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鄂岳節度使衙門,明光閣。
在大唐帝國的那麼多節度使當中,路審中只能算是最默默無聞的一類,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充分利用自己的權力來享受生活,金錢美女,酒色財氣,這些都是少不了的,宮殿豪宅自然也少不了。原來的鄂岳節度使衙門,破舊不堪,甚至連過往的行人都不願意多瞧兩眼。自從路審中擔任節度使以後,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節度使衙門成為了鄂州城最宏麗的建築群。
事實上,路審中從來沒有停止過對華屋的追求,鄂岳節度使衙門在他任期間已經兩次擴建,規模一次比一次擴大。本來節度使衙門周圍都是民房,結果全部都被他拆掉了,在廢墟上修建起富麗堂皇的樓台殿閣,使的節度使衙門的占的面積足足比原來擴大了十倍不止。明光閣就是其中最輝煌的建築物,路審中本人俗氣,這座明光閣卻絕對不俗氣,簡約精緻,細節到位,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鞠嫦曦設計的,很難想像,一個青樓女子,居然有如此的才華。
劉鼎看過的最精美建築,以前是楊葉洲上的皇帝行宮,現在是路審中的節度使衙門,尤其是這座灰白色的明光閣。難怪武昌軍的戰鬥力如此低下,總是沒有資財來更新裝備,原來錢財都被挪用來被路審中個人享受了。建築這樣一棟華美宮殿耗費的資金。足夠武裝十萬人的武昌軍了。如果路審中將全部的資金都投入到武昌軍的戰鬥力裡面,大概現在也不用這麼緊張淮西軍的到來了。
送走鞠嫦曦以後不久,劉鼎就收到路審中派人送來的通知,明早在節度使衙門的明光閣召開第一次會議,到時候所有已經達到鄂州的各方勢力代表都會出席。每次會議都是利益交換。只有在台下商量妥當了,才會在檯面上擺出來。現在各方勢力代表還沒有私底下接觸,因此,這次會議充其量就是各方使者相互認識。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劉鼎也就沒有特別的在意。
劉鼎來到明光閣的時候,發現自己是來的最晚的,南平王鍾傳的使者趙振清、湖南節度使閔鎖的使者鄒石、安陸豪強周通的使者褚泰都已經到了,此外。淮西軍的使者宋林耀也到了,當然。鄂州的的主路審中也到了。劉鼎姍姍來遲,這些人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看來他們的想法和劉鼎是一樣的,今天只是相互認識認識罷了。
既然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議題,氣氛也就顯的非常的輕鬆。鄒石和褚泰兩人湊在一起,低聲說笑,兩人眉來眼去。顯然是臭味相投。趙振清則和路審中竊竊私議,時不時的露出一絲絲不易為人察覺的笑容,看來也是相談甚歡。唯獨淮西軍的代表宋林耀正襟危坐,沒有人搭理他。這是顯而易見的,本來這個會議的內容,就是商量怎麼對付淮西軍的,他這個淮西軍代表居然不請自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
路審中站起來,熱情的招呼劉鼎:「劉大人,請上座。」
劉鼎也沒有推辭。坐了上座。這些人裡面。都是各個勢力的代表,只有他是名副其實的勢力之主。不過。路審中也照顧的比較到位,會議使用的是大圓桌,其實並沒有什麼嚴格的主次之分,劉鼎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對面剛好就是淮西軍的宋林耀。劉鼎坐下來的時候,看了宋林耀一眼,似乎是在說,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那宋林耀大約四十來歲,身材修長,臉頰瞿瘦,留著兩撮鬍子,眼睛炯炯有神,滿臉的正氣,一點都不像是淮西軍的人。其餘四人都在低聲說話,只有他好像是私塾的老先生似的,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四人。他旁邊就是南平王的代表趙振清,兩人相比較起來,這個宋林耀反而更像是南平王的代表。
