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8)
說起來,姚民康的為人倒是不錯,最起碼他們覺得他要比張敬全要好。比如說,現在雖然沒有李克用的命令,可是他還是悄悄的調撥草料、食物給前線的突厥騎兵,他們需要多少,他就調撥多少,完全不擔心李克用的責任。張敬全只會在李克用的面前嘮叨愛護民生,對他們幾個卻是不屑一顧,他們對張敬全當然沒有好感。
為了李克用的面子,他們只好繼續和鷹揚軍耗下去。既然李克用不肯撤軍,他們只好呆在這裡,站著等到天亮,然後繼續發動攻擊。如果明天局勢還沒有變化,他們只好奮不顧身的向前,直到自己也倒下為止。戰死,本來就是軍人的宿命,這倒沒有什麼,只是,他們始終覺得有些不甘。
仗,不是這樣打的。
正在沉默的時刻,鷹揚軍這邊有人叫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們有人要過去,我們有人要過去!」
李嗣源等人急忙回過頭來,只看到在鷹揚軍的土坎後面,出現了一面小小的白旗,在微弱的光線中,小小的白旗在不斷的晃動,顯得十分的醒目。
不錯!
是白旗!
鷹揚軍終於舉手投降了。他們心頭頓時一時狂喜,劉鼎終於承受不住了,要主動投降了。
別的突厥騎兵,也頓時打起了精神,甚至連一些和衣而睡的突厥兵,聽到同伴的呼喚以後,都興奮的跳了起來。可是,突厥騎兵的高興勁兒,根本沒有維持半刻鐘的時間,就發現他們誤會了。原來鷹揚軍不是投降來著,而是派來了使者。
只看到在鷹揚軍方面,有一個人搖晃著小白旗,顫悠悠的走出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文官之類的人物,在複雜混亂的戰場上通行,搖搖擺擺的像個鴨子。由於深溝之前沒有道路相通,他只好踩著突厥騎兵的屍體爬過來,結果,這一小段路,用了他好長的時間。不知道為什麼,李嗣源等人都擔心他一不小心掉入了旁邊的血池裡活活淹死,幸好,老天保佑,這樣的慘劇沒有發生。
幾個突厥騎兵地斥候。馬上上去將他攔截住。送到李存進等人地面前。
李存進沉聲喝道:「你是誰?」
鷹揚軍地使者淡然自若地面對著他們。施施然地整理好自己地衣裝。規規矩矩地拱手行禮。好整以暇地說道:「在下史光璧。今日得見各位將軍。實在是三生有幸。」
李存進沒有聽說過史光璧地名字。上下打量著對方。逼視地目光銳利無比。想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但是這個史光璧。似乎完全無視李存進地目光。搞得李存進自己都有些沮喪。難道是因為被鷹揚軍俘虜了一次。自己地威勢已經不復存在了?連一個文官都威嚇不了?
李嗣源卻知道史光璧是鷹揚軍地參謀之一。日常都在劉鼎地身邊忙碌。他此刻既然出現在這裡。顯然是被劉鼎派來地。或許。鷹揚軍準備和突厥騎兵和談了。對於進退兩難地突厥騎兵來說。這倒是個好消息。最起碼。他們今晚就有了休戰地理由。他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來做什麼?」
史光璧神色平淡地說道:「我家大人有幾句話。想要通過在下。轉達給映極可汗。」
映極可汗是李克用在突厥人中的稱號,李國昌死了以後,他繼承突厥汗位,名稱就是映極。只是他向來不喜歡這個稱號,覺得這個稱號一點氣勢都沒有,他同時受封天朝的河東節度使,對於這個汗位並不在乎,所以很少提起,手底下的人心領神會,平常也不願意提起,使得知道這個名稱的人越來越少。
史光璧以此稱呼李克用,顯然是將其當做了異族看待。
如果史光璧稱呼李克用為大人,則是承認李克用的河東節度使地位。現在史光璧稱呼李克用為「映極可汗」,其中蘊含的意義實在太多,他們一時間也無法明白過來,總體的感覺是,這不是突厥人和鷹揚軍的事情,而是突厥人和所有漢人之間的事情。劉鼎代表的,不是鷹揚軍個體,而是天底下所有的漢人。
李嗣源眼睛裡神光閃動,冷冷的說道:「你是代表劉鼎來和談?」
史光璧連連擺手否定,連聲說道:「非也,非也。」
李嗣源冷笑:「不是和談你來做什麼?」
史光璧微笑著說道:「討債,討債。」
李嗣源等人臉色都微微一沉。
討債?
