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米遠的地方,許則風的臉色鐵青,難看到了極點,剛剛自我安慰的理由此時被無情地摧毀,看著鍾國龍興奮地跑上台,聽著台上台下歡呼聲和掌聲,許則風知道,這一切與自己無關,這一切都屬於他心裡永遠的痛——鍾國龍。這個身材並不高大的上等兵,搶走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許則風不服!
「下面讓我們的精武學員給大家講幾句怎麼樣?」嚴正平也被戰士們的情緒所感染,用平時拉歌的語調大喊。
「好!」戰士們一起喊。
鍾國龍紅著個臉,剛想推辭,後面趙飛虎一下把他推了過去:「大姑娘啊你?扭捏啥?」
鍾國龍只好站到講台上,看著台下一雙一雙晶亮的目光,想起自己度過的這半年時光,特別是回頭看到嚴正平鼓勵的目光,鍾國龍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整理了一下思路,他不無感慨地說道:
「戰友們,說心理話,我真的沒有想到我能得這個稱號……怎麼說呢……」鍾國龍停頓了一下,默默地低下頭,忽然又將頭高高地抬起,此時的鍾國龍再沒有了扭捏,也再沒有了猶豫,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從第一天的訓練開始,我其實都在祈禱,因為我不希望自己被淘汰,同時,我也不希望看到別的戰友被淘汰。可是,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許多的戰友還是一個個地走了。大家都知道。被淘汰的這兩百多名戰友中,真正因為怕苦怕累才放棄的,能有幾個呢?他們大多數都是因為身體受傷,才不得不退出集訓。我可以肯定,他們中間,比我強的有很多!」
會場內一片安靜,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鍾國龍在這個時候要說這些。劉風捅了捅陳利華。小聲說道:「班座是不是高興過了頭了?怎麼說地著東不著西的?」
陳利華沒有回答,看著台上的鍾國龍,等著他繼續說話。
鍾國龍這時候忽然抬高了聲音。高聲說道:「我所在連隊的連長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戰士難免受傷,但受了傷依然是戰士!在這裡,我想將一個軍禮,獻給半年以來因傷退出我們集訓隊伍的戰友們!因為我相信,他們也跟我們留下來地戰友一樣,我們都是戰士!」
鍾國龍向著會場後面牆壁上巨大的軍旗,莊嚴的敬禮。這時候,主席台上。所有地人都站起來,向著軍旗敬禮,台下的戰士、教官們,也都站起身,向著軍旗敬禮,莊重的氣氛持續了很長時間。
禮畢,鍾國龍繼續他的發言,這時候的鍾國龍,謙虛得像一個小學生。他將自己的榮譽完全歸功於自己的戰友和兄弟,鍾國龍說得誠懇,講得認真,最終,他像總結一樣地說道:「總之,來到軍區教導大隊集訓,使我有了一個巨大的收穫。這個收穫就是讓我更深刻地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對於軍人來說。集體地榮譽永遠大於個人的榮譽,無論多麼艱苦。爭取集體的榮譽,永遠是每個軍人的義不容辭的責任!集體榮譽的最高等級,就是國家榮譽,為國家榮譽而戰,這是我們每個軍人的最高使命!」
掌聲響起來,嚴正平的目光定格在鍾國龍那堅毅的面龐上,眼神中充滿了讚許,充滿了欣賞,嚴正平在內心感慨,這才是我所需要地戰士,這才是國家需要的軍人!鍾國龍慷慨激昂地將自己的榮譽觀講了出來,這一連串在別人看來似乎是套話、漂亮話的語句,通過他的口講出來,卻顯得是那樣的有力,那樣的實在,因為,講這句話地這名戰士,已經用自己地實際行動在履行自己的榮譽觀了,半年來,他親眼見著鍾國龍一次次地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來,看著鍾國龍一次次地暈倒在訓練場上,又一次次地拔掉針頭跑出醫院,回到中隊,一次次地看著鍾國龍遍體鱗傷地帶著自己的小組從一個又一個艱難的困境中掙扎出來,一次次地看著鍾國龍決不放棄任何一名戰友,絕不放棄任何一次獲得勝利的機會……這個戰士帶給他了太多的感動,也讓他無數次看到自己的影子,鍾國龍的這些話,是用他的鮮血寫在心裡,用他的全部**講出來的!
