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濁酒獨歎人去樓空,花前月下只是一場清夢。
她終是要出嫁了,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將自己閉在昏暗的房中,用那些酒將自己的悲傷灌醉,將自己的記憶塵封。
這一天相府也張燈結綵煞是熱鬧。
只見那相府大門掛紅披彩,人們高談闊論,朗聲歡笑,把酒論盞,往來之人,進出門庭,絡繹不絕。
相對於前廳的熱鬧,清風閣便顯得冷清了許多。
洪照清表情木然的坐在梳妝台前,仍由丫鬟和老媽子將她身上侍弄。
大紅的喜服披上身,長長的後擺拖地,金燦燦的鳳鳴喜冠戴上頭,喜冠上墜下來的金絲流蘇在眼前晃動。
「婚轎已到,新娘子上蓋頭……」
洪照清身子一怔,大紅的蓋頭已罩下,她由著人將她引出清風閣。
她先由人牽著到了正祠,叩跪祖宗牌位,而後又由人牽引進正廳,拜別父母長輩。
相府大夫人上前進行訓導,她握住洪照清的雙手道:「清兒出嫁就是別家的媳婦了,以後要孝敬公婆,持家侍夫,務必盡心盡責。」
洪照清微微府身拜下,「女兒謹記大娘教誨。」
之後又由洪疇仲訓話,洪疇仲嚴肅的說道:「到江東,照顧好自己,至於你娘,她在這裡會很好。」
此話在旁人聽來,是父親不放心女兒,讓她照顧好自己,又擔心女兒會思念娘親,因此說這話來寬慰。
可聽進洪照清的耳裡,這是一種警告,讓她不要妄想著耍花樣,不然她的娘在這家裡好不好就是個未知數了。
「女兒會照顧好自己,爹爹無須掛念。」洪照清府身拜下。
「新娘入轎……」司儀高聲道。
洪照清被人引著步入輕羅八抬軟轎,轎簾放下,隨著一聲『起轎」禮樂聲起,鞭炮聲聲震天,洪照清端坐轎內,神情木然,轎外的熱鬧彷彿離她無比遙遠。
心死了吧,這是一場沒有自己選擇餘地的賭局,一開局,就注定自己會輸得一敗塗地。
洪照清掀開蓋頭,緩緩的從袖中拿出了一隻小小的紙包。
就在昨晚,蘭凌悄悄叩開了清風閣的後窗。
「小姐,這個給你。」
蘭凌小心亦亦的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鄭重其事的交到洪照清的手裡。
「這是什麼?」她問。
蘭凌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是假死藥。」
「假死藥?」
就在此時,屋外有腳步聲傳來。
蘭凌臉色一白,急忙道:「小姐,你一定要保管好此藥,記住,明天上花轎後服下,到時會有人去救你。」
「蘭凌……」
洪照清低喚一聲,此時門口已響起敲門聲,「小姐,我來送藥了。」門外的人說道。
「小姐,您要保重,我走了。」蘭凌說完使迅速向窗外的深夜隱去。
回想到這裡,洪照清一咬牙,拆開藥包,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清兒……」海腦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讓洪照清的手一怔,停住了動作。
她的思緒又飄到了昨天晚上……
房門推開,相府二夫人洪照清的生母被人帶進清風閣。
「清兒。」二夫人一進門就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哭得泣不成聲,哭了許久,二人才放開。
「娘,你怎麼來了?。」洪照清邊說著,邊拂去二夫人額前的亂髮。
「是你爹讓我來看你的,」二夫人說完,又忙拉起洪照清的雙手,左右看了看道:「清兒,你瘦了,這些天……真是苦了你了。」
「娘,我沒事,你的病好些了沒?爹有沒有把你怎麼樣?」洪照清擔憂的問道。
二夫人搖頭,「我沒事,你爹對我很好。」
「哎,清兒,若不是為娘拖累,你就可以和江公子在一起……」
「娘,」洪照清心裡一顫,忙打斷二夫人的話道,「娘,我明天就要出嫁了,你替我梳頭好不好?」
二夫人自是明白,如今說起這樣的話,怎不另人悲傷,她見洪照清不願再提起,也只好作罷,忙抹了淚強笑著說好。
一頭青絲披散,檀木梳子在發間輕柔的梳理,洪照清望著鏡中二人,熟悉又陌生……
洪照清定定的看著手裡的假死藥,有些猶豫不決。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等我秋試中榜以後,定來相府提親,你要等我……」
忽然,耳邊又響起兩句話,她猛然驚醒,她開始顫抖,眼前隱隱出現了一個人影,像江游,又像自己的娘親,又像蘭凌,所有的回憶在腦海裡不停的交織,……
她一閉眼,終於狠下心,緩緩抬手,藥離自己的唇越來越近,轎外的喧囂清晰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