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一鉤彎月不知何時已懸掛天際,無聲的灑下清冷的光輝,為下方那片連綿不絕的屋頂溫柔的披上一層銀白的輕紗。
)月光有些淡,並不十分皎潔,但也使得夜色不再純粹,而是多出了一抹朦朧,顯得寂靜而神秘。
倏地,兩條人影,一先一後,劃破神秘的夜色,悄無聲息的閃現在這片屋頂上!
這兩條人影速度極快,翩若驚鴻,未及在銀白的輕紗上留下絲毫痕跡便已追逐著遠遠掠去,宛若兩道無光的流星,轉瞬間投進無邊的黑暗中,未蕩起半分漣漪。
不知越過了多少屋脊,當先一條黑色人影身形倏地一沉,躍落到一條巷子中,消失不見。
後一條灰色人影瞬息既至,未有絲毫猶豫的亦躍入巷子裡。
而隨著其消失的身形,密集的氣勁交擊聲陡然打破沉寂的夜空,如爆豆般不絕響起!
片刻後,聲音倏停,隨之黑色人影重又躍上屋頂,未有片刻停留,頭也不回的疾速掠去。
但灰色人影顯然並未放棄。伴著一道輕喝聲,他已自巷子中沖天而起,騰起足有六丈高下時,兩條寬大的袍袖陡然當空一拂。勁風鼓蕩處,空中身形竟迎風一折,宛如一隻展翅的雄鷹般追著黑色人影滑翔而去,其速度較之後者竟還要快上幾分!
黑色人影疾掠的身形突然頓住,未有絲毫預兆的頓住,宛若從未動過一般。隨之他已旋風般轉過身來,雙掌揚起,凌空擊向撲落的灰色人影。
這雙掌拍擊之勢快如閃電,卻偏偏又有著一種如推山般的凝重氣勢,更怪異的是並未發出絲毫聲響。
面對這樣的雙掌,既便是空中的灰色人影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他那被真氣緊緊收束住的衣袍陡然飄拂起來,發出「獵獵」的破風聲響,顯是欲全力以對。
隨著雙方距離的急劇拉近,他的雙手也終於抬起,卻並未立即擊出,而是先收往胸前,爾後才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強力機簧般驟然彈出,其勢之快宛如離弦之箭,竟隱隱透出一股凌厲到極點的鋒銳之氣,但卻亦未發出半分聲息。
宛如經過精密計算般,在兩人手臂均繃得筆直時,四隻手掌恰好撞在一處。
「波!」
看似威力無窮的四掌交接,卻僅發出一聲宛如水泡破裂般的輕微聲響,但隨之一股強橫無匹的無形暗勁卻陡然爆發開來,就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般將二人下方的屋瓦盡數掀起,伴著揚起的灰塵四散拋飛。但尚未能及遠,卻又驟然片片炸裂,化為點點粉塵,漫空飄灑。
塵煙瀰漫中,四掌乍分。
黑色人影脫口噴出一股鮮血,腳下的屋頂似是受不住力,陡然破了一個大洞,而他的身體便從洞中直墜而下,不見了蹤影。怪異的是,屋裡似是空無一人,並未發出絲毫聲息。
灰色人影卻是被高高彈起,翻滾不休中,直往上升,一時竟不得落。
身在半空,他看到黑色人影消沒在屋中,心中登時大急,顧不得內腑翻騰的氣血,強行運轉真氣,灌入雙腿之中。
翻滾之勢頓止,上升的身形微微一滯後,便宛若一塊大石般直直向下墜落,但在踏足屋頂時,卻又像一片羽毛般輕盈,聲息皆無。
落下身形,他並未立即躍入那屋頂破了個大洞的房間查看,而是閉目凝神,仔細感應。他確信,只要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絕難瞞過他的探查。
淡淡月光灑在他身上,現出一張如嬰兒般嫩滑的面龐及滿頭如銀的白髮。鶴髮童顏,赫然是孫國峰。
片刻後,他睜開神光瑩然的雙眼,其內卻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他方才並未感應到絲毫異常。不用到那房間中查看,他便知道裡面的人定已被點了**道,而自己也已再難找到那個黑衣人了。
這時,附近有數戶人家忽然亮起燈火,更有啟門聲及說話聲傳出。想是被方纔那動靜驚醒,起來查看究竟。
「這傢伙到底甚麼來路,武功竟如此之高?文志該不會落到他手裡了吧?」孫國峰臉上掠過一抹焦慮,「可惜,追了這麼久,還是讓他逃掉了。」恨恨的跺了跺腳,他也不再停留,騰身躍起,迅疾的沒入黑暗中。
月光下,人影已杳,唯留下一片狼籍異常的屋頂。
那些起身查看的人見到這副情景,均不禁面面相覷,瞠目結舌,暗想:「這家人該不是做了甚麼虧心之事,遭天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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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燭火熒然,不知不覺中燈花又已漸長,斜斜的垂向一旁,使得無聲燃燒的蠟燭淌下一行清淚。
