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大世界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劉寶瑞相聲專區之【官場斗系列之智參乾隆】
    乾隆一聽,「劉墉有本」。心說:嘿!這個劉三本兒啊,每天頭一本合著沒別人的份兒,都是他的。嗯……,今天哪,不論他是參文、參武、討賞,我是一概不准,給他來個沒面子,要不然,整天跟他搗不清的亂。

    「宣劉墉隨旨上殿!」

    劉墉來到品級台前,往那兒一跪:

    「臣,劉墉見駕,參見吾皇萬歲,萬壽無疆。」

    乾隆問了:「劉墉,今見朕當又有何奏章?是討賞啊,還是參人呢?是文官貪了贓啦,還是武將受了賄啦,今兒個你憋著參誰呢?」

    常言說:「刀不對鞘」。劉墉聽乾隆這麼一問,害怕啦。心說:哎呦!別是皇上跟和申商量好了,合夥兒要我的腦袋吧?進朝房的時候,和申問我,參文?參武?憋著參誰?上了殿,怎麼皇上也問這一套啊?!嗯,我得多留神;光留神不行啊,我還得參他哪。怎麼參哪?這……,哎,我先拿話套他……。

    「啟奏萬歲,微臣今天上殿,一不參文,二不參武,因有一事不明,要在我主駕前領教、領教。」

    這兩句話叫拍馬屁!乾隆高興了。心說:啊,你們瞧瞧,都說劉墉有學問,有能耐,有才幹,什麼都知道,嘿,鬧了半天還有不知道的事情。嗯,上我這兒領教來了。對呀,平民百姓不知道的事問官兒;小官兒不知道問大官兒;大官兒不知道,就得問我了。心裡這麼一高興,不免就要多說幾句。哎,也就有這倒霉的機會啦!

    「噢,你有一事不明,何事不明啊?說!朕告訴與你!」

    劉墉說:「啟奏我主萬歲,臣不明白一條『大清律』,特來領教。」

    乾隆一聽,嗐!難得你還是左都御史呢,大清律會有一條不明白?真是!

    「哪條兒不明白,不要緊,我……」

    那意思剛要說,哪條不明白,我告訴你,這「告訴」倆字兒還沒說呢,就說出一個「我」字兒。一琢磨:不對勁兒。嗯?大清律他不明白?不能吧?他父親做過右都御史,他做的是左都御史,御史指著參人吃飯哪,參文參武,熟讀大清律呀,律條都能背下來啦。他會不明白?這個……嗯,別是打脖子後頭過來的吧?想這麼繞我一下子。對,不能上這個當。心裡明白了。明白了怎麼樣呢?改口啦,話到半道兒拐彎啦:

    「噢,大清律不明白,哪條不明白,我……我也不明白!」

    沒敢說「我告訴你」,改了「我也不明白」。

    劉墉一聽,哎,你不明白哪兒成啊?!你不明白,不知道,回頭我怎麼參你呀!我不參你,朝房那兒還擱著個老師哪,我得給他磕頭啊,不行!

    要換別人,一聽乾隆說「不明白」,沒轍了,就該下殿啦。劉墉有辦法,他心裡有底。心說:哼,這句話問出去,你要再敢說不明白,我就改姓!

    哎,劉墉還真有嘎咕主意。

    「哎呀,太湊巧了。臣不明白一條兒大清律,特來問君,想不到君也不知,既然君臣皆不明白大清律,那麼大清律要它何用啊?請萬歲傳旨把它廢了吧!」

    「別……別價!廢了哪兒成啊?大清律要廢了,沒王法了,那不亂了嗎?!別廢,廢不得!」

    「那,您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還要它有何用啊?」

    嘿!

    乾隆心說:這羅鍋兒可真能磨呀!說「不明白」不行,怎麼辦呢?嗯,有主意啦。

    「噢,我也不知。你哪,也不曉。這沒關係,現有老師。」

    吩咐四個小太監:

    「去,到慎刑司的庫房裡,把大清律版本搭了來,哪條兒不明白,讓他自己找去。」

    「庶!」

    四個小太監,到庫房裡頭,把大清律的版本一共十部,有這麼厚(比狀),楠木套兒,上刻三個字「大清律」,都搭出來了。多年不開庫,上邊兒的塵士老厚,這麼一倒騰,戧得四個小太監直咳嗽!心裡這份兒抱怨:羅鍋兒這不是沒事兒給我們找事兒玩兒嘛!

    十部大清律全搭到太和殿。乾隆說:

    「劉墉,十部大清律都在這兒哪,哪條兒不明白,你自己查吧。」

    心說:你查,查著查著查煩了,你不查啦。不用我轟你,你自己就下殿了。

    劉墉跪在那兒,把大清律頭一部打開,一邊兒看,一邊兒念,頭一條兒——

    「謀反大逆,凌遲處死!」

    那位問了:什麼叫「謀返大逆,凌遲處死」啊?