在這個時候跟突厥人討債?
李存進厲聲喝道:「狗東西,活得不耐煩了?」
旁邊的突厥兵,全部都拔刀相向,明晃晃的刀光,在黑夜中顯得十分的冷酷。
然而,史光璧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彷彿雙眼完全是瞎掉似的,嘴角邊甚至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冷笑。
在鷹揚軍的參軍裡面,史光璧絕對是牛人,磨嘴皮方面的牛人。他本來就是流氓無賴出身,靠著一張能夠舌燦蓮花的舌頭混飯吃,騙吃騙喝,坑蒙拐騙,那是家常便飯。後來參加了淮西軍以後,也以嘴皮子功夫見長。他在淮西軍的時候,見慣了太多的殺戮,對眼前的阿修羅地獄,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最喜歡談判,換句話來說,也可以說成是最喜歡忽悠。在淮西軍馬殷手下效力的時候,所有外交、和談之類的事情,都是他史光璧去完成的。別人不敢去的任務,他都敢去。別人無法達成的目標,他基本都能夠達成。可以說,此人從小到大,過的都是磨嘴皮子的生活。
雙方僵持不下,史光璧是自告奮勇前來談判的,正好切合劉鼎的意思。劉鼎對他秘密吩咐了一番以後,史光璧就以鷹揚軍代表的名義出發了。眼前的幾個突厥人將領,儘管史光璧還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但是他已經判斷出,他們絕對是李存進、李嗣源、符存審三人,而李存信並不在裡面。
他明知道李存進是嚇唬自己,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輕描淡寫的說道:「這個債務,只有你家主上才清楚,嗯,存進將軍或許也略有所聞吧。當初我家大人在你離
候,曾經提到過。」
李存進等人都大皺眉頭,想起李克用承認欠劉鼎的一萬匹戰馬。
該死的,鷹揚軍居然在這個時候前來討馬!
劉鼎是不是瘋掉了?
不等他們說話,史光璧好像忽然記起了什麼,快捷的說道:「剛才忘記說了,契丹人的大軍,已經衝著你們的潞州、雲州去了。不知道你們家主上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話,麻煩盡快的告訴一聲,免得這兩個地方落到了契丹人的手中,聽說你們好些人的婆娘、孩子都在那邊,要是都跟了契丹人,以後就算找回來,也有些麻煩啊。」
李嗣源冷冷的說道:「契丹人剛出發,我們就知道了。」
史光璧欣慰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們不知道呢,呵呵!」
符存審深沉的說道:「你跟我來!」
揮手讓人牽來一匹戰馬,將他親自送到李克用的前面。
李克用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面,對於史光璧的到來很不以為然,他冷漠的喝道:「你來做什麼?劉鼎為什麼不親自來求饒?難道是要我將你五馬分屍以後,他才肯出來見我麼?」
史光璧淡然自若的說道:「在下是來投遞降表的。」
聽到降表二字,所有的突厥人精神都頓時一震,眼神裡立刻射出期盼的目光。
鷹揚軍終於扛不住了,要主動投降了。
在這個黑夜中,他們最願意聽到的消息,恐怕就是這個了。
李克用內心也十分激動,這個消息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當場就要跳起來,揪著史光璧的胸口詳細的問個究竟,但是最後卻硬生生的忍住了,臉上依然是十分冷漠的表情,語調輕蔑的說道:「降表在哪裡?」
史光璧微笑著說道:「在這裡。」
從懷裡掏出一份卷軸,雙手托在自己的面前。
符存審將卷軸拿過去,輕輕的掂量著,確信裡面沒有匕首等暗算用的武器,才送給李克用檢閱。
李克用慢慢的展開卷軸,仔細的看著,臉上的神色顯得十分的古怪,既不像是生氣,也不像是憤怒,更不像是高興,反而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和沮喪,最後所有的神情,彷彿又交織成苦澀的無奈。儘管鬱悶和沮喪的神情一閃而逝,可是還是被符存審等人捕捉到了。
符存審等人都有些驚訝,不知道李克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如果劉鼎送來的確實是鷹揚軍的降表,李克用應該十分高興才是,他畢竟是迫使劉鼎認輸了啊!可是看李克用的神情,沒有絲毫高興的意思,難道史光璧送來的,並不是降表?
