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讓人不理解的是,八個人裡面,居然出現了鍾國龍、陳利華、劉強、余忠橋的名字,除了他們,還有穆永春、王歷成,還有四組的組長武嚴,這可都是中隊的精英,正是這些精英,誰也沒能留下。名單宣佈完,沒有人解釋原因,似乎也不需要解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留下還是回去,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
鍾國龍帶著余忠橋、劉強、陳利華,三個人躲進射擊靶場後面的壕溝裡,抬眼看著自己頭上方那一道窄窄的藍天,一種莫名的壓抑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這幾個人中,最難受的要數陳利華。陳利華是有野心的,他從第一天來到軍區開始,從第一次接過大隊派發的狙擊槍的那一刻起,就想著自己終有一天要進入到自己嚮往的特種部隊去,當一名威武的特種兵戰士。將近一年的集訓,陳利華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每次取得好的成績之後,陳利華都會在心裡興奮地想像著自己的理想實現。可是到了這最後的時刻,當看到自己當初的隊友一個個全部進入軍區特種大隊,而自己卻身在回原部隊的名單中時,陳利華就感覺好像天突然塌了下來一樣,整個人都懵了。
鍾國龍的心態比較複雜,一方面,他同樣嚮往著能進入軍區最高級別的特種大隊,他同樣認為那裡將是自己施展能力的天地。與之同時,他一想到自己將要回到老部隊。再次和龍雲在一起,和自己一班的兄弟在一起,又抑制不住地興奮。他沉默了好久,始終分不清這兩個結果到底哪個是自己最希望的。劉強倒是無所謂。只是有些忿忿不平,這不平來自於回原部隊的人中有自己不假,也有許則風。劉強最看不起的人是許則風,而對於自己和自己地兄弟被中隊和許則風劃為同一「類別」,他就感覺窩火。到底是中隊認為自己和許則風一樣不適合進入特種大隊。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他搞不明白。余忠橋也懷有和劉強一樣的想法,但是更淡定一些,他知道自己的腿是真的有毛病了。這種頑固性地骨膜炎十分的罕見,卻無從治癒,余忠橋現在有點隨遇而安,他明白,自己即使進入特種大隊,自己的腿也未必就能適應那裡堅苦卓絕地訓練,或者說,就算是回到偵察連。自己也未必能堅持下去。兩條腿決定他的命運,余忠橋只有聽天由命了!
「老大,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咱們回原部隊去呢?是咱們不行,還是別的原因?」劉強忿忿地說。
鍾國龍眼睛看著天,迷茫地回答:「原因……原因有許多吧,可能是咱們不行,也可能是咱們老部隊不放咱們,還可能是……」
鍾國龍沒能想出還可能是什麼原因。話一下子斷了,重新歸於沉默,其他人都等著他分析原因,見他自己卡了殼兒,也都無奈地歎著氣。
「要說是老部隊不放咱們,我還好受點兒,可要是說咱們不行。我就不服氣!」陳利華忽然騰地站起身來。瞪著眼睛,氣鼓鼓地說道:「我知道進特種部隊不光是科目成績優秀就行。可是,就算是論心態,論素質,哪方面咱不適合了?其他人全留下了,咱們幾個卻回老家去,這叫哪門子的選拔?這叫不講理!」
「講理?哼!咱們來的時候,還全都是衝著預提士官集訓來的呢?誰告訴咱們這是特種兵選拔了?」劉強也站起身激動地說:「咱們在這流了多少汗,淌了多少血啊!」
「行了,都坐下!」鍾國龍煩惱地吼了他倆一句,兩個人不敢不聽,無可奈何地重新坐下,鍾國龍看著兩個人,像是在安慰他們,也像是在自我安慰:「回老部隊就回去吧,有什麼不好的?你們難道都不想念老部隊麼?不想咱們連長,還有咱們那幫兄弟?不想再過過偵察連裡那快樂的生活?」
余忠橋這時候說:「不是不想啊,咱們做夢都在想!事情不是這裡有問題,有問題地是咱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我也就算了,廢人一個,你們哥兒三個不一樣,你們不比他們差,你們比他們更適合去特種大隊,關鍵不就在這兒嗎?這事情實在讓人窩火!」