    誰要謀朝篡位想當皇上,哎,就是謀返大逆。凌遲處死——千刀萬剮,剮罪。

    您看歷代的統治階級,為維護他的階級利益,保住皇位,自打漢朝蕭何制定出法律以後,頭一條兒都是:「謀返大逆,凌遲處死」。

    「謀返大逆,凌遲處死;親兒子害死親父母,凌遲處死;親侄子害死親叔父,斬立決;親外甥害死親娘舅,斬立決……」

    劉墉一口氣兒念了四十多條兒啦,還沒翻篇兒哪!

    乾隆一瞅,呵!他跟我「泡」上啦!四十多條兒沒翻篇兒,這麼厚十部,念完了,明兒天亮見啦!嘿!他又跪這兒跟我摳磚縫兒來了。上次參河南巡撫十八款,他在這兒跪了一天零多半宿,弄得我四更多天才回去,五更天又出來啦!看今兒這十部比那十八款多的多呀,乾脆,我也甭回去了,咱們連軸兒轉吧!

    唉,這怎麼辦呢?這……哎,有啦。我呀,不理你,趴龍書案上裝睡,你念著念著,聽不見動靜兒了,就得瞧瞧,一瞧我睡著了,反正,你不敢過來撥拉我,你一撥拉——這叫驚駕!甭說過來撥拉我,剛往起一站——無故行動,有意刺王釘駕,你就活不了!哎,對,裝睡。

    劉墉不知道哇,還一直往下念哪,念完一篇兒翻一篇兒,念了二百多條兒啦,恨不得乾隆搭句碴兒,換口說句話。怎麼?說著話好繞著彎兒參他呀!明著參,參不了;上殿謗君,以小犯上,連祖墳都給刨了,那哪兒受得了啊?!就得轉彎兒抹角兒,話裡找話,瞅機會才能參哪。念了好幾百條兒啦,乾隆老不搭碴兒,劉墉一琢磨:嗯?這怎麼回事兒啊?念著念著他把版本立起來了,立起來念,幹嘛立起來念呢?他好這樣(學偷看狀)),偷著瞧瞧,怎麼不搭碴兒。他偷眼一看:噢,睡著啦!嘿,我這兒白念啦!這念給誰聽啊?!你睡著了,聽不見,也不搭碴兒,我怎麼參你呀!過去叫,呦!不行,無故行動,有意刺王殺駕,那我也活不了。這怎麼辦呢?這……,哎,有了,想出個主意來。心說:皇上,皇上,我也甭叫你,照樣念這「大清律」的律條,要不把你念醒嘍,我不叫「劉三本兒」!

    劉墉想好這嘎咕主意,接著念,念別處的時候,他聲音挺小:

    (小聲)「明火執仗,斬立決;強盜殺人,斬立決;強盜放火,斬立決……」

    念來念去,念到這麼一條兒,他突然間聲音挺大:

    (大聲)「謀害親夫——沒罪!」

    您琢磨琢磨,乾隆能睡得著嗎?本來就沒睡呀,一聽這句,「蹭」的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什麼?謀害親夫,沒罪?」

    「啊,這個,跑了沒罪,逮著照樣活不了!」

    「這不廢話嗎?那你說它幹嘛呀?什麼也是跑了沒罪,逮著活不了啊!」

    乾隆這個氣呀!

    劉墉心說:甭管怎麼著,總算把你給念醒了,只要你搭碴兒,說話,這就好辦了。

    接著念,念著念著,乾隆又不理他了,幹嘛呀?又裝睡。劉墉一瞧:喲!又睡了。這可麻煩,這回我怎麼念呢?還念什麼什麼沒罪?跑了沒罪,逮著活不了?再打我一個戲耍君王,得,我也活不了!不能這麼念了。一瞅下邊兒這條兒:「偷墳掘墓」,底下是仨字兒:「斬立決」。哎,他有主意了。

    皇上趴在龍書案上,劉墉拿眼瞟了一下兒四個小太監,然後,倆手指頭一沾吐沫,假裝翻篇兒可沒翻,把「偷墳掘墓」底下給捅一個窟窿,正好「斬立決」仨字兒捅下去了。

    劉墉呢,光念上邊兒這四個字兒「偷墳掘墓」。這還不要緊,最可氣的是他念出高矮音兒、陰陽句兒來,這味兒——

    「偷墳掘墓,偷墳掘墓,偷墳掘墓,偷墳掘墓……」

    乾隆說:「你愛聽這兩句是怎麼著?往下念哪!」

    哎,皇上又搭碴兒啦。劉墉一舉這版本:

    「萬歲,您讓往下念,我怎麼念哪?」

    「嗯?怎麼不能念哪?」

    「請我主萬歲,龍目御覽。」

    乾隆一瞧:呦!那兒怎麼一大窟窿啊?!