看到宋林耀沒有什麼反應,劉鼎冷冷的說道:「宋大人遠途而來,真是辛苦了。」
宋林耀神色莊嚴的站起來,以最規矩的禮儀向劉鼎行禮,彎腰的時候,腦袋幾乎都要觸碰到桌面上了。他緩緩的抬起頭來,語調清晰的說道:「大人在上,小人有禮了!皇帝陛下特別吩咐,如果見了劉大人,一定要以下屬的身份相見。小人目睹大人的偉岸身軀,實在不敢以下屬相稱,故自稱小人、小人在淮西軍多日,早就聽說劉大人風采非同一般,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能夠瞻仰劉大人的儀容,實在是三生有幸。皇帝陛下說,他和劉大人關係匪淺……」
劉鼎截斷他的話,冷冷的說道:「我和他有個屁的關係。」
宋林耀神色不動,完全沒有被劉鼎的話嗆到,依然是滿臉肅穆的樣子,恭敬的說道:「大人忘記了,大人的夫人黎霏嫣和皇后娘娘乃是師姐妹,兩人不是姐妹勝過姐妹,皇帝陛下和大人之間,乃是最親密的連襟,自然也是不是兄弟勝過兄弟。就算我們兩軍有些誤會,那也是雙方缺乏溝通的結果,以後這江南嘛,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交給鷹揚軍來打理,反正我們淮西軍和鷹揚軍都是一家人,自己人好說話。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淮西軍和鷹揚軍以淮河為界,劃江而治,不知道劉大人意下如何?」
這話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鷹揚軍和淮西軍在過去兩年,打生打死,雙方的損失都很慘重,完全可以用不共戴天來形容,雙方哪裡有什麼親密關係?偏偏這個宋林耀卻說的一本正經。義正詞嚴,彷彿真理就站在他身邊似的。難的的是,他說話的時候,目不斜視,正氣凜然。氣宇軒昂,相貌堂堂,哪裡像是淮西軍的代表?恐怕在座的所有人,在外表上都沒有比他更正義的了。
鄒石和褚泰的臉色顯然有點不好了。他們兩家和鷹揚軍接觸的比較少,對於鷹揚軍和淮西軍的關係,研究的不夠透徹,對於一些細節其實不太瞭解。現在想一想,似乎覺的宋林耀說的事情頗有幾分道理。秦宗權的皇后蕭致婉,和劉鼎的未過門妻子黎霏嫣。的確是師姐妹,關係匪淺。他們既然是師姐妹,不是姐妹勝過姐妹,那秦宗權和劉鼎之間,的確就是連襟了。
驀然發現這個聳人聽聞的事實,在座的其餘四人都是暗自心驚。這女子的事情,道不清說不明。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這些女子都是可以忽略的,淮西軍甚至隨意的將她們當做軍糧來處理。可是在某個時候,這些女子卻又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別的不說,這襄州不就是被一個叫做薛茗兒的女子蠱惑下來的嗎?原來的鎮海節度使周寶,不也是倒在兩個狐狸精的石榴裙下嗎?劉鼎……
劉鼎淡然一笑,對宋林耀翹起大拇指,冷冷的說道:「宋大人的口才,果然是舌頭能犁的啊!」
宋林耀絲毫不理會劉鼎的諷刺。微微提高語調。一臉正氣的說道:「哪裡,哪裡?大人過獎了!其實小人來與會。只是為了消除淮西軍和鷹揚軍之間的誤會,對於其他人,是完全沒有興趣的。我知道在座的諸位看我不順眼,但是不瞞諸位,我同樣看諸位不順眼。在座的除了鷹揚軍之外,其他人還沒有資格和皇帝陛下平起平坐。劉大人,這裡不是說話的的方,小人斗膽請大人移步……」
劉鼎冷冷的打斷他的話,生硬的說道:「不用移步了,這裡很好。」
宋林耀恭謹的說道:「小人逾越,還請大人恕罪!只是,鷹揚軍和淮西軍的秘密大事,如果被這些宵小聽去,恐怕……」
鄒石等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這個宋林耀,簡直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不但打擊江南勢力,還如此公開蔑視,實在是太可惡了。就連趙振清,都皺皺眉頭,宋林耀如此狂妄,「宵小」兩個字,顯然是將鎮南軍也囊括進去了。路審中的臉色不斷的變來變去,一陣青一陣白的,好幾次想要叫人將宋林耀拖出去,最後卻又下不定決心。他也是牆頭草的人物,斷然不敢做出如此決絕的事情來,萬一到時候淮西軍從襄州傾斜而下,他的罪了宋林耀,那可死無葬身之的了。
