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海上的遠征軍艦隊、阿里米亞島上遠程炮兵部隊與設在曼登刻海灘上的陸戰旅炮兵營,將大量的炮彈傾瀉到敵人陣地上。天空此起彼伏著一顆顆照明彈,在卡米偌斯海灘上,遠征軍海軍陸戰隊體現出了中國所具有的強大的戰爭潛力——沙灘上到處都是汽車,無數的工兵將一張張鋼板搬到汽車旁邊,在起重機與電焊機幫助下,把一輛輛沒有武裝的敞蓬汽車改裝成拖了個烏龜殼的裝甲汽車。
普辛索斯山後的東方天空露出了一抹魚肚白,曳光彈好像倒飛的流星,朝黑濛濛的山頂飛去,消失在黑暗中,時不時有一兩發炮彈拖著長長的煙跡,落在山上,紅光一閃,雷聲滾滾。
「準備好了嗎?」
焦大鵬很是興奮點了點頭:「好了,陸戰旅第一營一連、二連已經上車,我將親自帶領他們抓大魚去。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次非給意大利渾蛋好看不可!」
程明海走到「裝甲車」面前,一輛接著一輛,就著微弱的光線,仔細看著這些從他腦子裡跑出來的鋼鐵怪物。百來輛安裝了薄鋼板的汽車跟在戰車後面,在沙灘上排成了整齊的方陣,就跟閱兵式一樣,不管從什麼角度看去,都那麼直——看起來雖然是花架子,可有時候這種花架子也能體現出一支部隊所具有的高昂士氣。——裝甲車頂上的鋼板現在向兩旁打開,陸戰隊員分列兩旁,在每輛汽車頂上還架著一挺陸戰隊特有的1912甲式輕型機關鎗。百來挺機槍,這根本不是一個營列裝數字,相信為了讓每輛汽車都有挺機槍,焦大鵬將整個旅都搜刮一空了。
跟著程明海檢查裝甲汽車的焦大鵬有些遺憾地歎息道:「可惜時間太倉促,鋼板有限,沒法將每輛汽車都改裝,這麼長時間準備下來,只改裝了這麼點,不然我非把全營都帶上不可。」
「夠了,有兩個連足夠了。我們需要的不是部隊數量,數量固然重要,但時間更重要!一支機動靈活的部隊,就算數量不多,那也是可以擊敗一支看起來龐大無比,卻缺乏機動力的軍隊,這在歷史上早就證明了無數次。雖然站在中國人立場上,對那些遊牧民族我從來就沒什麼好感,但不能不承認,他們的作戰方式實在是一門藝術,精緻的戰爭藝術。」程明海拍了拍面前加固了鋼板的車幫,看著還沒油漆,在黎明到來前,星光灑在鋼板上,反射出淡淡的冷光。
「速度,出其不意,再加上良好的防護,這就是我們勝利保障,不是嗎?」
「中校您確信我們肯定能取得勝利?」
心潮澎湃的焦大鵬在期盼了一整天後,臨近出發,他卻對未知的命運感到擔憂了。部隊和地方不同,等級森嚴的部隊上下級、平級之間的稱謂是很嚴格的,決沒有上級為了表示對下級的尊敬,稱其為「您」的,同樣,下級要是稱上級為「你」,這個下級前途也就無亮了。雖然倆人同為中校,而他焦大鵬是陸戰營中校營長,程明海不過是陸戰隊裝甲旅中校顧問(當官不帶長,放屁也不響。這個是部隊潛規則),焦大鵬在這裡用了「您」而不是「你」,這本身就不同尋常。
程明海爽朗地一笑,充滿自信地在加裝了鋼板的汽車車幫上拍了拍,金屬回聲在他耳中彷彿悅耳的音樂:「放心,您就等著鮮花和掌聲迎接您吧!」
話是這樣說,可程明海自己心中也沒多少底。這種搭乘汽車跟隨戰車出擊,以前從沒有戰例可以供人參考,一切都只存在程明海腦海裡無數遍的演算,換句話說,他是第一個吃螃蟹的。效果是好還是不好,在沒有最後分出勝負前,誰也不知道。
