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成終於從香港回來了,帶來了好消息。第一批居民和物資都已經順利到達,現在已經在努力地在建城造莊。我心裡略約覺得有些怪怪的,倒像是殖民時期開疆闢土一般,心下覺得有些好笑,搖頭不再胡思亂想,只吩咐了他隨時將那邊的情況回報,又再譴人運些必要物資過去。
范成喻的孩子已經一歲多了,我給他起了名字叫雲凡,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做個普通人,我就算完成了對范成喻的承諾了。雲凡還小,但是已經會咿咿呀呀地學語了,偶爾還會冒出個殘缺不全的「媽媽」,卻也把我樂壞了。
難怪說女人都有做母親的天性,我現在的樣子也是有子萬事足,整天圍著他打轉,看得雲簫都吃醋了。
只是讓我擔心的是舞寒的信越來越少,有時半個月也沒有音信。雖然我一再著人打探戰況,但是消息卻不清不楚,等傳到我耳朵裡,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入冬以後,天兒馬上就冷了,身上也開始著了厚厚的冬裝。雲凡被我用水貂皮的襖子裹得緊緊的,只露了個小臉兒在外頭。他現在精力特別旺盛,每日都早早地醒了,硬是要纏著我,吵得人睡不著覺。
我心裡牽掛著舞寒,這段時間人都恍恍惚惚的。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來信了,隱約有消息說邊疆的戰事吃緊,雙方都傷亡不少,我一時竟揪心到不能呼吸。難道他也出了事,不然怎麼連隻字片語也無。
於是話也少了,臉上雖也掛著笑,人卻是癡的。雲簫來找我說話,我也是一直淡淡地笑著,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看的他直搖頭。
到了臘月裡,雲簫來找我商量明春香港那邊發展的事。他說了一大堆,我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末了,忽然發現聲音不知何時停了,才猛然驚醒,有些尷尬地說道:「嗯,那就找你的意思去辦吧。」
雲簫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半晌才道:「等開春了我們就起程去邊疆好了。」我一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心中一喜。但馬上又有些擔心地問道:「這邊事情這麼多,怎麼好就這麼走了。」
雲簫面上現出無奈的笑容,一會兒又安慰道:「離了我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早就已經寫好了計劃,讓張自成一步步按計劃行事就是了。他還算有些本事,應該知道如何把握。等過了春節,我讓他再招募一些工匠、流民去島上,那裡暫時就由他管理。我會把『爾』組和『克』的人都調過去,他們都是我們從小訓練的,總算該起到作用了。」
我有些疑惑不解地皺起眉頭,密營的四個組中,我接觸最多的是「刻」組,當時他們隨我一起去西楚,平日裡練習武術也多跟他們一起,這是我們的親衛隊。「敦」組主要派往西楚和北燕,主要收集情報,當時在長沙,也見過他們的首領何保譽。而「爾」組與「克」則比較神秘,至今也很少在人面前露面。
我自然明白這兩組人馬的作用,只是雲簫把他們都派往香港,到底目的何在?莫非,他已經打算從此以後長居此地嗎?
