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很快到了蕪湖對出的江面,劉鼎問起蕪湖的情況。
李怡禾回答說,蕪湖的宣州軍指揮使換成了穆天。周本、穆天兩人,是秦彥麾下最有名的將領,尤其是周本,兇猛彪悍,在宣歙境內都無人是他的對手,駱知祥、沈文昌,則是秦彥身邊的兩個謀士,四人號稱「四大天王」,秦彥將周本和穆天都放到了長江邊上,顯然是準備從這裡渡江,宣州軍準備的大量竹筏,就隱藏在蕪湖後面的河汊內。
蕪湖是個不大的城鎮,就好像是鷹揚軍屬下的皖口城(安慶)和糝潭一樣,都是地方民眾自發形成的,後來才被官府有組織的接管開發。蕪湖最大的優勢就是這裡是青戈水和長江連接的地方,宣州軍將從青戈水順流而下,可以直接進入長江。可能是為了防止鷹揚軍對出江口的騷擾,所以宣州軍特別在這裡駐紮了軍隊,準備順流而下前往揚州的意圖,已經是非常的明顯了。
「希望他們早日起程吧!」
劉鼎在心裡想。
宣州軍越早進入揚州,鷹揚軍就可以越早接受宣歙等地,就可以越快的提升鷹揚軍的實力。張曦均已經為此做了很多準備工作,宣州、池州、歙州三地的節度使和基本官員,劉鼎也已經選拔妥當,甚至連接管宣歙地區以後的各種具體政策,鷹揚軍節度使衙門都已經草擬完畢。要是秦彥突然來個不走了,那會讓很多人失望的。
一艘哨船從上游下來,送來一封雞毛信。這是劉鼎發明的最簡單也是最緊急的信件,平時輕易是不會使用的。雞毛信是殷紅林從鄂州寫來的,上面的內容不多,卻字字珠璣。原來,鄂岳節度使路審中要在鄂州召集江南各個勢力商議大事。成立一個反淮西軍聯盟。這第一份請帖,就是發給鷹揚軍節度使劉鼎的,他還請劉鼎親自到鄂州去主持會議,共同探討有關以後整個江南的局勢。
淮西軍佔領襄州以後,路審中果然緊張,頭一個發出了聯合起來對抗淮西軍地建議。他也不能不緊張。淮西軍佔領了襄州、荊州以後,第一個打擊目標就是鄂州,首當其衝的他,如果他不抓緊時間,不將其他勢力捆綁到自己的戰車上,鄂州肯定會落在淮西軍的手中。路審中雖然沒有什麼才華,可是卻也不想投降淮西軍。
仔細想想,鄂州倒是個挺適合聚會的地方,鄂州本身的勢力武昌軍實力不強。又處在淮西軍地直接威脅下,路審中沒有陷害其他各個勢力的理由,他本身首當其衝。想要自保,就必須討好周圍的每個勢力。既然每個勢力都是他努力爭取的對象,自然就沒有動心思下毒手的動機。且由於這裡是武昌軍的地盤,外來的使者不可能帶著太多的侍衛,大規模的流血事件自然不可能發生。
實際上,路審中地邀請帖裡面說的很清楚,每個使者最多只能帶五百人。無論是來自哪方的豪傑,在這裡遇險地幾率都比較低,無論是來自哪方的豪傑。路審中都得罪不起,這就是鄂州作為開會地點的最大優勢。要是劉鼎建議在鷹揚軍的地盤上召開會議,恐怕其他勢力都不敢來,來了還不被劉鼎吃掉了啊!