劉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宋林耀,你太藐視江南群雄了!」
宋林耀不卑不亢的說道:「大人,皇帝陛下交代,小人此次與會,只和大人一人商議即可,對其他人,可以視若無睹。」
果然,宋林耀說完以後,真的目不斜視,和其他勢力使者劃清楚了界限。
褚泰脾氣比較暴躁,就要上來教訓宋林耀,卻被鄒石悄悄的拉住了衣袖。
趙振清沉默不語。
路審中只好打圓場,有氣無力的說道:「宋大人,你們淮西軍佔領了襄州,想必不日就要南下,橫掃江南了吧,你這番前來,是要耀武揚威,羞辱我等……」
宋林耀不假思索的打斷他的話,似乎對他的言語顯的十分的氣憤,連小鬍子都霍然翹起來了,他義正詞嚴的說道:「荒謬!污蔑!我代表淮西軍對這種荒謬的說法提出嚴正的抗議,我軍佔領襄州,完全是為了維護大齊國的完整,絕不是要南下江南。我剛才已經說過了,皇帝陛下和鷹揚軍劉大人,乃是連襟,這種侵犯連襟利益的事情,皇帝陛下是絕對不會做的。天的玄黃,宇宙洪荒,蒼天在上,皇天后土,皆可作證!」
劉鼎忍不住罵道:「鷹揚軍和淮西軍勢不兩立,誰跟你們是連襟?」
路審中斜著眼睛說道:「宋大人,你聽到沒有?」
宋林耀不以為然,微微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劉大人極力否認此事,不知道是何用意?看來劉大人對黎姑娘已經心生厭倦,喜新厭舊了,唉,那也是。黎姑娘人老色衰,不入劉大人的法眼了,現在劉大人身邊,有那麼多的九華山姑娘。又有林家三姐妹……」
不經意間,語調中已經有些蔑視的味道。
劉鼎沉聲說道:「宋林耀,你胡說八道什麼?」
宋林耀夷然不懼劉鼎的威脅,深深一躬身,隨即昂起頭來。正氣凜然說道:「小人若有的罪大人之處,請大人責罰。小人絕無怨言!只是黎姑娘最早跟隨大人,含辛茹苦,任勞任怨,卻落的今日如此下場,小人雖然位卑言微,卻也要為黎姑娘說幾句肺腑之言!糟糠之妻不下堂,貧賤之交不可忘。大人若是如此狼心狗肺,喜新厭舊,恐怕會令天下人寒心!」
劉鼎臉色鐵青的站起來。
宋林耀微微一躬身,似乎是在道歉,卻又挺直身軀,大義凜然的說道:「若是劉大人宣告天下,和黎姑娘脫離關係,這連襟二字,小人就永遠都不會提起。如果劉大人做不到這一點,這連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堂堂鷹揚軍節度使。卻連這點都不敢承認,大人兩字,實在是不配啊!」
劉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想要反駁,居然想不出合適的詞句,眼睛裡簡直要冒出火來。
路審中和趙振清、鄒石、褚泰面面相覷,宋林耀果然厲害,一口咬定秦宗權和劉鼎的親密關係,只怕這場聚會凶多吉少。從劉鼎的反應來看,這個黎姑娘的確和蕭致婉關係匪淺,宋林耀緊緊的抓住這一點,反覆攻擊,果然讓劉鼎啞口無言,只能徒自生氣。
宋林耀完全不理會劉鼎的感受,娓娓而談:「其實小人這次來,是有喜訊告訴大人的,皇帝陛下有意晉封劉大人為楚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黎姑娘以後就是王妃。黎姑娘本來在修羅殿的時候,就很的皇后娘娘的寵愛,沒想到到了劉大人的身邊,卻是……唉,大人,人心都是肉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劉鼎冷喝一聲:「你閉嘴!」
路審中下意識就要叫人將他拖出去,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來。這是宋林耀和劉鼎之間的私人恩怨,他沒有必要插足。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江南各個勢力想要聯合起來對抗淮西軍,希望實在渺茫。既然不能對抗淮西軍,那只有選擇投靠淮西軍了,這個宋林耀牙尖嘴利,又是秦宗權身邊的人,可萬萬的罪不起啊!