程明海望著北方漆黑的天空,很有風度伸出了手,卻不見五指(沒那麼黑暗,只是他帶了手套),乾脆道:「出發吧,注意跟隨戰車部隊,不要落下太遠,也不要衝到戰車前面去,你們這些汽車雖然有鋼板保護,可防護和火力畢竟趕不上專門為了突擊研製出的戰車……我在前面二連指揮戰車,焦營長要有什麼事情,可以通過無線電和我聯繫,保重,讓我們在羅得市裡歡慶勝利吧!」說著程明海摘下手套,向焦大鵬伸出了手。
「一切都仰仗程中校了。」倆人右手緊緊一握,彼此注視著對方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放開後向對方莊重地行過軍禮。
用來安裝鋼板的工地,早已熄滅了所有燈光,東邊天空泛白,西方的天際卻還陷入黑暗中。一群校官站在卡米偌斯海灘沙堤上,默默注視著停在下面浩大的鋼鐵方陣。
「打開車燈……前進!」
一輛接著一輛戰車突然打開了前大燈。部隊出發選擇在黎明時分,這時候天還沒有亮,和白天不同,車與車之間如何跟隨是個大問題,經過探討後,大家一致認同焦大鵬提出的建議:打開所有的車燈,就這麼大搖大擺闖過去。雪亮的燈光刺破前方,在戰車後面的汽車也打開他們大燈,照在前面的戰車上,沙灘一時一片光明,只見一名名戰士將頭探出打開的頂蓋外,目視著沙堤方向,隆隆聲中,最前面的戰車開動了,大地在顫抖,整個方陣緩慢卻又堅定地向北方前進,沙堤上所有軍官面對下面開拔的部隊,舉起右臂行軍禮,久久沒有放下。
駛出卡米偌斯海灘沒多遠,前面就是敵人戰壕,沖在部隊最前面的程明海通過觀察口,看到一群群意大利士兵正爭先恐後跳入戰壕——上百輛戰車與汽車開動,在這狹小的地方,那氣勢還是十足的。大老遠地面的震動就足以驚醒睡夢中的意大利士兵。
「放音樂!」
指揮戰車中乘員急忙將準備好的電唱機打開,不大一會的工夫,車頂的高音喇叭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來吧!爬山的朋友,蜿蜒小道,不怕路遙,(啦啦啦啦)來吧!爬山的朋友,崎嶇峻嶺,那怕山高,(啦啦啦啦)遠眺,青山白雲,小鳥高叫,努力前跑,(啦啦啦啦)近瞧!大地綠水,小草兒彎腰,目的地快到,(啦啦啦啦)路遙,山高,努力往前跑∼路遙,山高,目的就快到……富尼古利,富尼古拉,富尼古利,富尼古拉,目的就快到,富尼古利,富尼古拉,路遙,山高,努力往前跑……路遙,山高,目的就快到……富尼古利,富尼古拉,富尼古利,富尼古拉,目的就快到,富尼古利,富尼古拉……」
絕大多數戰車與汽車內的戰士聽不懂歌詞:這是意大利歌《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唱的人自然也是用意大利語唱。
更多的意大利士兵聽到《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從各個地方跑了出來,可在歡快高昂的歌聲中,馬達轟鳴大地顫響,雪亮的車燈耀的那些意大利士兵睜不開眼睛。他們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有的士兵更跪在地上,不停地劃著十字。
程明海看著戰壕裡的意大利士兵被歌曲引誘出戰壕,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向前進的戰車走來(雪亮的車燈讓他們分不清過來的是什麼人,高音喇叭裡播放的意大利歌曲更是迷糊了他們的思維,沒把車隊當成上帝,已經算他們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了。至於抵抗,這是迷茫中的意大利人根本就沒意識到要抵抗播放《富尼庫裡-富尼庫拉》的人)。臉上表情有幾分不忍,又帶了幾分激動,將手舉起來,突然放了下去:「開火!」