劉鼎說道:「答覆路審中。我本人親自與會!」
哨船很快就走了。
李怡禾擔心地說道:「大人。你真地要親自與會麼?」
劉鼎苦笑著說道:「你覺得我能不親自與會麼?」
李怡禾想了想。最終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娘地。這個該死地趙德湮!」
快到楊葉洲地時候。又有船隻來找劉鼎。原來是龍春昊來了。
雷池水寇正式改編成鷹揚軍水軍以後,龍孟堯統帥的雷池水寇,全部納入鷹揚軍水軍序列,他和兩個兒子自然也成了鷹揚軍水軍的核心骨幹。龍春昊成熟穩重,心思縝密,很快承擔了三眼都的情報分析工作。至於他的弟弟龍宇昊,則還在龍孟堯的身邊,繼續跟父親學習。積累經驗。
龍京京是劉鼎未過門的妻子。龍春昊是龍京京的大哥,兩人的關係自然親密。劉鼎很快招呼龍春昊隨意地坐下來,親自給他倒了清茶。龍春昊親自前來,顯然是有相當多的情報要匯報,信件裡面無法說清楚,而這些信息,肯定是圍繞著襄州。這個該死的襄州,完全打亂了鷹揚軍的計劃。
劉鼎端著茶杯說道:「勾引趙德湮的女子是哪個?」
龍春昊謹慎的說道:「這個女子叫做薛茗兒,外號天山雪,是蕭致婉的三師妹。」
劉鼎皺眉說道:「馬殷出發了?」
龍春昊當點頭說道:「是的。」
劉鼎放下茶杯,慵懶的說道:「既成定局,急也沒用,那就慢慢說吧!」
龍春昊說道:「好。」
那個叫做薛茗兒地女子,正是修羅殿地六朵金花之老三,外號天山雪,頗有孤芳自賞,冰冷美艷的味道。她是什麼時候來到山南東道地,三眼都現在還不清楚,根據推測應該是去年**月的時候。三眼都在山南東道的人員很少,山南東道又不是鷹揚軍的主要關注範圍,因此能夠刺探到的秘密消息極少,有關薛茗兒的資料也很少,如果不是發生了趙德湮投降的事情,三眼都興許根本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女子的存在。
主管山南東道的樞密使楊復恭,顯然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會有逆天的能力。他也沒有發現到這一點,因此對趙德湮並沒有採取任何的防範措施。結果,薛茗兒成功的策反了趙德湮,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由於沒有防範措施,趙德湮投降淮西軍以後,神策軍也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淮西軍迅速的擴大戰果。
龍春昊還帶來了一個噩耗,那就是荊州日前陷落。進入襄州接管山南東道的淮西軍將領。正是馬殷。在山南東道陷落之前地半個月,秦宗權命令他的弟弟秦宗言,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攻克荊州,否則提頭來見。兄弟之間都使用了這樣的字眼,秦宗言當然不能不拚命,荊州本來已經被淮西軍圍攻了一年多。城內軍民傷亡慘重,守軍只能用屍體修補城牆,用屍體當做糧食,苦不堪言。
接到了秦宗權的死命令以後,馬殷親自披掛上陣,說也奇怪,這個荊州還真是鐵打的,儘管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可是無論馬殷如何地反覆衝擊。就是沒有攻破,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就在他和秦宗言都以為荊州是被老天眷顧,荊南節度使陳儒如有神助的時候。荊州突然就被攻克了。原來,襄州的陷落,正是壓垮荊州的最後一根稻草,聽聞襄州陷落,荊州守軍再也沒有了抵抗的勇氣,陳儒本人也悲歎大勢已去,最終自殺身亡。馬殷帶人殺入荊州城,發現城裡面只有不到一千活人,其餘的人全部都死了。