蠟燭哭了,但藍夫人卻已不再哭,此刻她正接著說道:「鐵傲棄我而去後便刻意躲著我,無論怎麼尋找都難以找到他絲毫蹤跡,我知道他是不想見我,但我並不死心。最終我找到了他潭州老家。可是不知何時鐵家已舉家遷往上京城,而且我更聽到一個消息,說鐵傲要成親了!這個消息對我來說簡直如睛天霹靂一般,我沒想到他會如此決絕,竟再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我不甘心,那個新娘本應該是我的。於是我急忙趕往上京城,我要和他說個清楚。但當我趕到時,他不但已經成親,更又已離家入了伍!我當時萬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可他那個朋友忽然出現阻止了我。他說『鐵傲為何會成親不足半月便拋下新婚妻子加入軍隊?因為他不想見你,而這便證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他是一直沒給你解釋的機會,但你若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也絕了他回心轉意的機會麼?』我覺得他言之有理,於是便打消了自盡的念頭,到處尋找鐵傲。可是他若誠心躲我,我又如何能見到他?因此,既便他後來成了當朝大元帥,成了磐石城的統帥,我也終沒能再見到他。」
說到這裡,她眼圈又開始發紅,但終究還是沒有哭出來。恍惚了片刻,方苦笑道:「後來我終於死心了,既然命中注定我是苦命之人,有何必再做無謂掙扎?不過卻未再尋死,因為我撿到了一個孤兒,於是便隱居山林,安心授徒。我真的成了一片閒雲。而他那位朋友卻也隨我一起隱居了。他在我尋找鐵傲時便一直跟著我,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有了鐵傲後我心裡再容不下別人。可是無論我怎麼說他卻執意如此,無奈之下也只好由他去了。」
輕輕的歎了口氣,又道:「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鐵傲了,但七年前鐵家慘禍卻讓我看到了希望。」她忽然有些振奮,「當時他孤苦一人,定需要別人幫助,因此我便與他那個朋友一起出山,但並未立即去尋他,而是想先為他做點事。於是我們便開始打聽鐵家被滅門的原因。在得知與狗皇帝和王天成老賊有關時,我們便決定刺殺這兩人。」
「哦?」陳文志好奇心大起,因為這也正是他想做的事,「那結果如何?」
似是知他心思,藍夫人看了他一眼,告誡道:「你的武功若未達到江湖頂尖高手的地步,最好不要試圖刺殺這兩個人,而且既便你達到了那種地步,也不一定能成功,或許,你若能達到傳說中天人合一的武道至境,才能輕易的擊殺他們吧。」
陳文志一驚,訝道:「為何?」
藍夫人凝重道:「因為他們身邊時刻有絕頂高手暗中相護。我的武功暫且不論,可那位朋友在江湖上絕對是屈指可數的高手,但既便如此,合我們兩人之力,又是在暗中刺殺,不僅沒能成功,反而被打成重傷,若非那絕頂高手不敢遠離,只怕我們早已命喪黃泉了。」
陳文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她那位朋友的武功他是見過的,雖僅是驚鴻一瞥,但他卻毫不懷疑其武功遠高於自己,可以那等武功還要被人打成重傷,甚至差點送命,那那個絕頂高手的武功究竟要高到何種地步?
一念至此,他心裡不禁湧起一股寒意,沉聲道:「他們兩人你們都試過了?」
點了點頭,藍夫人苦澀道:「不錯,而且不止一次,可結果都是一樣的。無論他們身在何處,那絕頂高手定會隱在暗中相護。另外,他們身邊除了絕頂高手外,還有眾多一流高手。有一次,那絕頂高手並未出手,但就憑那些其他高手便已讓我們重傷而退。因此我才說你既便成了絕頂高手也不定能刺殺成功。」
輕輕吁了口氣,陳文志點了點頭,暗忖道:「這就是了,怪不得師父當年並未和我說起過王天成身邊有絕頂高手這回事,他一人勢單力孤,僅憑那些其他高手便能攔住,倒是用不著那絕頂高手出手了。」
藍夫人忽問道:「你知道王天成想謀反嗎?」
陳文志一怔,隨即便搖了搖頭。當年鐵傲只是告訴了他王天成與突兀國有勾結,卻並未提及謀反之事,他又如何得知?
「其實我也是從當年打聽到的消息中猜到的,他之所以遲遲不發動,應該便是因為狗皇帝身邊那個絕頂高手的關係,他怕狗皇帝孤注一擲,遣那個高手來殺他,而王天成這些年在朝中呼風喚雨,為所欲為,完全沒把狗皇帝放在眼裡,想來那狗皇帝也應該看出些蛛絲馬跡吧,但他卻一直不敢拿王天成如何,應該也是怕王天成狗急跳牆派身邊的絕頂高手來刺殺他。如此說來,這兩大絕頂高手應該是互有忌憚,誰也沒十足把握能擊殺對方,這才使得狗皇帝與王天成老賊之間雖暗中勾心鬥角,表面上卻是相安無事。這些也是我見到那兩個絕頂高手猜到的,不過想來應該是**不離十,因此,你以後若要刺殺他們二人,可以先設法挑起他們內鬥,自己則躲在暗中坐收漁翁之利,待他們兩敗俱傷後,你成功的機會便大多了。」
陳文志目光閃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並未多說甚麼。
看到他這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藍夫人一時才猜不透他心中究竟轉得甚麼念頭,不過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至於以後怎麼做,還要他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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