在5個檀香木匣內,安放在塔的壺瓶裡。塔內還存放有袈裟、大藏經、各教派大師的經典以及各種金銀制成的宗教用品,各種糧食、糖果、水果、茶葉、酥油等供品。靈塔正中安放著恩扎格布大喇嘛的銅像。大殿北壁繪有佛祖釋迦牟尼和他兩位上首弟子的畫像,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和他的兩位上首弟子的畫像。還繪有早期赴藏宏法的印度高僧、“噶當”派祖師阿底夏及其兩位弟子的一組壁畫。大殿西側,繪有前十一代駐寺活佛包括桑吉措活佛的畫像、印度佛教高僧寂護大師、寧瑪派創始人蓮花生和藏王赤松德贊的畫像。大殿東側,繪有三世佛和十六尊者的畫像,

    “為重建這座靈塔,需要耗資二千一百萬元人民幣,是仿拉薩扎什倫布寺內為一世達賴根敦朱巴修建的靈塔設計的。他們宣揚,恩扎格布大喇嘛是金剛心菩薩,藏語稱“吾巴梅”的轉世金身,他雖然回歸極樂了,但我們要在這裡留下菩薩的聖跡加以供養、朝拜,以使他在天界更好的保佑這裡。

    “布吉多仁活佛和印度來的金頂聖衣活佛是帶著這些設計來的,他們來之前就想好了要在這裡修建這座靈塔殿。你知道,我們縣的牧民經過那場大雪災現在只剩下不到三萬人了,每年國家撥的經費和救濟款才不到五百萬,縣裡到地區的公路都沒錢修,醫院和學校還都是二十年前的建築,也需要翻新改造了,可是需要錢啊。你可能不知道,牧民們在草原放牧和種植青稞都是免稅的,連在縣城做生意的牧民也不交稅,縣城也沒一家企業,我們就靠中央撥款生活,根本沒錢修這個靈塔殿。牧民們要是把家底都獻給寺院來修這個靈塔殿,如果再遇到比如雪災樣的事情怎麼辦?我必須阻止他們修建它。”嘎布吉縣長激憤的說,邊說邊抓住了洛桑的手,搖晃著。

    洛桑也被感動了,嘎布吉縣長講的雖然他沒全聽懂;他還不理解稅收是個什麼概念,但耗費那麼多錢修這麼個玩意兒,確實對牧民是個極大的負擔。

    洛桑知道只要卡瓦輪寺以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名義開始募捐,牧民們肯定會傾其所有奉獻給寺院的,但這一切洛桑知道是沒有用的,根本沒什麼神靈來保佑這些善良的人們,一切都是個大騙局。仙佛們自己還顧不上自己,誰有時間來管他們的事情;再說,恩扎格布大喇嘛所謂的化身光明佛,本就是自己和嘎布吉縣長杜撰出來的,沒想到有人會這麼利用這件事情,自己有義務阻止這個騙局。

    “七月八日,也就是五天後;卡瓦輪寺將舉辦一年一度的講經會,屆時藏北地區的十幾個活佛都會來到,牧民們也會到這裡舉行塞馬會。阻止他們就要在那之前,請一定幫忙。”嘎布吉縣長說到這裡,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不只是他,洛桑也明白了賽馬會的重要。藏族的賽馬會和蒙古族的那達慕盛會一樣,幾乎聚集了整個草原上的人們。前幾次的賽馬會,洛桑都主動要求留下看守部落而沒參加,但他是知道賽馬會在牧民心中的重要性。賽馬會期間,不只是本地的牧民會來這裡聚集,遠處的藏民和商人們也會趕來,草原上幾乎就是一個巨大的市場。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宣布為恩扎格布大喇嘛修建靈塔殿,消息會立時傳遍草原,傳遍藏區。

    先不說會有多少人會為這個靈塔殿傾盡所有,只自己的部落肯定會把全部家當奉獻出來;他們是親眼目睹奇跡的人,奇跡又經他們的嘴傳遍了草原,他們只會為自己的行為而自豪,不會感到絲毫的可惜。洛桑只是為了他們,也要阻止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靈塔殿的建造,因為它將把草原上的錢給搜刮一空。但是,洛桑實在想不出自己用什麼方法什麼身份去阻止它,難道自己再捧著佛珠說一通所謂的“菩薩留言”就能管用嗎?沉吟片刻說道:“我會去的,不過我實在沒能力阻止這件事情啊,只有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恩,怎麼來了那麼多活佛啊?”

