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382章 大雪(3)
    轟隆隆……

    一聲聲的巨響,一團團的火光,一股股的黑煙,在淮西軍的隊伍中綻放開來,黑色的濃煙將雪地襯托的更加雪白。黑煙在飄蕩的時候,變換著各種不同的形狀,如同是地獄燃燒的火苗。黑煙漸漸的飄散,雪地上留下了一灘灘的血跡,將白雪染紅了,還有殘缺不全的人員肢體。天空中的鵝毛大雪,被爆炸的氣浪沖擊得全部粉碎,天地間越發朦朧。

    高大的塔盾還完好無損,只是背後的主人已經被沖擊倒地,於是,一個個高大的塔盾,橫七豎八的散落在積雪中。在塔盾的後面,還有大量的淮西軍傷員,他們要麼被震暈,在昏迷中被嚴寒奪去了生命,要麼被震得七竅流血,被撕開的傷口,鮮血才剛剛湧出,就被凍結起來了。積雪中橫七豎八的都是淮西軍的屍體,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血液在流動。

    偶爾有一兩個沒有被炸暈的淮西軍,在深達膝蓋的積雪中,痛苦的移動著。他們僥幸避過了震天雷的轟炸,卻很快成為了鷹揚軍弓箭手的目標。剛才瘋狂放箭的鷹揚軍弓箭手,現在都放慢了速度,精心瞄准。一枚枚的箭鏃,帶著刺耳的聲音,破空而去,將還在雪地上活動的淮西軍,重新凍結在積雪中連續半個時辰的轟炸以後,再也看不到還能走動的淮西軍,在各個箭樓的前面,如同是阿鼻地獄,到處都是淮西軍的血肉。王彥童站在箭樓向周圍看,看到周圍的白雪,都被全部染成了紅色。由於天氣寒冷。那些淮西軍的屍體,很快就被凍僵了,原來是什麼樣子,之後也一直是什麼樣子,擺出各種古怪地形狀,還有人的手指。艱難的指著天空,但是很快就被鵝毛大雪覆蓋了。最終,大部分的戰場痕跡。都被大雪覆蓋,只能偶爾間看到一兩個從雪地中伸出來的手指。

    沒有人產生惻隱之心,沒有人可憐淮西軍的下場。

    對待淮西軍地仁慈,就是對待鷹揚軍自己的殘忍。

    秦無傷欠下的血債,一定要淮西軍十倍地還回來。

    在戰場的後面,劉鼎堅定的說道:“務必將他們鎖死在城內,決不能讓他們往南跑!另外,火字營隨時待命。發現淮西軍的大規模突圍,立刻轟他娘的!不要吝嗇震天雷。我們一定要讓淮西軍吃飽!”

    眾將轟然答應。

    當天的淮西軍的試探性突圍行動,全部都被鷹揚軍反擊回去,總共殲敵兩千余人。然而,鷹揚軍絲毫不敢大意,今天的突圍只是信號,是暴風雪即將到來地信號。淮西軍想要活命,只有拼命。通常,拼命的人都是比較難對付地,即使是羸弱的淮西軍,一旦真的拼命。其戰斗力依然是不容小覷的。淮西軍大帥辛如明或許戰略智謀並不出色。但是此人絕不缺乏勇氣,尤其是沖動的勇氣。

    毫無疑問。鷹揚軍只有比敵人更加拼命,更加凶殘。更加冷酷,才能將敵人的凶狠勁頭完全遏制下去。要是讓淮西軍突圍而去,這是對人民的犯罪。因此,當天晚上,鷹揚軍的各級軍官,都在鼓勵和動員自己的士兵,准備明天的血戰。幾乎每個鷹揚軍官兵都有預感,淮西軍明天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發起突圍行動地。

    在地方官員面前表現得文質彬彬地劉鼎,在自己的軍營裡卻是殺氣騰騰,他在軍營裡大聲地咆哮:“我需要地不是娘娘腔,我需要是有血性的人,沒有力氣砍下別人腦袋地人,我會親自砍下他的腦袋!與其窩囊的死在敵人的手中,還不如死在我的刀下,最起碼,在我的軍隊的恥辱榜上,還有你的名字!想要地位,想要金錢,想要美女,想要光宗耀祖,想要出人頭地,就得用敵人的性命來換!”

