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鎮不大,張家宅院卻極大,連綿數里,佔據了石頭鎮的東南半邊,宅院內亭台樓閣,假山水榭,一應俱全,大大小小的房間也很多,光是正門進來就有三重。張家雖然在三年前搬到了歙州,但是在這裡還有人負責維護打理,因此看起來絲毫不顯得破舊。兩艘樓船上運載的五百名家丁,進入這所宅院之後,立刻好像一桶水傾瀉在了大沙漠上,馬上就看不到了。
老管家張奇貴專門將劉鼎安排在西側的廂房,這裡距離前廳很近,和外面只有兩道圍牆相隔,外面就是濃密的柳樹和榕樹,可以清晰的聽到外面的知了叫,現在乃是夏天,知了的叫聲十分的煩躁。當然,如果能夠靜下心來,又會覺得它們的叫聲挺可愛的,一切都是看人的心情而已。劉鼎現在心情不好,對這些知了的確不喜歡。
張奇貴回到正廳的時候,剛好聽到張祥鶴說道:「老譚,你去探一探,怎麼回事?鎮海軍為什麼封鎖江面?」
老譚是老家人,素來以打探消息快速有效著稱,他接令後馬上出去了。
張祥鶴在前廳那裡不安的來回踱步。
不久之後,老譚就回來了,匯報說道:「溧陽的紅巾盜又鬧起來了,李君這次鬧得特別凶,溧水和金壇都被他們攻下來了。鎮海軍封鎖江面,就是擔心紅巾盜從水面上發動進攻,同時切斷潤州通往長江上游的水道,據說有人私底下用錢財支助紅巾盜,但是不知道是誰。」
張祥鶴皺眉說道:「金壇也失守了?張郁在做什麼?」
老譚說道:「張郁正在困守延陵。」
張祥鶴眉頭緊鎖,良久沒有說話。
紅巾盜其實不是盜賊,而是李君率領的劉漢宏軍隊偏師,來源於他們都用紅巾包裹頭顱。因此自稱紅巾軍,但是大多數人都將他們稱作紅巾盜,因為這些紅巾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凶殘暴虐之處,比起往日的黃巢起義軍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潤州、蘇州等地,本來就是較富庶較平靜的區域,只是因為黃巢起義軍的到來,這裡才到處燃起了戰火,而紅巾盜的到來,則將這片地區徹底地推入了地獄。
劉漢宏原來是山東兗州人。隨同泰寧節度使齊克讓一起鎮壓黃巢起義軍。但是他素有野心,劫掠軍隊的輜重投靠了黃巢,然而,在朝廷軍隊的追擊下,他力不能支,加之他對黃巢的不滿,於是又投靠了朝廷,被封為忠武軍的牙將。乾符五年隨同宰相王鐸率軍前往湖南,準備阻止黃巢起義軍北上。
當時宰相王鐸率領軍隊駐紮潭州(湖南長沙)。抵抗黃巢,無奈黃巢勢大,千萬竹筏順湘江而下,瞬間就將潭州攻佔,唐軍統軍大將,憲宗時代名將李晟地孫子李系戰死,二十多萬唐軍一觸即潰,一直潰退到荊州附近才勉強站穩腳跟。黃巢起義軍隨即佔領了岳州等地。
王鐸熱愛享受生活。大軍出征依然帶著近百位嬌妻美妾,鶯歌笑語。充斥軍營,他退到了荊州以後,覺得這裡還不安全,於是下令劉漢宏率軍在此固守,等待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率軍增援,共同抵抗黃巢,自己則帶著嬌妻美妾回去長安躲避。其時黃巢隨時會殺到荊州,劉漢宏感覺據守荊州乃是死路,王鐸明顯是要自己做替死鬼,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帶領軍隊洗掠了荊州,搶掠了大量的財貨,還一把火燒掉了江陵,然後當起了流寇。
其後,劉漢宏和朝廷互相討價還價,先是擔任宿州刺史,他覺得這個職位太小,不滿意,最後朝廷任命他為浙東觀察使,管轄越州(浙江紹興)、明州(浙江寧波)、台州(浙江臨海)一帶,劉漢宏這才欣然上任。但是,他在這裡,遇到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就是杭州刺史董昌。