李克用冷冷的說道:「將橫衝他們都叫回來,順便將部隊撤回來。」
符存審急忙答應著,立刻派人去將李嗣源、李存進、李存信等人都叫了回來。
李嗣源等人接令,立刻快馬回來,進入中軍營帳,看到李克用的神情,同樣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史光璧,到底是送了什麼東西給李克用,導致他是這樣的表情?不過無論如何,此人都是做了一件好事,最起碼李克用順便下令將部隊撤回來了。
李克用將史光璧送給他的卷軸放在桌面上,對李嗣源說道:「你們都來看看,鷹揚軍的降表。」
李嗣源緩緩的將其打開,臉上的神情顯得同樣的古怪,李存進等人看過以後,幾乎和李克用是同樣的表情。原來,史光璧展開的,並不是降表,而是一份鷹揚軍王滿渡大營的軍事防禦圖,上面詳細的標注了鷹揚軍的兵力部署,還有各種機關、陷阱的位置,密密麻麻,卻又十分的清晰。
儘管已經知道鷹揚軍的防禦非常的嚴密,但是看到這幅詳盡的防禦地圖,李嗣源等人都悄悄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在黑夜中魯莽的發起進攻,否則,現在的他們,極有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具最難看的屍體,甚至,連死了都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儘管是一張薄薄的麻黃紙,可是他們依然能夠感覺到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
從地圖上的標記來看,鷹揚軍總共佈置了三道防線。最前面的一道,就是那些水泥柱。第二道防線,則是深溝、土坎、碉堡聯合組織起來的立體防線。第三道防線更加的誇張,居然是幾十個完全用水泥築成的箭樓,上面安放著大量的火油和震天雷。而在第三道防線的前面,全部都埋設了地雷,如果突厥騎兵從這裡通過,鷹揚軍只要輕輕的點燃導火索,所有的突厥騎兵,都將全部化為烏有。
他們目前只不過突破了第一道防線,可是付出的代價,已經讓他們感覺到無法承受了,現在他們被擋在第二道防線的外面,想要衝破第二道防線,肯定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們幾個,說不定就要栽在這第二道的防線外面了。想要衝破第三道防線,那簡直是做夢的事情,就算有神仙的眷顧,讓他們衝到第三道防線的面前,他們同樣會被密集的地雷,全部從地面上抹去的。
李克用神色不動,冷冷的說道:「劉鼎派你送來這幅地圖,是什麼意思?」
史光璧神態平靜的說道:「可汗在上,我家主上希望和貴軍暫時休戰。」
李克用冷笑:「什麼叫暫時休戰?」
史光璧感慨的說道:「目前我軍傷亡人數,已經超過五萬,如果繼續打下去,我軍可能全軍覆沒,同樣的,貴軍的傷亡也不少。繼續打下去,雙方的損失只會不斷的增加,讓英勇的戰士們白白流盡自己的每一滴血。我家主上認為,這樣的戰鬥繼續僵持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毫無疑問,突厥軍隊是一支非常勇敢的軍隊,我家主上對貴軍的戰鬥力非常欽佩。他說,看著他們為了不知所謂的目標,白白的犧牲在王滿渡,實在是太惋惜了。我家主上認為,我軍和貴軍的矛盾,是完全可以通過別的途徑解決的,沒有必要繼續糾纏下去,導致我們同歸於盡。」
李嗣源和符存審面面相覷,滿腹的狐疑中,似乎又捕捉到了某些什麼。
傷亡了五萬人?