一發紅色信號彈從指揮戰車打開的頂蓋處飛了出去,懸掛在半空中。
槍炮突然開火,密集的機槍子彈割麥子一樣將從戰壕裡走出來的意大利士兵撂倒在地,炮彈將機槍掩體、火炮陣地送上了天。
「富尼庫裡,富尼庫裡,哦豁呀豁呀……」
那些暴露在外面的意大利士兵茫然看著面前的一切,有那麼幾秒鐘,他們連躲避也沒想到,等他們回過神來,再想躲進戰壕,貂式戰車已經衝了上來,用履帶碾壓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兵,沿著戰壕壓過去,用機槍將戰壕裡的士兵一個個打死,用炮彈將意大利士兵炸成碎片。戰車後面的裝甲汽車也跟了上來,車頂上的機槍把一個個逃竄的意大利人掃倒。
「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哦豁呀豁呀,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在激烈的槍炮聲中,在淒厲的慘叫聲中,這首歡快的歌曲依然以不變的節奏,還高聲地唱著……
普辛索斯山傳來隆隆爆炸聲,無數的炮彈拖著長長的尾巴,就像中國國內春節燃放的禮花,落在普辛索斯山上爆炸,此起彼伏的爆炸將天空映的一片通紅,猛烈的爆炸聲連五十公里外的羅得市市民都能隱約聽到。
這時候卡拉蒙臘斯外圍守軍已經顧不得普辛索斯山了,他們現在的遭遇遠比普辛索斯山守軍糟糕的多。用不著指揮官告訴他們,他們也知道自己正在遭受敵人的殺戮,那密集的彈雨灑在防禦陣地任何角落,恐怖的白光照在誰身上,下一秒鐘炮彈或者子彈就飛了過來,隆隆做響聲中,鋼鐵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碾壓成了肉泥……這裡不是戰場,這裡是比戰場可怖一萬倍的人間地獄,至於敵人,意大利士兵到現在也搞不明白到底是誰在攻擊自己,他們只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來自地獄的撒旦大軍。
一個個意大利士兵倒在血泊中,他們不是正面對著戰車倒下,而是背對著戰車,被子彈打倒。恐怖的氣氛早已摧殘了意大利人僅存的士氣,不說指揮官自己在逃,就是指揮官要求他們留下奮勇抵抗,他們也會當成耳旁風置之不理。戰壕被拋在後面,一門門嶄新的火炮完好地躺在陣地上,可火炮旁邊的炮兵卻沒了蹤影,帆布下,露天擺放的各種物資堆積如山,可守物資的衛兵不知去向,野戰帳篷簾子大開,裡面的人早已逃了出去,只有各種文件在晨風下四處飄散……
「前進!前進……全速前進!」程明海通過觀察口,看的血脈膨脹:「給三連指揮戰車上的焦營長發電,不要和敵人過多糾纏,跟著戰車部隊,向羅得市前進!」
電台兵歡快地敲擊著按鍵,將程明海的話通過電波傳給後面跟那些裝甲汽車一起的焦營長。
對向兩旁逃散的意大利士兵,戰車與跟在後面的裝甲汽車理也不理,他們只是上了通往羅得市的公路,以最快的速度向羅得市衝去。和程明海想法一樣,大多數意大利潰兵也想趕緊逃進羅得市,畢竟那裡有完善的工事,還有一個優良港口,實在不行他們大可乘船離開這人間地獄,可人都此心,公路上馬上就人滿為患,和履帶、輪胎比起來,兩條腿又能快到哪裡去?戰車追上意大利人,後面的意大利士兵看到追兵上來,嚇的不敢抵抗(他們也沒法抵抗,武器都丟棄在陣地上了),一個個舉起手原地站住。
「讓開,都給老子讓開!」
「快逃命去吧,老子才不稀罕俘虜!」