董昌同樣是在抵抗黃巢起義軍的戰鬥中起家的,最後成功驅逐杭州刺史路審中,自稱杭州刺史留後,他英勇善戰,身邊又有一大群死士,朝廷也不敢拿他怎麼樣,於是默認了這個事實。在浙東,劉漢宏和董昌召開激烈的爭奪,董昌麾下有猛將錢相助,又有大量死士,連續擊敗劉漢宏,導致劉漢宏的軍隊流散各地。劉漢宏連續對董昌發起數次進攻,結果都被董昌擊敗,於是實力慢慢的衰退。
但是在鎮海節度使轄區,劉漢宏地部隊則顯得非常地頑強,這些部隊以李君為首,控制了金壇、溧陽、溧水等地區,鬧得潤州的西邊雞犬不寧。李君據守的溧陽,處在鎮海軍節度使和宣歙觀察使之間,兩邊都可以進退,東邊鎮海軍進攻,他可以撤退到宣州境內,西邊宣州軍進攻,他又可以逃到潤州境內。
偏偏鎮海節度使周寶自覺高人一等,出身高貴,很是看不起宣歙觀察使秦彥,因為秦彥原來是黃巢起義軍的將領,後來投降了高駢,最終出任宣歙觀察使。黃巢和高駢都是周寶痛恨的人,周寶根本不想和秦彥合作,秦彥多次提及聯合進剿李君,都被周寶拒絕,因此給了紅巾盜更多的生存機會。
駐守延陵的鎮海軍大將張郁,連續被李君打敗,現在只能困守延陵。張曦均要投奔的薛朗,正在句容組織對紅巾盜地圍剿,但是鎮海軍主要的兵力,都在張郁那裡,薛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才不得不請求張曦均地幫助。張曦均和張祥鶴帶領自己的家丁,就是要趕到句容去,協同薛朗作戰。聽說紫巾盜如此勢大,張曦均和張祥鶴都不免有些憂慮,他們這五百人杯水車薪,如果能夠消滅兵力上萬的紅巾盜?
卻說劉鼎在張家宅院養傷,兩耳不聞窗外事,傷口慢慢的復原。只是,沒有將消息成功的傳回去舒州。總是覺得內心裡沒有底,生怕自己無緣無故失蹤以後,舒州會自己鬧將起來,如果舒州真的出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基地。可能就這樣毀掉了。金澤南組建三眼都的時候,留下了三眼都最高等級地暗號,他是知道地。他抽時間到石頭鎮的周圍轉了好多圈,留下了三眼都地聯絡信號,卻始終沒有人前來接頭。
這天,劉鼎同樣在碼頭邊的柳樹底下徘徊,看看有沒有運氣遇上三眼都地人,只看到江面上鎮海軍的戰船不斷的來往。將長江封鎖的水洩不通。所有要到上游去的船隻,全部都被攔截下來,同樣的,順流而下的船隻,也有很多被扣留。碼頭不斷的人來人往,卻沒有人跟劉鼎聯繫。結果直到傍晚時分,三眼都地人才出現了,原來是個戴著斗笠地漁夫。^^首發?君?子??堂?^^他來到柳樹旁邊,準確的對上了暗號。然後順著箭頭的方向來找劉鼎。
「白樸?」劉鼎非常意外的說道。
「大人?」
白樸同樣顯得驚訝無比。
劉鼎說道:「原來你在這裡。」
白樸同樣說道:「原來你在這裡。」
劉鼎又好氣又好笑,急忙將白樸拉到偏僻的地方,這才問起舒州的事情來。
自從雷池水寇被改編成舒州水軍以後,原來被關在牢房裡的雷暴和白樸自然也放了出來。兩人都是薛檀雅的忠心手下,但是薛檀雅既然決定要回去波斯,他們兩個也只好另謀出路。雷暴去了雷洛率領地舒州水軍第三艦隊,白樸則自願加入了三眼都。白樸外貌普通,就算見了面都很難描述他的模樣。剛好符合三眼都成員地要求。
劉鼎並不知道白樸在金陵府執行任務。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白樸是臨時增派到金陵府的。劉鼎和袁思禮同時失蹤。舒州的確產生了不小的混亂,還以為他們倆出了什麼意外,於是趕緊發散人手去到處尋找。佴泰和韋國勇商量著,都覺得劉鼎會不會是和袁思禮兩個偷偷的摸入了廬州,想要刺殺貝禮翊,因為兩人的功夫都如此高超,膽子又大,天底下沒有他們不敢幹的事情。尤其是因為林詩梓的關係,舒州出動軍隊無法完成任務,於是愧對林詩梓地劉鼎乾脆做獨行俠,想要刺殺或者劫持貝禮翊換取林度和林夫人地自由,這也是非常符合劉鼎的個性地。