不可能!
鷹揚軍加起來,最多也就是五萬人,難道他們全軍覆沒了?
史光璧說出這樣的數字,到底是什麼用意?難道是劉鼎示弱了?還是劉鼎故意讓史光璧這樣說的?
李克用原本繃緊的神經,似乎稍微緩解下來,冷冷的說道:「劉鼎知道什麼!他想逃?沒門!」
史光璧誠懇的說道:「目前,我軍得到消息,淮西軍前進穎州,欲對我軍的後方進行騷擾,前鋒已經進入到了穎州境內,襄州方向也同時受到騷擾。淮西軍兵強馬壯,光是第一批出動的兵力,就高達三十萬人,對我們的威脅很大……」
李克用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冷冰冰的說道:「關我什麼事?」
史光璧誠懇的說道:「可汗,此關係到我軍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家大人斗膽請求,和貴軍暫時停戰,以便騰出手去,首先收拾掉了淮西軍。我軍和貴軍將來還有很多比拚高下的機會,完全不用著急一時。我家主上建議,貴軍和我軍休戰三年……」
李克用堅決反對:「不可能!」
史光璧沉聲說道:「可汗,這樣下去對我們兩軍,都沒有什麼好處。」
李克用還是乾巴巴的說道:「讓劉鼎親自來找我談吧!」
史光璧微微冷笑,不屑的說道:「契丹人已經深入到雲州地區,可汗卻還在和我軍糾纏,置自己的後方於不顧,真是可歎,可笑,可悲!君不見,昔日匈奴、鮮卑,是滅亡於何人的手中,難道可汗是要重蹈覆轍麼?」
李克用說道:「來人,將他帶下去休息!」
李嗣源猶豫片刻,才拖著史光璧走了。
史光璧彷彿早知道會這樣,跟著李嗣源施施然的走了。
符存審看準機會,低聲的說道:「主上,劉鼎既然已經變相認輸,我們……」
李克用冷笑:「他認什麼輸?」
符存審頓時語塞。
劉鼎承認自己傷亡了五萬人,其實已經是等於變相的認輸,鷹揚軍的傷亡絕對沒有那麼高,最多不會超過一萬人。他將傷亡數字誇大了五倍,等於說自己不是突厥騎兵的對手,到時候雙方公佈傷亡數字,勝負自有公論,雖然突厥騎兵實際上是吃了大虧,但是面子上的問題,卻是暫時解決了,撤回河東也有了借口。
目前的鷹揚軍,聲勢如日中天,劉鼎對自身的形象,也非常的愛護。此人原來是非常嗜殺的人,曾經殺人滿門,也曾經公開屠戮戰俘,但是現在都已經逐漸的改過來,說明此人的野心,乃是整個天下。在這樣的背景下,想要劉鼎公開承認失敗,甚至是上降表,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李克用不肯鬆口,雙方就真的只有同歸於盡了。
鷹揚軍勝在火器厲害,陣地的防禦也是堅不可摧,這三道嚴密的防線,足夠讓突厥騎兵耗盡最後的一滴血,甚至耗盡最後一滴血也未必能夠突破所有的防線。突厥騎兵勝在機動力,勝在打不贏就不跑,但是,李克用並沒有好好的發揮這個優勢,反而鬼迷心竅的和劉鼎對峙下去。
要是雙方不肯停戰,那只有繼續耗下去,耗到大家都滅亡為止。這樣的戰鬥,肯定是突厥騎兵損失慘重,只是,鷹揚軍在突厥騎兵的監視下,想要離開王滿渡大營,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冬季很快就要來臨,天知道繼續鏖戰下去,會是什麼樣的悲慘場景?
現在兩人的後方都已經起火,都對兩軍的生存構成嚴重的威脅。只有立刻停戰,騰出手來收拾自己的後方,才是最明智的。如果還這樣死撐下去,不但毫無意義,甚至有可將兩支軍隊都全部葬送,白白讓契丹人和宣武軍坐大。
匈奴、鮮卑的教訓在前,突厥人不能不警惕。
正是應了一句話:這是何苦呢?