    嘎布吉縣長一直在熱切的注視著洛桑,看洛桑答應去了,立即高興了起來;這一次他是被逼急了,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早知如此,還不如再有個活佛呢?地區首長把他好一頓批,如果讓這個東西建起來了,自己的縣長也當到頭了。

    嘎布吉縣長從腳邊的提包裡掏出一個用黃綢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的東西,細心的端詳了一會兒,遞給洛桑:“這是經專員特批,從文物局領出來的,藏傳佛教大師洛哲堅贊手抄的羊皮經書——《寶篋經》;原來是卡瓦輪寺的鎮寺之寶,三十年前被人給偷了出來,被追回後,就一直放在地區文物局的保險櫃裡;現在經你的手交還卡瓦輪寺,也算對他們的補償吧。”

    洛桑恭敬的接過包裹,輕輕打開。近期研究藏傳佛教,洛桑對這個人有了點了解;洛哲堅贊——又名八思巴,是一位精通各種宗教知識的高僧。洛桑前幾天看過的《西藏王臣記》裡,對他有專門的記載:“幼而穎悟,長博聞思,學富五明,淹貫三藏”。是藏傳佛教薩迦派的教主和西藏地方勢力的代表人物,對於西藏地方乃至元朝中央政權起過較大作用。公元1260年忽必烈當了蒙古大汗,封八思巴為國師,賜玉印。1264年忽必烈遷都北京,同一年在中央政權設置總制院,掌管全國佛教和藏族地區事務,又命八思巴以國師的身份兼管總制院事。1265年八思巴回薩迦寺去,1268年他奉忽必烈之命創制一種‘蒙古新字’,後世稱為“八思巴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完成後,八巴思到北京進獻,忽必烈一面命令在全國范圍內推行這種新字,用以譯寫一切文字,一面加封八思巴為帝師,大寶法王。以後大寶法王成為元、明兩代對西藏佛教領袖人物的最高封號。八思巴在元朝中央中擔任高級職位,而且可以指揮整個藏族地區,因而薩迦派在八思巴時期得到蓬勃發展。八思巴於1276年返回薩迦寺,1280年在該寺大殿蓮花寶座上虹化飛升,那一刻霞光四射,甚至使日月無光。

    有了這部羊皮書,自己的事情應該好辦些了;這部羊皮書,不論其內容怎樣,僅其本身就價值連城;為了阻止這個靈塔殿的修建,政府真是下了血本了。

    嘎布吉縣長是個爽快人,洛桑答應了,他就起身告辭了。

    送走了嘎布吉縣長,洛桑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干淨,小心的打開了黃色絲綢包裹著的羊皮書。隨著包裹一層層被掀開,一個黑褐色的牛皮匣子露了出來;解開兩顆藍寶石搭絆,打開皮匣,陣陣異香撲面而來;一卷米黃色的羊皮經書安放在紅稠緞包襯的凹坐裡。

    洛桑取出這本八思巴手寫的《寶篋經》,金色的經文歷經700多年後,依然墨跡如新。

    《寶篋經》據說是和《六字大明心經》、《百拜懺悔經》一起,為預示佛教將在西藏弘傳,從天空中降下的,是藏傳佛教的最早的經典。翻看著這部典型的佛經,洛桑對經文如走馬觀花一掠而過,他只是想了解一些大概的內容,想從其中尋找點解決靈塔殿的線索。從正文裡,洛桑什麼也沒得到;到是《寶篋經》後面,八思巴寫下的一些密宗修煉心得引起了洛桑的注意,這是些和恩扎格布大喇嘛的修煉功法相似的心法,稱為“道果法”。“道”指經過修行,而“果”意為達到悟道。