當然,其他的推斷也不少,只是都不及這個推斷合情合理。三小姐林詩梓本來病懨懨的,內心裡恨透了劉鼎,但是聽說劉鼎居然帶著袁思禮去廬州刺殺貝禮翊,馬上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但精神重新振作起來,而且還天天為劉鼎在佛像前祈福,虔誠的不得了。更荒唐的是,有人小心翼翼的推斷,劉鼎會不會悄悄到金陵府去找裴凝紫,至於說出這個推斷的人是誰,現在已經不可考,反正白樸就這樣來到了金陵府。結果他還沒有找到裴凝紫,卻先看到了劉鼎。
白樸好奇的說道:「將軍,小袁呢?」
劉鼎說道:「哪個小袁?」
白樸詫異的說道:「袁思禮啊!」
劉鼎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舒州還不知道自己被李嗣源暗算了,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帶著袁思禮前往廬州刺殺貝禮翊去了,倒替自己掩蓋了一樁天大的醜事,雖然說不誠實不是好孩子,但是作為舒州的軍政長官,作為鷹揚軍節度使,作為右鷹揚衛中郎將,時刻都要在部下面前保持機智勇敢的形象,如果這件事情被曝光,的確是很不光彩的,於是將錯就錯的歎了口氣,遺憾的說道:「我們刺殺貝禮翊失敗,我讓他回老家去了。」
白樸關切的說道:「那大人你……」
劉鼎晦澀的說道:「我……貝禮翊派出大量軍隊來追殺我們,我中了他們一箭,不小心騎馬墜江,剛好有艘大船將我送到了金陵,我就在這裡暫時養傷。」
他轉過身來,讓白樸看到自己背後的傷疤。
經過幾天的調養,他的傷口已經結疤,隔著衣服都可以看到。
白樸還是有些奇怪的說道:「為什麼不讓小袁到舒州養傷呢?」
劉鼎不欲多做解釋,對白樸說道:「這是我的安排。你馬上將我安然無恙的消息傳遞會舒州,但是一定要保密。只有佴泰、韋國勇和三小姐等幾個人知道,我不在舒州地時候,軍政由佴泰和韋國勇兩位大人商量決策。另外,你還要傳令給他們,盡快安排蕭騫迪帶領額頭上沒有標記的鬼雨都戰士。安排龍歌和馬躍帶領龍戰士,秘密潛行到金陵府來,我在這裡等他們。」
白樸一聽這個,就知道劉鼎不是在泡妞了,這是軍事機密,他不應多問,於是用腦子快速的記下來。
劉鼎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其他人偷聽。才低聲的說道:「日後我們還用那棵柳樹做標記。有事我會找你的。」
白樸答應著。
劉鼎看看四周,低聲說道:「好了,你先走!」
白樸點點頭,戴上斗笠,迅速離開。
一會兒以後,劉鼎也離開這裡,回到張家大院。
解決了這件事情以後,劉鼎心情暢快。覺得那些知了地叫聲也沒有那麼討厭了,這天晚上也睡得特別的安穩。第二天起來精神百倍。透過圍牆間的縫隙,他可以看到張家的家丁們正在操練,準備投入到和紅巾盜作戰中去。張家從歙州帶來了五百名的家丁,毫無疑問,這些家丁的裝備和訓練都已經不錯,所有裝備都是軍用品,人員也都是專業的士兵。張家家丁分成四隊,隊長分別是於藺、穆跑、蔡蕃、糜特。刀盾手、弓箭手一應俱全。看起來倒也似模似樣,只是劉鼎現在眼界高了。不免覺得他們有些孱弱。
張奇貴暫時沒有繼續來嘮叨自己,看來他們的事情也很忙,畢竟,他們是三年後回到石頭鎮,說不定已經有無數地朋友登門拜訪了。事實上也是如此,前廳地***通常都要很晚才熄滅,張曦均和張祥鶴都沒有來看過自己。然而,在這種忙碌的背後,劉鼎始終覺得有點危機感,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這天晚上,劉鼎忽然聽到遠處有混亂的腳步聲傳來,跟著有人大聲喊叫起來:「紅巾盜殺來了!紅巾盜殺來了!」
