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的淮軍在南京受到我軍打擊後,他的主力並沒有被全殲,而是在放棄南京後,逃過長江,回了廬州。這幾個月時間,李鴻章在廬州瘋狂擴軍,同時俄國人送的武器也分批運到廬州,現在的淮軍,至少在兵力上,遠比我軍為多。」
邱明還沒說完,人群中有人不解地問道:「不會吧,司令員?李泥鰍不是只有六萬人嗎?在南京城外戰鬥中,他的部隊被我軍殲滅了五千,還起義了五千,現在應該只有五萬,就是瘋狂擴軍,怎麼著也不會擴充到十萬。我軍現在雖說第四軍不在,可就現在的兵力,再加上高飛的山地師,怎麼著八萬出頭還是有的。這『遠比我軍多』從何說起?」
邱明難得的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一閃就消失了。
彭大海在旁邊笑著解釋道:「你這人,怎麼不長記性?他廬州城裡的李鴻章不是說自己有二十萬大軍部署在廬州附近,同時在淮河以北還有十萬大軍嗎?二十萬加十萬,人家李鴻章至少有三十萬大軍,我軍只有八萬,敵人自然是『遠比我軍多』了。」
彭大海剛說完,屋子裡人們哄堂大笑。
「什麼三十萬大軍!……政委你就聽他李泥鰍胡吹吧!廬州現在才多少人?就那麼巴掌大地方,還擁兵二十萬,真這麼多軍隊,用不著咱們打,餓也把他餓死了。」
「怎麼沒有三十萬?人家把奴僕、大家閨秀、小家碧玉、老人嬰兒都拉到軍隊中,這三十萬不很快就召齊了?」
「嚇!這還不是李鴻章為了問韃子多要點銀子,胡吹的嘛!他那點兵力,給我塞牙縫都不夠!」
見自己下面這些師長對李鴻章很是輕視,邱明不由得拉下臉。
「不管李鴻章有沒有吹噓,這幾個月不停招人這是沒錯的。他李鴻章三十萬沒有,十萬左右總是有的。小心駛得萬年船,寧可高估敵人,不可大意打敗仗。」
彭大海見師長們給司令員訓了一頓,臉色不大好看,等邱明說完了,在旁邊補充道:「當然,也不能因為過分小心,自己把自己嚇死。要相信,經歷過打敗英法入侵的解放軍,是強大的,不可戰勝的軍隊!清妖已是日暮西山,他李鴻章就是再有能耐,想阻擋我們前進腳步,也只能是螳臂當車!」
邱明冷眼瞥了下握緊了拳頭的彭大海,沒說話。
***
趙氏躲在門口悄悄張望一眼,見李鴻章身著朝服微合雙目坐於書房內,提起毛筆的手就那麼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不由微顰眉頭,暗自歎息。
不過四十三歲,李鴻章頭髮鬍鬚都已花白,面色蠟黃,看起來成了七十來歲糟老頭。這讓趙小蓮很是傷心,趙氏好幾次想勸說自己這位夫君歇一歇,不要太殫精竭慮,以免身子骨累垮了。
這些話可以說嗎?趙氏在心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作為太湖望族出身的大家閨秀,她明白什麼樣的話該說,什麼樣的話話她不能說。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對妻子來說,丈夫做的永遠都是正確的,做妻子的不能干涉丈夫一舉一動。
看著李鴻章一天天憔悴下去,她的心只能被揉碎。偷偷看看裡面發呆的丈夫,轉過身歎息一聲,再回頭靜靜張望一下。挪動蓮步,慢慢朝內房走去。
沒走幾步,管家低著頭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