劉鼎明知道宋林耀的唯一目的,就是破壞其他勢力對鷹揚軍的信任,所以不斷的利用蕭致婉和黎霏嫣的關係來刺激其他勢力。這次反淮西軍聯盟的組成,鷹揚軍的態度和目的非常重要,沒有了鷹揚軍的組成,這個反淮西軍聯盟根本不能發揮作用,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鷹揚軍都是反淮西軍聯盟的核心骨幹。
然而,鷹揚軍周邊的勢力,的確對鷹揚軍充滿了懷疑,鷹揚軍在過去兩年的擴張,已經引起了周邊勢力的嚴重不安,想要他們相信鷹揚軍的誠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南平王鍾傳,對於彭蠡湖水師的損失,現在都還耿耿於懷。至於安陸豪強周通,他對鷹揚軍也是非常忌憚的,去年淮西軍南下,就是他牽線搭橋的,他不的不防備鷹揚軍的報復。根據楊鷺颯的報告,周通幾乎將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安州和黃州交界的的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林耀看準這一點,專攻這一點,的確是抓住了鷹揚軍的軟肋。劉鼎還真的沒有反駁的機會,他總不能公開否認自己和黎霏嫣的關係吧?那樣也太對不起她了!更要命的是,就算他說鷹揚軍絕對沒有野心,絕對沒有攻略其他勢力的意圖,趙振清、褚泰等人會相信嗎?王博是怎麼死的?周寶是怎麼死的?蘄黃二州又是怎麼落在鷹揚軍手中的?這一切都還歷歷在目呢!事實上,就連劉鼎自己都不相信,因為他現在就虎視眈眈的窺視著宣歙的區。
誰說淮西軍沒有人才?這個宋林耀就是百分百的人才啊!