見余忠橋這麼說,鍾國龍又有些不忍心,回頭安慰他:「老余,你別整天胡思亂想的,不就是骨膜炎嗎?又不是什麼絕症,什麼廢人不廢人的?這邊訓練太緊張而已,等回連裡,你好好養上一段兒,也就恢復過來了!」
余忠橋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幾個人默默地低著腦袋,又開始抽煙,過了好一會兒,鍾國龍像是總結一樣,雙手搭在陳利華和余忠橋肩膀上,說道:「算了吧,想那麼多也沒用,至少咱們兄弟還可以在一起不是?」
「這倒是!」劉強笑道:「要真是咱們幾個人有人進了特種大隊,有人回了老部隊,不是更讓人難受嗎?」
「那咱們就一起回去,繼續跟李大力這小子神侃去!」余忠橋也輕鬆地笑了。
一提起李大力,鍾國龍笑道:「李大力這傢伙,前幾天孟祥雲他們給我來信,說李大力每天晚上睡覺前給他們講一個故事,都***快成了一千零一夜了!還整天地說,少了鍾國龍這個侃友,他很寂寞呢!」
幾個人全笑了起來,大家用笑聲把心裡的遺憾暫時壓到了心底。
幾個人正準備回去,忽然,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哨音。「什麼事情啊還緊急集合?」鍾國龍嘟囔了一句,卻絲毫沒有怠慢,幾個人躍出壕溝,向著操場飛奔而去。
操場上,一中隊全體隊員快速地集合完畢,嚴正平沒有過多地講話,整隊後,緊急命令全體人員登車,隊員們跳上一輛帶著軍卡,軍車一個轉彎,直衝出操場,出了營區,一直向著遠處的群山深處開過去。
車內,被緊急集合搞得一頭霧水的隊員們議論紛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說是訓練任務,集訓已經結束了,明天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不可能再有什麼訓練了,要說是戰鬥任務,更不可能,因為嚴正平命令大家登車,卻並沒有領取武器裝備,看著卡車一路開進山裡,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幹什麼。
汽車一路顛簸了半個多小時,從一條曲折的盤山公路上,直接開往某高地頂峰,這個高地,陳利華最熟悉不過了,他在狙擊手集訓期間,曾經無數次上過這裡,這高地就是「笨蛋山「,山頂上有一片足球場大小地空地。卡車直接開上了山,在山頂的空地上停下。
「全體下車!」嚴正平從前面的吉普車裡跳下來,聲音忽然很響亮。隊員們從車棚裡一個接一個地跳下車,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山頂平地的一角,一圈的汽油桶圍成一個***,汽油桶燃燒著篝火,把整個空地都照的亮亮地,***裡用野戰餐桌圍成一個正方形地巨大餐桌,旁邊幾乎所有的教官都在篝火圍成地空地上忙著烤肉串兒、烤全羊、燉羊湯,誘人的香味兒直衝隊員們的鼻子,野戰餐桌的一邊,還成垛地碼著足有十幾箱的啤酒!
沒等隊員們歡呼,嚴正平笑著喊道:「怎麼樣?全體教官集資,五隻羊,啤酒管夠,今天晚上所有教官和大家會餐!這絕對是教導大隊歷史上最牛的野戰會餐!今天的規矩就是沒規矩,還不上等什麼呢?」
嚴正平話音一落,隊員們全都衝了過去,搬啤酒的搬啤酒,拽羊腿的拽羊腿,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斯文」,大家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個野餐,不但有肉吃,關鍵是能喝酒,這簡直是做夢都沒敢夢見過!
等大家全都聚攏到了餐桌周圍,嚴正平才走到前面,命令大家打開啤酒,將酒倒滿桌子上的大號軍用水杯裡,面對著一對對興奮的目光,嚴正平大聲地說道:「明天就各奔東西了!這第一杯酒,我要敬大家,半年了,兄弟們辛苦了!祝賀大家勝利完成這次集訓!也祝願兄弟們在以後的日子裡取得更大的成功!我喊一嗓子!一——二——干了!」
「干了!」幾十人發出的吼聲,把整個高地震地直顫,聲音在身後的群山叢林中迴盪著,大家仰起頭,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喝完,大家又一起發出痛快的吼聲!
嚴正平倒滿一大杯酒,等其他人也將酒端到胸前,他又喊道:「第二杯酒,咱們就一起紀念一下在教導大隊的日日夜夜吧!干了!!」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