低著頭的管家走的急了,沒注意主婦正朝內房走,倆人差點撞個滿懷。趙氏驚呼一聲,管家這才發覺夫人站在前面,腳步一停,急忙打恭道:「夫人。」
原本心情就不大好,剛才又差點被撞,這讓趙氏,慍怒道:「什麼事這麼急?」
「夫人,布政使錢鼎銘錢大人求見我家老爺。現在正在外面候著呢!我這是給老爺報個信去。」
「錢大人?老爺現在書房,你到那裡尋老爺吧。」
說完趙氏低頭邁著小碎步匆匆走開。
得到夫人指點,管家走到書房前,輕輕扣擊一下房門,等了會兒,見裡面沒反應,不由小聲叫道:「老爺……老爺在嗎?」
「……啊?什麼事?」
「老爺,布政使錢鼎銘錢大人說是有急事求見老爺,錢大人現在門外等候。」
「錢大人?他有什麼事?」李鴻章剛剛從深思中回神過來,人還有些懵懂。輕輕將毛筆放下,李鴻章沖外面道:「你叫他在中廳等候,我馬上就去。」
中廳裡,錢鼎銘坐在椅子上,緊鎖眉頭,兩隻腳不停地移動,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錢鼎銘字新之,號調甫。江蘇太倉人。他的父親錢寶琛曾經擔任過湖南巡撫,作為官宦人家子弟,錢鼎銘二十來歲就考取了舉人,如不是江山風雲突變,他很可能繼續參加科舉,謀求一個進士出身。
一八五三年,上海爆發了小刀會起義,周立春佔領了嘉定。錢鼎銘率領練勇經過一場戰鬥奪回嘉定,被清廷授予贛榆訓導,不久,他捐了一個戶部主事的小官,可官剛當上沒幾天,又因為丁憂,不得不回籍。
一八六零年,因李秀成率太平軍於二破江南大營後,縱橫蘇南大地,蘇南清軍迭遭敗績。
五月,當太平軍攻佔丹陽傳到兩江總督臨時駐節地常州後,時任兩江總督何桂清以「江寧藩司薛煥等具稟,皆以常州足資堵御,蘇州十分空虛,請駐紮蘇州,以饗民望」為借口,於五月二十一日離開常州出逃。
常州的鄉紳聽說兩江總督跑了,有百餘人拜伏在路上,哭求何桂清不要捨棄他們而去。只是一心想到蘇州「以饗民望」的何桂清見有人阻路,氣急敗壞下,命令自己的護衛開槍射擊那些紳士,這才從人群中突圍而出。
何桂清跑了,常州也於五月二十六日被攻佔,知常州府事的通判岳昌權在頑抗中被打死,先跑到蘇州滸墅關的何春也在二十七日得知常州被攻佔後自縊而死。
接著李秀成軍隊先是攻佔無錫,又於六月二日攻佔江蘇首府蘇州。城破時,當時江蘇巡撫徐有壬自殺,清候補道員李紹熙、蘇州候補知府何信義投降。
一八六一年,新上任的江蘇巡撫薛煥、江南團練大臣龐鍾璐派錢鼎銘前往安慶向新任兩江總督曾國藩企求援軍,一八六二年,錢鼎銘帶領淮軍到上海,此時薛煥擔任辦理通商事物大臣,江蘇巡撫一職由李鴻章接任。
新任江蘇巡撫李鴻章敦請錢鼎銘入其幕府,參與軍事,接著又升道員,賜花翎,加布政使銜。跟著李鴻章讓錢鼎銘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而且陞官也滿快,雖說這些道員、布政使並沒有實授,但相信只要收復江南,這些官銜朝廷必然會讓自己實至名歸的。
可惜,錢鼎銘想把這些變成實際,前提條件是長江以南重新成為大清疆域,現實卻是大清的疆域在一天天縮小,別說江南全是叛匪天下了,黃河兩岸也有不少地方被叛匪佔據。
錢鼎銘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著外面一輪明月,感歎江河日下,國之將亡矣!