表彰大會在群情激昂中結束,按照程序,本次集訓的最終總結,要在第二天的上午九點開始,與以往不同,這次的總結不是共同進行,而是採取了單個談話的程序,中隊長嚴正平和幾位大隊領導一起坐在一間辦公室裡,隊員依次進入辦公室,每個人都必須單獨接受隊長的最終評定,中隊嚴令:對於每個人的總結評定,當事人必須嚴格保密!
鍾國龍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幾位首長神情嚴肅。
嚴正平示意鍾國龍坐到對面的椅子上,鍾國龍正襟危坐,平靜地等待著首長們的提問。
幾位首長互相看了看,最左面的一位大校這時候說道:「鍾國龍,按照程序,我們首先要問你幾個問題,你需要如實回答,然後,你的隊長會將一份集訓評定放入你的檔案裡,這份評定,將會伴隨你的整個軍旅生涯,也是作為你這一階段集訓的最終評定。」
「是!」鍾國龍回答。
大校點了點頭,看了看桌子上的材料,再次抬頭問道:「鍾國龍,我很想知道你參軍的目的。」
鍾國龍愣了一下,萬沒有想到首長會問這個本該是在徵兵家訪裡面才出現的問題,儘管如此,鍾國龍還是很實在地回答:「報告首長,我一開始並不情願當兵,甚至還有牴觸,即使後來決定來當兵,目的也不純,我……我只是想學功夫。首長,我真正明白當兵的目的和意義,其實是在當了兵以後,特別是經歷了幾次戰鬥之後,使我更加明白,當兵保家為國這四個字,其實很實際,一點也不虛!」
「我聽說你剛開始進入部隊的時候,其實是一個混混兵,一個後進士兵,有這回事麼?」這是旁邊的一名上校笑著問。
鍾國龍臉一紅,差點說出「你聽誰說的?」,猛然想起問自己話的可是教導大隊的首長,話到嘴邊強嚥了下去,那上校見鍾國龍猶豫,這時擺了擺手,笑道:「哦,你別誤會,我可沒有揭你短的意思,我是想知道,是什麼因素,使你從一個後進士兵,轉變成了現在的精武學員?」
鍾國龍沉默了一下,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大聲說道:「是志氣!也是性格!我剛來部隊的時候,分在新兵十連,我的連長就教給我了一個十連性格,他告訴我們,十連性格就是勝利的性格,十連永遠不能輸,永遠要拿第一,這個第一不是一個兩個三個五個的第一,而是所有的第一!所有的勝利都必須是十連的!後來十連性格成了一班性格、偵察連性格等等,在這期間,我始終是這些集體的一員,這個性格,也成了我的性格。所以,我從來不願意承擔失敗!」
「那萬一要是有失敗呢?」那上校有些窮追不捨一般,「你所說的性格,是否具備面臨失敗的承受力呢?」
鍾國龍正色說道:「平時的失敗,可以讓我看到差距,激勵我努力趕超,假如這失敗是在戰鬥中,是永遠都不被允許的!因為戰鬥中的失敗,輕則失去生命,更慘痛的,它將使我們無法完成既定任務,作為一名軍人,任務的失敗是永遠不能被原諒的!」
嚴正平這時候看著鍾國龍,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鍾國龍,我很想知道,當時在模擬被俘考核中,在明知道不可能逃脫的情況下,你為什麼最終選擇攻擊審訊者?」
鍾國龍瞪著眼睛說道:「我知道我沒有跑的機會了,但是,我不願意就這樣死去,我要盡我最大的可能,給敵人造成最後的重創。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還有別的原因麼?」嚴正平凝視著鍾國龍。
鍾國龍這時候激動起來,大聲回答道:「還有,就是他們告訴我那隻手是我兄弟的!假如那是真的,我就更要他們付出代價了!他們要我兄弟的手,我就要他的命!」
「你怎麼看待兄弟這個詞?」嚴正平追問。
鍾國龍回答道:「隊長,我來部隊之前,對兄弟的理解就是跟我一起混的人,做人要講意氣不是嗎?後來,我的連長告訴我,在戰場上,兄弟就是可以為我擋子彈的人!是我最信賴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拋棄自己的兄弟!為了兄弟,我也可以用我的胸膛給他擋子彈!」
幾位首長都笑了起來,最後,嚴正平彷彿總結一樣地說:「鍾國龍,我現在就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你的這次集訓十分成功,你的總評將是我在教導大隊任教官以來,開出的最好的總結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