    仔細閱讀推敲後,洛桑斷定,恩扎格布大喇嘛的閉口禪就是脫胎於這部分經文,但經文所包含的內容更廣博宏大;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功法更為具體細致一些。洛桑是第一次接觸不同的修煉功法,對於恩扎格布大喇嘛的功法,洛桑沒怎麼放在心上,他現在的境界不需要恩扎格布大喇嘛那樣的功法了,他只是對恩扎格布大喇嘛功法裡對精神修煉的那部分細細體會了一番;雖然感到對自己有用,但總覺得少點什麼。看到了八思巴手書的“道果法”,洛桑明白了:恩扎格布大喇嘛只是修煉了整部功法的一部分,他沒有修煉到最後的幾步,這部經書就離開卡瓦輪寺了。洛桑一面研究著“道果法”一面為恩扎格布大喇嘛感到惋惜。大喇嘛不知道為了什麼,在修煉的某個階段偏離了“道果法”的修行道路,轉而修煉“閉口禪”;雖然也成就修行,但在洛桑看來,顯然是得不償失。洛桑不知道,他手中的這部羊皮書可謂是藏傳佛教少有的奇書;八思巴不僅詳細講述了“道果法”顯宗的修煉之法,也闡述了密宗的修習功法。密宗之所以稱為密,就是因為其功法不見諸於任何典籍記載,歷代口口相傳;其修煉過程困難重重;恩扎格布大喇嘛就是在修煉中途失去了師傅的指引,轉而自己修煉相對簡單卻更危險的“閉口禪”。

    “道果”法的修煉,有顯宗和密宗之分,一般以先修顯宗而後修密宗為修習順序。

    八巴思在羊皮書中寫道:

    “道果”法分三個步驟:“首應破非福,中則破我執,後破一切見,知此為智人。”就是首先要知曉人類生死根本的俱生無明,從而斷除無明根本而融歸法界。此為“首應破非福”的意思。

    如能生起定信,則如聖天所說:“一空性如何,一切空性也復如是。”如此則一切法自然解脫歸於無實,生起頓悟一切法的奧義,這就是“中則破我執”的意思。

    如此修習能通達諸法無實之正見。因為,此空性境,不管是有是無,隨一皆不可得。

    念心中生起彼外所現境,此則名為暖位現相三摩地。(三摩地,又稱為無限的喜悅,是一種很深的禪定。在三摩地中,所達到的是全然無痛苦的喜悅——這是非言語筆墨所能形容的,無法用外界任何甜美的事物來加以比較,無法形容這種境界的美妙。這必須去親身體驗。)

    又再進修,則前說心之明相愈為增大,而生起信心和覺驗的明相也比前意增大,此名為頂位增相三摩地。

    較前再加力修習,則淨治能障自中光明之所取迷現的現行,其本心的明相清澄分與樂況較前殊勝生起,此名為忍位無境分別三摩地。

    內能取心之迷現雖未遣除,然外所取境之迷現則已遣除了,此時於外境相,縱少許實有擔心也不生起,此則名為境得相三摩地

    如上再繼續努力修習,則自心光明,其明相愈來愈為增大,生起如同親心一般的覺驗,此則名為世第一法位無間三摩地。那時俱生無明雖未清淨,然由俱生無明所起的能所二取述現的現行,則大半清淨,出現光明,則可全無所難而無間地生起見道初地智慧,又再進修,能所二取的分別所依,即懼生無明雖然種子雖未清淨,而它的現行則已清淨,此雙離能所之心,本性光明,赤裸裸的、清清楚楚的生起,猶如現見,如是明相與智慧也並得生起,明、增、得三位的迷現的現行,都歸於沉沒,其所對應的明、增、得三位的明相也次第顯現是為加行道三位,其後俱生無明都歸於沉沒,現大光明,則自心愈能明見一分光明。此為“後破一切見”。

