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長江,浪花淘盡英雄。
夏季江水大漲,淹沒了兩岸的蘆葦蕩,江面看起來遼闊無邊。
在湧動的奔流中,兩艘樓船順流而下,船頭破開雪白的浪花。這兩艘樓船的外表都十分的嶄新,雪白的木材原色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在樓船的兩側,站著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家丁,目光熠熠的盯著浩浩蕩蕩的長江。他們雖然沒有穿著軍服,身上也沒有軍隊的標誌,但是他們和實質性的軍隊沒有什麼區別,暗灰色的服裝也是統一的,黑色的頭巾也是統一的,就連使用的蛇脊長弓、雁翎刀、步兵甲都是軍用品,偏偏兩艘船上卻沒有懸掛任何軍隊的旗幟。
在最大的樓船上,船頭位置有兩老一少,正迎著江風,凝視著下游。左邊的灰袍老人鬚髮俱白,眼睛深陷,眉宇間自有一股威嚴,滔滔江水在他看來不過是一條小溪。他凝視著遠方,聲音蒼老而有力的說道:「沒想到,離開鎮海整整三年,最終還是要回去啊!鎮海,我夢縈魂繞的鎮海啊!我們又回來了!」
他身邊的少年公子大約二十歲,眉清目秀,衣裝也十分的華麗,眼睛漆黑而明亮,他輕快的說道:「爹爹常說賺錢是鎮海好,生活卻是歙州好,孩兒還以為爹爹在歙州生活了六年,會忘記了鎮海的生活呢!沒想到,爹爹還是如此地牽掛鎮海!」
灰袍老人含笑說道:「祥鶴。這次我們回去鎮海,可能會受到很多的阻力,你做好思想準備了嗎?怕不怕?」
少年公子挺直胸膛,堅決的說道:「爹爹放心,孩兒已經準備好了,任憑他鎮海是風高浪急。孩兒都絕不退縮半步!既然朱家都敢派人到鎮海來。我們張家當然不能示弱。」
灰袍老人說道:「你既然有此雄心壯志,爹爹也就放心了。家裡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就讓我們在鎮海好好的戰鬥吧!」
少年公子說道:「正是!」
兩人身邊的老管家低頭肅立,一言不發。
這個灰袍老年人叫做張曦均。老管家叫做張奇貴,少年公子叫做張祥鶴。張家祖上在許州,安史之亂以後,搬遷到江寧,後來黃巢率領起義軍洗掠江南,他們又搬遷到歙州,但是大部分地友人都還在鎮海。這次鎮海出現了危機,他們受友人地委託。帶領五百勇士從歙州趕往鎮海,準備助友人一臂之力。
張曦均忽然說道:「管家。去看看那個人醒來沒有。」
張奇貴答應著,來到下面的船艙。
這艘樓船顯然不是作為戰爭用途使用的,船艙很大,艙室也很多,因此房間都顯得比較大。在船中間的位置,有個標準地客房。張奇貴剛走進去,就看到在他的面前,一個精壯的漢子仰首站立。透過狹窄的窗戶看著外面的動靜。他的肋下還纏著厚厚的白布。在後背的位置,隱隱有血水繼續滲出來。將白布染紅了一小片。
聽到後面地腳步聲,精壯漢子緩緩的轉過身來,目光如電,上下打量著張奇貴,隨即溫和下來。張奇貴沒來由地覺得有點膽寒,覺得對方的目光有股慘烈的味道,好像還有點燃燒的仇恨,被這樣的目光籠罩著,彷彿自己的生命還不如一隻螞蟻脆弱。幸好這股慘烈和仇恨的味道立刻消失了,他才覺得稍稍放下心來。自從將這個男人救上來以後,張奇貴就感覺對方絕非常人,現在一見,更加確定了這樣的想法。
