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紅破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暫歇天水
    天水之地,本是古絲綢之路東段之重鎮,隴東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據說人首蛇身的人類始祖伏羲和女媧出生於此地,所以又稱為「羲皇故里」、「龍的故鄉」。若時間發展到隋唐,就可以看到中國四大石窟之一的麥積山石窟,很可惜,歷史在西晉以後就轉了個彎,我是無緣再見那美輪美奐的「東方塑像館」了。

    我們一行人暫時在天水住下,包下了這個城裡最大的客棧,這才把我們這一大群人裝下。少年們都趕了太久的路,本以為到天水就到頭了,沒想到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我見他們這樣子,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便允諾大家休息兩天再動身。這命令一下,那些少年馬上雀躍,這時才多少看出他們的少年心性。

    其實我自己也累得夠戧,這些天的奔波下來,身上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似的,此時只想著能有一大桶熱水把我好好泡一泡。雖然這一路上大家都對我照顧得極其周到,但是畢竟人在旅途,身不由己。我又是個女子,終日跟那些少年混在一起總有諸多不便,而且還頂著個死肥胖子的身份,自然沒什麼機會好好享受泡澡的樂趣。

    在桶裡泡了半個小時,直到水漸漸變涼,我這才依依不捨地起身穿衣。待到重新整理好,外面的天已經慢慢暗了下來。雲簫在門口叫我下樓吃飯,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一下樓,發現大家早已在樓下廳裡坐好,一齊等著我。心裡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瞥了雲簫一眼,責怪他不應讓大家等我的。他搖頭笑笑道:「我們家林老爺家規厲害得緊,我們怎麼敢在吃在您老人家前頭。」

    我頓時無語,怎麼就忘了自己現在是個萬惡商人林老爺,而不是風流倜儻的林公子。表情有些尷尬,由著他拉了我在最裡的一張桌上坐了。

    天水此地屬甘肅境內,飲食並無多大特色,不過當地小吃卻是在座各位從來沒有見過的。這家客棧的老闆善於經營,一見我們操外地口音,便準備了許多當地的特色小吃。其中一個叫做天水呱呱的,味道實在不錯,而且品種也繁多,僅呱呱一項就有蕎麥呱呱、扁豆呱呱、豌豆呱呱和粉面呱呱,光看都看不過來了。聽老闆說,西漢末年隗囂割據天水,呱呱乃皇宮御食。隗囂之母塑寧王太后,嗜呱呱如命,每隔三日必有一食。時至東漢,隗囂兵敗劉秀,投奔西蜀,而其御廚逃離皇宮,隱居天水,專營呱呱,始此扎根秦州城。所以這東西還是有些歷史來歷的。

    我們一路上風餐露宿,也沒吃什麼好東西,突然見著此物,一時覺得新奇,自然要好好品嚐了。那些少年胃口奇佳,不一會兒,老闆就已經不斷地換了好幾桌了。我雖然也嘴讒,但是吃東西一向有節制,雲簫在他們面前又要講形象、顧面子,吃起東西來也是慢條斯理的。

    我們正吃得熱火朝天呢,忽然覺得身上一冷,有人把大廳的門推開了,一股寒風灌進屋,屋裡的溫度頓時下降了不少。

    大家下意識地一起抬頭朝門口看去,一個魁梧的漢子站在門口冷冷地盯著我們看。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殺氣,讓人覺得身上發冷,忍不住會躲開他的目光。可能是我的形象在眾少年中特別打眼,他環視了一圈,最後還是把眼神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忙裝出害怕的樣子,身上還不自然地瑟瑟發抖。他輕啐了一聲,不屑地把眼神移開,然後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盯著雲簫看。

    現在的隊伍裡,最亮眼的就是粉雕玉焯的雲簫了,他雖然只有十三歲,但臉上卻有著不符年齡的成熟。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又特別天真純潔,一看就讓人有好感。難怪那人一直盯著他瞧。

    我擔心雲簫受不了他的眼神,準備示意他不要動怒。轉身一看,才發現他也學著我避開那人的眼神,縮著個身子作哆嗦狀。心中不由得感歎這小子已經機靈到不像個孩子了。

    那漢子看了我們半晌,似乎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復又出門,恭身迎到一旁。我和雲簫對視一眼,敢情後面才是正主兒。

