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鼎 正文 第197章 婚禮後的喪禮(3)
    裴泰雖然年老,但是畢竟是男人,劉月蘇一個弱女子,顯然不是他的對手,想要勒死他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劉月蘇引誘他多次親熱,裴泰肯定吃不消了。從劉月蘇體內殘留的精液來看,昨晚裴泰肯定和她親熱過三次以上,老年人本來精力就不濟,噴發了三次以後,相信已經是一團爛泥了。由此可見,劉月蘇殺死裴泰,是一早就有計劃的,一早就計算好的,甚至連她的自殺,都是計算好的,否則,她不會冷靜的打開房門,然後再上吊。她的動作,顯然是要外人盡快的知道新房裡面發生的事情。如果新房依然關著門,恐怕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這裡面的噩耗吧。

    然而,無論如何,劉鼎都想不出劉月蘇有勒殺裴泰的理由。即使劉月蘇很不喜歡裴泰,也不用出到殺人這一招,更不需要自己也自殺,退一萬步來講,嫁給裴泰,對於一個青樓女子來說,即使不算是最好的出路,也是上乘之選。不要跟青樓女子講感情,那都是騙人的,可是裴泰對劉月蘇的確是一番真情,從這一點上來說,劉月蘇簡直是無憾的。因此,感情上的糾葛,是完全可以排除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外界的壓力迫使劉月蘇這麼做。

    裴泰死了沒有關係,裴易靖可以繼承他的國公爵位,裴府依然是之前的裴府,對劉鼎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裴府目前依然和舒州是緊密地聯盟關係。只是。那個指使裴月蘇背後殺人的,才是最恐怖的,他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劉月蘇殺死裴泰以後,又心甘情願地自殺呢?如果不能將這個人找出來,恐怕劉鼎自己都不安心啊!問題是,鎮海地區,又有誰可以指使裴月蘇殺人呢?周寶?不太可能,這個方法要是周寶用出來的,裴泰早死了。

    思索良久,劉鼎沉吟著說道:「鳴鳳嘍那邊搜查的怎麼樣了?」

    裴易靖苦澀的說道:「我已經派人去了。一會兒應該就可以回報。」

    劉鼎點點頭,慢慢的說道:「我們出去吧,將大門關上。」

    四個人來到外面的庭院,卻是蕭曼麗來了,她風風火火的走來,正要說什麼,看到劉鼎,馬上警惕起來。

    裴易靖劈頭就說道:「可問出什麼情況來?」

    蕭曼麗看著劉鼎,欲言又止。

    裴易靖不耐煩的說道:「劉大人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

    蕭曼麗急忙說道:「我去問過了昨晚外房地六個丫鬟,她們說是新娘子讓她們不用在房間裡面侍候的。她們出來以後,聽到房間裡面的動靜比較大,不斷的傳來喘息聲和呻吟聲,好像是老爺……老爺……」

    裴易不耐煩的說道:「是老爺表現的特別亢奮是吧?」

    蕭曼麗低聲的說道:「她們是這麼說的。」

    裴易狠狠的說道:「這個賤人……」

    裴易靖看了他一眼,裴易才想起劉月蘇是劉鼎的妹妹,罵劉月蘇就是罵劉鼎,但是劉月蘇殺了他地父親,卻是活生生的事實,儘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劉鼎肯定要承擔連帶責任。

    劉鼎自然不會計較,裝作沒有聽到。事實上,他也想不明白,劉月蘇為什麼要殺裴泰。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劉月蘇都沒有殺死裴泰的理由。驀然間想起,當日裴月蘇前來認自己做乾哥哥,明顯有點突兀,似乎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圍,或許,這裡面有什麼深層的含義?難不成,是故意拖自己下水?還是。她喜歡的居然是自己?

    不久之後。去鳴鳳嘍負責搜查的人回來了,正是裴勇。裴勇參見了在場的所有人之後。才謹慎的說道:「三位老爺,劉大人,小人在鳴鳳嘍沒有發現特別的情況,一切物品都正常,也沒有發現外人逗留地痕跡。只是在桌子的中央,裴……劉姑娘只留下了這個盒子,指明是要劉鼎劉大人親啟……小人不敢擅自打開,因此將它帶來了。」