劉鼎內心微微一動,敏捷的從床上跳下來,隨手操起門閂,悄悄的走出門口,爬到牆頭上四處張望。只看到前院火把通明,張家的家丁們都急忙進入戰鬥狀態,弓箭手開始在牆頭上佈陣。張曦均和張祥鶴兩人,也手提長劍親自督戰。那張曦均威風不減當年,面目冷峻,腰桿挺直,張祥鶴卻是優雅斯文,使用的長劍似乎也更像工藝品,細長而華麗。
不久之後,在張家大院的外面,密密麻麻都是火光,大隊地敵人到來了。火光中,的確有很多紅頭巾包裹地士兵,熊熊燃燒的火把,照耀著紅色的頭巾,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很快,這些紅巾盜就將張家大宅院完全包圍起來了,並且前面的弓箭手開始列隊,對張家宅院發動齊射。
嗖嗖嗖!
不斷傳來箭鏃破空的聲音,跟著箭鏃落在宅院的各個角落,發出雜亂的聲音。
有人在箭鏃中倒下了,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圍牆後面地家丁們,都不得不暫時低下了腦袋。
在箭鏃地掩護下,一隊紅巾盜上前,拋出長長的勾索。這些勾索似乎和樓船上使用地飛鐃相同,前面都有很大的開叉,勾住了目標以後,將會牢牢的緊抓不放。這是很簡單的武器,使用方法也很簡單,無非是要將圍牆勾塌而已。但是不得不承認,最簡單的辦法,往往是最有效的辦法,但見三四條飛鐃拋過來,緊緊的勾住圍牆,外面的士兵用力一拉。
轟隆隆……
圍牆馬上倒塌了一大截,圍牆後面的弓箭手紛紛落地,跟著就被迎面而來的箭鏃大部分都射死在地上。有幾個弓箭手運氣比較好,被掩埋在廢墟裡面,暫時躲過了對方的箭鏃,可是進退不得,苦不堪言。
紅巾盜又將勾索拋出去,勾住別的圍牆,跟著用力一拉。
轟隆隆……
又是一大片的圍牆倒塌。圍牆後面的張家家丁們同樣被拉倒在廢墟裡,承受著紅巾盜要命的箭鏃襲擊,中間大部分人就此死亡,還有些人在頑強的掙扎,最終依然逃脫不了死神地擁抱。箭鏃不斷的落下。廢墟上面的人基本上都被射成了刺蝟,渾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箭鏃。
嗖嗖嗖!
圍牆連續被勾開了兩個巨大的口子,不少家丁們都暴露在對方的怒箭下,密集地箭鏃不斷的射過來,圍牆後面的家丁們紛紛倒下,倖存的急忙向後撤退,結果在撤退的過程中,又有不少人死亡。那個叫做糜特的家丁隊長。也被紅巾盜的利箭射中。倒在了庭院的正中間。
糜特倒下,張家地家丁士氣頓時受到了嚴重地打擊,儘管他們還不斷的反擊,射出凶狠的箭鏃,可是氣勢上卻弱了很多。^^首發?君?子??堂?^^紅巾盜趁機一擁而上,從缺口中蜂擁而入,潮水般的湧上來。張家家丁們人單力薄,張曦均只好下令家丁們退守內院。縮小防守的範圍。外面的大部分宅院,都被放棄了。
劉鼎所在的廂房。也被放棄了,劉鼎悄悄的隱藏在角落中,不斷有紅巾盜從劉鼎地前面經過,卻沒有看到劉鼎的身影。突然間,劉鼎從暗處中一下子躍出來,一下子跳到一個紫巾盜地後面。那個紅巾盜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劉鼎已經一門閂打在他的後腦上,噗的一聲。腦漿迸裂。這個紅巾盜一聲不吭的倒下去。隨即,劉鼎從這個紅巾盜的身上拿起一把鐵胎弓。然後又摘下他身上的雕翎箭。輕輕的掂了掂鐵胎弓,發現它真的很沉,試了試弓弦,硬地可以。