    果然,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進了屋。看起來他的年紀應該在三十上下,但也說不準,因為他的氣度看起來有些滄桑,不像是個年輕人。可能是保養得很好的貴族吧,我心裡這樣想著。

    這男子身著一身紫衣,很打眼,身上的裝飾不多,腰帶上有幾顆深邃的寶石,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跟我身上到處掛著的那些叮噹作響的東西自然不能相提並論。長得嘛,五官一般,不說比不上楚易,就是燕家幾兄弟也比他好看多了。但是他身上有種氣質,是那種經歷過很多滄桑的老人才有的那種厚重感。看那個手下,也知道他應該不凡。到底是什麼人呢?我心裡琢磨著,到底是誰會在這當頭到這邊疆來。

    這人進來後看都沒看我們,逕直走到櫃檯前說道:「要兩間上房。」

    掌櫃很抱歉地回道:「客官,真是對不住,小店今兒客滿了。別說上房,連下房也沒了。」

    那下人忍不住插言了,「你這兒不是天水最大的客棧嗎?怎麼連房間都沒有。」

    掌櫃忙在一旁陪著小心,「這位爺,您看看現在這屋裡這麼多客人就知道小的騙沒騙您。我這家客棧說是城裡最大的,其實也就能接五六十個人,今兒也是好不容易才把這些客人安排好的。連後面夥計的房間都謄了出來,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那下人還想說些什麼,但被那紫衣人用眼神止住了。他稍微皺了皺眉頭,也不多說話,轉身就往外走。我一直好奇地看著他,直到他走出門。臨出門前,他的眼神似乎朝我們這桌掃了一眼,眼神中頗有些意味,只是我琢磨不透。

    待到確定他已經走遠了,我這才滿臉疑惑地看了看雲簫,他也是思索的表情。「這人有些怪。」他說道,看看我又補充道:「我完全探測不到他是否有武功,不能確定。還有他那眼神,似乎可以看到我的心裡頭去。卻又沒有什麼惡意,倒像是認識我們一般。可是我可以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他。」他說罷疑惑地看著我,好像我應該認識一樣。

    我給了他一個一無所知的表情,然後也陷入深思。

    雖然有了這段令人疑惑的小插曲,但這並不影響我強烈嗜睡的願望。用完晚膳,一回屋就倒在了床上。沒有雲煙在身邊真不方便啊!我昂天歎息,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做,好在雲簫夠體貼,什麼事情都吩咐了小二給我準備好,不然我還真的會煩死。又想到那時生病在床時舞寒地貼心照顧,心裡一時暖暖的,對他的思念更甚。

    從貼身處摸出他送我的那個玉虎,輕輕地撫摩著,好像是他的臉龐一樣。想想再過不久就能見他,心裡說不出的溫馨。都半年沒見他了,也不知瘦了沒,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想我?

    把玉虎放在唇邊親了親,這才解了衣服進入溫暖的夢鄉。夢裡似乎有他的影子,一直在前方輕輕地喚我,待到我正要奔到他身邊時,我醒了。

    有些氣惱地瞪著門外叫我起床雲簫,他很無辜、很委屈地撇著嘴,無奈地苦笑。我知道他一定在腹謗,於是對他橫眉冷對,他馬上換了副討好的表情,笑瞇瞇地看著我。

    既然已經答應了那些少年在天水休息兩天,我自然不好食言。等用了早膳,便放了他們隨便去逛逛,只囑咐不要走散了,晚上一定要回來之類老生常談的話。這都是我念高中時出門老師每次必說的,現在我又來叮囑他們。頗有些感觸啊!

    沒有麥積山石窟,我對天水的興趣便淡了許多,也沒跟他們一起出門,繼續窩在被窩裡睡覺。這天寒地冬的,暖和的被窩絕對是個最佳的去處。希望能夢見舞寒來著,結果閉上眼睛就是強盜啊、殺人啊什麼的,氣得我一掀被子復又坐了起來。發了半天呆,終於還是決定把雲簫一起拖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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