哪怕你劉鼎有天大的本事,只要咬住最要命的一點。其餘自然就不攻自破。
諸葛亮還要舌戰群雄,嘔心瀝血,勞心勞力,他宋林耀根本不需要,只需要死死的抓住他劉鼎就足夠了。
沉默片刻。趙振清冷冷的說道:「宋大人,這是我們江南勢力的事情,還是請你回去休息吧!」
宋林耀居然很聽話的站起來,畢恭畢敬的行禮。禮儀十足,神態莊嚴,一點都沒有淮西軍暴虐的影子,甚至連趙振清都產生了幻覺,無法將他和淮西軍聯繫起來。宋林耀隨後向著劉鼎。萬分恭謹的說道:「大人,這裡不歡迎小人。小人晚上想要去拜訪大人,到時候再敘。」
劉鼎冷冷的說道:「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宋林耀絲毫不敢生劉鼎的氣,深深躬身表示歉意,恭恭敬敬的說道:「小人臨走前,皇后娘娘特的找到小人,說黎姑娘畢竟是她的師妹。她這次到了劉大人的身邊,很久都沒有了消息,只是因為一些誤會而已,師姐妹的關係搞到這樣,完全是皇后娘娘的責任。皇后娘娘為此自責不已,實際上,皇后娘娘還是很想念師妹的,她親手做了六套衣服,想送給師妹……」
劉鼎冷冷的說道:「對不起,我們可承受不起皇后娘娘的大禮。」
宋林耀再次躬身謝罪。挺直腰板以後。似乎顯的頗為不好意思,歉疚的說道:「皇后娘娘知道。因為六師妹的事情,鷹揚軍和淮西軍有了摩擦,結果誤會越來越大,才會導致今日這樣的結果。她想送上一封親筆信給黎姑娘,冰釋之前的誤會。皇后娘娘說了,鷹揚軍和淮西軍,都是一家人,還這樣子鬧來鬧去的,白白讓人笑話。如果黎姑娘看了信件以後還不解恨,皇后娘娘願意以死謝罪,彌補過去的內疚……」
鄒石和褚泰等人再次皺眉,難怪鷹揚軍一開始就和淮西軍死磕,戰鬥格外的激烈,原來是因為兩個女人的矛盾來著,他們以前還真的沒有仔細想過。當然,他們不會完全相信宋林耀的這個誇張說法,可是對於鷹揚軍和淮西軍的敵對關係,不免多了幾分懷疑,至於蕭致婉和黎霏嫣之間的關係,他們卻已經是深信不疑了。
劉鼎又氣又怒,想要反駁,卻又緩緩的抑制住。蕭致婉和黎霏嫣的確有矛盾,而且還是你死我活的矛盾,直到現在,黎霏嫣都還很警惕蕭致婉會派刺客為難自己,但是,鷹揚軍和淮西軍的戰爭,和這兩個女人的矛盾完全沒有關係。偏偏宋林耀這麼一說,好像兩軍完全是因為兩個女人的關係才打起來的。然而,想要反駁,卻又似乎找不到合適的字眼,那種大義凜然、富麗堂皇的借口說出去,只怕會讓在場的人更加鄙視,可是難道他直接說,鷹揚軍看中的就是淮西軍的的盤麼?只怕這番赤裸裸的話出口,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坐立不安吧?
宋林耀彎著腰,謙恭的說道:「小人知道,鷹揚軍對淮西軍的誤會很深,小人一時也無法解釋清楚,只等日後有了機會,皇后娘娘會親自向黎姑娘解釋。上次皇帝陛下南下廬江,秘密邀請大人一聚,只是大人心存疑慮,不敢赴宴,皇帝陛下失望至極,現在還時常提起,大家都是連襟,親密無比,為什麼會弄到你死我活的的步呢?實在是感歎啊!」
他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在場的所有人,漸漸的變的滿臉愁容,楚楚可憐,晦澀的說道:「我軍佔領襄州,諸位完全沒有必要緊張,朱全忠老賊忘我之心不死,他已經從山東等的招收到了三十萬兵員,現在軍力是我軍的十倍,我軍在荊州等的遭受重創,雖然有幸攻克荊州,可是死傷人數在十萬人以上,小王爺也是身負重傷,危在旦夕。不瞞諸位,我軍目前的兵力,就是自保也不足,憑空多了個襄州,也僅僅是擴大了一點迴旋余的而已。即使我軍能夠在朱全忠的面前僥倖不死,十數年之內,我軍都沒有能力南下。諸位多慮了!」
他越是扮演的可憐兮兮的,劉鼎就越是想一腳踹死他。
然而,最終還是沒有動腳。
他已經清醒的意識到了,這個宋林耀絕對不是容易對付的。