    說完,裴勇將盒子雙手遞給劉鼎,卻是個普通的錦盒,外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在裴易靖等人懷疑地目光中,劉鼎緩緩的將錦盒接過來,掂量了一下,很輕。打開錦盒一看,最先映入眼簾的,正是自己當日送給劉月蘇的兩個鑽石戒指,在晨曦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鑽石戒指下面,卻是一封書信,封面上同樣有劉鼎親啟等字樣,娟秀的字跡,顯然是出自裴月蘇的親筆

    裴易靖神色怪異,以為劉月蘇是喜歡上了劉鼎,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後不得不嫁給裴泰,於是以死明志,以證明自己是深愛劉鼎的,卻無辜葬送掉了裴泰地一條老命。就連劉鼎,也是這麼想地,回想到昨天裴月蘇舞蹈的時候,給自己地複雜眼神,更無懷疑。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他將書信遞給裴易靖,沉靜的說道:「打開來念,我不認字。」

    裴易靖沒有接,卻是裴易接過去了。他先入為主,認定了裴月蘇是喜歡上了劉鼎,結果害死了裴泰。哪怕現在裴府聲勢大不如前,他也要給劉鼎一點難堪。但是,拆開書信以後,裴易的臉色,變得非常的奇怪,足足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艱澀的念道:「爾等狗賊,必然偷看此封書信,惜爾等看到此信時,裴泰已死矣。本小姐既不姓裴,也不姓劉,爾等記住,本小姐姓曹名娥,乃飛天大將軍曹師雄之女也……」

    劉鼎頓時愕然,裴易靖和裴易行也是愕然,腦海中都有短暫的空白。裴易靖一把將書信搶過去。發覺書信中地口氣和裴月蘇平日完全不同,但是筆跡卻是裴月蘇無疑。他匆匆忙忙間瀏覽完畢,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蒼白,最後無力的捏著書信,原本頎長的身體,居然無力地佝僂下去,喃喃自語的說道:「冤孽啊!冤孽啊!」

    唯有劉鼎還不知道詳細的緣故,皺眉拿過書信,仔細的看了又看,終於明白了。原來。裴月蘇竟然是當年起義軍部將曹師雄的女兒,她處心積慮,故意接近裴泰,故意選擇在洞房花燭夜殺死裴泰,一切完全是為了復仇!

    七年前,也就是乾符五年四月,王仙芝餘部王重隱進攻江南,派遣別將曹師雄進攻潤州,鎮海節度使裴琚派兵將其擊潰。一番激戰過後,曹師雄兵敗被俘。卻寧死不屈,於是裴泰就親手勒死了他,然後傳首京師邀功。

    當時的曹娥,只有十二三歲,僥倖逃出鎮海軍的包圍,隨後流落街頭,恰巧被人販子看中,賣到了鳴鳳嘍,改名月蘇,作為骨幹人物培養。她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將仇人的名字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中,一心想著為父報仇雪恨。然而,她畢竟是一弱質女子,如何能夠殺死位高權重的裴泰?甚至連接近裴泰都是問題。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曹娥最終還是找到了一條殺死裴泰的途徑,那就是想辦法接近他,然後再刺殺他。

    下定決心以後,月蘇開始努力的學習鳴鳳嘍的琴棋書畫,不斷提高自己的素質,然後有意識的出現在裴泰的面前,憑借自己的美貌和聰明。果然引起了裴泰的注意。不但認其為乾女兒,讓其改姓裴。還對裴月蘇百般照拂,然而,裴泰肯定沒有想到,他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感情依托,居然是仇人之女,她在自己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復仇重任,將他置於死地。

    「冤孽啊!」

    幾乎所有人,都只能發出這樣的感慨,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裴泰終於還是不能壽終正寢。

    他當年是用弓弦勒死了曹師雄,現在卻被他的女人用絲帶勒死,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面對這封書信,裴家三兄弟都沉默不語,裴府的天空,都頓時黯淡下來。

    劉鼎內心中有幾個疑點,卻沒有說出來,緩緩的說道:「好了,事情既然是這樣,我們且商量這件事情如何善後。」

    裴易靖還沒有從悲痛中恢復過來,沉默不語。

    劉鼎緩緩的說道:「國公爺洪福齊天,無奈身體不濟,蒙上天召喚,大壽歸天,劉月蘇殉情陪葬,你們覺得如何?」

    裴易最先反應過來,點頭說道:「唯有如此了。」

    裴易靖和裴易行對此自無異議。如果將事實的真相公佈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裴府從此以後都成為街頭巷尾地笑話。劉鼎的建議,固然保存了劉月蘇的名聲,但是同樣保護了裴家的名譽。如果說裴泰是被仇人之女刺殺而死,豈不是名聲掃地?死者為大,什麼樣地掩飾都是不過分的。