荊州剛剛攻克。秦宗權的命令就到了,正是要馬殷立刻趕赴襄州,接管襄州的軍政事務。馬殷接到命令後半個時辰,就帶人離開了荊州,日夜兼程的趕往襄州。秦宗言顯然也意識到了襄州地重要性,立刻撥給馬殷五千精銳,讓他帶著前往接管襄州。馬殷離開荊州以後,日夜兼程,僅僅用了兩天的時間。就趕到了襄州。
很顯然,馬殷也敏銳的意識到了,襄州地控制權關係到天下大局,關係到淮西軍的生死存亡,他必須牢牢的抓住襄州,才能扭轉淮西軍逐漸沒落的趨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現在馬殷已經到達了襄州,接管了趙德湮的權力,鷹揚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改變襄州淪陷的局面了。
劉鼎心情頗有些抑鬱。良久才說道:「路審中邀請了什麼人?」
龍春昊簡短的說道:「很多!」
路審中向周圍地所有勢力都發出了請帖,包括遠在長江口的淮南節度使高駢、遠在福建的觀察使陳巖、遠在嶺南的節度使廉知懷。也同樣發出了請帖,顯然是對自己的處境非常的擔心。據說得知襄州陷落的消息,路審中當場就昏迷了過去,最後還是掐人中,灌辣椒水才搶救過來的。各個勢力顯然都不敢輕視襄州的陷落,他們在收到請帖以後,也都派人回復,會盡量派使者前來鄂州與會。甚至連遙遠地福建觀察使陳巖,嶺南節度使廉知懷,都明確表示會派出使者前來鄂州。
劉鼎忽然說道:「南平王來了嗎?」
龍春昊搖頭說道:「沒有。」
鍾傳沒有來,卻派來了心腹大將趙振清。這個趙振清常年跟隨他戰鬥,智勇雙全,很得鍾傳的信任。當初鍾傳和黃巢起義軍戰鬥的時候,這個趙振清還救過鍾傳的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鍾傳派遣趙振清前來,誠意還是比較明顯的。只是鍾傳本人沒有親自來,始終讓劉鼎覺得前景沒有那麼光明。
至於其他勢力,暫時還沒有收到明確的信息,他們極有可能是在等待劉鼎的行動,此時此刻,對淮西軍最緊張的,應該是鷹揚軍了。在整個江南,和淮西軍矛盾最深的,肯定是鷹揚軍,死在劉鼎手下地鷹揚軍,加起來沒有六萬也有五萬,淮西軍要是南下,最想要打擊地肯定也是鷹揚軍,非得將劉鼎連根拔掉不可。然而,鷹揚軍和其他勢力的關係都不是很好,他們都希望等待鷹揚軍地明確表示,然後才好做出自己的決定。
劉鼎果斷的說道:「洛羽,我們直接前往鄂州。」
洛羽躬身說道:「遵命。」
船隊逆流而上,六天以後,劉鼎出現在了鄂州對出江面。
鄂州,的確是個聚會的好地方。
從地圖上看,這裡正好處於全國的核心地帶,交通便利,周邊的勢力都可以很快的聚集到這裡。這裡又是對抗淮西軍的最前線,如果反淮西軍聯盟決心反攻襄州的話,鄂州也是首選的出發點。同樣的,鄂州對於其他勢力地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如果鄂州丟失了,湖南、江西、蘄黃二州,都將受到淮西軍的直接威脅,這也讓各個勢力不得不重視。
這是劉鼎首次來到鄂州,殷紅林、董瀾、周陽、狄璇都在禮閣碼頭上迎接劉鼎的到來。意外的是,沒有看到鄂岳節度使路審中。也沒有看到路審中的兩個狗頭軍師費思和扈柳,武昌軍只是派了個參軍作為迎接代表,大概是不想過於表現自己和劉鼎地密切關係,以免其他勢力多慮。不過路審中也是弱智,鷹揚軍水軍就駐紮在鄂州,他和鷹揚軍的關係,天下皆知,他的這種行為,純粹就是掩耳盜鈴嘛!