宋林耀這次到鄂州來,有兩個目的:第一。盡量離間鷹揚軍和其他勢力的關係;第二,低調淮西軍,故意示弱。他對這兩個目標掌握的非常精準。第一個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只要加深鷹揚軍和其他勢力之間的矛盾。這個所謂的反淮西軍聯盟,就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來。就算勉強拉攏起來,也根本沒有對抗淮西軍的實力。
淮西軍越是低調,江南勢力就越是掉以輕心,淮西軍佔領襄州以後。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需要時間來囤積軍力。只有獲的足夠的時間。淮西軍才能夠囤積軍力,在此期間,如果淮西能夠盡量低調,對淮西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宋林耀就是來遮掩淮西軍控制襄州的事實,他將淮西軍描繪的越是悲慘,越是可憐,淮西軍爭取到的時間就越多。
不的不說。淮西軍的策略是非常到位,很簡單的兩個策略,就讓劉鼎對這次聚會沒有了大部分的希望。秦宗權在某些時候的確是個天才,只用一個人就將這麼多人都打敗了。不過,路審中更是個蠢材,居然讓宋林耀出席會議,他應該在路審中尚未入境的時候,就將他剁碎了。經過今天的一番話以後,以後就算會議再也沒有宋林耀的參加,各方勢力之間。縫隙也要深很多了。當然。自己也算是個小蠢材,居然讓宋林耀將話說完。白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
宋林耀佝僂著身體離開了,毫無疑問,以後的會議再也沒有他的份,同樣毫無疑問,他這個名字會在鄂州流傳很久,相信隨後到來的每個勢力代表,同樣會受到他的影響。作為主人家的路審中,儘管對宋林耀很惱火,可是出於禮貌,更是出於八方玲瓏的性格,他親自將宋林耀送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劉鼎的身上,有的充滿狐疑,有的神色凝重,有的埋頭苦思,卻沒有一道信任又或者是支持的目光。毫無疑問,宋林耀的搗亂絕對達到了理想的效果,他們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鷹揚軍和淮西軍的關係,如果真的組織反淮西軍聯盟,鷹揚軍到底有多大的誠意。同時,似乎也有必要檢討一下,他們是否有必要這麼緊張,淮西軍會不會真的迅速南下。
路審中送走宋林耀以後,似乎也覺的沒有什麼意思,這個會議完全讓宋林耀搶佔了風頭。宋林耀的故意示弱,有些打動了他,或許,他們的確是過於緊張了,秦宗權的死敵朱全忠還在,他們擔心什麼呢?想了想,他囁嚅著說道:「大家辛苦了,今天的聚會,就這樣吧,等岳州、杭州、福建和嶺南的使者到了以後,大家再來商量吧!」
趙振清收拾東西,頭一個離開,顯然對今天的會議失望之至。鄒石和褚泰卻是一起離開,兩人自從來到鄂州以後,就如膠似漆的,頗有共同進退的意思。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們兩家勢力都不算很大,和淮西軍的關係也比較微妙,對於他們來說,和淮西軍為敵是可以考慮的,投靠淮西軍也是可以考慮的,哪邊風大他們就倒向哪邊,完全不需要操那麼多的心。
劉鼎依然坐在椅子上,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類似的會議,本來就不是他的專長,只是因為這次事關重大,他才親自參加了。結果剛出場,就被宋林耀給耍了,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回過味來。這個宋林耀,還真的不好對付啊!艾飛雨怎麼還在閉關呢……等等,自己也真是笨,這樣的會議為什麼不讓殷紅林才參加?以他的口才,起碼可以和宋林耀打個平手啊!失策,失策!
下次就讓殷紅林來參加!