    “你們都聽好了,打剩一個團,指揮使當團尉,打剩一個旅,指揮使當旅帥,打剩一個隊,指揮使當隊正。只要還有人活著,都必須堅持戰斗!如果你們大家都全部打光了,我劉鼎也會守在最後面,直到淮西軍將我打倒為止!在我們的身後,有數萬的壽州民眾,他們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行動!辜負了他們的期望,我們就是孬種!”

    這一夜,壽州城內外都通明。

    壽州城內,淮西軍的調兵遣將,准備發起大規模的突圍行動。

    壽州城外,鷹揚軍枕戈待旦,嚴陣以待,准備遏制淮西軍的突圍。

    這天晚上,酷寒依舊,可是大家的血,都是的,無論是鷹揚軍還是淮西軍。

    第二天,辛如明果然發動大規模的突圍沖擊,整個壽州城內的淮西軍傾巢出動,源源不斷的從所有的城門開出來。辛如明果然是淮西軍大帥中最為沖動的一個,下定了突圍的決心,就破釜沉舟,絕不留戀。他將壽州城內的所有兵力,只要是還能走動的,都全部傾瀉出來了。

    鵝毛大雪依然繼續,天空中的雲層壓得很低很低,仿佛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然而,這時候,已經沒有人注意到大雪,更沒有人注意到壓在頭頂上的雲岑。在鷹揚軍的眼中,只有黑壓壓的人頭,數量至少在三萬人以上。同樣的,在淮西軍的眼中,只有漆黑冰冷的箭頭,瞄准了前進中的他們。

    韋國勇一聲不發的到了最前線,鷹揚軍所有的軍官自然而然的向前壓了一級,團尉頂替了旅帥的位置,旅帥頂替了隊正的位置,隊正頂替了什長的位置。至於什長,只有和戰士們一起浴血奮戰了。這種無聲的行動不需要任何的說明,所有的鷹揚軍將士都知道,拼命的時候到了。

    劉鼎親自坐鎮中後方,身邊只有李怡禾陪伴

    淮西軍動用了所有的兵力,鷹揚軍也動用了所有地部隊,包括鬼雨都戰士在內。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罡字營,他們是這次壽州戰役的主力,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御,他們都處在第一線。稍後的是糝潭都,他們是鷹揚軍的重裝備部隊,他們所有的戰士。都籠罩在厚厚地盔甲裡面,他們在罡字營的後面拉起了最嚴密的陌刀牆,一旦罡字營撤下來。他們將直接堵住淮西軍地任何前進行為。

    然後是火字營。火字營是這次戰役的主力,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盡一切可能殺傷淮西軍的有生力量。淮西軍既然要出來拼命,鷹揚軍就成全他們,將他們全部送入地獄。李啟鳴站在火字營的投石機旁邊,舉起單筒望遠鏡看著前面黑壓壓的淮西軍,鮮血逐漸的起來。

    幾乎沒有任何的前奏,兩軍就直接開始了廝殺。

    一個要逃命。要沖開面前地一切障礙。

    一個要圍城,要堵住敵人的任何突圍行動。

    最先接觸地是壽州的西門附近。

    淮西軍果然要從這裡發動主要突圍。試圖一舉突破鷹揚軍的防線,然後進入大別山避難。

    辛如明下了狠心,超過一萬七千名的淮西軍,源源不斷的湧現在鷹揚軍的面前。

    “預備!放!”

    鷹揚軍的弓箭手隊伍中傳來清晰的號令。

    嗖嗖嗖!