李克用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叫道:「主上,李存孝和高思繼求見。」
竟然是李存孝和高思繼來了。
李克用皺皺眉頭,似乎感覺到兩人的到來有些不尋常,卻冷靜的說道:「進來!」
李存孝和高思繼先後進來。
其實兩人的傷勢都不太嚴重,可以輕鬆的爬上馬背了,他們就是騎馬從後面趕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都嚴格執行李克用的指令,留在後面養傷。李存孝顯然是為了避嫌,讓李克用覺得自己並不是搶功的人,高思繼則不知道是為什麼,反正出入都和李存孝在一起。
李克用臉色逐漸和緩下來,讓兩人在自己的身邊坐下,關切的說道:「你們不在後面養傷,到前線來做什麼?你們擔心沒有仗打了?放心,這仗多的是!」
李存孝說道:「義父,孩兒聽說,契丹人襲擊雲州?」
李克用皺眉說道:「誰告訴你的?」
李存孝說道:「義父請勿責怪,是孩兒逼迫姚民康說出來的,一切責任都在孩兒的身上。」
李克用有點惱怒的說道:「又是姚民康!他怎麼會跟你說這樣的事情?」
李存孝說道:「義父明鑒,是孩兒主動求他說的。那天孩兒在後勤處看到他,發現他正在將行李打包,孩兒覺得有些奇怪,於是上前詢問,但是他堅決不說。孩兒一時好奇,將他攔住,逼迫他說出來。無奈之下,他才告訴了孩兒,說是契丹人和宣武軍已經停戰,現在契丹人有兩支部隊,衝著我們的領地去了。孩兒無能,不能戰敗鷹揚軍,實在慚愧,但是契丹人居然敢藐視我們,侵犯我們的領地,孩兒願意帶領三千軍馬,立刻增援潞州。」
李克用皺眉說道:「你的傷勢好了麼?」
李存孝說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李克用說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安排,你毋庸多言。」
李存孝並沒有放棄,深沉的說道:「義父,鷹揚軍不過是纖芥之疾,契丹人才是心腹大患啊!請恕孩兒直言,潞州、澤州兩地,乃是我軍的下腹部,如果被契丹人佔領,他們的河北之地,就完全鞏固了,到時候我們想要爭奪河北
佔領潞州、澤州,這將要付出相當的代價。相反的T夠繼續控制潞州,則可以保持對河北道的壓力,讓契丹人不敢放肆。至於雲州的重要性,孩兒就不說了,想必義父已經秘密派人增援雲州。」
李克用說道:「放下鷹揚軍,你說的輕巧。你能眼睜睜的看著劉鼎在你們面前耀武揚威?」
李存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為了我們突厥人的將來,孩兒會忘卻此事,等打敗了契丹人以後,孩兒再來找劉鼎的晦氣。孩兒認為,只需要還有一年的時間,我們也可以製造出震天了,到時候,我們在武器上,和鷹揚軍基本打成平手,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吃虧了。」
李克用看著高思繼:「你呢?」
高思繼晦澀的說道:「屬下的家小什麼的,都在潞州,若是契丹人趁虛而入……主上如果允許,請給屬下兩千軍馬,增援潞州。至於存孝將軍,還是增援雲州為好。雲州地位重要,萬萬不能有失。」
李存信輕輕的冷笑:「你就想著自己的家人。」
這個高思繼,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居然直言不諱的擔心自己的家小,要知道,李克用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貪生怕死的人。無論自己多麼的貪生怕死,但是在李克用的前面,一定要表現出無邊的氣概來。比如他自己,沒有李克用的命令,堅決不會撤退回來。
不過李克用只是白了高思繼一眼,倒沒有說什麼,反而覺得他坦白的可愛。說實在的,他們從年初南下,到現在已經大半年的時間過去,誰不想念自己的家裡人啊?高思繼的兒子高行周不過五歲,李克用自己的兒子李存,也不過四歲,正是最天真可愛的時候,他們做父親的,能不想嗎?