戰車車長看到投降的意大利人將公路堵塞,阻礙了自己向羅得市的突擊,不由焦急起來,打開頂蓋探出頭一邊比劃,一邊大聲向那些意大利人嚷嚷,可他們喊的是中國話,這些意大利人聽不明白,至於做的手勢,那些已經嚇傻的意大利人又反應不過來。
「衝!開火!打開一條通道出來!」
面對那些舉著手不知所措的意大利士兵,公路上的戰車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毫不猶豫向人群衝去,幾個近些的意大利人發出短暫的慘叫,被碾壓在車下。戰車前面的航向機槍同時開火,一條條火舌順著公路添去,站在公路上的意大利士兵在火舌中跳著舞,栽倒在地。沒有死的意大利士兵醒悟過來,顧不得繼續朝羅得市撤退了,一群人離開公路,跳進了西邊的愛琴海,大多數人向東邊山丘亡命奔逃。幸好,那些撒旦只打公路,沒有攔截向兩旁逃跑的意大利人,不然他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公路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被打死的和被子彈打中負了傷正在呻吟的意大利士兵。一輛輛戰車與裝甲汽車沿著滴血的公路,從那些人身上碾了過去,隆隆朝羅得市方向前進。很快,呻吟聲消失了,除了馬達轟鳴,履帶壓在路面上刺耳的聲音,這裡沒有任何其他聲音,在戰車與裝甲汽車過後,公路上連一具完整的屍體也找不到了,到處都是白花花的肉沫,發黑的血漬。普辛索斯山那邊還在傳來激烈的炮火聲,這裡卻寂靜的彷彿洪荒時代,只有不知從什麼地方躥出來的一條野狗在公路上叼食著殘缺的肉塊……
戰車開出沒有一個小時,天亮的時候,程明海一直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先是一輛參加了卡米偌斯海灘登陸戰的海狸式兩棲戰車不知什麼緣故,突然熄火,再也開不動,接著又有一輛貂式中型戰車跑掉了鏈子,歪斜在公路路沿下,幸好,戰車沒有停在路中央,不然後面的戰車非給他堵塞了前進通道不可。
對拋錨戰車進行就地維修顯然不合適,前面就是羅得市,部隊一耽擱,等羅得市做好了準備再進攻,就算能取得勝利(希望極為渺茫,這種突擊成功的希望完全在出敵不意,*的就是速度),那種代價也不是程明海樂於看到的。為了追求速度,他甚至親自下令對公路上請求投降的意大利士兵開火——要知道,這違背程明海做人原則——又怎麼可能為了兩輛戰車讓部隊原地待命?
讓戰車兵自己修理拋錨的戰車,大部隊先走嗎?這裡可是敵占區,周圍誰知道潛伏著多少敵人,現在鐵騎奔流,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要是大部隊走了,只剩下孤零零幾個戰士和他們的戰車在一起,萬一意大利士兵圍上來了,他們就是有再多子彈、炮彈那也支撐不了多久,凌晨的突擊殺了不少意大利人,落在那些意大利人手中會有什麼下場,想像也讓人不寒而慄。
無奈何,程明海只好讓戰士將拋錨的戰車拖離公路,讓戰車兵到後面去和搭載裝甲汽車的陸戰隊員蹲在一起,擠是擠了點,多少也有點安全保障。