    密集的弓箭,頓時截斷了片片落下的鵝毛大雪,

    箭如雨下,箭如飛蝗,密密麻麻地箭雨,頓時覆蓋了最前面地淮西軍士兵,將他們凝結在冰天雪地中。有些淮西軍士兵光是臉上就插了五六枚的箭鏃。根本辨認不出人樣來了。最倒霉地是戰馬。騎著戰馬的基本都是淮西軍地軍官,他們當然成了鷹揚軍優先照顧的目標。箭鏃不斷的呼嘯而過,有的戰馬渾身上下插了至少一百多支箭鏃。卻還在慣性的向前飛奔,直到狠狠的倒下來,在地面上滑行,結果將所有的箭鏃都全部深深地壓入了自己身軀。

    淮西軍以為自己的突圍行動可以成功,可是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他們終於明白,這是陷阱,這是鷹揚軍軍隊精心布置的陷阱,那些弓箭手已經等候他們多時了。鷹揚軍和他們同樣的凶狠,絕對不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然而,當他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表述出來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溶化在松軟的積雪裡,為明年的萬物生長提供充足的肥料。

    第一輪的箭雨將淮西軍士兵整齊的隊形打亂了,使得第二輪的箭雨發揮了更大的效果,倒地的淮西軍士兵更多了,在弓箭手前面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已經倒下了三四百名淮西軍士兵,人員和戰馬的屍體,形成一道天然的防線,但是在慣性的攻擊下,這道防線不斷地向弓箭手的方向移動。有些淮西軍軍官是有戰馬的,結果戰馬倒下濺起的泥水,已經可以飛濺到弓箭手的身上,甚至有弓箭手被迎面滑來的戰馬屍體撞倒了。

    紛紛飄落的鵝毛大雪,似乎也被戰場的激烈融化了,根本沒有落地的機會,原本壓在頭頂上的雲層,也悄悄的飄走了。天空展現出一層淡淡的白色,卻是更加的寒冷了。呼嘯而過的箭鏃,將一朵朵的雪花全部碎裂,變成了粉狀,於是天空中飄蕩著雪粉,如同是浮現一層層的白霧。

    在鷹揚軍弓箭手的隊伍後面,有一個單手握著冰魄寒光刀的軍官,冷冷的注視著面前的一切,他就是罡字營的丙團團尉彭飛虎。他的存在,對於那些鷹揚軍弓箭手們來說,既是一種鼓勵,也是一種監督,如果他們這時候貿然後撤,這個軍官的冰魄寒光刀就會毫不猶豫地執行軍法。罡字營的官兵都知道,這個來自大別山的匪酋,執行軍法是絕對不會打折扣的。

    在弓箭手的後面,還有一個更加彪悍的軍官,雙手提著八稜紫金錘,冷冷的注視著前面的動靜,這個軍官不是別人,乃是罡字營丁團團尉蒼孤淵,在他的後面。八百名罡字營的戰士已經嚴陣以待,五米鐵槍密密麻麻地豎起來,狠狠的頓著地面,每頓一下,罡字營戰士的士氣就要提高一分,他們給人的感覺。就算面前來的全部都是凶猛無比的史前巨獸,他們也可以牢牢地將它們擋住。

    蒼孤淵目光冷峻,渾身熱血。死死的盯著撲面而來的淮西軍士兵,熱切地期待著罡字營大放異彩的時刻。罡字營是鷹揚軍最古老最骨干的部隊,是罡字營戰士永遠的自豪。劉鼎對罡字營的期望是無庸置疑的,和其余的鷹揚軍將士相比,罡字營的戰士深信自己才是真正地勇士,是面對面肉搏的強者,是冷兵器時代地至尊。他們所有付出的汗水、心血乃至生命,為了就是自己能夠有盡情綻放的時刻。

    這一刻。即將到來!