事實上,老管家地眼睛還是很毒地,這個精壯漢子正是劉鼎。在長江邊上,李存進一箭準確的射中了劉鼎地後背,他帶著長長的箭鏃跳入了滔滔江水,成功的避過了三個突厥人的暗殺。但是江水中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在江水中滔滔起伏,背後的傷口不斷的流血。幸好這時候是夏天,江水比較溫暖,對人體沒有什麼威脅。然而,夏季的長江水,一眼看不到邊,他根本找不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好不容易的,他才遇到了過往的兩艘樓船,於是努力的靠近了船隻,同時發出求救的叫聲。樓船上不知道是什麼人,將他救了上來,船上還有郎中,幫他拔掉了箭鏃,還給他處理了傷口,因為失血過多,在此期間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看到面前不斷有人影晃動,可是卻無法看的清楚,直到現在才逐漸的清醒過來。
劉鼎看著張奇貴,緩緩的說道:「是你救了我?」
張奇貴說道:「是我們家的少爺救了你。」
劉鼎緩緩的說道:「大恩不言謝,日後必有厚報。」
張奇貴忍不住笑了,說道:「你能報答什麼?我們張家要什麼沒有什麼?」
劉鼎目光輕輕的閃了閃,慢慢的說道:「你家主上姓張?」
張奇貴說道:「我家主上張曦均,公子張祥鶴。」
劉鼎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是歙州張家。」
張奇貴有些奇怪的說道:「你也知道我們張家?」
劉鼎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東南四大姓,朱、張、顧、陸,張家名聲在外,我怎麼會不知道?「
顧琦方自從投靠了鷹揚軍以後,劉鼎從他那裡瞭解到江南的很多風土人情,對江南的各個大家族也有一定的瞭解,老管家說出了張曦均的名字,他就知道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歙州的張家現任家主張曦均,原來是朝廷的兵部員外郎,後來調任潤州刺史。成為鎮海節度使裴琚地副手,但是後來裴琚罷官去職,周寶接任節度使,張曦均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周寶表面上對裴琚十分尊敬,實際上卻在不斷排斥裴琚之前任用的人員。最終。張曦均自動辭職,離開了鎮海,並將家族遷移到了歙州。這次張曦均到鎮海去,不知道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奇貴仔細打量著劉鼎。試探性的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劉鼎晦澀的說道:「在下姓舒,單名雷,舒雷。」
張奇貴說道:「舒壯士是何方人士?為何中箭下江?」
劉鼎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深沉的看著外面滔滔地江水,緩緩地說道:「舒雷乃壽州人士,初時在顧大帥手下當兵,不幸遭遇淮西軍攻城,拚死奮戰卻不能阻止壽州陷落。城破以後。跟隨亂軍在安豐塘附近遊蕩,伺機殲滅零星的淮西軍。後來投靠了光州。在刺史韋紹禹的手下做事,淮西軍一路進攻,打到了光州,韋紹禹要投靠淮西軍,舒雷堅決不從,於是逃出來,一路南下,另謀明主。結果在廬江附近遇到大批的淮西軍。舒雷寡不敵眾,只好投江避敵。」張家樓船救起劉鼎地江面。恰好在廬江的旁邊,劉鼎描述的細節也算合情合理,張奇貴並沒有懷疑,感歎的說道:「你真是命大,給你療傷的郎中說,射箭之人出手極狠,箭頭幾乎要從你的前面穿過,幸好沒有傷及五臟六腑,要不然……」
劉鼎微微搖頭苦笑。
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手下,出手能不狠嗎?
