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候機室前的一個大型飲水機後面,仔細觀察了一會監控中心的進出情況。監控中心的大門安裝的是普通的電子門禁,我估計得沒錯,這種門禁跟我們公司的辦公室門禁是一樣的,只要有一個東西卡在門禁的開合點上,門禁就失效了。這個倒不難處理,難的是怎麼引開門口站著的保安。
正在我焦頭爛額仍未想出辦法之際,我忽然看到一個神情緊張、目光閃爍的小青年站在大廳裡左顧右盼,小青年20歲左右,高鼻深目,一看就是正在尋找下手目標的新疆小偷,這種人我在北京見得多了,我立即想出了計策。我走過去拍了拍那小青年的肩膀,他猛地一驚,立即想從褲袋裡掏出匕首,我用左手按住了他,右手遞給他五張百元大鈔,微笑著對他說:「小兄弟,我想請你幫個忙。」
小青年警惕地問:「幹什麼?」
「是這樣的,剛才進來的時候有個人踩了我一腳,我叫他給我道歉,他不肯,我非常生氣。一會他進來的時候我想你幫我扇他一巴掌或者是踢他一腳,好替我出一口惡氣。然後你跑出大廳門口,我再給你500塊錢,怎麼樣?」
他的眼光幽幽地閃了幾下,直盯著我問:「一會再給500?」
我讓自己的面部再次展露笑滿容,「是的,如果下得重,我會給得更多,但是你得跑得夠快,千萬別被抓住,要不剩下來的錢你就拿不到了。」
「你放心,我跑得很快。打人臉不好,我踢吧,那人是誰?」我說那人一會就到,叫他跟我來,兩人在監控中心門口的候機席上坐了下來。我把那500塊錢遞給他,叫他把刀借給我用一下,稍後就還給他。小新疆這次沒有多問,爽快地把刀從褲袋裡掏了出來。這是一把5寸長的彈簧刀,10塊錢就可以買到,看似鋒利,實際上還沒有開封,一隻蘋果恐怕也不容易切開,但寒光閃閃的刀刃,看起來怪嚇人的,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五分鐘之後,一個身穿機場制服的工作人員緩步向監控中心走去,是個戴眼鏡的中年女子,姿容秀麗,像個熟透了的蜜桃似的渾身發出誘人的氣息,我計算好她的步速和離中心門口的距離,等她走到離監控中心門口還有十五米的地方時,我對小新疆說:「快,前面那個提蛇皮花紋行李箱的大胖子,就是他,給我狠狠地踢。PaoShu8」
他側身說:「這麼近?後面有保安,他追上來怎麼辦?」
我瞪了他一眼,說:「快去,踢完就跑,在門口碰面,我再給你1000。」
他似乎有點不敢置信,「1000?」
我咬牙切齒地說:「1000!」心裡在罵,這個見錢眼開的小王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小新疆聽完,嘴裡不知念叨了一句什麼,像個離弦之箭似的衝了上去,藉著猛衝的勢頭一個飛腿踢在那個胖子的膝蓋上,然後轉身就跑。無辜的胖子啊地一聲慘叫,摔倒在地,監控中心門口的保安見狀,連忙追了過去。那個眼鏡女回頭看了一會,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嘴裡不知嘟噥了一句什麼,掉過頭繼續往監控中心走去。我立即起身離座,像會輕功似的幾步就貼到了眼鏡女的身後,腳步輕盈如貓,她絲毫沒有察覺。眼鏡女用門禁卡在門禁上輕輕一刷,門禁「吡」的一聲開了,她側身進了門,我在大門關閉前的一瞬間,眼疾手快地把一塊剝開皮的口香糖貼在了門禁的開合點上,大門緩緩合上,門禁卻失效了。一分鐘之後,我估計眼鏡女已經走遠了,推開門,閃身鑽了進去。出乎我意料的是監控中心裡只有一個機房,十來平方米的地方整齊地擺放著一大堆的電子儀器設備,眼鏡女坐在屏幕前的椅子上,對外面來人一目瞭然,很顯然,她就是這裡的主管。早知道如此,也用不著大費周章,引開保安硬闖進來就是了。
眼鏡女看見了我,以手掩胸,哆哆嗦嗦地說:「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你,你想幹什麼?」
我乾脆摘下帽子,對她說:「抱歉,打擾了,我就是路瑞,那個通緝犯。你別緊張,你聽我說,人不是我殺的,毒品也不是我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來這裡,是為了找那天的監控錄像,證明我的清白。請你合作,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手中的彈簧刀在燈光的照耀下白芒閃爍,看得眼鏡女心驚肉戰。
她大著膽子說:「你,你就是那個路瑞?我看不像啊,照片上的路瑞長得挺好的,你怎麼看起來像個阿拉伯人。」我汗毛濃密,幾天沒刮鬍子了,也許真的有點像阿拉伯人。我信你的邪,老子這個公安部級通緝犯碰到了這麼個傻大姐。