這種弓有個專名地名字叫做鐵胎弓,可見其獨特之處,江南的造弓木材稀少,紫杉木幾乎沒有,因此有弓匠在弓背內夾入薄薄地鐵片,甚至在弓弦也夾雜了特別細小的金屬絲,使得鐵胎弓的威力要遠遠大於普通的蛇脊長弓。當然,鐵胎弓的成本,要比蛇脊長弓高很多,製造工藝也困難很多。根據情報資料顯示,這些鐵胎弓一般都是馬鞍山的沈家出產的,只有他們才有這樣的技術。
純正的鐵胎弓,沒有上百斤的力氣,是絕對拉不開的,而要真正投入使用,沒有一百五十斤的力氣,休想將箭鏃成功的射出去,這個紅巾盜的身材很高大,可惜他的反應慢了點,要不然……嘿嘿!自從被李嗣源襲擊了一會,劉鼎現在沒有那麼狂妄了,不過這小小的紅巾盜還不放在眼裡。
劉鼎還沒有真正單獨使用過弓箭殺人,他拿著鐵胎弓和雕翎箭,好像是初次上戰場的新兵一樣,到處尋找有價值的目標。很快,他發現了左側有一個大漢,正在手舞足蹈的吼叫著,喝令自己的手下不斷的進攻。在他的身邊,始終都有四個衛兵,顯然是個有身份的傢伙。
李嗣源雖然暗算了他,但是李嗣源教導的騎術和射術,絕對是貨真價實,沒有絲毫的花假,現在的劉鼎,用來弓箭來自信多了。他慢慢的拉開弓弦,瞄準了那個有身份的紅巾盜大漢。
嗖!
雕翎箭呼嘯而去,發出刺耳的破空聲。
噗!
二十丈之外的那個紅巾盜大漢,身體被雕翎箭帶著向右邊旋轉著,跟著撲通一聲倒地。
雕翎箭準確的射中了他的身軀右側,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的半邊身體都撕碎了,但是因為沒有命中要害,他居然還能在地上掙扎,隨即就被劇烈的痛苦衝擊的昏迷過去。他在惡狠狠的詛咒,這個該死的弓箭手,為什麼不一箭射死他,而要他承受如此難受的痛苦。
他身邊的紅巾盜大吃一驚,急忙尋找箭鏃來襲的方向,前面正在搜索的紅巾盜,也馬上將目光轉到了劉鼎這邊。
劉鼎一箭得手,立刻轉移陣地,只聽到後面嗖嗖嗖的聲音不斷傳來,箭鏃不斷的落在他剛才藏身的地方,將那片區域全部釘成了刺蝟。他貓著腰,從斷裂的圍牆後面跳過,迅速轉移到了第二個隱藏點。張家宅院的圍牆雖然被拉倒了兩個大缺口,但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還是很多的。
很快,劉鼎發現了第二個目標。
在距離他大約二十三丈之外,同樣有個紅巾盜地軍官在發號施令。在他的周圍,至少有四個紅巾盜的低層軍官。
劉鼎再次屏住呼吸,瞄準了這個目標。
嗖!
雕翎箭呼嘯而去。
那個紅巾盜頭子一頭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箭鏃穿透了他的胸膛,登時了結。
他身邊的紅巾盜士兵頓時嘩然。下意識地蹲下身體。
也就在這時候,劉鼎感覺到背後一陣刺痛,可能是傷口被扯裂了,他只好放下鐵胎弓,悄悄的在圍牆的後面喘息著。鐵胎弓的殺傷力極其強大,可是需要的力量也很大,尤其是背部和臂部的力量,這樣一來。他背後的傷口就不可避免的要被扯裂。他只好將鐵胎弓暫時藏好。一手一枚雕翎箭,繼續尋找殺敵地機會。
紅巾盜現在重點進攻地方向,是張家大院的三重門。在張家大院的三重門後面,張家的家丁顯然抵抗的非常激烈,不斷有箭鏃射出來,將衝上來的紅巾盜殺死在地上。因為收縮了防線,張家家丁控制的區域雖然小了,人員卻變得非常密集了。
那張曦均在兵部曾經擔任過員外郎。後來又擔任過潤州刺史,還算知兵。他非常明白,只要拖到天亮,駐守句容的薛朗就會派兵前來增援,危機自解。那些紅巾盜顯然也深知這一點,因此不斷地發起攻擊,他們用盾牌和桌椅組成抵擋箭鏃的防線,一步一步地壓縮中間的空地。在盾牌的背後,還有那些抓著勾索的士兵。但是現在張家的家丁們都知道他們的勾索威脅所在。所以箭鏃不斷的往他們身上招呼,在他們有機會拋出勾索之前。就將他們殺死。
嗖嗖嗖!