    劉鼎沉吟著說道:「既然如此,就麻煩裴大哥和我聯合對外發佈消息,以正視聽。」

    裴易靖苦澀的說道:「好。」

    當天中午,劉鼎和裴易靖聯合召集金陵府的主要官員,地方鄉紳,向大家宣佈了裴泰和劉月蘇的死訊。整個裴府先是寂靜無比,跟著是一片的愕然,隨即整個金陵城也是一片的嘩然。有些遠途而來的道賀使者,辛辛苦苦地趕到,沒想到婚禮已經變成喪禮,一時間都愣住了。誰能想到,新郎官居然會死在洞房花燭夜?

    消息是劉鼎和裴易靖聯合發佈地,並沒有引起絲毫的懷疑。當然,更多人深信,多半是裴泰洞房花燭夜縱慾過度身亡,劉月蘇無奈殉葬,她如果不死,只怕以後也沒有臉見人,所以乾脆死了算了。在大家地內心裡,免不了要痛罵幾句,裴泰年近花甲,卻還要縱慾,卻是可惜了鳴鳳嘍的好姑娘,多少人懷念她的絕世舞姿啊。

    在劉鼎的建議下,裴易靖承接了裴國公地爵號。主持舉行裴泰和劉月蘇的喪禮。裴泰和劉月蘇的喪禮,都按照最高規格舉行,整個金陵城很快由大喜大樂地婚禮向大悲大苦的喪禮轉變。六軍縞素,三軍齊哭。在發出大紅請帖還不到十天以後,裴府又向周圍的所有親朋好友,各地節度使、各地刺史、將軍發出了白色的訃告,通報裴泰去世的消息,各地也相繼發回了弔唁書信,還有人派人親自前來弔唁。

    鎮海節度使周寶可能是高興裴泰終於死了,居然也派人前來弔唁。差點而被裴家的人打出門口,幸好裴易靖素來穩重,最後還是讓周寶的使者進來弔唁。原本那些來不及趕上婚禮的使者,剛好趕上了喪禮,也算是盡到了禮儀。||連遠在長安地朝廷,裴府也發去了訃告,但是路途遙遠,中間又有淮西軍阻隔,訃告到達朝廷以後,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大紅燈籠從裴府拆下來。大盆大盆的菊花,也從裴府撤掉,換上潔白的白菊花。隆重的婚禮剛剛結束,裴府又要舉辦隆重的喪禮,未免有些混亂,裴雨晴受此打擊,簡直瘦了一圈,不久自己也病倒了,奄奄一息。裴易靖擔心裴雨晴在裴府呆著心情越來越壞,於是建議劉鼎將她送回去舒州。劉鼎答應了,隨即安排人送裴雨晴回去舒州,同時給薛檀雅寫了一封信,請她幫忙裴雨晴。

    在這忙碌的背後。劉鼎卻忙著另外一件大事,裴泰的死,有太多的疑點,他如果不解開這些疑點,是絕對不會安心的。宣告了裴泰地死訊以後,他就將李怡禾找來,將當日的所見所聞全部告訴給他,然後沉吟著說道:「我不明白。曹娥有千百次機會殺死裴泰。為什麼偏偏等到洞房花燭夜?」

    李怡禾思索著說道:「也許是這個時刻非常的特別吧。」

    劉鼎搖搖頭,覺得這個答案不能讓自己滿意。繼續問道:「曹娥既然已經存了死志,為什麼還要認我為乾哥哥呢?她人都死了,無論別人怎麼說,對她來說又有什麼關係?現在想起來,她並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青樓女子身份的,這認乾哥哥的事情,始終有點怪異……」

    李怡禾謹慎的說道:「會不會是擔心她死了以後,裴府的人對她的屍首不利?」

    劉鼎搖搖頭,慢慢的說道:「不會,人死如燈滅,她大仇得報,哪裡還會在乎自己地身後事?嗯,不對,她這樣做必定是為了身後事……她肯定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否則,不會如此突兀的讓我做乾哥哥……到底是什麼事呢?」

    李怡禾艱澀的說道:「這……大人,她未曾留下隻言片語,我們憑空推測,不免太困難了……」

    劉鼎緩緩地說道:「我想,她可能已經安排好了。」

    李怡禾狐疑的說道:「什麼安排?」

    正說著,令狐翼進來報告,軍營外面有人求見劉鼎。

    劉鼎皺眉說道:「不見。」

    令狐翼說道:「他自稱是一個曹娥的女子派來的,只要報上這個名字,大人自會接見……」

    劉鼎和李怡禾對望一眼,心想,曹娥的安排這麼快就來了?