    洛桑研讀到這裡,頭有點大了;翻閱起手邊的藏文書籍,弄清楚了三摩地的含義後,立時明白了自己現在的問題。他已經到了超越了“後破一切見”的境界,在修煉的世界裡,雖然門派不同,但到了這個層次,殊途同歸,大家都走到了一條路上了。

    洛桑的師傅在突然離開前,沒想到洛桑會進步的那麼快,沒把進入到九重境界以後的功法和現象傳授給洛桑,更可能他也沒有九重以後的功法;所以洛桑現在已經到了十二重境界,還是修煉著前九重的功法。自己在二百多年前閉關時,由於境界提升太快,突然由第六重被僧、道兩人度化到了第十二重境界;境界夠高了,但體內的真氣和內息還沒配合著達到應有凝練程度。經過二百多年的閉關後,真氣和內息運行都達到了和境界相配合的程度;這時再運轉低層次的功法,就會出現功法和境界不配合的現象,這大概就是自己運功時出現吸引一切物質的原因。想想也是啊,叫一個大力士玩小孩子的啞鈴,能練出什麼結果呢?

    想到這裡,洛桑更仔細的研究起這神秘的“道果”法了。

    一天一夜過去了,洛桑失望的放下了羊皮書;他已經研究了書中的每一個字,也沒發現更高深的功法。洛桑明白了,可能這個世界裡根本就沒有九重境界以上的功法存在,它們只可能存在於自己逃出的世界裡。“道果”法雖然奇妙,但比起自己的功法還是稍有不足;“道果”法更注重於精神修煉,但對於內息和真氣的修煉太簡單膚淺;存想占了很大的比重,所以才會出現恩扎格布大喇嘛的“閉口禪”那樣的功法;“道果”法認為,身體的進步無非是修道路上的小果而已,精神的大圓滿才是大道。落桑心裡想:天真的喇嘛們,你們不知道未知的世界是個完全靠實力講話的地方啊,沒有了強鍵的肉體,再厲害的精神力量也沒辦法發揮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好天真啊。另外,密宗功法裡為了解決內息的滯後,竟采取了“灌頂法”來解決;就是說,除了天賦特別的幸運者,一般人要想修煉到第九重境界,需要有一大群前輩修煉者經常為他“灌頂”加強內息修為,以越過第八重境界後的道道難關。恩扎格布大喇嘛出現的問題,不是偶然而幾乎是必然。根據洛桑看過佛教經典記載,在釋迦牟尼取得最後身(佛身)前,已是十地菩薩,經灌頂後成佛,而以化身示現人世。這種示現,已是佛的示現。由此得知,釋迦牟尼也是經過灌頂後才成為佛陀的。

    修習密宗的人都需選定自己的本尊佛,這種選擇完全依著修持者的心性和機緣而定。所謂本尊佛是藏傳密宗按其修煉需求,從菩薩以上的神佛中選擇出來充當至尊的神佛。修持者結本尊手印,念本尊真言,觀想本尊於對面虛空,放光罩住自己,再移住在自己頭頂之上,放大光明,光中流出甘露水,充滿自己全身,黑氣從全身諸孔排出;最後本尊完全與修持者融合為一,修持者就“變身”成為本尊佛。八巴思指出:密宗的最大原理就是修持者“你就是本尊,你就是佛”。入定是佛教密法修持的最高法門和最高境界,密宗一切功法的目的就在於入定。洛桑的功法裡,入定是當然的,而密宗功法裡,入定成了必然。