噗噗噗!
張家家丁們射出的弓箭,不斷地落在盾牌上,發出非常沉悶地聲音。
有部分的箭鏃,從盾牌或者桌椅地中間穿過去,射中了後面的紅巾盜,於是紅巾盜不斷的有人倒下。
然而,上來的紅巾盜越來越多,倒下的人,馬上就有人填補了他的位置,依然不顧一切的向著三重門挺進。
劉鼎靜靜的躲藏在暗處中,觀察著兩邊的動靜,根據他的估計,紅巾盜的數量至少有三千人,也就是說,是張家家丁的六倍。不說別的,就是這個人數上的優勢,就足夠蕩平張家大院了,因為張家大院不是軍事要塞,除了薄薄的圍牆之外,他們一無所依。如果沒有別的辦法,張家大院或許天亮前就要被剷平了。
事實上,在張家大宅裡面,悲壯的氣氛正在慢慢的瀰散,幾乎每個人都想到了戰死的後果。紅巾盜的數量如此之多,張家大院又不是可以堅守的要塞,現在紅巾盜的攻勢越來越猛烈,那些家丁們已經傷亡了三分之一,家丁隊長糜特也戰死了,偏偏現在距離天亮至少還有兩個時辰。
有兩個時辰的時間,足夠紅巾盜蕩平張家大院了,他們那些古怪的飛鐃,的確是攻打張家大院的利器啊,家丁們現在可以依靠的,就是三重門左右兩邊的圍牆,但是如果這堵圍牆也被紅巾盜勾塌的話,他們就只能和紅巾盜進行肉搏戰了。^^首發?君?子??堂?^^三千對五百,肉搏戰的結果可想而知。在三重門的後面,張曦均仰視深藍的天空,緩緩的說道:「我張曦均上報國家朝廷,下報黎民百姓,此生無憾,祥鶴,你後悔嗎?」
張祥鶴雖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倒也不怕死,他狠狠的揮舞著精細的長劍,目光熠熠的說道:「在我倒下去之前,我一定要殺死至少五個紅巾盜!」
張曦均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紅巾盜,嘿嘿,紅巾盜……」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蒼老,有些模糊不清,張祥鶴也沒有太在意。
這時候,外面的紅巾盜攻擊的越來越猛烈了,圍牆後面的家丁也不斷有人中箭倒下。
劉鼎在暗處了躲藏了小半會兒,順著破碎的圍牆和廢墟慢慢的潛入到紅巾盜的後面,想要找機會在紅巾盜地後方製造混亂,迫使紅巾盜分兵。正在潛行間,忽然看到前面有動靜。身體悄悄的停下來。
原來,是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個胖嘟嘟的軍官到場,這個軍官看起來應該是最高級別的,因為他周圍的衛兵少說也有二十人,從四面八方跑來向他獻媚地軍官。也有差不多二十人。胖軍官的軍裝嚴重不整,好像是從被窩裡面爬起來的樣子,醉眼惺忪,腳步輕浮。
旁邊剛好有個廢墟,劉鼎順手撿了一把橫刀,一彎腰鑽入了廢墟裡面,靜靜的注視著胖軍官的動靜。
那些兵丁護衛著那個胖嘟嘟的軍官過來,似乎想要看看三重門這邊的戰鬥情況。一行人邊走邊說話。
有人說道:「張家氣數已盡矣。只帶來了五百名家丁,咱們出動三千人,固然是雷公打豆腐,卻是不過癮。」
旁邊有人說道:「誰叫他們急匆匆的從歙州趕來送死?既然來了,咱們就不能不盡到地主之誼,你們說是不是?」
有人淫笑著說道:「為什麼他們不將家眷也帶來呢?聽說,張家姑奶奶們個個年輕貌美,床上功夫都是好厲害地。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一大群人都發出會意地淫笑。