張奇貴見他苦笑,以為他不願意提起之前的事情,於是不再追問。
劉鼎忽然說道:「現在在哪裡了?」
張奇貴說道:「就到江寧了。」
金陵府又叫江寧,乃是鎮海節度使地管轄範圍,原來的鎮海節度使衙門,就在金陵府,但是周寶接任節度使以後,因為和淮南節度使高駢有私仇,於是將節度使衙門搬到了潤州,剛好在揚州地對面。兩人隔江相望,相互間距離不到三百里。淮南軍和鎮海軍時不時的對罵甚至大打出手,周寶深以為樂。
劉鼎再次微微苦笑。
沒想到突厥人的一箭,居然將自己送到了千里之外,送到了鎮海節度使周寶的地頭。周寶為人強毅,唐武宗很欣賞,擢為金吾將軍,涇原節度使。黃巢義軍攻陷長安後,周寶率軍護駕,屢次與起義軍作戰,可謂是黃巢起義軍的死敵。劉鼎入主舒州以後,周寶對舒州有濃濃的敵意,下令鎮海軍水軍斷絕舒州的一切貿易往來。周寶如果得知自己的身份,多半會將自己抓起來吊死。
老管家張奇貴乃是富有同情心之人,見劉鼎不斷苦笑,以為他是為未來地日子發愁,於是勸道:「舒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也不用傷心了。看你地身體這麼健壯,又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在這種亂世,實在是大展身手地好機會,日後能混個功名,光宗耀祖也說不定。」
劉鼎點點頭,打起精神說道:「大恩不言謝,能不能讓我見見你們家老爺,救命之恩,理應當面道謝。」
張奇貴說道:「你隨我來。
他帶著劉鼎來到甲板上,張曦均和張祥鶴剛好在船頭,看著浩浩蕩蕩的長江。這時候,樓船距離江寧已經很近了。所謂近鄉情更怯,一老一少都默然不語。劉鼎看到兩人的背影,就覺得左邊的灰袍老人不容易蒙騙,他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就是腰板非常挺直,想必之前在軍隊裡面磨練過。張曦均壯年時曾經擔任過兵部員外郎,想必這個老人就是他了。
正要上去當面道謝,江面上忽然出現了幾艘鎮海軍的戰船,遠遠的朝著樓船揮舞旗幟,要樓船停下來接受檢查,樓船上的家丁都下意識的握緊了武器,弓箭手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劉鼎淡淡的目光一掃,就發現樓船上至少有兩百名接受過訓練的准士兵,他們沒有頭盔,全部都用黑色的頭巾包頭,看起來非常的肅穆。這些人使用的全部都是正規地唐軍武器,看來張曦均在離開鎮海的時候。將自己的衛隊都全部帶走了,現在又帶了回來。
張祥鶴皺眉說道:「是周寶的人。」
張曦均鎮定自若的說道:「少安毋躁。」
兩艘樓船緩緩的停住,樓船上地家丁已經悄悄地拉開了弓弦。一會兒以後,四艘鎮海軍的戰船靠上來,帶頭的軍官就要跳上船來檢查,其餘的鎮海軍士兵則同樣手持武器。嚴陣以待。張家地樓船雖然人數眾多。但是沒有大型弩機和投石機,鎮海軍的鬥艦上卻有大型弓弩,在陽光的照耀下,劉鼎甚至可以看到左右兩邊鬥艦上弩箭箭頭反射的寒光。
張祥鶴走到船舷邊上。大聲說道:「我們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薛大人請來的,哪個敢輕舉妄動?」
那帶頭的鎮海軍軍官說道:「拿出薛大人的文書來!」
張祥鶴拿出文書,交給旁邊的家丁隊長,朗聲說道:「糜特,去交給他們!」
隨即有水手放出跳板,那家丁隊長糜特順著跳板走到對方地船上,將文書交給那個鎮海軍的軍官。
那軍官仔細看過文書以後,確信無疑。於是揮揮手,大聲說道:「過去!」
糜特將文書拿回來以後。樓船緩緩地繼續啟程,順江而下。
但見那軍官目送兩艘樓船的背影,眼神陰冷的說道:「立刻報告丁將軍,張曦均帶五百人到達江寧。」