越向前開,拋錨的戰車越多,出發時威風凜凜的戰車,現在毫無生氣被拋在一旁,不光戰車出問題,連加裝了鋼板的汽車也有幾輛趴了窩。這些車在設計時候原本就沒有考慮到有那麼一天要改裝成「裝甲車」,裝上鋼板對車子性能已經有了不小影響,隨著越來越多的戰車兵因為戰車拋錨,不得不轉移到裝甲汽車上,已經負擔很重的汽車更是超過了極限,壞上幾輛很正常,只是苦了那些車上戰士,不得不將機槍拆卸下來,轉移到還跑得動的汽車上去。如此一來,部隊走走停停,前進速度越來越慢,損壞的車輛卻越來越多,當抵達羅得市外圍的克裡蒂卡時,出發時的三十一輛戰車(包括兩輛指揮戰車)一百二十五輛裝甲汽車,只剩下了十八輛戰車,九十四輛裝甲汽車,其他那些車輛,沒有一輛在戰鬥中損失,卻因為跑了五十公里路,一輛輛丟在了路上。值得慶幸的是兩輛指揮戰車一直沒有出問題,這讓程明海和焦大鵬不用與普通戰士擠在一起。
太陽爬上天空,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海腥氣息,身後普辛索斯山那邊還傳來隆隆炮聲,山坡下一公里外的小鎮上有著整潔的白色房子,裊裊炊煙正從鎮子裡冉冉升起。
「中校,前面就是克裡蒂卡。根據情報,這裡有一個營的意大利軍隊駐守,通過克裡蒂卡,前面就是羅得市。那裡有一個團意大利部隊,在克裡蒂卡與羅得市之間,還有一個重炮團。」焦大鵬看著地圖,指著上面中英文標注的名稱念叨著。
在焦大鵬背後,停著一長串各種車輛,車燈早已關閉,指揮戰車上的高音喇叭也不再播放戰士們聽膩了的「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哦豁呀豁呀,富尼庫裡-富尼庫拉……」。幾十名陸戰隊員從汽車上下來,站在車隊兩側,端著步槍、衝鋒鎗,手指放在扳機處,警惕地注視著周圍。除了焦大鵬的說話聲,只有海風吹得戰士衣襟呼啦啦響。
焦大鵬抬起頭,看著前面的克裡蒂卡,深深吸了一口海風,喃喃道:「好靜啊,那些意大利人得到消息,正在前面埋伏,等著我們撞上門嗎?」
一路連闖敵人幾道防線,槍炮齊鳴,加上用來騷擾敵人的高音喇叭就在頭頂響,焦大鵬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現在世界一清淨下來,他反而無法適應,有些疑神疑鬼。
「很難說,不像是發現我們,正在前面埋伏……那裡有一個伙夫提著水桶在打水。」
「在哪裡?我看看。」焦大鵬舉起望遠鏡,朝程明海正在觀察的地方望去,過了會兒將望遠鏡放了下來,很是困惑看著寂靜的鎮子:「奇怪,我們打的熱火朝天,他們怎麼想在睡夢中一樣,一點異常反應也沒有?這太不尋常了,一定有古怪!」
程明海將望遠鏡放了下來,搖搖頭,細細分析道:「我倒不認為這裡有什麼古怪,不錯我們前面打的是很厲害,可那裡距離克裡蒂卡還有段距離,加之普辛索斯那邊炮又打的極猛,敵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普辛索斯山了,又怎麼可能想到我們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加上衝過的那幾道攔阻線,逃跑的意大利人都是朝兩邊跑,他們兩條腿又怎麼可能比我們更早到達這裡,這裡的守軍沒得到消息,平靜是正常的,要是顯得慌亂,這反而不正常。」
焦大鵬有些困難地嚥了口唾液,臉上有些潮紅:「這麼說……我們奇襲完全成功了?」
程明海肯定地回答:「不錯,羅得市已經落入我們掌握中!」
焦大鵬一聽,臉上更紅了,大手一揮,豪邁地說道:「既然如此,還等什麼?打過去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徹底消滅這些敵人!」
在焦大鵬眼中,勳章、鮮花、好酒、美女正在前面對他招手,以不足半營陸戰隊,消滅自從佔領羅得島就一直在修建的羅得市要塞,讓敵人指揮徹底癱瘓,這是多麼大的功勞啊!軍隊資歷是要看的,可功勞也很重要,有了功勞,亮閃閃的將星可就跟他更進了。焦大鵬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到羅得市上空,對那些敵人宣佈他們已經成了自己功勞本上戰利品。