有人巴結著說道:「就算張家的姑奶奶們都來了,那也是將軍首先享受。哪裡輪得到你?」
馬上有人接口:「那是,那是,只是,咱們收拾下手尾難道不行嗎?」
一大群人繼續發出會意的淫笑。
有人說道:「可惜啊可惜!這麼好的機會,就此被她們逃過了。」
那胖嘟嘟的軍官志得意滿,滿面紅光的說道:「你們都是蠢材!難道她們在歙州,咱們就享用不了嗎?咱們抓住張曦均和張祥鶴,要那些女人們用身體來贖。到時候她們為了自己的相公。還不是乖乖的聽令,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讓她們推車就推車,坐蓮就坐蓮,吹簫走後門,保準她們比天香樓地妓女還聽話!」
旁邊馬上恭維如潮。
「大人英明!」
「大人就是聰明!」
「都說跟著大人絕對不虧,你們還不相信,現在相信了吧!」
胖嘟嘟的軍官似乎對自己地計謀十分滿意,嘟囔著說道:「盡量生擒他們,尤其是張曦均和張祥鶴兩人,不但要那些女人投降,還要讓薛朗進退不得,最好是乖乖的自刎了事。我們放著大好的夜色不用,卻跑來這裡打仗,容易嗎我。」
立刻有軍官傳令下去,大聲說道:「大人有令,盡量抓活的!」
胖嘟嘟的軍官說道:「好了,差不多了,加快進攻速度……我還要回去天香樓啊!」
旁邊的軍官都媚笑著說道:「大人放心,絕不耽誤您的時間……」
劉鼎突然從廢墟躍出,箭步衝向胖軍官。
胖軍官身邊的衛兵倒也反應極快,急忙擋在胖軍官地面前。
然而,劉鼎伸手就是一刀,最前面地兩個衛兵,就被斜斜的劈成了兩段,跟著又是一腳,將後面地兩個衛兵踢開,瞬間就衝到了胖軍官的身邊。
那個胖嘟嘟的軍官幾乎嚇暈了,居然沒有動作,甚至連眼珠都忘記眨動了。
劉鼎伸手扣住對方的喉嚨,將他擋在自己的面前。
周圍的衛兵們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驀然間,有個軍官從劉鼎背後一刀刺來,劉鼎將胖軍官向後面一拉,擋在刀鋒的面前。
哧!
尖刀剛好刺在胖軍官的小腹上,胖軍官頓時尖叫起來。
那個軍官微微一愣,急忙收刀,劉鼎已經一刀將他梟首,跟著一腳將他的屍體踢開。
其餘的軍官頓時不敢動。
劉鼎朝裡面叫道:「張祥鶴,出來五十個人幫我!」
張家的家丁們急忙將情況報告給張曦均和張祥鶴。
張祥鶴又驚又喜,爬上牆頭一看,果然看到劉鼎握住了胖軍官,當即手握細劍,帶著五十個家丁衝了出來。
紅巾盜想要阻攔,劉鼎緊握著胖軍官的喉嚨,厲聲喝道:「讓開!」
他手下用力,胖軍官頓時慘叫一聲,臉色不斷的發抖,連聲說道:「讓……讓……讓……」
那些紅巾盜只好讓開一條路。
張祥鶴帶著家丁來到劉鼎的身邊,圍成一個圈,掩護劉鼎緩緩的撤退。
那些紅巾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進入三重門,卻找不到絲毫破解的辦法。
轟隆隆……
厚厚的鐵門關上,張祥鶴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劉鼎將那個胖軍官一推,他就歪倒在地上,慘叫不已。
張祥鶴狠狠的踢了他兩腳,氣憤的說道:「說!你是紅巾盜的什麼官?為什麼攻打我們?」
胖軍官只知道捂著自己的小腹慘叫,根本不回答,倒是旁邊的張曦均臉色嚴峻,目光熠熠的看著劉鼎,緩緩的說道:「他不是紅巾盜的人,他叫丁貴,是丁從實的侄子!外面的紅巾盜,都是周寶的心腹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