樓船緩緩而下,劉鼎在旁邊看的明白,這兩艘樓船顯然已經被有心人盯上了,看來,張曦均這次前來江寧。不受歡迎的成分居多。薛朗是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在鎮海素有人望,和裴家的關係也很好。當初裴琚任用的官員,只剩下碩果僅存了。周寶自然不喜歡薛朗,為此薛朗還被周寶攆出了潤州,讓他到句容去負責對付肆虐的紅巾盜。張曦均此次帶兵南下,是不是要協助薛朗翻翻身?如果是那樣地話,他倒是可以留在鎮海渾水摸魚,免得在舒州束手無策。
他同時看到在江上還有不少地戰船在巡邏,全副武裝,虎視眈眈,凡是準備逆流而上的船隻,全部都被攔住了,只有順流而下地船隻,才有機會通行,但是被攔住的也不少,也不知道鎮海軍執行的到底是什麼標準。根據雷洛的報告,鎮海軍水軍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但是目前卻看不到這一點。
張祥鶴似乎有同樣的疑惑,自言自語的說道:「鎮海軍封鎖江面,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當然沒有答案。
樓船繼續向下,慢慢的向岸邊靠攏,隱約已經可以看到右邊的陸地,想必是江寧的管轄範圍了。
劉鼎來到張曦均的面前,彎下腰來,拱手說道:「多謝張老闆救命之恩,舒雷永記於
張曦均捋著鬍鬚,微笑著說道:「舉手之勞,無需多禮。」
張祥鶴打量著劉鼎的虎背熊腰,讚歎的說道:「你的身子骨還真不錯,這麼厲害的箭你都能活下來。」
劉鼎隨意的說道:「舒雷是戰場上出生入死之人,這身體自然要好一些。」
張祥鶴自言自語的說道:「出生入死……外面風大,你且下去繼續休息。」
劉鼎點點頭,再次道謝後離開。
張祥鶴看著他的背影,目光不停的閃動,頗有些心動的說道:「爹爹,我們這次去鎮海,周寶肯定不待見我們,我們只帶了五百人,恐怕遠遠不夠啊!一路上,我們還得多吸收些有能力的人才行。」
張曦均目光深沉,緩緩的說道:「祥鶴啊,此子絕非普通人,未必肯為我們效力。」
張祥鶴疑惑的說道:「為何這麼說?」
張曦均捋著鬍鬚,深陷的眼睛裡射出銳利的光芒,緩緩的說道:「此人上來甲板時目光專注,步伐堅定,道謝時言辭懇切,卻不焰媚,神態不卑不亢,離開時腳步如常,也不回頭,顯然曾經有過一定的地位,或許未必在你我之下。周圍鎮海軍官兵甚多,此人卻目不斜視。顯然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目光橫掃金陵府,精光爆現,似乎對金陵府有所圖。此人固然是友非敵,只是目標未必和我們相同。管家,他怎麼自我介紹來著?」
張奇貴說道:「他自稱來自壽州,在顧仁瞻手下當兵。後來隨清淮軍進入光州。韋紹禹要投降淮西軍,他不願意,就跑了出來,結果在廬江遇到大批的淮西軍。一路上追殺到了江邊,他為了擺脫淮西軍,不得不跳入長江。」
張曦均頜首說道:「壽州戰亂,他能活下來,地確不容易。此人不願意投靠淮西軍,不惜從光州逃到江邊,精神可嘉,勇氣可嘉。實力同樣非凡。我看他的神態,斷然不是碌碌之輩。若得他相助,我們在鎮海自然多了幾分勝利的把握。只是一切以其自願為準,不可強求,如果適得其反,反而不妙。」
張祥鶴點頭說道:「孩兒知道。等到了石頭鎮之後,我再和他開誠佈公的談談。」
張曦均朝張奇貴說道:「日常生活,不妨多照顧些,卻也不必巴結。」
張奇貴答應著說道:「老爺請放心。老僕自然明白其中的分寸。」
劉鼎回到自己的狹窄房間。聽了聽四周地動靜,緩緩地活動了一下四肢。發現背後的箭傷看來已經無大礙,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結疤。突厥人並沒有在箭頭上淬毒,這是他們比較值得稱道的地方,就算是善良如令狐翼,在必要的時候也會在箭頭淬毒地,不過該死的李嗣源,以後有機會還要找他算賬,舒州上下都被他騙的團團轉,這個臉丟得實在有點大。
他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同時總結這次遇襲的經驗教訓。