    幾乎同一時刻,在壽州的南門。淮西軍也發動了拼死反擊。

    淮西軍有足夠的兵力,同時對所有的鷹揚軍防線發起攻擊,以混淆鷹揚軍的判斷力,擾亂鷹揚軍的兵力部署。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甚至在八公山的方向,也有淮西軍發動猛攻,以牽制鷹揚軍地兵力。一時間,在整個壽州城地周圍,到處都是燃燒的戰火,到處都是紛飛地箭鏃。到處都是廝殺的人群。到處都是飛濺地鮮血。

    壽州的正南方,無疑是戰斗最激烈的。

    想要鷹揚軍做出錯誤的判斷。淮西軍必須拿出點真本事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辛如明在這裡投入了足足兩萬人的兵力。

    而鷹揚軍在這個方向。只有五千人。

    嗖嗖嗖……

    箭如雨下,天空幾乎被密集的箭鏃覆蓋了,連鵝毛大雪都被隔斷,原本陰沉的天空,顯得更加的陰沉了。

    雙方的弓箭手都開始了發射,無數枚箭鏃被射上了半空,然後斜斜的掉下來,增加了射程和殺傷力。淮西軍的弓箭手是跟隨步兵向前推進的,一邊走一邊舉手射擊,射程顯然要近一些。但是他們的優勢在於人數眾多,這次辛如明決心突圍,是拿出了壓箱底的存貨的。擋在鷹揚軍最前面的箭樓,首先遭受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輪番射擊,大型的弓弩也發出沉重的弓弦響,射出一枚枚龐大的箭鏃。鋒利的箭鏃從半空中落下來,吞噬著阻擋在它前面的一切。

    鷹揚軍當然不甘示弱,立刻反擊。他們依靠矗立在雪地中的十多個箭樓,居高臨下的對敵人發起最猛烈的還擊。大型弩機射出的弩箭,呼嘯而過,往往一枚弩箭射出去,都要帶起一蓬蓬的血雨,帶走兩個甚至更多淮西軍的性命。箭樓上的鷹揚軍弓箭手,也將射箭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他們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將箭鏃流水般的射出去就可以了,箭鏃自然會命中擁擠的目標。

    淮西軍的重點進攻,也集中在了這些箭樓的上面,來自各個方向的箭鏃,雨點般的落在箭樓的上面。時不時的,都有鷹揚軍的弓箭手中箭倒下,後面的鷹揚軍急忙上來增援,繼續讓箭樓保持著足夠的殺傷力。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箭樓上落下的箭雨更多了,鷹揚軍的傷亡,開始直線上升。

    在箭樓的後面,鷹揚軍罡字營嚴陣以待。無論是鷹揚軍,還是淮西軍,都有人中箭倒地,盾牌在這個時候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來襲的箭鏃都是毫無規律的,而且命中盾牌以後還會發生變向,很多人都被箭鏃直接命中了頭部,當場就倒下了,然後屍體繼續被箭鏃射中,直到被射的好像刺蝟一樣,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箭鏃,再也沒有空閒地方插下為止。被箭鏃射中的人,在地上痛苦的打滾,渾身都淹沒在積雪裡面,痛苦的慘叫聲立刻響徹雲霄,摧毀了更多意志不夠堅定的戰士的心靈。

    如果誰不幸被大型弓弩命中,情形就更加的糟糕,想要保留完整的屍體都不可能,往往整個人都被撕碎了,五髒六腑飛濺的四處都是,殘缺不全的肢體,散落一地,最後全部消失在雪水中。由於雙方混戰過於激烈,地上的積雪都被活生生的融化了,變成了一灘灘的雪水。居高臨下的弓弩殺傷力實在太強,每一道掠過地弓弩。都要狠狠地濺起一片的腥風血雨,就算弩箭沒有命中任何的目標,直接射入了積雪中,也要發出噗嗤噗嗤的巨大的沉悶的響聲,濺起暗紅色地雪花,令人心理震撼。

    但是。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放慢前進的腳步,更沒有人會停下來照顧自己的同伴。在密密麻麻地弩箭面前,速度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只有盡早的和對方混戰在一起,才能避免弓箭手的傷害。同樣的,也只有全部消滅敵人,才能照顧受傷的同伴,如果他僥幸沒有死的話。對於這一點,淮西軍的認識還是很清楚地。