    八思巴在羊皮書中寫到的修行層次的考量引起了洛桑的興趣,他認為自凡夫而修行到達佛界,中間要經過四十二階次,就是十住、十行、十向、十地、等覺、較覺,共稱為四十二階次。住、行、向三十位又總稱為三賢位,十地又稱為十聖位,等覺是等同於佛的菩薩,較覺是佛位。這是一個嶄新的定位修煉境界的方法,洛桑衡量了自己的境界後,對此深為歎服,八思巴雖沒給出功法,但為自己給出了修煉的方向。洛桑現在大約在十向位的第八到第九層之間,也就是說,自己功法的十八重境界之後,還應該有更高的層次;那麼是否可以認為,等覺和較覺也不一定是修行的終點呢。

    還有,令洛桑感興趣的就是“三脈七輪”了;藏傳密宗認為人體內有二千七百條“靈熱”流通之脈,而“靈熱”為保持生命之氣。人體內共有七萬二千條脈,其中主要的有一百二十條,特別重要音有二十四條,最切要者有三條,即中脈、左脈和右脈,以“三脈”著稱。三脈中又以中脈為人體“靈熱”通過的主要脈道,是最為關鍵的一脈。

    中脈位於人身體正中,說是在人的脊髓中間,形成一個拇指粗的直管,內為紅色,外為白色,又說其顏色為藍色,它由海底至頭頂,海底指肛門前的一片三角地帶。

    左脈和右脈在中脈兩旁,相距很近,與中脈平行,左脈是內外均為紅色,下通至右睪丸。右脈內為紅色,外為藍色,下通至左睪丸。左右二脈與中脈在海底輪、心輪、眉間輪會合。

    而七輪為海底輪、生殖輪、臍輪、心輪、喉輪、眉間輪和頂輪。海底輪在脊柱底處,即在生殖器與肛門之間,相當於會陰的位置。此輪為人體一切能量之中心,可以喚起靈火(即拙火);生殖輪在生殖器的根部,相當於內會陰,主管卵巢、睪丸、前列腺、性腺等;臍輪在肚臍內,相當於下丹田處,主管胃。脾、肝、胰、腎上腺等;心輪在人的胸部內,相當於中丹田位置,主管心髒、肺髒、胸腺等;喉輪在內喉根處,主管甲狀腺、扁桃腺、喉腺等;眉間輪在眉心稍上處的正後方腦內,主管腦下垂腺;頂輪在頭頂的正當中,即百會穴處,主管松果腺,頂輪為以上六輪之總統帥,即總管人體所有脈輪,三脈都在此處會合,如拙火從海底輪升起,貫穿各脈輪,在頂輪會合,修煉者可得無比安樂。

    洛桑本來固有的對自己身體和內息理解,被這部羊皮書的理論全部異化了;原來體內的經脈穴道能被這樣理解,真有石破天開的感覺。自己以前修煉的任、督二主脈之外,還有另兩條大脈的存在(中脈除外);那別的呢?自己修煉了左右脈後會有什麼情況呢?雖然密宗的內息修煉較為簡單,但左右脈和七輪的理論還是很值得一試的,況且洛桑現在本就處於尋求突破的階段,強攻不成,試試另辟希徑也好啊!

    八巴思的羊皮書裡,還記載了藏傳佛教密宗的金剛大手印。這是一種修煉內息的法門,但落桑發現,金剛大手印其實是種運用真氣的法門,一種攻擊的法門。洛桑現在缺乏的,就是運用真氣外放攻擊的方法,大手印似乎是種不錯的選擇。任何一種功法都不是完美的,都有各自的局限性,明白了這點,對於洛桑今後的修行有莫大的好處。

    洛桑拋開了一切不實際的遐想,尋找更高級的功法是不可能的。對於自己今後的修煉,只能靠自己,既然前輩們能流傳下種種修煉功法,他們肯定也是經過一代代艱苦的探索、實驗創造出來的;洛桑就要在這個世界裡創造出一個全新的功法來,解決自己的問題還要靠自己。

    我就是佛,誰能教我?洛桑想,密宗的本源一定是個有大智慧、大神通之人創造的;他創出這神秘的修煉法門真是天才之舉,但不知,如他那樣的天才世間會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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