簡單的寒暄過後。龍春昊低聲的說道:「大人,那人就是趙振清。」
劉鼎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不遠處的人群裡面。正有一個人在悄悄的打量著自己,正是南平王的使者趙振清。這個趙振清,身子不高,身上也看不到明顯地傷痕,可是神態卻顯得十分彪悍,但是在彪悍中,卻又蘊含著一種冷靜,顯然不是有勇無謀的人。
很顯然,趙振清也在觀察他劉鼎。猜測著劉鼎對於此次聚會的具體意圖。當年鷹揚軍和彭蠡湖水軍在雷池大戰,本來以為會一敗塗地地雷池水寇居然逆天,戰勝了彭蠡湖水師。彭蠡湖水軍指揮使鄧志超的死,是南平王鍾傳心中永遠的痛,直到現在鍾傳都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他不想親自與會,就是不想和劉鼎見面。
鷹揚軍要和鎮南軍合作,首先就要放下當初的芥蒂,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如果鷹揚軍和鎮南軍不合作的話,共同對抗淮西軍的威脅,那就成了一句空話。沒有了鷹揚軍和鎮南軍的參與,反淮西軍聯盟肯定無法組成,淮西軍完全可以在襄州、荊州悠哉游哉的囤積軍力,最後順流而下,各個擊破。
劉鼎微笑著和大家點頭致意,隨後向趙振清走過去。
趙振清淡然自若地等待著劉鼎的到來,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劉鼎首先問道:「趙將軍。王爺可好?」
趙振清平靜的說道:「很好。」
從趙振清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對鷹揚軍的仇視,彷彿是很平常的問候。然而。這絕對不意味著雙方的仇恨已經消除了,相反地,這種不肯表露出來的仇恨,才是最難化解的。這種仇恨,只有時間才可以消磨。看來,鷹揚軍和鎮南軍的合作,還有很多很多的功夫要做。
劉鼎含笑說道:「有時間的話,我會請趙將軍喝酒的,還希望趙將軍多多賞臉。」
趙振清不卑不亢的說道:「只要是劉大人請客的話,鄙人隨時奉陪。」
劉鼎含笑說道:「這個好說,等我定下了日子,就派人來通知趙將軍。」
趙振清微微彎腰,平靜地說道:「謝謝大人地好意,鄙人恭候佳音。鄙人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劉鼎含笑說道:「請。」
趙振清轉身而去。
李怡禾低聲的說道:「趙振清帶來了五百名士兵,大人要小心些。」
劉鼎不以為然地說道:「呵呵,你覺得他會在這裡暗殺我嗎?過慮了。」有人向龍春昊報告了相關的信息,隨後龍春昊又快速報告給劉鼎。
不但南平王派人來了,湖南節度使閔鎖也派人來了,此人名叫鄒石,是閔鎖最近招收的謀士,在潭州、衡州一帶很有名氣。安陸豪強周通,都同樣派來了使者,此人名叫褚泰,同樣在安州小有名氣。岳州刺史杜洪則是要親自前來。對於後一個信息,龍春昊再三確認,最終確定是真的,杜洪確實要親自到鄂州來。
劉鼎淡淡的說道:「他要比周通有膽量。」
說起來,鷹揚軍和杜洪也是擦肩而過,雙方本來是極有可能爆發戰爭的。按照杜洪和周通商定的計劃,只要廬江的淮西軍大舉進攻桐城,他和周通就會揮軍進攻鄂州,趁鷹揚軍首尾不能兼顧的時候,一舉拿下鄂州。然而。造化弄人,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鷹揚軍在糝潭硬是拖住了淮西軍的主力,使得廬江的淮西軍始終沒有辦法進攻桐城,於是,杜洪和周通的計劃。最終還是沒有執行,一場大戰就這樣悄悄地消弭於無形。
福建觀察使陳巖也派人來了,派來的使者名叫楊秀。杭州刺史董昌也派人來了,派來的使者名叫邱樺。嶺南節度使廉知懷也派人來了,派來的使者叫馬江曉,居然是嶺南馬家的人。劉鼎一直都沒有辦法得知馬冰蝶和馬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許這個馬江曉會知道吧!
宣歙節度使秦彥沒有派人來,看來的確是心不在焉,他地心思現在全部都在揚州。保信軍也沒有人來。他們大概是自我感覺在這樣的會議上根本不能發揮作用,就不要來出醜了。淮南節度使高駢也沒有人派人來,大概是呂用之同樣忙於和畢師鐸的鬥爭。沒有心思理睬這邊。浙東觀察使劉漢宏也沒有派人來,他忙於和董昌的戰鬥,自顧不暇,對於鄂州這麼遠的事情,是沒有心思與會了,說不定他的內心,還有投降淮西軍的跡象呢!