雲簫見我如此表情,已經猜到了我的疑惑。他長歎一口氣,輕聲道:「沒錯,我是想離開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裡終究不是我們久留之地。這幾年來,我們苦苦經營,最終一切都化成虛無,還不如去創造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也不枉我們在這人世間走了兩遭。」
我心中頓時洶湧澎湃,自從我陷入感情的漩渦,整個人都變了,患得患失、前瞻後顧的,總沒了原來的瀟灑,哪裡還像當時初到此地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此時經雲簫一說起,以往的一切又一幕幕回現在腦海。
不管身份如何尊貴,地位如何崇高,還不都是過眼雲煙。想當初,范成喻不也是一呼百諾,高高在上,可轉眼間就成了一掊黃土,記得的又有幾人。與其在這紅塵中沉浮,四處找尋我們的樂土,為何不跳脫這個俗世,去創造一片桃花源。
我有些清醒了,呆呆地看著面前仍是有些稚氣的雲簫,然後笑了。使勁叩了一下他的頭,「小鬼頭長大了!」
於是一番商量,我們先把香港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一起做了一個非常詳盡的五年計劃。利用香港優越的地理位置,我們打算把他打造成一個貿易港口。同時,依靠我們先進的技術優勢,未來這裡將成為一個加工製造中心。我們還制定了完善的法規和商業準則,對不同時期定居那裡的居民以不同的政策。這些都將由張自成和「爾」組、「克」組的少年一起帶到香港,代理我們管理那個新城。
過了年,舞寒仍是沒有消息傳來,我便和雲簫領了幾十個「刻」組少年偷偷上路了。這次我們帶了不少人,還準備了許多昂貴的毛皮大衣,以皮草商人的身份前往邊疆。
這次我們仍是坐了船,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目前戰事主要在天水、瑪沁一帶,我們打算先坐船到襄樊,然後再騎馬西進。
由於大多是第二次坐船,所以這次大家就安靜了許多。那些少年們也越見的成熟穩重,舉止言行超乎一般同齡人。雲簫這次派了葉鳴去香港,倒把江允志帶在了身邊,我暗地裡直叫高明。
江允志在我們身邊跟得最久,也最是忠貞。他的武功尤其不弱,眾人中僅次於雲簫,而我們這次旅程顯然比上次的危險性更重,所以多帶個高手在身邊就多一分保障。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江允志個性太過耿直、方正、老實,不愛說話,也不懂得如何與人溝通,所以派到香港不太適合。反倒是葉鳴,年紀雖小,卻是機靈得緊,察言觀色的本事也不得了,深諳與人交流之道。當然,他在我面前是很老實的,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由於此次路途遙遠,且又太過危險,所以我這次就沒帶雲煙出門。她畢竟年紀太小,吃不了這些苦。雖然她一直哭鬧著,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讓她好好待在家裡等消息。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不再為了漂亮而只稍作妝飾了,很認真地在臉上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易容藥膏,直到大夥兒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腸肥腦滿、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從我房裡出來,大跌眼鏡地朝他們做鬼臉,仍是不敢相信那就是我。
我對此非常滿意,這回總不會有人認出我是個女子了吧。只是現在的形象太過不堪,所以基本上連鏡子也不照了。
同時為了配合我惡俗商人的形象,我還讓人給我剪裁了好幾件大紅大紫的鮮艷衣裳,鍛造了幾個大得嚇人的金戒指套在手上。其餘的飾物更是數不勝數、俗不可奈,反正什麼東西看起來最眩,我就戴什麼,給人感覺就是整個一穿金戴銀的暴發富。
當然我的這一裝扮也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據不完全統計,這一路上我們共遭遇大型搶劫三次,小型搶劫七次,盜竊十次,其餘橫眉冷對、指桑罵槐……不計其數。
當然我為了使自己的裝扮天衣無縫,言行舉止也很努力地像惡俗商人看齊。一路上更是挑三揀四,頤指氣使,享盡了福,也出盡了風頭。等我們到達天水的時候,雲簫已經忍無可忍,非得要扒了我這層皮不可。我這才沒奈何地收斂了些,不再故意嘻牙咧嘴,把裡頭的金牙拿出來現。
邊疆小城自然比不得杭州熱鬧繁華,我們一行人也不再多作停留,直接尋了軍營去。好不容易見到幾個身著燕軍軍服的士兵,才知道軍隊在半個月前已經出發去瑪沁了。問他們燕舞寒的情況,他們卻茫然無知,還一臉警惕地盯著我們,似乎擔心我們是奸細。
我很鬱悶,哪有我這樣善良可愛、美麗溫柔、聰明機靈的奸細啊。真正的奸細是那種你見過十次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印象的那種人。我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無奈,大家只好先在天水歇下。我們趕了太久的路,已經有些人開始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