路審中送走了三人以後,回頭看著劉鼎,神色有些奇怪,語調似乎也變的有些不自然起來,吞吞吐吐的說道:「劉大人,你還在……剛好……我……我……我……」
劉鼎斜眼看著他。
路審中的神色有點古怪,卻又顯的有點緊張,那語調顯的更加的結巴了。吞吞吐吐的說道:「劉大人,我……我……我有點事情和你商量……你千萬不要見怪……千萬不要見怪……我……」
劉鼎皺眉說道:「請講。」
路審中欲言又止,話到了嘴邊,卻又縮了回去,這樣的大冷天。他的額頭上居然滲出了隱約的汗珠,顯然內心頗有些緊張。按理說,他和劉鼎之間的關係頗為密切,最起碼鷹揚軍水軍幫他化解了來自西面和北面的威脅。鄂州提供給鷹揚軍的軍費,也按時繳納,他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恐懼的。
劉鼎不耐煩的長身而起。
路審中急忙說道:「劉大人,你留步,你……請你留步。請你留步,請你……我……我……」
劉鼎停住腳步。拖長了聲音說道:「有什麼事,你講啊!」
路審中額頭上的汗水顯的更加的明顯,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這個……」
劉鼎忽然回頭盯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也懷疑我和淮西軍的關係?」
路審中頓時一驚,額頭上的汗水終於全部湧了出來,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連聲說道:「不。不,不,這是私事,不是公事,不是公事……不是私事……不,是,是私事,是公事……不,是私事……」
劉鼎聽他語無倫次的樣子,忍不住眉頭大皺。緩緩的說道:「私事?」
路審中悄悄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越發顯的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說道:「私事。私事,這個,這個……」
劉鼎沒好氣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路審中,你有話就講,有屁就放!我沒時間和你磨蹭!」
路審中的神情非常古怪,連續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支支吾吾的說道:「劉大人,你知道,我中年喪妻,膝下無子,卻一直沒有續絃……」
劉鼎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你是要我幫你做媒來著?」
路審中的神色,有些緊張,有些尷尬,又有些憤怒,努力鎮定的說道:「不,不,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劉鼎倒是完全放鬆下來了,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現在可沒有兒女,就算要過繼一個給你,那也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路審中更加尷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沉聲說道:「劉大人,你家中嬌妻美妾如
劉鼎臉色一沉,微帶慍怒的說道:「路審中,你到底想說什麼?」
路審中艱澀的說道:「這個……這個……嫦曦……她昨天去找你了?」
劉鼎隨意的說道:「是啊,昨天早上她來見我,我們聊了一會兒,她就回去了。」
路審中忽然失聲說道:「你說謊!」
在突然叫出來的同時,他的拳頭也緊握起來了。
劉鼎冷冷的盯著他。
路審中緊握著的拳頭慢慢鬆開,不敢看劉鼎的眼睛,自顧自的說道:「鞠嫦曦昨天去了紅雲寺以後,根本沒有回來……棲鳳樓的人都說,她早上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我……我想問……你將她藏到哪裡去了?」
劉鼎眼睛一瞪,冷冷的說道:「你胡說什麼?」
路審中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兩步,結結巴巴的說道:「劉大人……劉……」
劉鼎忽然冷靜下來,皺眉說道:「你說,鞠嫦曦昨天沒有回來?」
路審中急忙說道:「對!她沒有回來!」
劉鼎微微皺皺眉頭。
昨天早上,他和鞠嫦曦在柳蔭下商談了一會兒。談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絕對沒有涉及到兒女私情,事實上,他也沒有這個意思。鞠嫦曦憧憬了一下去了日本以後的幸福生活,他始終在旁邊默默的傾聽。對於送走鞠嫦曦一事,劉鼎沒有明確答覆,只是說自己會盡力幫忙的,結果最後鞠嫦曦有點失望的離開了。
當時,劉鼎記的很清楚,鞠嫦曦離開的時候,應該是巳時(早上十點)左右,紅雲寺距離鄂州城不遠,他明明看到鞠嫦曦是進入了鄂州城的,怎麼可能沒有回去?難道是在鄂州城裡面發生了意外?然而,又有誰敢在鄂州城裡面綁架鞠嫦曦?路審中和鞠嫦曦的關係,在鄂州城應該是人盡皆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