該來的沒有來,不該來的卻來了,龍春昊報告說。淮西軍也有使者到來。
劉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地問道:「你說誰來了?」
龍春昊放慢了語速,清晰的說道:「淮西軍的使者。」
劉鼎狐疑地說道:「誰?」
龍春昊回答:「宋林耀。」
劉鼎沉默不語了。
淮西軍居然也派人前來鄂州,這真是……
這個宋林耀,他還是知道的,他和黃柳彥都是秦宗權身邊的謀士,對秦宗權有相當的影響力。說起來,宋林耀和朱全忠身邊的謀士敬翔,當年還是同鄉。後來則是同榜進士,同朝為官,緣分不可謂不深,然而兩人最終陰差陽錯,一個跟著朱全忠,一個跟著秦宗權,宣武軍和淮西軍乃是死敵,恐怕他們倆也成了死敵了吧。
天知道秦宗權派宋林耀到鄂州來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準備拉攏江南的各個勢力?很有可能。不過。他要拉攏哪個勢力。現在還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會安好心,絕對不會讓劉鼎輕易的組織起反淮西軍聯盟的。
劉鼎陰沉地說道:「派人盯緊他,發現什麼異常情況,立刻向我報告。」
龍春昊凜然說道:「遵命!
離開了碼頭以後,殷紅林帶著劉鼎一路向南走。路審中這個主人家並不地道,並沒有安排劉鼎的住宿。當然,這完全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也不是沒有盡到地主之誼,事實上,鄂州有足夠的旅館客棧,可以容納來自各方的使者。然而,對於劉鼎這樣攜帶大量隨從的人來說,普通的旅館客棧根本無法容納他們,也過於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安全無法保證。就算他路審中提前安排好了宿處,恐怕劉鼎也不會入主的,他地安全必須得到保障。好在殷紅林一早就選擇好了落榻的地方。
劉鼎下榻的地方,叫做紅雲寺,就在鄂州的城郊,寺廟的規模很大,可是香火卻不旺盛,僧眾也不多,白白空了很多房子,劉鼎和六百名的鬼雨都戰士,都可以在這裡駐紮下來。至於紅雲寺的香火為什麼這麼冷清,好像是因為這裡的主持方丈有問題。事實上,劉鼎入住紅雲寺的時候,紅雲寺地方丈也沒有出面,顯然不是個懂得巴結高官貴人地和尚,難怪這裡的香火不受歡迎。
紅雲寺地環境冷清是冷清了一點,卻很對劉鼎的胃口。這裡的空氣很好,難得是這些古老的柏樹,讓人有種心神安逸的感覺。仰望柏樹頂上,朵朵白雲飄過,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別有一番滋味。在紅雲寺的門口,則是一排長出了嫩芽的翠柳,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頭一天晚上很平靜的過去了,沒有任何人的打擾,劉鼎睡得很好。
早上起來,發現令狐翼已經在門口等候了。
劉鼎隨口說道:「有急事?」
令狐翼神色古怪的說道:「大人。有人找你。」
劉鼎說道:「是誰?請他進來吧!」
令狐翼說道:「她……她說她不方便進來……紅雲寺不歡迎女眷的……」
劉鼎疑惑的說道:「女眷?是嗎?」
抬腿走到寺門,發現柳蔭下的有個女子,背對著寺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女子秀髮如雲,腰肢纖細,婀娜多姿。依稀有些熟悉地感覺。聽到腳步聲,那個女子輕輕的轉過身來,赫然是以前見過面的鞠嫦曦。
劉鼎走到鞠嫦曦的面前,平靜的說道:「鞠夫人,我們又見面了。」
鞠嫦曦溫柔的躬身行禮,吐氣如蘭地說道:「劉大人……」
她忽然看著劉鼎的臉頰,關切的說道:「劉大人,你受傷了?」
劉鼎笑了笑說道:「被一塊飛濺起來的木屑刮了一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鞠嫦曦下意識的掏出手帕。想要幫他擦拭一下,可是很快又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將手帕裝回去。