    「劉墉,這是怎麼回事?」

    「萬歲,據臣所知:紙佔八百,墨占一千。墨一千年,紙八百年,不焚自著,大概也許是它自己『著』了!」

    四個小太監在旁邊兒一聽,氣得小辮兒差點兒沒支楞起來。心說:你要不捅它,它就「著」啦!那是「著」了嗎?!

    皇上一想:嗯,對,有這麼句話——紙佔八百,墨占一千。紙到了八百年,不焚自……唉?不對呀!這大清律才多少年哪?一百多年哪!怎麼能不焚自著呢,不能。這怎麼回事兒呢?噢,也許是庫房裡鬧耗子,讓耗子啃的,嗯,對。乾隆以為是耗子啃的,豈不知是劉墉捅的!

    「劉墉,你往下念吧。」

    「萬歲,這上頭沒字兒,我不知這罪名,怎麼往下念哪?」

    像這樣,皇上就應該說:「既然無法再念,下殿去吧」,要把他轟下去呀,這天也就沒事了。乾隆也是倒霉催的,非跟他較真兒,要說兩句:

    「這就沒法念了?哼,難得!可惜你們爺兒倆做了兩輩子中堂,左都御史,右都御史,連這麼個律條,都不知道。」

    「萬歲,這個『偷墳掘墓』,是什麼罪名呀?」

    「斬立決呀!」

    「噢,什麼叫斬立決呀?」

    「啊?嘿!你這左都御史怎麼做的啊?斬立決都不懂,斬立決就是殺頭,砍腦袋!這還不懂嗎?」

    「噢,斬立決就是殺頭。那麼,萬歲,什麼叫偷墳掘墓呢?」

    乾隆一聽,這回麻煩啦,要不怎麼說這路人不能理他呢,不能搭碴兒,你一搭碴兒,他跟膏藥似的,粘上你啦,瞧,來事兒了不是!怎麼叫斬立決告訴他了,他這又問怎麼叫偷墳掘墓。我要告訴他,把人家的墳刨了,就歸偷墳掘墓,回頭他又問了,那據了墳地的樹算不算呢?我說:鋸了墳地的樹也算,他又該說了,那麼,把人家墳地的石碑弄躺下了,怎麼算呢?哎,打這兒起一步兒跟一步兒,就沒完了,不定問到多咱去哪。乾脆別麻煩,一塊兒告訴他得了。

    「啊,怎麼叫偷墳掘墓都不懂?好,我告訴你,住的房子叫『陽宅』,墳地叫『陰宅』,陰宅、陽宅是一理,在人家房子裡頭,不能隨便拿東西。陰宅——墳地也一樣,是墳地裡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動,知道嗎?動人家墳地的一草一木,就叫『偷墳掘墓』,就是『斬立決』,懂嗎?!」

    「是!啟奏吾主萬歲,既然這樣,臣有一本不敢冒奏,恐其冒犯天顏,臣當身死!」

    乾隆一聽,這又是什麼毛病啊?幹嘛自己單找這麼一條罪狀啊?嗯,有事兒吧?

    「什麼事兒?不要緊的,有話你就說吧!」

    「哎,不是……臣不敢說,恐其冒犯天顏。」

    冒犯天顏就是得罪皇上。

    乾隆說:「你怕得罪我,你得罪我幹嘛呀,冒犯天顏,什麼事啊?」

    「臣我得問明白了,您定的這個律條是光為黎民百姓定的,還是作官為宦的有這種行為也按律治罪,也管呢?」

    一聽這話,乾隆生氣了。怎麼?別看那年月是封建社會,但是統治階級表面上的漂亮話也得說幾句:

    「胡說!朕定的這個律條能就單為老百姓嗎?難道說作官為宦的我就放任不管嗎?豈有此理!不要說作官為宦的了,就是貝子、貝勒犯了法,照樣兒!親王、郡王,一律同罪!哎,甭說親王、郡王啦,看見沒有,就連朕我,也在其內!這叫『王子犯法與民同罪』,知道嗎?」

    「是!臣如果要冒奏,恐怕冒犯天顏,臣該身死。」

    乾隆一琢磨,嗯,準是哪個作大官兒的,有了「偷墳掘墓」的行為讓他抓住了,可能是這官兒比他大,他不敢說,怕罪該身死。哎,這我可得給他作主,要不然他不說呀。不能讓他不說。

    「不要緊,朕恕你無罪,說吧!」

    「謝主隆恩。」

    「甭謝恩了,說吧,誰偷墳掘墓了?」

    「臣不敢冒奏。」

    「不是恕你無罪了嗎?」

    「臣該萬死。」

    皇上一聽,呦!他自己是「臣該身死」,這又說「臣該萬死」,這是怎麼回事兒?滅門九族?哎呀,這是什麼人偷墳掘墓了呢?別是親王、郡王吧?嗯,倒要聽聽,我的宗室,我的本家,不能有這樣的人。

    「不要緊,恕你全家無罪,說吧!」

    「謝主隆恩。」

    「誰?」

    「哎,臣不敢冒奏,臣該萬萬死!」

    皇上說:「哎,我要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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