毫無疑問,自己是過於自信,明顯輕敵大意了。拿下了舒州,又和朝廷搞好了關係,還獲得了右鷹揚衛中郎將的稱號,如果說沒有點驕傲自滿,那是假話。儘管自己平時很小心謹慎,屢屢告誡部隊要戒驕戒躁,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的確是有些鬆懈了。李嗣源就是覓食的野豹,看準了自己最驕傲的時候,然後發動致命地一擊。
李嗣源最大的本事,就是隱藏地極好,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之外,他在別的方面做的一絲不苟。他教導鬼雨都戰士騎術的時候,的確沒有絲毫的隱瞞,要求非常嚴格,甚至顯得有點變態,鬼雨都戰士對他都是又敬又怕。同時,在日常的生活上,李嗣源也顯得不偏不倚,不卑不亢,既沒有因為自己地高超功夫而看不起別人,也不會故作謙虛,他給人地感覺很正常,所以鬼雨都戰士都非常喜歡他。事實上,在李嗣源的教導下,鬼雨都戰士地騎術提升的非常明顯。
正是在這種敬畏交織的感情下,沒有人意識到李嗣源的禍心,哪怕李嗣源經常單獨行動,也沒有人懷疑他,跟蹤他,只以為他是在磨練馬匹。或許,白欽翎是個例外,然而,白欽翎也不是神,他雖然覺得李嗣源可疑,可是同樣沒有想到李嗣源居然是來自河東節度使的人。誰又能想到,李克用居然會千里迢迢的派人來暗算自己呢?
顯然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李嗣源對自己的實力瞭解的非常清楚,深知依靠他個人的能力殺死不了自己,於是從河東請來了李存進和李存信,他們兩個乃是除了李存孝之外的河東有名勇將。他們三個都擅長騎射,在江邊顯然是要用地形封鎖自己,一旦困不住自己,馬上用箭鏃將自己解決,幸好自己見機不妙,馬上潛水脫逃,沒有給他們三個圍攻的機會。
只是現在舒州的上上下下都急壞了吧?會不會亂成了一團?
務必想個辦法將自己安全的消息送出去…正在想著,張奇貴又來了。
劉鼎淡然自若的說道:「管家,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不必勞煩你老人家經常跑上跑下的。」
張奇貴和藹的說道:「老人多活動有利於長壽。」
劉鼎點點頭,隨口說道:「這倒是不錯,生命在於運動,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張奇貴看似無意的說道:「你有什麼打算?」
劉鼎苦笑著說道:「暫時沒有……我只知道殺人,別的都不會了。或許,我可以幫忙幹些船上的雜活。等下了船,我再看看有沒有投軍的機會。我這輩子都生活在軍隊裡,離開了軍隊,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奇貴笑著說道:「你要投軍,何必下船?」
劉鼎明知道張家是有心籠絡自己,卻也不說破,隨口說道:「張老爺帶領的不是軍隊吧?」
張奇貴油然說道:「等到了延陵,這船上的五百勇士,就是鎮海最精銳的軍隊。你不要小看了他們,當初他們也是和黃巢起義軍戰鬥過的,只是到了歙州三年,那裡太平靜了,他們的年紀又有些偏大,你才會覺得他們不像真正的軍隊。」
劉鼎想了想說道:「讓我想想吧。」
張奇貴又嘮叨了一會兒,這才走了。
不久以後,樓船緩緩的靠岸。
但是靠岸的地方,不是江寧,而是石頭鎮,距離江寧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後世的史書經常將金陵稱作石頭城,可是這時候的石頭鎮,和石頭城並沒有絲毫的關係,它就是一個很大的村莊,大約有五百戶人家,緊靠著長江邊。長江邊上有很多碼頭,碼頭中間全部都是鬱鬱蔥蔥的柳樹。張家原來的住宅,就掩映在這柳樹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