    雙方的弓箭手幾乎是盲目地發射的。他們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只有根據指揮官的手勢來判斷距離。一旦激戰的雙方混戰在一起,弓箭手的作用就大大地削弱了。就算是藏勒昭和令狐翼這樣的神箭手,面對錯綜復雜的混戰,也完全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機械的充當弓箭手地角色,將箭鏃流水般地射出去,至於射到了什麼人,根本沒有時間來仔細判斷。

    密密麻麻的箭雨完全覆蓋了天空,甚至連下落地雪花都被它們攔截了。鋒利的箭鏃不斷地落下。好像用梳子將人群梳理了一遍,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間稀松了很多,暗紅色的積雪上也插滿了箭鏃。積雪中也橫七豎八的躺著雙方的屍體,鮮血和血花混合在一起,很快滾成一個個的雪球,但是血水還沒有來得及流淌,就被凍結了,這些帶血的雪球往往被後來趕來的人一腳踩下去,完全濺飛了。

    無論雙方的弓箭是如何的猛烈,無論雙方的損失是多麼的慘重,幸存者依然奮不顧身的前進,只要他還能爬動,他都會在地上努力的掙扎著,向著自己的前方艱難的跋涉,直到自己被飛來的箭鏃釘在地上為止。每個人腦海裡都只有一個信念:擊敗對方!要想活下去,只有擊敗對方!

    但是,箭鏃並不是這場血戰中最令人震撼的武器。火字營和神機旅,才是這場戰爭的主宰。

    一顆顆的震天雷,被投石機拋擲出去,雨點般的落在淮西軍的隊伍中。

    和箭鏃劃出的美麗弧線相比,震天雷被拋射出去的軌跡,搖搖晃晃的,實在有點可笑,然而,這並不影響它們帶來死神的問候。幾乎每一個震天雷的落下,都要在雪地上營造出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聲聲的巨響,一團團的火光,一股股的黑煙,將密集的淮西軍隊伍,硬生生的分割開來。

    處在漩渦中央的淮西軍,固然是東倒西歪,傷亡慘重,就算是處在漩渦外面的淮西軍,也是狼狽不堪,要麼是被巨大的氣浪推倒在積雪中,要麼是被氣浪掀起的大量積雪掩埋。在震天雷爆炸過後的雪地,積雪全部都被震飛,露出赤裸裸的土地。但是鵝毛大雪紛紛飄落,赤裸裸的土地重新被大雪覆蓋。

    “沖!”

    “沖過去!”

    辛如明在後面看到鷹揚軍的震天雷發威,急忙揮舞著金箍棒,大聲的吼叫起來。

    嘩啦啦……

    彭彭彭……

    咚咚咚……

    在一連串混亂的聲音中,兩軍的前鋒終於接觸了,就如同是兩個大海湧動的浪花,狠狠地撞擊在一起,頓時激蕩起更多更激烈的海浪,飄飛的雪花,紛飛的武器,凶狠的眼神,絕望的神情,迸射的鮮血,飛舞的肢體,斷裂的人頭,零碎的四肢,……一切一切,都在這瞬間全部綻放出來。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清楚自己面前到底是誰,一切都好像凝結,只有他們手中的武器,本能的向前方砍落,將一切阻擋他們前進的物體,全部砍掉,又或者是,本能的舉起左手的盾牌,擋住對方的武器,然後用盾牌將對方狠狠的撞翻,最後將右手的武器插入對方的胸膛,感受著熱乎乎的鮮血飛濺到自己臉上的快感。

    沒有猶豫,任何的猶豫,都是自己生命的終結!

    沒有憐憫,任何地憐憫,喪失的就是自己的生命!

    只有意志最堅定的人,只有最冷靜最冷酷的人。才能完好無損的繼續站在這片包含鮮血地土地上!

    鮮血,在這個時候比雪花還廉價,盡情的破碎。

    生命,比地上的螞蟻還要脆弱,每一秒鍾都有數人甚至數十人喪生。

    “上!”

