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我臉上的布條被撕了下來,我一時不適應明亮的光線,立即閉上了雙眼,耳邊響起一陣獰笑,「哈哈哈,還閉眼,趕緊睜大雙眼,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你馬上就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了。PaoShu8」我再次睜開眼,看到何學良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心中一片死寂。
何學良把我從橫樑上解了下來,把我從平房裡拖了出去,我雙膝著地,在粗糙的地面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我的雙手仍被綁著,加上昨晚飽受老拳,虛弱得很,所以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外面是一片怒放的野菊和茂密的松林,前方就是浩瀚無垠的大海。何學良將我拖到防浪大堤上,把我像一條鹹魚似的扔在地上,轉身向樹林後面的平房走了回去,估計是去拿槍。
晨光熹微,花香襲人;涼風掠地,落葉飄零。微涼的海風中已帶著濃濃的秋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日。
候鳥來了又去,花兒開了又謝。人生如四季,春萌,夏繁,秋盛,冬凋。此刻雖是秋天,我的人生之旅,卻已到了萬物凋零的嚴冬。綠水千里,青山萬重,水迢迢,路遙遙,不知我遲來的腳步能否追上黃泉路上先走一步的得勝?騾子,得勝,蔚渝,親愛的們,你們要在奈何橋邊等我,千萬別喝那碗孟婆湯,我們永生永世都做兄弟、情人。我來了,我這就來和你們重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何學良表抓了一隻公雞過來,手中拿著那把從我身上搜出來的彈簧刀,割了幾刀才把雞脖子割開,雞血立即從切口處飛濺而出,他抓著劇烈掙扎的公雞,把雞血沒頭沒腦地淋在我身上,嘴裡發出一陣厲笑:「你知道呆會你要怎麼死嗎?哈哈哈,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死法是最酷的,你將領略到最富於創意的死亡滋味。」我心想,這個變態,肯定是想把我割喉,像他殺害那個無辜的警察一樣。見我不理他,何學良踢了我一腳,說:「知道這片海的名字嗎?這裡叫魔鬼海,好好看看,你馬上就能見識到了。」
何學良把那只快要斷氣的公雞扔進了海中,幾個浪濤打來,把公雞捲向了大海深處,嗆水的公雞在海裡垂死掙扎,雞血源源不斷地從傷口處湧出,染紅了一小片海水,慢慢地洇散開來。PaoShu8微波起伏的大海深處奇怪地出現兩片小帆一樣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向公雞移動,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過了不到兩秒鐘,嘩啦一聲,原本平靜的水面瞬間被劃破,那兩片小帆忽然浮出了海面,露出一張血盆大口,四周佈滿了森森的長牙,在晨光的映照下青光閃閃。隨即一陣浪潮翻滾,那只公雞就不見了蹤影,兩片小帆一前一後,在附近游弋了一會,緩緩地向大海深處又去了。上帝,這是傳說中的食人鯊。我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冷卻凝固了,巨大的恐懼在我體內迅速蔓延,很快就將我完全覆蓋。在被他們抓上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以屍骨無存、葬身魚腹作為終結。
何學良望著面無人色的我,冷笑著說:「怎麼樣?夠刺激吧?你不就是喜歡玩高難度,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嗎?呵呵,我成全你。」他蹲了下來,臉現暴戾之色,在我膝頭剛開始結痂的傷口上狠狠地劃了幾刀,鮮血又湧了出來,我雙手被綁,遍體鱗傷,雖然明知自己命在頃刻,卻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更別說反抗了。我無助地把頭一側,望向那碧波浩渺的大海深處,那兒就是世界盡頭和冷酷仙境。這一眼,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次回眸。
何學良站了起來,哈哈乾笑了數聲,抓住我的衣領正要把我扔進海裡喂鯊魚,樹叢裡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和兩聲尖銳的呼喊:「路瑞,路瑞。」聽見身後來人,何學良加快了速度,把我拖到了大堤邊緣,我的半隻胳膊已經露出了堤外,他只需再用一點力,就能把我整個扔進海裡。那兩聲呼喚像一股巨大的熱流,一下把我全身凍僵的血液給解凍了,上帝把求生本能賜還了給我,我抬起左腳,用盡渾身的力氣踹向何學良,踢中他的大腿,由於力道太小,他向後趔趄了一下,並沒有摔倒,馬上衝過來一腳踢在我腰間,抓住我的皮帶,把我推向了海裡。一個長髮飄飄的身影和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也同時衝上了大堤。