我斂顏肅容地說:「我時間不多,請你幫我把那天的監控錄像找出來。如果你不願意,我只好自己動手了。」我握著彈簧刀向她逼了過去。
她左手抱肩,右手半伸,似乎想阻擋我接近她,有氣無力地說:「錄像帶,你,你不是已經拿走了嗎?第一個來的人不是你嗎?」
「什麼?被人拿走了?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我都被你們搞,搞糊塗了,你已經是第四撥來找我要錄像帶的人了。」
「第四撥?那前面三撥是誰?」
「出事後沒過多久,警方就把機場給封鎖起來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解禁。第二天上午九點鐘,我在家裡接到我們機場辦公室主任的電話,他要我把出事那天的監控錄像調出來並保存好,說警方遲點會過來找我要。十點鐘我就趕回了機場,剛進來就闖進了一個人,我還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就被他用布蒙上了臉,然後被他綁了起來,嘴裡被他塞進了毛巾,等我被鬆綁的時候,發現那天的監控錄像已經被全部刪除了。」
「你看過錄像了嗎?裡面是不是錄有可以證明我清白的圖像?那天的監控錄像還有別的存盤嗎?」
「機場的監控儀有幾百個攝像頭,我不可能有那麼多精力一一看完,一般我們都是在總機裡保存兩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兩天之後系統就會自動刪除。那天的監控錄像雖然被刪除了,但是我敢肯定,那個人肯定把那天的錄像拷貝到光盤上去了,因為我們用來安裝拷貝的櫃子被打開了,弄得亂七八糟的,少了三張空白光盤,並且我聽到了音頻圖像製作成光盤的聲音,只有刻錄的時候才可能發出那種吵人的莎莎聲。」
剛剛浮出海面的一絲線索一下又沉入了海底。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把錄像刻錄成光盤帶走?為什麼要把錄像刪掉?他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我收起了彈簧刀,抹了一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對她說:「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來查出真相。你告訴我,那後來來的兩撥人又是什麼人?」
「第二撥是警察。第一個來的那個野蠻人已經把東西拿走了,所以他們當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第三撥呢?」
「機場解禁之後沒過多久,監控中心就進來了三個人,個個都凶神惡煞的,他們手裡還有槍呢。」
「他們也是來找光盤的?」眼鏡女點了點頭。
「這麼說,第一個來刻錄光盤的人,他刻錄的錄像裡肯定有能證明我清白的鏡頭,對不對?只要能找出那個人,我就有希望了,是不是?」
「我們的攝像頭只限於機場大廳,但是審訊室裡沒有安裝攝像頭。」
「如果錄像拍到能證明我不是毒販的內容,即使不能證明那個警察不是我殺的,但我的嫌疑就大大降低了,我沒有殺人的動機和必要啊。第一個人你一點印象也沒有嗎?他對你說話了嗎?能聽出他的口音嗎?你說,快說啊。」雖然我腦子裡的各種線索亂成一團,但事情突現轉機,只要找到第一個來把帶子拿走的人,我就有希望證明自己的清白,我激動地抓住眼鏡女的肩膀,用力地搖她。
眼鏡女「啊」地叫了一聲,我還以為是自己把她弄疼了,剛想對她說對不起,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我回頭一看,以林維標為首的三個人帶著一股慢而囂張的狠勁從黑暗中走到光亮處,左邊的那個是原來在摸乳巷見過的小平頭,右邊的那個人竟然是何學良,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小平頭衝上去給了眼鏡女一巴掌,把她的眼鏡都打掉了,用一支帶有消音器的五四手槍指著她說:「你這個婊子養的,你的話太多了,你再敢多嘴,老子一槍蹦了你。」在黑洞洞的槍口面前,眼鏡女色如槁、面如灰,嚇得涕淚交加,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戴著墨鏡的林維標陰測測地對我一笑,「這麼說,拿走錄像帶的人真不是你了。沒關係,我們會把那個人找出來的,跟我們走吧。」何學良用槍頂在我腰間,把我往門外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