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半晌,陳文志覺得心中暢快了些,拿過紙錢,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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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紙錢全部燒完,陳文志抬頭看了看天色,距天黑尚早,於是信步走進破祠堂,看著牆角處早已發霉腐爛的乾草,和鐵傲在此短暫相聚的情景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心神不禁沉浸在那段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光裡。
半晌後,陳文志回過神來,暗歎一聲後不再多想,直接盤膝坐地,運氣調息,養精蓄銳。
夜幕終於降臨,盤坐的陳文志驀地睜開眼睛,冷光乍現即隱,打開背上包裹,取出那套換來的農夫衣服換上,將束手束腳處撕破,將頭髮打亂,陳文志思索片刻,又在地上滾了幾下,起身再看,活脫一個乞丐模樣。
陳文志知道孟知秋愛講排場,身邊定會有眾多隨行之人,他不想濫殺無辜,因此喬裝打扮是免不了的。
拿起地上長刀,略一思量,陳文志覺得還是不帶的好,萬一此次刺殺碰到高手,鋼刀無法承受烈陽訣真氣,不能全力施展,反而多有不便。
一切準備妥當,陳文志對著鐵傲埋骨之所磕了三個響頭,隨即起身直奔一品居。
遠遠的看到燈火通明的一品居外停著的幾頂轎子中那頂官轎及守在樓外的一隊官府衙役,陳文志知道孟知秋就在裡面,心中暗暗冷笑:「這狗官果然還是這麼講排場,吃個飯還帶這麼多人。」
觀察了片刻,陳文志忖道:「此處動手不易,又人多眼雜,況且那幾個富商既能讓孟知秋親自款待,想必有些來頭,說不定身邊會有護衛高手,萬一殺人不成反被殺可就不妙了,還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找個僻靜處再動手更為妥當。」
陳文志雖苦練七年,但卻從未和人動過手,當然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之別人怎樣,因此事到臨頭,雖心中自信,卻不免惴惴。
躲在遠處一個陰暗角落裡,陳文志緊盯著一品居的門口,緩緩運氣平復心中的些許緊張,數息之間,陳文志的心便已靜如止水,此時陳文志才完全明白當初鐵傲鐵傲所說心境的重要,暗暗苦笑道:「自己刺殺別人時就這麼緊張,如果換做自己猝然遇到別人刺殺,那還不緊張的手足無措?那時又何來時間平復心境?看來自己要達到師父說的穩如磐石、靜如止水的境界還需多加磨練。」
想通這點,陳文志盡力保持著平和的心境,雖遲遲不見孟知秋出來,但陳文志卻沒有絲毫不耐。
夜漸深,華燈初上時還熱鬧的長街此時已變得一片靜寂,周圍點點燈火也逐漸熄滅,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一鉤若隱若現的殘月,陳文志喃喃道:「子時了。」
倏地,陳文志心中一動,忙轉頭向一品居望去。
數個人從一品居一湧而出,分別奔至幾頂轎子邊站定。
陳文志心中一喜:「既然轎夫已經出來了,那宴席應該散了吧。」
果然,片刻之後,幾個人出現在門口,談笑話別聲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在一品居大門處懸掛的巨大燈籠照耀下,陳文志很輕易的在幾人中找到潭州知府孟知秋那肥胖的身影。
眼中殺機一閃,陳文志喃喃道:「終於等到你了!」
目光轉動,陳文志注意到緊隨在幾人身後的兩人。
這兩人皆年紀甚輕,其中一個一身白衣,滿臉倨傲,懷抱長劍;另一個身材極為高大,虎背熊腰,滿臉凶悍之氣。
從這兩人精光閃爍的眼睛和不凡的氣勢可以看出他們武功不弱,陳文志不禁暗暗慶幸:「幸虧沒有冒然闖進酒樓動手,否則成敗難料。」
這時孟知秋和其他幾人紛紛坐入轎中,各奔東西,而那兩個年輕人竟隨著孟知秋的官轎而去。
陳文志眼睛驀地瞪圓:「這兩人難道不是某個富商的護衛嗎?怎麼會跟著孟知秋的轎子?師父不是說孟知秋身邊沒有高手嗎?」
看著轎子漸行漸遠,陳文志暗暗苦笑:「師父說的是七年前的事了,說不定這是孟知秋後找的護衛,這倒好,現在動手和闖入酒樓動手基本沒什麼分別。」
遠處轎子慢慢沒入黑暗中,陳文志一咬牙:「孟知秋一定要殺!」
打定主意,陳文志並沒有追蹤轎子,而是騰身躍上旁邊屋頂,躥房越脊,工夫不大,陳文志停在一條巷子拐角處的屋頂上。