雖然知道大清現在已是岌岌可危,作為清廷忠臣,錢鼎銘還是要知不可為而為之,他是生為大清人,死為大清鬼,被後人唾棄的貳臣他是不屑做的。
坐在中廳,錢鼎銘看著外面陰霾的天空,有些憂心重重。
這裡是大清兩江總督官署衙門。
原本兩江總督府是設在江寧的,自太平軍佔領江寧,擊斃時任兩江總督陸建瀛後,兩江總督府就因為戰場形勢不停搬遷中,接任兩江總督的怡良先是將總督府搬至揚州,後何桂清又將總督府搬到蘇州。
何桂清在李秀成攻佔蘇州時,潛逃到上海,兩江總督這個寶座由曾國藩接任,總督府自然也遷移到了曾國藩攻下沒多少時間的安慶,等曾國藩被趕出安慶,最後自殺於長沙,李鴻章接任兩江總督,將總督府放在了上海。
英法聯軍扶清滅匪時,兩江總督府隨著戰場發展,從上海先是搬到蘇州,後又從蘇州回遷江寧,算是收復失地了。
很可惜,扶清滅匪的英法聯軍對付長毛還可以,打比長毛更厲害的「解放軍」,他們也接連吃敗仗,最後連法軍提督都讓人家給抓了過去,十萬大軍就那麼窩窩囊囊放下武器,舉手投降,一點軍人氣節也沒有。
英法聯軍一吃敗仗,將李鴻章就晾在解放軍槍口下,剛剛光復江寧沒幾天的李鴻章不得不又將總督府從江寧搬遷出來,這一搬,就從江南,搬到江北,搬到他李鴻章老家廬州了。
裡面咳嗽一聲,正想著心事的錢鼎銘一激靈,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側身等候李大人出來。
「調甫啊……坐吧。」
李鴻章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坐到椅子上,抽出他的大煙袋,吧嗒吧嗒抽了起來。僕人將茶放在倆人身邊案几上,悄悄退了下去。
吸了幾口煙袋,李鴻章這才抬起眼袋,瞥了眼錢鼎銘道:「不知調甫所來何事?」
側身坐下的錢鼎銘,微微抬了抬屁股,拱手道:「大人,小人有重要事宜稟報。」
李鴻章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將浮在上面茶葉趕到一旁。細細茗了一口。
錢鼎銘拱手道:「大人,派往江寧探子有密報呈來,據探子所言,日前,逆匪四艘大號兵輪逆流而上,抵達江寧,停泊於蒲包洲,另蒲包洲附近現已停滿各式船隻,江寧風傳匪欲利用這些船隻,運送叛匪北上。」
錢鼎銘邊說邊注意著李鴻章的表情,只見品著茶的李鴻章靜靜坐在那裡,只有聽到江寧叛匪欲用船運送部隊北上,眉毛才微微一動,不過也只是一動,馬上又恢復了老樣子。
錢鼎銘小心說道:「大人,今日叛匪在裝備、士氣、戰術上,已非十年前發匪。我大清精銳先喪於英法洋人之手,曾帥又亡於長沙,現如今大清只有大人一人,可謂獨木難撐。如叛匪北上京畿,怕是京畿將要不保,大清社稷危矣!」
李鴻章低頭又茗了口茶,默然片晌,緩緩低吟:「謠傳畢竟是謠傳。南人畏寒,今天氣已冷,縱有十萬叛匪,怕也不肯北上。況乎區區幾艘小船,又能運送多少兵力?」
錢鼎銘有些不以為然道:「大人,江寧叛匪好像並不十分在意天氣。」
李鴻章微顰眉頭,瞥了眼錢鼎銘,好像對錢鼎銘質疑自己判斷有些不大滿意。
「大人,現在山西、山東叛匪毫不顧及冬天即將來臨,正全力北上,大人您看……」
李鴻章將杯蓋合在茶杯上,發出一聲輕響。錢鼎銘馬上垂下頭,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調甫,難不成你不知林鳳祥、李開芳?此乃前車之鑒,叛匪如何不顧忌?」
正因為知道林鳳祥、李開芳,我才讓你小心叛匪!錢鼎銘心中大叫起來。
錢鼎銘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發匪第一次北伐?但今天已經不是以前了。
按照被俘的發匪地官正丞相李開芳供稱,發匪第一次北伐是由林鳳祥、李開芳、吉汶沅統率兩三萬人過黃河直入直隸境。
在天津,發匪如不是因為天寒地凍,糧餉日匱,踞守靜海、獨流等候援軍到達,而直隸又雲集了大量清軍,將林鳳祥、李開芳圍困,最後能否消滅這些北伐軍還很成問題。
今日局面跟往日大不相同,現在這些叛匪雄踞大半中國,擁有雄師百萬,現在主力已經北上,作勢全力北伐。幾十萬叛匪,豈是林鳳祥、李開芳兩三萬之眾能相比得?