中軍營帳內,陷入難堪的沉默。
李存進向來衝鋒最為勇猛,此時也情不自禁的牽腸掛肚起來,臉色變得十分的憂鬱。
他們的確有條件和鷹揚軍繼續耗下去,即使不發動進攻,也同樣能夠讓鷹揚軍無法離開王滿渡大營,只是,這樣耗下去,已經沒有任何的意思。只要是正常人,都應該想到,首先回兵料理了自己的後院,然後養精蓄銳,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再次捲土重來。
李克用緩緩長歎,彷彿蒼老了二十歲,深沉的說道:「罷了,叫他進來吧!」
李嗣源立刻讓人將史光璧請進來。
史光璧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微笑,抱拳施禮,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李克用突然暴怒,冷喝一聲:「來人!將他推出去斬了!」
頓時上來兩個衛兵,將史光璧拖了就走。
李嗣源和符存審對望一眼,卻沒有說話。
李存信也不吭聲,眼睛看著地上。
李存孝和高思繼彷彿完全沒有看見,眼前空無一物。
他們明知道李克用這是下馬威,是要故意看史光璧的洋相,以便從他的狼狽樣子找回一點點的尊嚴。突厥人到了這個份上,也只有這種外強中乾的事情可以做做了。本來是要有人出來勸阻的,可是他們都以為別人會出來勸阻,因此都不吭聲。
眼看著史光璧真的要被拉出去,他們就是不吭聲,李克用的眉頭,情不自禁的皺起來,要是這些人都不吭聲,他自然不能將話收回,難道真的要殺了對方的使者?正在著急的時候,幸好姚民康適時的說道:「主上,兩軍相爭,不斬來使。」
李克用這才冷冷的哼了哼,語調冰冷的喝道:「拖回來!」
兩個衛兵又將史光璧拖回來。
史光璧同樣是面帶微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就連李嗣源等人,也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定力,漢人裡面的硬骨頭還是很多的,現任的朝廷刑部尚書孫算一個,這個史光璧也可以算一個。骨頭硬的傢伙,未必有真才實料,但是氣節的確讓人佩服。
李克用冷冷的說道:「說罷!你們準備怎麼樣?」
史光璧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大人允許,我軍從今晚就秘密南撤,返回穎州地區。從明天開始,我軍將逐漸撤退王滿渡軍營的兵力。要是貴軍沒有什麼事,不妨也秘密北撤。而我們兩軍明天還繼續擺出要血戰的樣子,蒙騙契丹人和宣武軍。」
李克用冷笑:「我們是不會秘密行動的!」
史光璧淡淡的說道:「在下認為,貴軍要是能夠迅速迂迴到澤州地區,襲擊契丹人的側翼,未免不是一個好辦法。偷腥的貓,如果不得到點教訓,下次還會再來的。」
李克用眼神裡凶光一閃,卻又立刻消失。史光璧的建議,正好打中了他的心坎,他斷斷不會只是回援雲州那麼簡單,契丹人居然敢冒犯突厥人的權威,他如果不給點顏色契丹人悄悄,倒顯得突厥人沒種了。他最受不得的,就是契丹人的襲擊。他一早就打定主意,不回軍則已,一旦回軍,肯定要將契丹人打殘了,否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微微沉默片刻,李克用說道:「好吧!你們有什麼條件?」
史光璧輕描淡寫的說道:「只需要大人履行去年底的諾言即可。」
李克用似乎有些不相信,狐疑的說道:「就這麼簡單?」
史光璧嚴詞正色的說道:「大人,我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只是暫時中止而已,等我軍收拾了自己的後方,將會對貴軍發動進攻。偶時候,我軍將會取得全面的勝利。等到你們都成為我軍的階下囚,我軍自然會提出適當的條件的!」
李克用冷冷一笑:「好個暫時休戰!好個日後再來!不錯!我答應你!我們就暫時休戰!」
史光璧說道:「可汗一向講究信用,我們今晚就馬上秘密撤軍,貴軍不會偷襲我們吧?」
李克用擺擺手,冷冷的說道:「難道劉鼎很害怕我軍的偷襲麼?」
史光璧微微一笑,告辭而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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