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少年倒也不驚嚇,只是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盯著我跟雲簫,我不由得感歎,單純無知真是好啊。
我稍稍估計了一下,少說也有三四百人,一個個都壯實彪悍,殺氣騰騰。頭腦中馬上閃過了許多對策,是寧死不屈,與他們反抗到底?還是拋下武器,跪地求饒?好像都不大好。於是,以不變應萬變,我一句話不說地站在原地,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知道這句話用在這些蠻子匈奴人身上合不合適。
我臉上雖笑著,心裡頭卻在不停地琢磨。這些人的軍服簇新,馬匹高大,每個人腰間都佩著一色馬刀,著實威風凜凜,比我在杭州見到的禁衛軍還精神。看他們的打扮和裝備,只怕不是一般的軍隊。
這些人圍住我們以後也安安靜靜的,既不動手,也不出聲。這種寂靜讓人心裡發毛,只覺的還不如乾脆給我們一擊算了。半晌,隊伍突然從中間分開,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得得」地走近我們。
這就該是正主兒了,我心裡想,同時睜大了眼睛去瞅他。沒有看到想像中頭戴厚厚毛皮氈帽、滿臉鬍渣子、眼神凜冽、面沉如水的男人臉,反而是個身材嬌小、眼波流轉的俊俏小生。不對,應該是個漂亮少女!
我頓時驚訝了,同時心裡一陣高興。呵呵,一個小丫頭,那就好騙多了。
腆著大肚子走上前,作出白癡的表情道:「這竟然是草原上的仙女麼?在下何等有幸,竟能親眼目睹仙子的風采,死已足矣。」
這世界上,只要是女子,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下至剛剛懂事的稚齡小童,就沒有人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己漂亮的。即使說話的是我這樣又肥又醜的大胖子,也會立刻轉變態度,變得緩和起來。
果然,那女子聞言先是有些氣惱,但臉上的喜色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她裝作沒聽到一般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故意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到我們蘇拉瑪雅部落來。快說,你們是不是漢人的奸細。」
我馬上作出無比委屈的樣子,眼睛裡要湧出無辜的淚來,忽然想到雲簫他們都在旁邊看著,於是馬上把眼眶漣漣的淚水收回來。長揖道:「仙女明鑒,在下只是東越的商人,絕非奸細啊。」
「商人?」那女子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烏黑的眸子死死地盯住我,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倒是像個商人樣,不過這些人——」她的目光轉向雲簫和其他少年,眼神中帶著懷疑。
我忙上前解釋道:「仙女有所不知,我身邊的這些少年其實是我從杭州請來的護衛。您也知道,現在邊關不太平,我也得找些人防身。這些孩子都是我們杭州威武鏢局的,雖然年紀不大,可是都已經學了一年的武藝了。本來我是打算請些好手的,可是仗一打起來,成年人都上了戰場,就剩下這些毛孩子了。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帶了這些孩子一起上路。好在威武鏢局的總鏢頭急公好義,鏢局裡沒了好手,還特意派了他家裡的小公子來護送我。小公子的武藝高強,十歲的時候就能把縣衙門口的那座石獅子抱著走五十多步了。今年年前的時候,還把東街的那個號稱『西門一隻腳』的石二給打敗了……」
我一面吹噓著,一面悄悄打量著雲簫和那少女的表情。雲簫面無表情,彷彿一切跟他無關,少女則一臉好奇,眼睛裡時不時地一亮,顯然對我說的話很感興趣。
「……那蘇州第一名伎秦飄飄一出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乖乖,您不知道那姑娘的身段有多好,那眼神一轉,只讓人覺得身上輕飄飄的,連魂兒也丟了……」