陳文志對潭州城極為熟悉,他知道從一品居回府衙,這裡是必經之地,除非孟知秋等人繞道走,不過那需要多走很遠的路,因此陳文志並不擔心。
掏出早有準備的一塊布把臉蒙住,陳文志靜伏在屋頂,緊盯著巷子口,緩緩提聚功力。
開道的衙役出現在巷子中,轎子隨之而來,漸行漸近。
那兩個看似護衛的青年卻奇怪的並未走在轎子兩側,小心戒備,而是悠閒的吊在轎子後,還互相談笑,全無半分護衛模樣。
陳文志暗道:「天助我也,若兩人跟著轎旁,要殺孟知秋,須先解決這兩人,但現在他們如此大意,說不定我可以一舉擊殺孟知秋。」
此刻出手在即,陳文志驅除雜念,心中一片空靈,整個人晉入那種奇妙的境界,彷彿與無邊黑暗融為一體。因此,那兩個武功不弱的年輕護衛雖離陳文志越來越近卻沒有絲毫察覺。
微瞇著雙眼,注視著轎子,雖然有轎衣遮擋,但陳文志卻奇異的感應到轎子中的孟知秋正仰靠座背打盹,那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玄妙感覺。
終於,一隊衙役走過拐角,轎子則行至陳文志正下方,而此刻陳文志的功力恰好提升至極致。
毫不猶豫,陳文志身形暴起,如攫食的蒼鷹,直撲而下。
陳文志對自己的感覺毫不懷疑,因此身在空中,一拳電閃擊出,撞向感應到的轎中孟知秋胸口。
陳文志這一下全力出手,速度奇快,而轎後那兩名護衛完全沒有料到竟有人瞞過他們的感應隱在暗處突施刺殺,一時不察,陳文志的身形已臨轎頂。
不過兩人反應極快,齊怒喝一聲,高大青年身形倏動,雙掌疾出,拍向面前兩名轎夫肩頭的轎干,而白衣青年則長身掠起,空中長劍出鞘,帶起一道凌厲劍芒,刺向陳文志。
「砰!」
轎頂被陳文志拳上的強橫氣勁震的四分五裂,而陳文志的拳頭沒有絲毫停頓,直直擊向被驚醒的孟知秋胸口。
孟知秋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刺殺驚呆了,望著飛速擊來的拳頭,做不出任何反應,惟眼中露出絕望神色。
在這生死關頭,高大青年的雙掌已拍在轎幹上。
巨大的力量讓已變成滑竿狀的轎子帶著孟知秋疾速前衝,險之有險的避過陳文志奪命的一拳。
未料這兩個護衛反應如此之快,陳文志看著孟知秋從自己拳下滑過,心中絲毫不亂,空中身體靈活翻轉,腳尖倏地下探,堪堪要點在滑過的轎干尾端,此時白衣青年的劍卻已經到了。
這一劍來勢很快,但在陳文志眼中速度只算一般,因此陳文志身體微側,讓過長劍,一拳擊出,於白衣青年尚不及變招之際已砸在長劍近柄處。
白衣青年全身一震,前掠之勢頓止,落往地面。
這時陳文志的腳終於點實轎干,看著急衝而至的高大青年,陳文志腳下用力一震,轎干立斷,折斷的轎干飛射向高大青年,而陳文志則借力掠向轎中的孟知秋。
高大青年見轎干射來,前衝的身形騰起,單腳一點轎干,加速飛向陳文志。
而白衣青年身體落地後再次掠起,劍尖前指,也向陳文志筆直射來。
但陳文志離轎子本就極近,且轎子在一震之下前衝之勢已緩,因此陳文志瞬間即至孟知秋身旁。
盯著孟知秋驚駭欲絕的胖臉,陳文志眼中射出濃烈殺機,沒有絲毫猶豫,立掌如刀,切向孟知秋的頸項。
「噗!」
孟知秋的大好頭顱拋飛而起,鮮血狂飆!
疾掠而來的高大青年看到這種情景,陡的發出一聲如狼嗥般的怒吼:「不!」
巨大的嘶吼聲劃破靜寂的夜空,響徹潭州城。
陳文志此時卻根本顧不上他,見孟知秋頭顱衝起,不敢怠慢,一腳飛出,將孟知秋的無頭屍體踢向疾追而來的兩人,隨即猛踏轎子,身體借力騰空而起,一把抓住孟知秋的頭顱後落在旁邊屋頂,再一閃身,已沒入黑暗中。
此刻轎子方轟然落地。
這一切發生的快極,從陳文志撲下,轎子飛出,到轎子落地,僅短短的幾息時間,孟知秋已被殺,當走過拐角的衙役們反應過來,回身查看時,只見到陳文志抓著孟知秋頭顱騰飛的身影。
仗著對潭州城的熟悉和過人的感應,陳文志擺脫追兵,回到破祠堂。
跪在鐵傲的埋骨之地,將孟知秋的人頭擺好,陳文志拜道:「師父,托您之佑,文志成功手刃孟知秋這狗官,今日帶他的人頭來見您,望師父的在天之靈繼續保佑文志早日找到師姐,擊殺王天成老賊!」
拜祭完畢,陳文志將刺殺過程仔細的想了一遍,確認沒有留下絲毫破綻後才開始盤算以後之事:「知府被殺,官府定會滿城搜索緝拿兇手,對每個出城之人的盤查也會更加嚴密,稍有可疑可能就會被抓回衙門拷問,刺殺時我雖沒留下絲毫破綻,恐怕也算可疑人物,到時不易脫身,況且我尚需盡快趕往定陽查探消息虛實,還是趁沒鬧得滿城風雨之際盡早出城的好。」
打定主意,陳文志換好衣服,背上包裹長刀,將孟知秋的腦袋和所有痕跡都處理乾淨,跪地向鐵傲拜別後,在夜色掩護下,迅速向城牆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