也許是命不該絕,我落水的一剎那,發現下方堤巖向海的一面有一排排水管,我像飛身扣籃B球員一樣把被綁的雙手掛在了其中的一根上面,下半身已落入海中,兩隻膝蓋上的傷口流出來的血馬上染紅了周圍的海水,我回頭一望,天哪,不是兩片,而是三片小帆出現在幾十米外的海裡,帶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悄無聲息地犁開水面,快速地向我游來。
「路瑞,快把手給我。」讓我感到萬分驚訝的是,來人竟是吳亦詩和廢八。吳亦詩披頭散髮地趴在大堤上,向我伸出手來,我向她搖了搖頭,她也看見了我被綁著的雙手,那節直徑5厘米的塑料排水管顯然承受不住我70多公斤的體重,正在一點一點地碎裂開來,不出五秒鐘就會斷裂。
岸上,腰間仍紮著繃帶的廢八已經和手持彈簧刀的何學良打了起來。
「那是什麼?」吳亦詩顯然也看見了我身後那三個水波晃動的鯊魚鰭,我抬起頭艱難地說:「食人鯊。」
吳亦詩令人吃驚地一手抓住大堤邊緣,一隻腳勾住凹凸不平的堤巖,半邊身子探了下來,一手抓住我手腕上的繩子,要把我拉上去。此舉非常冒險,如果她抓不牢,就會和我一起掉進海裡,被鯊魚的利齒斯成碎片。在這生死關頭,我身上的力氣彷彿又回來了,閻丹丹用力將我往上拉,我原本踩在嶙峋的堤巖上面的雙腿借勢用力,腳一撐,大半個身子浮出了水面,她用雙腳勾住那塊突出的堤巖,整個身子朝下,雙手拽住我手中的繩子,用盡全力一拽,把我整個拉出了海面,我雙肘攀上大堤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噗通的一聲,浪花飛濺,一條尖嘴闊背的鯊魚落進了海裡,與此同時,另一條血口大張、利齒交錯的鯊魚也從水裡凌空躍起,一口咬向我垂在堤下的雙腿。
正當我以為小命休矣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像升天一樣被拉了上堤,海裡那條嗜血的巨鯊咬了個空,「彭」的一聲跌回海裡。我打了個滾,和吳亦詩撞在了一起,隨即聽到「啊」的一聲慘叫。原來這千鈞一髮之際,廢八撇下和他纏鬥不休的何學良,過來拉了我一把,也因為這一拉,他把整個後背露給了何學良。何學良名字雖然起得好聽,他人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趁機一刀扎進了廢八的右肩,廢八頓時血流滿身。
廢八肩頭的血濺得何學良滿頭滿臉都是,他混不當一回事地回過頭去,與凶相畢露的何學良對峙著。我和吳亦詩掙扎著爬了起來,只見廢八先是上身晃動,作出一個要向何學良揮拳的動作,卻突然身子一沉,一個勾腿把他勾倒在地,然後一個飛撲撲過去,按住何學良拿刀的右手,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臉上,接著又是一拳,打掉了他手中的刀子。何學良搏命之際,無所不用其極,陰毒地一膝頂向廢八的襠部,廢八吃痛之下被他從身上踢了下來,何學良翻身又拿起了刀子,正要向廢八捅去。看到這裡,再也容不得我有半點遲疑,我飛身向何學良撞了過去,由於極度虛弱,速度和力量都不夠,這一撞沒有把何學良撞倒,反被他側身閃開,一刀刺中了我的右臂,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所幸傷口不深。
廢八纏著繃帶的腹部開始滲出血來,肩頭的血也湧個不停,趁我這麼捨身一撞拼出來的空隙,他忍著劇痛爬了起來,一腳踢掉了何學良手中的刀子,趁他立足未穩之際我一個飛腿把他踢倒在地。廢八迅速撿起刀子,把他按在地上,一刀扎進他攤開的掌心裡。何學良嗷地大叫了一聲,廢八高舉著刀,嘴裡吼道:「你這麼喜歡用刀是不是?我成全你!」廢八正要一刀向他頸脖刺去,何學良頓時嚇得痛哭流涕,連連求饒。
我說:「等一下,讓我來!」我上去接過廢八手中的彈簧刀,雙目噴火地盯著何學良,一刀插進他的左肩,一字一頓地說:「這一刀,是為騾子。」接著,我不顧他的求饒,在他的右肩上又插了一刀,「這一刀,是為得勝。」
何學良身受重創,再加上鬥志全無,與剛才的凶神惡煞判若兩人,涕淚交加地說:「別殺我,別殺我,我給你們錢,我給你們300萬。」
我和廢八像抓小雞一樣拎著已經徹底喪失抵抗能力的何學良,把他拽到了大堤上。我望著血流滿身、可憐兮兮的何學良,心中劃過一陣短暫的柔軟,隨即想起了騾子和得勝的笑臉,再不遲疑,一刀扎進他的肩窩,並不鋒利的彈簧刀直沒至柄,「這一刀,是為老胡。」在他殺豬般的長嚎餘音未絕之際,我一腳將他踢進了海裡,
海裡傳來一陣淒厲絕望的呼救,血水很快就將碧藍的海面染成一片鮮紅。
「廢八,你和亦詩怎麼來了?」
「你都上新聞聯播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我是前天知道的,出院手續都沒來得及辦,就和亦詩賣機票飛過來了。真巧,在飛機上碰到了你老爸老媽。曲總,哦,你老婆開車去機場接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