「自然要進攻,焦營長,等下還是由戰車前面開路,你的戰士搭載汽車跟在後面,等戰車衝進鎮子,速度會放慢,這時候你那些手下就該出來,跟在戰車後面,消滅一切膽敢抵抗之敵。」
「我明白,這你不跟我說了一個晚上了?」
程明海臉上一紅:「我怕你忘了,再重複一遍嘛。」
「您就放好了心,我們陸戰營可不是喝稀飯的。」焦大鵬現在對程明海佩服的五體投地,這種搭載汽車跟在戰車後推進,他焦大鵬再多一個腦袋那也是想不出來的。現在沒損失什麼戰士,輕輕鬆鬆推進了五十公里,消滅了不少敵人——到底消滅多少,焦大鵬光顧著趕路了,也沒統計一下,反正消滅了很多就是——目的地就在前面,這一切就跟在夢中一樣。
「老程,等衝進克裡蒂卡,我們是不是還放那個叫什麼富你哭你、富你哭啦的音樂?***,意大利人就是不識抬舉,富了就要哭,活該他們倒霉!」
「什麼亂七八糟的富你哭你,富你哭啦?是《富尼庫裡-富尼庫拉》!」程明海一解釋,看焦大鵬撓著頭,一副「你不也說『富你哭你,富你哭啦』嗎」的表情,不由一樂,知道自己跟這除了帶兵就不知道藝術奧妙的大老粗實在無法解釋富尼庫裡-富尼庫拉與富你哭你、富你哭啦之間的區別,就是解釋了,這個大老粗還是會把它改成自己習慣的說法。
「自然不放《富尼庫裡-富尼庫拉》(程明海可不想把自己降低到和焦大鵬一樣沒文化行列中去),這是意大利歌曲,我們進攻時候天還沒亮,那些意大利士兵被燈光耀花了眼,再聽到熟悉的歌曲,他們自然會愣神。現在是大白天,你認為意大利人還會誤認我們嗎?」
焦大鵬嘿嘿一笑,搖了搖頭。
程明海露出了充滿了孩子氣的狡黠笑容:「既然不會,再放意大利歌曲就沒必要了。呵呵,相信意大利人以後再也不願意聽《富尼庫裡-富尼庫拉》,這可真是不幸啊……不過嘛,我們是文明人,我們的軍隊是有著高尚情操的軍隊,我看音樂還是要放的,陶冶情操,放鬆精神嘛,我們這次放《秦王破陣樂》,讓意大利人也享受下東方音樂。」
「《秦王破陣樂》?」焦大鵬也樂了,這個音樂他聽過,很熟悉:「不錯不錯,正該好好給這些西方蠻子好好上一課什麼叫文明,只要他們沒死的話。不對,孔子不是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嗎?他們朝聞道馬上就死,那也沒什麼啊。」
「正是如此……準備吧,打下羅得市吃午飯!」
「好,準備出發!」
一輛一輛戰車與汽車在公路與後面的山坡上排成整齊的方陣,大家翹首以盼,等待著來自天空的支援。早上八點,在戰士們等的快要失去信心——一公里外就是敵人,這麼近的距離,萬一有什麼人漫無目的遊蕩過來(這個可能性很大)那麼整支部隊就要暴露,要在沒有空中掩護下強制攻擊了。這時西方的天空傳來沉悶的嗡嗡聲,十幾架飛機分上下兩層朝克裡蒂卡飛去。
克裡蒂卡鎮子裡傳出淒厲的防空警報。
羅得島連續兩天被轟炸,第一天機場與碼頭遭到轟炸,第二天轟炸都集中在卡米偌斯海灘與普辛索斯山,而那邊戰鬥也十分激烈。到現在,克裡蒂卡守軍並沒有得到普辛索斯山失守的消息,從炮聲中,誰都可以聽出那邊還熱鬧著呢,毫無防備下,大群飛機突然向他們飛了過來,在山坡後面,打開了車頂蓋的程明海滿意地聽到鎮子裡士兵們驚恐的叫喊聲。
飛機從裝甲集群上空掠過,幾架比較輕巧的飛機開始迅速降低高度,高度低到幾乎貼著山頭向鎮子裡俯衝。飛機引擎轟鳴聲中,程明海向後一揮手,指揮戰車發動馬達,顫抖一下,轟隆隆向前開動,在後面的那些海狸式、貂式戰車一輛接著一輛,好像參加一個盛大的閱兵式,慢悠悠沿著山坡爬上去。