    眼看敵人還有不足十丈,彭飛虎冷酷地喝道。

    鷹揚軍永遠都不會被動承受敵人的攻擊。他們同樣攻擊前進!

    罡字營的戰士瞬間就插入了對方的隊列,排在最前面的陌刀隊最先大開殺戒,他們每人都高舉著修長而鋒利的陌刀。上下左右飛舞,動作簡單而有效,好像死神的鐮刀,瘋狂的砍殺著自己面前地一切,無論對方是人還是物品,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沒有生命地,只要被陌刀砍中,那肯定是粉身碎骨的結果。飛濺的鮮血。將他們全部染成了血人,天藍色的制服和紫色的披風。全部變成了暗紅色,再也分不出任何的區別。

    每一個遇到他們的淮西軍士兵,都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樣,所有的思維和動作都全部消散了。在罡字營的裡面,還夾雜著部分鬼雨都的戰士,屠雷就在這裡面。他好像猛虎一樣,左沖右突,騰挪跳躍,鋒利地虎頭墨麟刀直接砍碎了敵人地木盾牌,跟著將敵人分成了兩半。每一次劈下。都有大量的血雨飛起來,同樣地。每一次橫著掃過,倒下去的淮西軍士兵更多。

    淮西軍隊伍中地紫焰都士兵。也顯得十分的凶悍,他們是淮西軍的精銳,是從死人堆裡面打滾出來的。他們拼命的時候,三四個鷹揚軍的確近不了他們的身。有幾個最驍悍的紫焰都士兵,居然在鷹揚軍隊伍中愣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最後被屠雷他們截住,才最終不得不停止前進的步伐。在他們經過的地方,躺下了至少十個鷹揚軍士兵。

    沒有什麼詞語可以形容這時候的戰況,即使用一萬個慘烈也不能形容,彭飛虎在反擊的時候,被敵人的弓箭手射中了小腿的位置,戰場上根本來不及拔箭,他就順手一刀,愣是將箭桿削掉,然後帶著箭頭投入了戰斗。像彭飛虎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很多,罡字營的戰士在敵人密集的箭雨下,多多少少都有些負傷,他們最新裝備的龍鱗甲只能夠保護他們的胸口,卻無法保護他們的四肢。

    “丁團!反擊!”

    韋國勇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

    在蒼孤淵等人的帶領下,罡字營丁團的戰士,立刻向前,好像燃燒的烙鐵,一下子就插入了厚厚的牛油裡面,劇烈的燃燒起來。罡字營戰士那種睥睨天下,一往無前的氣勢,是淮西軍的士兵們絕對做不到的,他們或許有極個別人的格斗技能很好,可是在這種氣勢的面前,也完全戰栗了,等待他們的,只有被宰割的份。當然,在偶爾間,也會有罡字營的戰士耗盡了力氣,不得不遺憾的倒下的。

    作為罡字營的丁團團尉,蒼孤淵需要負責直接和協調,不能沖在最前線,但是當罡字營完全切入了敵人的隊列以後,四周全部都是草灰色的敵人,任何一個方向都是前線。蒼孤淵手中的八稜紫金錘,帶著沉重的力量,狠狠的撞擊著每一個靠近他的敵人。沉重的八稜紫金錘,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直接將敵人的盾牌敲碎,將盾牌的主人活生生的震死。每一把砍向蒼孤淵的武器,要麼是被八稜紫金錘當場砸斷,要麼就是被它打飛,有的武器被蒼孤淵硬生生的擋回去,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不斷的有敵人的腦漿被蒼孤淵砸出來,在天空中不斷的飛舞著,劃出紅白交錯的弧線,面對蒼孤淵的凶猛,抵擋是完全沒有作用的,沒有什麼武器能夠阻擋八稜紫金錘的錘擊,哪怕是粗重的長矛,也會被八稜紫金錘狠狠地砸彎,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倒在地下,一般被這樣重重撞擊過的敵人,都會口吐鮮血,當場癱瘓,再也沒有還擊的力氣了。