「那杭州城裡最好的酒樓就是樓外樓了,那裡的飯菜一流,更重要的是那裡的酒,哎呀,真是味道好得沒話說。據說,他們特製了一種叫做『長相憶』的桂花酒,特別適合女子飲用。不僅能強身建體,還能養身美容……」
「西湖的景色那可真的叫做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那蘇州的絲綢緞子真是沒的說,手感軟滑,色澤鮮艷,圖案精美,就是皇宮裡的娘娘、嬪妃一個個也是愛不釋手呢……」
我唾沫橫飛地講了不下一個時辰,心裡也漸漸安定下來。見那少女兩眼放光的表情,我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小命暫時應該保住了。
我們現在的情形很有戲劇性,三四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匈奴漢子,圍著幾十個少年,正中是個又肥又醜的大胖子和一個嬌艷美麗的少女。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地張起耳朵聽我在大侃特侃,眼睛裡射出無限嚮往的光芒。在初春有些刺骨的寒風中,我們一起矗立了一個時辰。
隨後的結果就是我們被很客氣地「請」進了他們蘇拉瑪雅部落的大本營。然後一群人又被很客氣地隔離了。好在雲簫跟我一起,心情鬱悶的時候還有人可以欺負。
這個部落在匈奴是個大族,首領扶於康是匈奴的左谷蠡王,地位僅次於左右賢王,而我們先前遇見的少女名叫忽葉離,是首領扶於康的小女兒,平日裡最受寵愛,身邊的侍衛均是有扶於康從身邊撥去的,據說每個都是是殺人不眨眼。我想到那些冷冷的黑衣人,身上稍稍打了一下顫,暗自慶幸還好碰上的是忽葉離,那小丫頭單純多了。
扶於康對於我們的到來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瞄了我們一眼後馬上就跟女兒說笑了。但是我並沒有因此而鬆懈,這人能有此等地位,定是個喜怒不現於表的人,現在沒有什麼反應,並不代表他暗地裡不會找人偷偷調查我們。不過我早有準備,所有的文書和通符都沒有問題,甚至杭州城裡還真的有那麼一位又肥又醜的富商原型,就怕他們不去查。
忽葉離對我還算好的,吃穿用度都沒苛減我,有事沒事就來找我說說東越的趣事。她從小生活在這裡,滿眼見到的都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沒有其他的景致,所以對於中原十分嚮往。
匈奴的文化十分落後,能認字、算數的人不多,更不用說什麼吟詩作頌了。小丫頭對這些很感興趣,沒事便纏著我學這學那。不知道扶於康是不是已經派人去調查過我,總之到現在他也沒有向我發標,但我也還是有一種被人在暗處窺視的感覺,平日裡更是加倍的小心。只是有些時候實在不方便,就乾脆叫了雲簫幫我在一旁守著。
二月裡,匈奴和漢軍又交了幾次仗,但規模都很小,雙方的傷亡也不大。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匈奴這邊的氣氛不大好了。不敢主動去問,只在忽葉離來找我的時候從她嘴裡知道了一些原因。原來匈奴這邊的糧草出現了問題,原本囤積的糧食在今年春被燕軍一把火給燒了,邊疆又明令禁止買賣糧草,所以他們現在開始青黃不接。
同時,由於種種原因,匈奴內部高層之間也出現了一些分歧。有人主張應暫時撤軍,先穩固後方,囤積好糧草再行出兵。還有人主張應該一鼓作氣,破釜沉舟,一舉將燕楚聯軍擊潰。
扶於康屬於後者,但是朝中大部分人都第一種決定,這使得他心情非常不好,臉上成天都陰沉沉的,好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我一向有些怕他,路上見了他也是遠遠地躲開,就怕他心情一不好,就要殺了我來解氣。不就是因為我是漢人嗎?
這樣躲了些日子,好在也沒出什麼事。但是終於有天下午,扶於康的貼身侍衛突然來找我,說扶於康要見我。
是個美女而不是個帥哥,是不是很失望呢???^0^呵呵,偶說過偶是小寒的親媽,所以不會再給雲雨爛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