劉鼎隨意的說道:「鞠夫人來找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呢?」
鞠嫦曦低聲的說道:「我要你幫我逃離鄂州!」
劉鼎微微皺眉,緘口不語。
當初鞠嫦曦作為路審中的代表,前往蘄州和劉鼎談判,地確有提到過這個條件,當時自己也基本答應了。鞠嫦曦回到鄂州以後,對殷紅林、董瀾等人的工作,都有暗中的支持,使得兩人在鄂州可以順利地加強軍備,抗擊杜洪和周通隨時可能發起的攻擊。只是鞠嫦曦自己。卻一直沒有提起出逃的事情,劉鼎漸漸的也就忘卻了。
鞠嫦曦急切的說道:「現在路審中忙得焦頭爛額的,沒有時間來管我,正好是我逃離鄂州的最好機會!劉鼎,你答應過我的,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知道裴雨晴和沈若依正在組織船隊準備前往日本,請將我帶走,我到了日本以後,還可以繼續幫你們進行海上貿易的。」
劉鼎聲音低沉說道:「請到裡面說話!」
鞠嫦曦神色古怪地看了看紅雲寺。輕聲說道:「進去嗎?」
劉鼎沒有發現她的臉色奇怪,自顧自的說道:「進去!」
鞠嫦曦低著頭跟在劉鼎的背後,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是擔心些什麼,劉鼎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大模大樣的帶著鞠嫦曦走過來,兩人剛走到寺門,就有個和尚從旁邊過來,伸手攔住了兩人,義正詞嚴的說道:「兩位施主請留步。本寺素來不招待女客。請這位女施主在寺外等候。」
劉鼎斜眼看了對方一眼,沒有答話。
令狐翼對那個和尚擺擺手。示意他別來惹事,趕緊讓開。
堂堂鷹揚軍節度使,要帶個女客入寺,恐怕即使少林寺的方丈也得開恩,何況是小小的紅雲寺。劉鼎剛才那一瞥,明顯有些不豫地神色,要是這個和尚繼續惹事,天知道劉鼎會不會發脾氣。本來因為襄州的事情,劉鼎的心情就不太好,令狐翼可不想這個可憐的小和尚被遷怒,他急忙打眼色讓他離開。誰知道這個和尚雖然年輕,卻十分堅定,根本不理會令狐翼的臉色,毅然決然的擋在劉鼎的面前,向著鞠嫦曦再次說道:「這位女施主,本寺不招待女客,請你留步。」
鞠嫦曦微微猶豫。
令狐翼只好說道:「很快就好!」
那和尚卻堅定的說道:「不行!」
劉鼎果然有些不豫,皺眉說道:「為什麼?」
那和尚堅定的說道:「這是本寺地規矩,任何人不得破戒!」
劉鼎不管他,回頭向鞠嫦曦淡然說道:「進來吧!」
說罷,抬腿就走。
那個和尚上來攔阻,卻被他輕輕一撞,就撞翻在地上。他地心情的確不好,以為稍微教訓對方,對方就會知難而退地。等事情處理完畢,再派人和方丈說個對不起,然後打賞一些香油錢,就沒事了。沒想到。這個和尚雖然倒地,卻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突然撲向前,牢牢的抓住劉鼎的腳踝,堅定的說道:「施主,你堅持破戒。就是對我們紅雲寺的大不敬……」
令狐翼又氣又急,又是好笑,想要動粗,卻又不知道如何動手。要是敵人,自然可以一箭射死他,可是他畢竟不是敵人啊!要是不動用弓箭,那只有將對方拉起來,可是他的雙手牢牢地抱著劉鼎的小腿,看樣子是絕對不會鬆開的。令狐翼見過的怪事也夠多了。此時此刻卻是束手無策。
劉鼎自己也是哭笑不得,這個和尚,還真是個不開竅的傢伙。若是換了敵人。劉鼎隨便一腳,就可以將他踹得頭破血流,一命嗚呼,可是他偏偏不是敵人,而是個盡忠盡職的小和尚。關鍵是,自己地確是有錯在先。他這時候也明白了紅雲寺香火冷落的原因,喜歡入寺燒香的多數都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賞賜香油錢最多的也是她們,紅雲寺態度如此堅決。絕對不肯讓女客入寺,這香火又怎麼能夠旺盛起來?又有什麼財力來翻新僧捨?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紅雲寺的執著,倒是少見了。