    周傑旺帶領罡字營的乙團沖了上來,他們本來是預備隊,但是淮西軍一下子將全部兵力釋放出來。鷹揚軍也就沒有必要留下預備隊了,於是,他們也沖上來了。他們沒有使用陌刀,而是全部改用緬鐵彎刀,鋒利的彎刀在血雨腥風中同樣的引人注目,尤其是充分的沾染了鮮血以後。緬鐵彎刀地刀刃都漸漸的散發出淡紫色的光芒,好像有點傳說中的神大夏龍雀的風采,極大的鼓舞了戰士們地斗志。

    當蒼孤淵完全陷入敵人的人群以後。雲劍丹等人率領的戊團也上來,順著罡字營丙團戰士們撕開地口子,迅速的向兩邊擴散,他們的戰斗力雖然沒有罡字營丁團強悍,但是他們的人數很多,而且精通五行陣的互相配合,在混戰中也能夠發揮強大的威力。尤其是雲劍丹本人的五鳳朝陽刀,的確是混戰地利器。出手凶狠,控制范圍大。極有利於擴展控制區域,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有幾十名地敵人被他狠狠的逼開,地上也躺下了不少敵人的屍體。

    在鷹揚軍軍隊的不斷沖刷下,淮西軍不斷的潰退,盡管他們的人數很多,盡管他們還有城樓上的弓箭手的掩護,但是,戰斗剛剛展開,辛如明就清醒的認識到了。他們根本不是鷹揚軍軍隊的對手。面對這樣殘酷地現實。辛如明不得不承認,淮西軍地末日已經到了。這支依靠殺戮和搶掠起家的軍隊,已經完全被民眾所拋棄。他們背負著沉重地,不可能被饒恕的罪孽,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劉鼎屹立於戰馬之上,放眼看著前面的戰斗,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辛如明其實根本不應該出戰的,他的部隊已經沒有士氣,也沒有了斗志,只有逃生的欲望而已。出戰只有被殲滅的命運,就如同眼下這場一邊倒的混戰,淮西軍的人數看起來非常嚇人,其實只不過是延誤自己的滅亡時間罷了。但是,辛如明不出戰又能怎麼樣呢?困守壽州城也不過是死路一條罷了,甚至有可能死的更加的痛苦。壽州城已經是絕對的孤城,劉鼎完全可以動用更多的鷹揚軍,將它牢牢地困死在這裡。秦宗權的援軍?見鬼去吧!淮西軍還能夠指望他們?

    或許,辛如明希望給自己一個壯烈的死法?明知道不敵也要出城來?嗯,如果他願意,這個小小的要求倒是可以滿足他……至於淮西軍,算了,那是不可能的,在鷹揚軍的後面,無數憤怒的民眾,正在躍躍欲試!

    偶爾間,劉鼎也可以看到一些浴血奮戰的淮西軍士兵,他們中的很多人,的確是很英勇的戰士,戰場搏殺的功夫很好,經驗也很豐富,他們本來就是唐軍的精銳,是很多鷹揚軍不能比擬的,但是在這場戰斗中,他們是名副其實的犧牲品,無論他們表現得多麼的英勇,都不會在歷史上留下任何的印記。當這場戰斗結束,他們的一切都將隨著這遍地的積雪一起,融化以後,統統流入大海,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戰爭,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而是無數人的力量,如何將無數人的力量凝聚起來,這就是戰爭的最高藝術。他劉鼎以前無論做什麼,都要一個人打拼,但是今天他完全可以靜靜的躲在後面,看著自己的部隊取得勝利,就是因為他已經凝聚了很多人的力量,他已經充分做好了奪取勝利的准備,在戰斗開始之前,他就知道勝利是絕對屬於自己的。

    李怡禾同樣靜靜的站在劉鼎的身邊,目睹著前方激烈的廝殺。和韋國勇等人比起來,李怡禾其實經歷的大場面並不多,所以他很珍惜這樣的觀摩機會,當然,他可不是觀摩具體的戰斗來著,他只是觀察整體的情況,例如敵人的斗志,敵人將領的反應,從而推測敵人下一步可能采取什麼樣的行動。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淮西軍除了破罐子破摔,大概是沒有別的出路了。