上百輛各種車輛捲起遮天煙塵,漫山遍野開了出來。衝在最前面的一輛車上,鑼鼓喧天仿似大炮轟鳴,笙管與嗩吶之聲直衝雲霄,激昂的秦腔別說絕大多數意大利人沒聽過,就連突擊的中國軍隊,大多數戰士也沒聽過這種「讓世界為止驚歎的中國民粹」,閉目搖頭晃腦欣賞談不上,牙根發酸倒有不少人。也就程明海這對文化感興趣的軍人喜歡這種國粹,那些大老粗更喜歡小放牛、康定情歌之類的。
下面克裡蒂卡鎮已經亂的無以復加了。雖然在世界大戰前,飛艇(飛機)已經應用於戰爭,轟炸也進行了不知多少次了,可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要沒有親身體會,他們根本想像不到空襲的可怕。前兩天中國飛機對羅得島進行了轟炸,但目標都選擇在軍事設施上,如機場、碼頭、炮兵陣地、軍營、後勤倉庫……目標選擇很是嚴謹,連一發機槍子彈也沒有落在城鎮中。克裡蒂卡鎮的百姓還以看熱鬧的心態,欣賞意大利軍陣地上不停燃放起碩大的禮花。
鎮裡的百姓與意大利士兵不知道,這一次和前兩天空襲截然不同,機群擺明了就是沖克裡蒂卡鎮來的。
程明海下達進攻命令,戰車一起動,鎮子裡的百姓與意大利士兵馬上就感覺到西南方好像地震了。空襲警報是響了,可按照慣例,天上的飛機對住著平民的民居是不會攻擊的,大家還很是擔心看著西南,想像地震震中在哪裡。他們自然無法推算出什麼地方發生了地震,只看到山岡後出現了無數的鋼鐵機器,浩浩蕩蕩向克裡蒂卡壓了過來。
現在這年頭,雖然汽車已經問世幾十年了,可他畢竟還沒有普及,羅得島上運輸主要*馬車,只有機場有那麼一兩輛汽車,而意大利的汽車跟程明海後面用鋼板改造了的運輸車,外型自然相差太遠。至於戰車,這裡的人們有聽過,沒見過。
人們正感到一陣隱憂,不知這些是什麼東西,會不會破壞鎮子良好的環境,天上的飛機已經怪叫著從人們頭頂掠過,屁股一扭,一顆顆炸彈從機翼上甩了下來,很快,和平的克裡蒂卡鎮變成了修羅場,五十公斤的炸彈對付戰列艦是小了點,用來炸這些白房子卻綽綽有餘。爆炸聲中,牆倒房塌,擠在一起的人們,不管是意大利士兵,還是當地百姓,炸彈落下來等待他們的只有血肉橫飛。幾架飛機在克裡蒂卡鎮丟下一顆炸彈,繼續向前飛,去攻擊在克裡蒂卡鎮後面的重炮團,卻有三架小飛機,幾乎貼著人們頭頂飛行,突突聲中,一條條火鞭從飛機兩側竄出,打的地面塵土飛濺。機槍掃過之處,總有那麼幾個人運氣不好,被打倒在地,有的更是攔腰被斬斷,到處是鮮血,到處是死屍,場面慘不忍睹。
從不知道空襲是什麼的百姓,在第一次切身體會下,神志徹底崩潰了,他們呼兒喚女,瘋狂地衝進家裡,搶出自己認為最需要的東西,完後狂叫著四散奔逃。至於他們手中東西,有的提了條板凳,有的拎了雙皮靴,有的端著家裡的鍋子,有的扛著一床被子,還有一位捧著本《聖經》跑的比誰都快,從打扮上看,這位對上帝如此虔誠的信徒當然不是神甫……嚇破膽的百姓早沒了理性,他們只覺得自己手中的東西是最合適的,至於到底如何合適法,現在他們卻想像不出來。
程明海很滿意地看到百姓亂,意大利士兵也亂。那些意大利士兵是軍人,不是百姓,百姓可以逃到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士兵卻不成,他們頭腦中還有一根叫軍紀的弦,可天上的轟炸掃射,讓他們頭也抬不起來,正在逼近的鋼鐵怪物又讓他們膽戰心驚,一公里的距離並不遙遠,他們已經看到那面紅燦燦的旗幟:不是意大利軍隊,而是中國軍隊。又高又尖的音樂吵得他們頭痛,他們想組織起來抵抗,可亂闖的百姓將他們剛集結起來的那點可憐軍隊馬上衝散,他們想逃跑,可軍隊紀律卻又禁止這樣做。士兵們只能茫然地隨大流,別人幹什麼,他們也幹什麼,幾個士兵向戰壕跑,馬上成群的士兵也向戰壕跑,當天上的飛機將跑在最前面的士兵打死,有人一趴下,接二連三的,那些士兵又趴了一地。