    李怡禾謹慎的說道:「大人,當心有詐。」

    劉鼎點點頭,將令狐翼和秦邁都叫進來,又讓蕭騫迪和藏勒昭在屏風後面埋伏,這才緩緩的說道:「請他們進來。」

    一會兒以後,令狐翼帶著三個漢子進來。這三個人的神情,都十分地憔悴,好像從來沒有休息好地樣子,尤其是他們的臉,完全不是正常人地臉,而是滿臉的傷疤,縱的、橫的、交叉的,什麼樣都有,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也看不出年齡大小。一個人是這樣不奇怪,三個人都是如此,那就非常的怪異了,甚至有些恐怖的感覺。三人見了劉鼎以後,齊聲說道:「王原、林俊、刁奇拜見秦王殿下。」

    劉鼎盯著他們,沉吟不語。

    李怡禾朗聲說道:「你們是王仙芝的部下?還是曹師雄的部下?」

    那個叫做刁奇的男子說道:「我們是曹帥地部下。」

    劉鼎緩緩的說道:「曹小姐是你們逼死的?」

    刁奇冷靜地說道:「是!」

    劉鼎目光如電。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冷冷的說道:「為什麼?」

    刁奇挺直胸膛,朗聲說道:「裴泰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曹帥就是被他勒死的,我們都是曹帥的部下,只要一天不死,我們就要想辦法為曹帥報仇!只要能夠殺了裴泰,我們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是願意的!」

    劉鼎森然地說道:「但是,你們要報仇,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反而讓一個弱女子去赴死?你們難道還不如一個弱女子?」

    刁奇神色如常的面對劉鼎。沉聲說道:「秦王殿下,你責怪的很對,我們沒有能夠死在裴泰的劍下,實在是慚愧!我們苦苦守候七年都未能為曹帥報仇雪恨,的確是不及一個弱女子。但是,大人請看!」

    他拉開自己的衣服,上面全部都是傷疤,少說也有幾十道,有好幾道甚至深可見骨,他們的臉本來就已經完全毀容。再看到這麼多的傷疤,除了佩服他們的生命力強盛之外,劉鼎還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刁奇沉靜地說道:「當初,我們逃出來的兄弟總共有五百三十七人,只有極少數幾個人身上有傷。此後一直潛藏在金陵城,目的就是為了給曹帥報仇!為了避免讓鎮海軍發現我們,我們全部自願毀容,並將名字改名為鬼臉都。為了刺殺裴泰,我們在最開始的三年時間裡,連續發動了五次刺殺。但是每次都失敗了,我們前後總共損失了一百九十七個弟兄。我身上的傷痕,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李怡禾凜然。

    林俊神色如常的接口說道:「四年前,我們第六次刺殺裴泰。無意中發現小姐居然在裴泰的身邊,進退兩難之際,就沒有刺殺成功。事後,小姐也認出了我們,她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掩護了我們撤退。之後,小姐派人找到我們,跟我們說。刺殺裴泰是她的事情。因為曹帥就是她地父親,我們這樣子蠻幹。風險太大,她再也不讓我們動手。」

    王原緩緩的說道:「後來,她安排我們用各種身份在金陵潛伏下來,等待大仇得到的那一天。我們要麼成了販夫走卒,要麼成了車伕漁夫,要麼打更倒糞,只要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事情,我們都願意幹。我們苦苦地等待,為的就是一個目的,那就是等待裴泰的死!」

    劉鼎陰沉的說道:「為什麼她之前不動手?」

    刁奇悲愴的說道:「這就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

    李怡禾皺眉說道:「何解?」

    刁奇深沉的說道:「我們一直都在金陵,自以為非常地安全,事實上,我們一直處於裴府地監視之下,裴泰也知道我們的存在,但是因為有小姐地照拂,他沒有對我們動手。只要小姐一天不刺殺裴泰,我們都是安全的,換句話來說,裴泰也是利用我們的性命來威脅小姐,儘管他不確切的知道小姐的身份。」