    劉鼎的鬼雨都也投入了戰斗了,連屠雷也進入了戰場,正在帶領一群刀盾手狠狠地撕開敵人的防線,鬼雨都的士兵,經常都可以得到劉鼎的親自指點,他們毫無疑問是最出色的,他們的攻擊力和防御力,自然比罡字營的戰士還要更加的出色。遠遠的可以看到屠雷身上的流淌的鮮血,但是那都是敵人的,屠雷手中的虎頭墨麟刀不斷地揮舞著,制造出無數的鮮噴泉,在他的身後,近百米的道路上,敵人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堆積起來,起碼有上百人。

    他的鬼雨都,還有罡字營的戰士,都是戰場上最亮麗的風景線,他們身邊的敵人始終是最多的,但是他們也是抵抗的最激烈的,只是由於敵人的弓箭非常的凶猛,他們才不得不暫時拉開了距離而已。紫色的披風,呼嘯的雙劍交叉旗,就是他們的標記,相信在這場戰斗以後,這面暗紅色的旗幟,將會更多的人員所熟悉,無論他們是劉鼎的朋友,又或者是劉鼎的敵人。

    劉鼎這個名字,也將傳遍整個天下,列入各個勢力情報機關重點研究的對象,各色各樣的人物,各色各樣的陰謀,各色各樣的威逼利誘,也將會更加頻繁的到來。事實上,劉鼎也深深地知道,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劉鼎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已經參與了危險的霸權角逐,他不可能還可以安安靜靜的度過自己的下半生,功名利祿,陰謀詭計,冷酷鐵血這些名詞,將會陪伴他的一生,直到他入土為安為止,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

    不過,在此時此刻,劉鼎還有一點點的時間,來享受難得的寧靜。血肉紛飛的戰場上,只有劉鼎和李怡禾置身事外,想著和眼下戰斗完全無關的事情。劉鼎甚至在想,拿下壽州以後,要不要給顧仁瞻舉行一個隆重的葬禮,畢竟,自己起家的部隊,都是顧仁瞻率領的清淮軍,這樣做更有利於將鷹揚軍凝聚起來。

    李怡禾卻在緊張的盤算,鷹揚軍拿下壽州以後,應該怎麼樣全面展開,已取得最大的利益。很顯然,在明年春天,淮南攻略將會全面展開,只要將淮南拿下來。鷹揚軍的實力,將全面提升一個台階。然而,鷹揚軍面對的困難,其實還是不少的,其中最大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整合各地不同的資源……

    嘩啦啦!

    梆梆梆!

    忽然間,一聲巨大的吼叫打斷了李怡禾和劉鼎的沉思,兩人舉目看過去,原來是屠雷的周圍,出現了一大片的混亂,屠雷單手揮舞著虎頭墨麟刀,左手一把抓起一個敵人,用力的投擲了出去,將附近的敵人砸倒了一大片。那個被投擲出去的敵人,最後被人穩穩的接住,隨手放在了一旁,結果已經被嚇暈過去了,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淮西軍軍官出現在屠雷的面前,手中扛著一根好像金箍棒一樣的武器,他的出現,大大的刺激了周圍壽州城士兵的士氣,原本一邊倒的局面,暫時被挽回了一點。

    “是辛如明。”李怡禾皺眉說道。

    “嗯。”劉鼎淡淡的說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這個提著金箍棒的彪形大漢,就是淮西軍大帥辛如明。他是最早的血霸都成員之一,從小就跟隨秦宗權南征北戰,立下無數的功勳。只是因為他個人的腦子不是很聰明,個人武功出色,兵法謀略只能算是種下,所以最終才會被孫儒等人蓋過他的風頭。他是秦宗權非常信任的淮西軍的大帥,同時也是淮西軍裡面最低調的淮西軍大帥。但是如果因為他的低調而輕視他的話,一定是要吃苦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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