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華再起 第三卷 (116)易旗
    這個村子委實太小,大概只有百來戶人家,村子裡最富的地主住宅也就是一進三重的青磚小院,院子裡還圈養著牛馬,趙雷一進院門就聞到了一股子牛馬的糞便味道,因為把院子做了鎮指揮所,臨時打掃了一下還算乾淨,不過整個院子沒有什麼遮風的物什,一進院門後北風呼嘯,把趙雷吹的呼吸不暢,穿著軍服的身體更是冰涼徹骨。

    不過等他掀開正堂的房門之後,一股暖流就衝上了他的臉龐,然後是整個身體,讓他覺得通體舒泰。放眼看去,房內四角生著一排的銅盆,裡面燃燒著大小不一的木炭,紅色的火苗被他進門時帶起的微風吹的一搖一晃因而火星四濺,不過越是這樣,越是讓人感覺溫暖。

    不過現在趙雷顧不上享受這些,他匆忙站到坐在正中的王雲峰身前,用無可挑剔的姿態敬了一個漂亮的這禮,然後大聲道:「末將見過總鎮!」

    「好了,趙參將請坐。」

    王雲峰與趙雷是同鄉同村自幼交好,不過這時候顯然不是寒暄的時候,況且,他是否會寒暄也很可疑……

    王雲峰先是站起身來,用同樣的一記軍禮還禮後坐下,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一星半點的變化,他只是簡短的問了幾句第一團的情形,在知道趙雷把一切安排妥當後便略一點頭,然後便道:「甚好,明日就進揚州地界,這兩天行軍速度不快,明後兩日急行軍,後天便可與江北大營交戰。」

    他說的很是平靜,眾人一直也沒有把與江北大營的戰事放在心上,不過現在說起來,卻還是心裡一緊。

    造反起事這一條路並不好走,收益當然大,不過成本也是太高。一有不慎就是家族全滅,雖然淮軍對自己和張華軒都有絕對的信心,不過事關到整個家族的身家性命時,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王雲峰顯然沒有諸將的這種微妙的心理,在他看來。一場戰事就是一場戰事,把這一仗打好便是,至於整個集團的發展與未來,他已經全部交給張華軒去處理,而他要做的便是一切聽命令就是。

    與他持相同態度的顯然也是這裡軍官們地共識,這幾年下來,大夥兒的功名富貴甚至是家族前途已經和張華軒捆在了一起,也與淮軍全體捆在了一起,這個時候不進則退。等朝廷騰出手來被動應付,到時候想保全家族性命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在王雲峰話說完片刻之後,房裡數十名軍官一起起身。向著王雲峰道:「願聽總鎮大人之命,唯大帥馬首是瞻。」

    「大帥」張華軒本人當然不在,這一番話大家卻是叫的響亮之極,唯恐聲音比別人小了一絲半點,要知道淮軍一出手肯定是為了建立新朝,連洪秀全那樣潦倒不堪的秀才都稱了天王,在南京建了天宮一樣地宮殿選了成千上萬的美女享樂,憑咱們張大帥還不如他?這時候與其說是一個軍事行動上的表態,還不如說是大夥兒在忠誠度上表態,前者失敗不要緊。後者要是做的不好,那可就把一生功業付諸流水了。

    王雲峰眼皮一挑,將右手虛按一下,又用簡潔的說法道:「揚州一戰是咱們淮軍反清第一戰,一定要打的漂亮。打勝當然不足為奇,就是要用雷霆一擊,使得天下聞淮軍之名而喪膽最好。」

    說到這裡,王雲峰已經背轉過身,指著身後的地圖道:「江北大營是琦善所立。當日勝保等人也曾經營中贊畫。當時是為了防範鎮江一帶的發匪,所以主營就立在三叉河附近。與揚州成犄角之勢。後來江北大營被發匪所破,而發匪主力也從來不曾企圖過江來打揚州,幾年下來佈防的重心轉移,現下從江浦到浦口,然後到瓜洲、來安,整個大營不到兩萬人地兵勇,佈防的營寨卻足有兩百多里,這簡直是荒唐胡鬧,不要說咱們淮軍,就是發匪集結幾萬兵馬狠打,這兩萬人首尾不能相顧指揮不靈,援兵還得過江才有,就算來了也能各個擊破,這樣的佈防簡直就是送死。」身為一個純粹地軍人,王雲峰顯然對江北大營的清軍佈防的陣形極度鄙視,不過此時也不必多說,他手按地圖,最後結論道:「第一鎮雖然只八千多人,不過用來破這兩萬人的清軍是足夠了,咱們從瓜洲和來安一線發動,用倒捲之勢一直打到浦口,二百餘里的營寨,以我看五天左右就可以由瓜洲打到浦口了,托明阿與德興阿都是庸將,我估算他們會各自頑抗,事若不成,則肯定由浦口直接北逃六合,大人已經派遣馬隊在六合一帶等候,等雙阿自至。」