幸好,秦邁從旁邊過來,有樣學樣,拉著這個和尚的腿,要將他拉起來。大聲叫道:「你這和尚,恁也執著……」
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力,這個和尚就是不肯鬆手。這時候,藏勒昭、屠雷等人也趕到了,看到一個小和尚牢牢的抱著劉鼎的小腿,而秦邁又在小和尚地後面拉著他的小腿,都覺得十分的驚訝。如果沒有令狐翼在旁邊解釋,他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古怪地事情呢。
「咳,我說和尚。你也死腦筋吧!放手。放手!你們的寺規只是針對普通人而言,你知道你為難的是什麼人嗎?我告訴你。他是鷹揚軍節度使劉大人。你知道他的官職有多大嗎?要比路審中的官職還大!你知道路審中吧?」劉劍蹲在小和尚的身邊,故意板著臉,帶著一些威脅的口吻說道。
「不知道!我們紅雲寺的寺規適用於任何人,哪怕是皇帝皇后來了,也只有皇帝能夠進去,皇后不能夠進去。」小和尚的回答沒有什麼火氣,可是卻明顯透著倔強地味道,而且抱著劉鼎小腿的雙手也沒有鬆開的意思。這時候大家都看清楚了,其實這個小和尚還是很眉清目秀的,天庭飽滿,骨骼精奇,頗有些算命先生所說的異相。
「唰!」
劉劍拔出了鬼雨匕首,在小和尚的眼前晃了晃,惡狠狠的說道:「小東西,不識好歹!我告訴你,你要是不馬上放手,我就割斷了你的雙手!斬斷你的雙腳!挖出你地眼睛!割掉你的耳朵!切掉你的……總之,我不但要殺你了,還要你死了以後,也不得轉身,永遠沉淪阿鼻地獄!」
令狐翼壓著劉劍的肩頭,沒好氣的說道:「你嚇唬他做什麼?」
可是這個和尚完全沒有被嚇唬到,反而顯得更加的堅定了,牢牢的抱著劉鼎的小腿,就是不肯放手。大概是劉劍的鬼雨匕首上地寒光刺到了他地眼睛,他乾脆將眼睛瞇起來了,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卻沒有絲毫恐懼地樣子。劉鼎身邊聚集了好多的鬼雨都戰士,動靜不小,卻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紅雲寺僧人出現,真是怪胎。
劉劍將鬼雨匕首插回去,無奈的聳聳肩,朝大家說道:「這紅雲寺的和尚,簡直是撞邪了!不愛錢,不怕死!厲害!」
秦邁有點發火了,還要用力將這個小和尚來開,劉鼎打手勢讓他放開手。以他的功夫,要是用力的話,恐怕這個小和尚要被拉傷。佛門聖地,出手傷人總是不好,何況是自己違規在先。可是那個和尚還是牢牢的抱著劉鼎的腳踝,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奇怪的是,紅雲寺的方丈長老也不見出現,天知道他們都在忙些什麼。
劉鼎無奈的說道:「阿彌陀佛,這位大師,我知錯了。」
那個和尚這才鬆開手。
旁邊趕來的鷹揚軍將士,哭笑不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可憐平日威風凜凜的鷹揚軍節度使大人,此刻只能低聲下氣的認錯,這個倔強的小和尚,看起來可能還不到十三四歲呢。
鞠嫦曦也歉意的說道:「大師,對不起了,小女子知錯了,還望大師不要見怪。」
那和尚雙掌合十,低喧佛號,似乎有些靦腆的說道:「小僧順治,不是大師,謝謝兩位施主。」
劉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最終拍了拍順治的肩頭。
紅雲寺有這樣的小和尚,也不知道是禍是福。
鞠嫦曦輕聲的說道:「我們,就在門口聊聊吧!」
劉鼎只好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們順著柳蔭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