「烏合之眾……」程明海輕蔑地送意大利士兵一句成語,大喊道:「為了勝利,前進!」
槍炮手狠狠扣動扳機,面前是敵人,不是百姓,殺起來並不會讓他們覺得於心不忍。車艙內很快瀰漫著淡淡的青煙,刺鼻的硝煙味讓車內憋悶的難受,可戰士們卻彷彿很享受這種味道:勝利面前,再惡劣的環境也跟天堂一樣了。
天空掠過一道煙跡,接著又有幾道煙跡劃過天空,被機槍掃的到處尋找躲避之處的意大利士兵周圍掀起一股股的煙柱,卻沒幾個意大利士兵被炸死——手癢難忍的戰車炮手在行進中就向敵人開炮,命中率自然低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記。
幾個克裡蒂卡鎮裡的百姓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到戰車前進方向,背著大包小包行囊,迎著戰車跑了過來。程明海感覺到自己的指揮戰車駕駛員面對百姓遲疑了,將車速降了下來。幾輛海狸式與貂式戰車衝到他乘坐的指揮戰車前面,看到那些百姓同樣有些遲疑。一個個將速度放慢,看樣子,要是百姓還這麼筆直奔過來,他們甚至願意將戰車停下來。
程明海顧不得遲疑——對戰爭來說,幾分鐘足以改變一場戰爭的勝負,他的這種戰術強調的就是絕對的高速——面孔猙獰大聲吼道:「軍人容不得憐憫,絕不能猶疑!開炮,開炮!向面前一切生靈開火!開足馬力,前進!」
指揮戰車的航向機槍傳來噠噠開火聲,一對看起來是當地的老年夫婦在彈雨中頹然倒地。駕駛員回頭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程明海,卻見程明海正用殺人的眼光看著自己,渾身一激靈,掛上檔將油門推到底,戰車怒吼著從那些將死未死的百姓身上碾過,濺起的血滴在程明海面前的觀察口玻璃上流成蚯蚓狀。
同樣的一幕在美索不達米亞曾經發生過,當時程明海事後還難過了好幾天,可現在,他卻完全無視面前的一切,在他眼中,只有勝利。勝利可以證明他這個陸軍中校在戰車使用上是正確的,勝利可以讓他擺脫現在這種尷尬的處境,為了證明自己,程明海必須主宰戰爭。
炮火的黑煙籠罩了戰場,戰車在煙塵中時隱時顯,嘈雜的高音喇叭、霹靂般的炮聲震破了無數士兵的耳膜,爍目的火光把意大利士兵身上的軍服燒成了布縷,飛迸的彈片將活生生的人切割成無數的碎片,拋向天空。挖掘好的戰壕,在戰車面前不過是一條不寬的縫隙,邁邁腿就過去了,很快,戰車衝進驚慌失措的意大利士兵中,追逐著,碾壓著他們,有的意大利士兵在戰車就要壓到身上時,絕望中用手中的手槍、步槍、機槍向戰車開火,可子彈打在裝甲上,連個坑也沒留下來,馬上彈飛了,這些開槍的士兵一個個被戰車的車身或履帶擠碾成了肉泥。
戰場就像一個大的絞肉場,極度的恐懼中,什麼軍規什麼軍紀全還給了上帝,所有的意大利士兵掉轉屁股,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向羅得市逃跑。對他們來說,比戰車跑的快是不可能的,只要比自己人跑的快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