    劉鼎目光炯炯,冷冷的說道:「是曹娥要你們來投靠我?」

    刁奇毫不掩飾的說道:「是!」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李怡禾。

    李怡禾看過以後,輕輕的點點頭,然後遞給劉鼎。

    劉鼎接過來一看,不錯,上面的確是劉月蘇的筆跡,書信的內容,比較簡單,的確是要王原、林俊、刁奇等人率領部下投奔劉鼎,並且誓死跟隨,落款是曹娥絕筆。很顯然,這封書信是在曹娥認自己為哥哥以後,才寫下的。也就是說,曹娥之所以要認自己為哥哥,正是為了讓這些人能夠有個出路。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她為什麼讓你們來投靠我?她憑什麼相信我?」

    林俊朗聲說道:「就憑你是秦王殿下,是小姐的哥哥。」

    劉鼎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是的,王仙芝和黃巢乃是兄弟相稱,王仙芝和曹師雄等人也是兄弟相稱,他是黃巢的「兒子」。從理論上來講,當然是曹娥地哥哥,說白了。大家都是起義軍的一夥,山不轉水轉,無論中間有什麼樣的分歧和衝突,最後還是走到了一起。

    難怪曹娥雖然明明有很多地機會,但是卻沒有刺殺裴泰,原來還有這麼一批人放不下,直到她找到了一條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許,她一早就已經有了計劃。從自己剛剛到達金陵城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計劃。幫助田倍對付張祥鶴,順便對付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煙幕彈,來掩飾她對自己的意圖。裴泰畢竟年紀大了,有很多事情想不清了,直到洞房花燭夜,他還沒有意識到枕邊人的危險。又或者是,曹娥這麼久都沒有動手,他已經放鬆了警惕。等到他深陷其中的時候,他已經無法自拔了。

    昨天中午的舞蹈,難怪如此地絢麗多姿,剛猛威武,一切都是曹娥準備好的。她明知道自己就是撲火的飛蛾,在絢麗的一剎那之後,將永遠的歸於沉寂,所以,在撲火之前,她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最美好的身影。因為她已經沒有牽掛。所以,她成功的做到了,她成功的將自己的倩影,深深的烙入每個人地腦海中。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那一刻的美麗。已經永遠定格在所有賓客的心目中。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良久,劉鼎才緩緩的說道:「曹娥既然要你們跟隨我,你們可願意?」

    王原、林俊、刁奇三人齊聲說道:「誓死追隨秦王殿下!」

    劉鼎嚴峻的說道:「你們既然願意跟我,我必須跟你們約法三章。」

    「第一條,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

    「第二條,你們不得私自找裴府報仇。裴泰已經死了,曹帥的大仇已報,我不想你們繼續衝動。影響我的計劃。」

    「第三條。你們的所有人員,都要編入我地部隊。」

    王原、林俊、刁奇齊聲說道:「謹遵殿下號令。」

    劉鼎點點頭,對秦邁和令狐翼說道:「你們倆跟他們一起去,將所有的人員盡快召回白竺園軍營,我隨後就到。」

    秦邁和令狐翼答應著,跟隨三人去了。

    劉鼎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幸好自己地臉龐還是正常的,這些人,為了報仇雪恨,居然毫不猶豫的毀掉了自己的容貌,這是何等的堅忍?何等的決心?然而,無論他們是多麼的堅忍,多麼的有決心,最終還是曹娥完成了自己地使命。只是,又一朵絢麗地菊花,就此凋零。不知道明年的這個季節,裴府地菊花是否還開得如此的璀璨?

    也許是裴泰死了,掩蓋了太多的秘密,裴府並沒有發覺到鬼臉都的存在,秦邁和令狐翼成功的將他們帶到了白竺園軍營。當劉鼎回到白竺園的時候,所有倖存的鬼臉都戰士,都已經集合起來,總共是三百二十六人。這些鬼臉都戰士,每個人都顯得異常的憔悴,歲月的痕跡,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傷痕。在這七年多的時間,他們沒日沒夜的想著報仇雪恨,這一刻大仇終於得報,他們反而好像失去了目標,只有堅忍和冷漠依然。