    說到這裡,房裡所有的淮軍將領都是破顏一笑,當初淮軍剛成軍時救援揚州,對江北大營裡的不少將領都知之甚詳,托明阿與德興阿是什麼樣的人物,各人當然清楚,當下心裡默算,都只覺這一戰根本沒有任何懸念可言,有幾個向來嗜血武勇的軍官甚至是露出遺憾的神情來,在他們看來,要是把現在長江兩岸所有地清軍精銳集中到一起,那時候第一鎮與他們打上一場,還算是有點味道。

    「切不可輕敵大意。」身為一鎮總兵,王雲峰當然對麾下的將領們有著深刻的瞭解,當下發聲警告後,便讓兩個年輕的參謀上前,把預先準備好的下發到各團與各營地任務分別當場指示討論,亂了小半個時辰後,所有的營官都明白了自己的行軍路線與進攻發起的地域以及會戰時宿營地與會合地點,關於這些,其實這時代的清軍與太平軍都沒有概念,淮軍能達到這樣在戰前就預定好出擊位置還有攻擊所需時間以及會合地點等等,都是來自歐洲列強地職業軍官之惠。

    兩年之功,淮軍管帶一級以上地軍官算是勉強學成,而更多有經驗的士官還被留在淮安地講武堂裡,跟著外國軍官去學習軍事理論以及實際的知識,千年華夏的軍事文明已經落後到這種地步,到了必須西式化以及在西方的軍事理論與戰術講解中汲取營養的時候了……

    「好了,今天軍議之後,各部就按現在下發的任務簡報去做,五天之後,讓我們在浦口會師,諸君勉之。」

    帖紙的窗戶並不能擋住窗外的寒風,一縷縷寒氣還是從窗子裡漏了進來,而薄薄的窗戶紙外,就是一隊隊的淮軍還在趕路,或是在搭建宿營的帳篷,火把的亮光時而強盛時而陰暗下去,王雲峰負手而立,眼神裡也難得有一絲迷惘,身為一軍主將他當然要在眾人面前保持絕對的權威,不過就私心來說,他並不如普通的淮軍將士那樣喜歡功名富貴,喜歡當開國功臣,在他看來大清也還不錯,至少江蘇這裡普通百姓也活的下去,至於別的地方,活不下去的也少。在他看來,當年白蓮教造反和今天的發匪造反是一樣的,都是一群野心家罷了,白蓮教他不清楚,發匪怎麼做的他卻清楚的很,屠城裹挾百姓加入軍中的事發匪不少將領都很擅長,橫徵暴斂充實所謂的「聖庫」他也清楚的很,一個村子,發匪來了要求剪掉辮留發,清兵來了發現沒辮子的就殺,發匪發現有辮子的也殺,而老百姓卻是處在兩邊的夾縫裡,朝夕不保。

    壯士提劍三千里,蕩平妖氛覓封候。王雲峰其實舊學底子不厚,做的詩平仄也是不對,不過這兩句話也是他的真心實想,這幾年他拚命學習軍事理論和戰術細節,其認真程度當真是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其心想的,也不過是蕩平發匪,還一個清平世界給百姓,到時候張華軒封候封伯,他也能留些田產浮財給子孫便也足了此生,而最重要的,就是留得清名於世間了。

    不過他是無論如何也跟著張華軒走的,這一點倒是從來不會有所改變。當下轉過身去,向著諸軍官令道:「各部都曉得了吧?明日進高郵,諸位要勒令部下,只稱朝廷下令前來支援鎮江戰事,士兵不得與百姓隨意交談,就這樣吧,各自回去準備吧。」

    「是!」所有的軍官依次站起身來,向著王雲峰敬一下禮,準備各自返回駐地,就在此時門外突然有人把門簾一掀,一個中軍傳令昂然直入,向著王雲峰敬禮之後將手中的文書雙手呈上,然後轉身退出。

    這是來自淮安的營務處的緊急文書,王雲峰不敢怠慢立刻打開觀看,他先是迷惘,然後又是震驚,接著,臉上的神情卻又終於恢復平靜。

    「諸將聽著,大帥將在三日後正式向天下檄文反清!」

    王雲峰先簡短的向著諸將解釋了一下信件的內容,然後又衝著自己的親兵吩咐道:「速速把掌旗官叫來。」

    淮軍極為重視軍旗,每營都有自己的營旗,此時王雲峰吩咐叫來的當然是掌著鎮旗的掌旗官。

    等掌旗官依命而來的時候,王雲峰斷然令道:「明日廢舊屬軍旗,改用新旗,旗號止用八字: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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