    劉鼎緩緩的朝他們點點頭,什麼都沒有說。

    此時此景,他不知道說什麼。

    林俊等人在他的面前跪下,眼含淚花,沉聲說道:「殿下,我們要為小姐舉行喪禮,請秦王殿下想辦法將小姐的遺體運送回來,交給我們妥善安葬吧。」

    劉鼎搖搖頭,緩緩的說道:「小姐已經按照國公夫人的規格入喪,我想,無論我們如何的虔誠,如何的感激,這時候都不要再去打擾她了。她為了復仇,已經犧牲掉了自己的前半生,沒日沒夜的在籌備著每一個計劃。她現在應該好好的休息,安靜的休息。她的辛苦,她的堅忍,應該贏得後人的尊敬。國公夫人,就是最好的紀念了。」

    微微一頓,劉鼎從懷裡掏出兩個鑽石戒指,臉色肅穆的說道:「這兩個鑽石戒指,乃是你們小姐生前摯愛之物,從來不曾離身。就讓它們代替你們小姐,寄托你們的哀思吧。死者已矣,生者卻還要繼續奮鬥,曹帥還有未完成的意志,你們都要替他們完成。」

    王原、林俊、刁奇等人,跪著雙手接過這兩枚鑽石戒指,高高的舉起頭頂,緩緩的轉過身來,厲聲叫道:「挖墳!」

    那些鬼臉都戰士立刻跪在地上,用自己的雙手,硬生生在地上刨出一個深深的大坑來,坑邊的每一寸泥土,都留著他們從指甲間流淌出來的鮮血。隨後,王原、林俊和刁奇三人,將那兩顆鑽石戒指永遠的埋藏在泥土的最深處。

    兩枚也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鑽石戒指,就這樣永遠的被埋藏在黃土裡面。這兩顆碩大的鑽石,在生前沒有人認識到它的價值,或許埋藏在地裡,永遠留在鬼臉都戰士的心目中,才是最好的選擇吧。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劉鼎在內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玉姑娘,我沒有辜負這兩個鑽石戒指,的確沒有比它們更貴重的東西了。」

    一黃土,一塊墓碑。

    墓碑上沒有字,因為不能留字。

    夜色蒼茫,天地間寂靜一片,只有嗚咽的風聲。

    鬼臉都戰士們默默的跪在墳堆的前面,任憑寒風從身邊掠過,卻一動不動。

    劉鼎默默的長歎一聲,留下令狐翼和他們仔細商談部隊改編的事情,他要將他們全部編入鷹揚軍的精銳部隊裡面。這些人,能夠不惜毀容忍耐七年,為原來的大帥報仇雪恨,不離不棄,不屈不撓,這樣的人,如果出現在戰場上,將是最可怕的敵人。劉鼎原來還一直擔心在金陵找不到合適的兵源,現在,這個擔心暫時可以消除了。鷹揚軍,也許可以重新設置一個營了,骨幹就是他們這些鬼臉都的士兵。

    回到缽蘭苑的時候,李怡禾正在整理三眼都的情報,從他的臉色來看,顯然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讓他在暗自發愁。

    劉鼎不動聲色的說道:「怎麼啦?」

    李怡禾神色凝重的說道:「秦宗權在八角鎮打敗了朱全忠!殲滅宣武軍兩萬四千多人!」

    劉鼎皺皺眉頭,隨即緩緩的說道:「兩萬四千?秦宗權吃了春藥還是迴光返照?」李怡禾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很難想明白。

    劉鼎拿起來情報來看了又看,沒錯,的確是兩萬四千人。

    怎麼都想不到,淮西軍竟然打了個大勝仗,居然消滅了宣武軍兩萬四千多人!

    宣武軍人才濟濟,高手雲集,但是兵員卻不多。宣武軍兵力最巔峰時期,也不超過八萬人。他們盤踞的汴州、宋州等地,因為常年的戰亂,壯丁幾乎已經被搜刮乾淨,無論朱全忠如何的努力,軍隊的規模始終無法擴展,除非他採取淮西軍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為此,朱全忠不得不派遣人員到山東去招兵。

    毫無疑問,宣武軍實力的削弱,會讓淮西軍在短期內重新振作,原本倍受打擊的淮西軍,可能會重新振作,說不定廬江的淮西軍也會蠢蠢欲動。看的更遠一些,宣武軍力量的削弱,會襯托出突厥人的強大,朝廷中的田令孜勢力更加的危險。沒有了朱全忠的聲援,李克用隨時都可能殺入長安,李昌符和朱玫等人,根本不是李克用的對手。幾乎用腳後跟都可以想像得到,當李克用率領突厥騎兵殺入長安的時候,小皇帝只有再次選擇搬家的份。

    看來,新一輪的暴風雨,又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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