加之叛匪現在還擁有絕對優勢的水師,如他們跟英法一樣,用水師運送兵力在天津登陸,直逼京畿,京畿守軍雖多,可多為沒什麼戰鬥力之軍,如何能避免京師不被攻佔?京師陷落,大清國運去矣。
「大人,京師乃國之命脈所在,若京師有難,恐天下震驚,叛匪氣焰更為囂張。」
「錢大人,你又何必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
錢鼎銘見李鴻章認牢叛匪不會乘船北上攻打京畿,他心裡縱有一萬個不以為然,在李鴻章說他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後,北上攻打京畿的話,他是不敢再說了,再說豈不是讓大人難看?
錢鼎銘急速開動腦筋,想了半晌,拱手道:「大人高見,叛匪地處江南,氣候溫暖,不耐嚴寒。北上京師乃自尋死路,晾叛匪也不會如此愚蠢。不過……大人,江寧叛匪如未去京師,而是乘船於興莊、虛溝城一帶登陸,自海州、邳州攻打徐州,我與朝廷之間聯絡可就被叛匪截斷,四方叛匪齊聚廬州城下,大人您看……」
李鴻章端著茶杯的手腕一沉,杯裡茶水蕩出幾滴。
錢鼎銘見李鴻章雖然沒有說話,可臉上卻陰晴不定,終於鬆了口氣,知道自己說道李大人痛處了。不管怎麼說,江寧叛匪搜集船隻,準備用船運送軍隊北上這事情李大人這下是重視了。
李鴻章比錢鼎銘站的還要高,看的還要遠。錢鼎銘開頭說起江寧叛匪集結船隻,他已經引起了足夠的重視。錢鼎銘顧忌的,李鴻章自然也能揣測到。
問題是他現在自身難保,又有什麼工夫顧及到京畿?
自己手下有多少兵力,自己最清楚。說是淮軍現在擁兵三十萬,可這話只是用來安慰廬州父老,實際上遠沒有這麼多。
李鴻章明白,自己自從逃離江寧,在廬州拚命抓擴充軍隊,可時間畢竟有些,加上富饒地區現在幾乎都在叛匪手中,光一個上海又無法給他太多銀兩,何況現在上海又隨時可能不保。
這些日子來,自己東拼西湊,好不容易將淮軍擴充到六萬,加之廬州附近聽從自己號令的四萬綠營,皖北各地名義上服從自己號令的三萬團練,算盤珠子盤算來盤算去,最多也不過十四萬,而且這些軍隊中,真正有戰鬥力,能打仗的,不會超過六萬。
面對的敵人呢?南邊是匪第一集團軍,西邊是狡詐的匪第四集團軍,北面有驍勇善戰的匪第二集團軍,兵力合起來,又何止三十萬?
一世能臣曾國藩困守長沙,也不過六萬之眾,最後城破身亡,湖南全省失陷。朝廷就是再褒獎,人死了,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他李鴻章可不想走上曾大帥老路。
叛匪他們現在目標還沒對準廬州,若是哪天這些叛匪想起了這裡,自己算盤珠子就是撥的再精,最後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李鴻章縱然想北上增援京師,可他也沒那個膽子。*他這點人,又要穿過叛匪控制區,李鴻章實在懷疑自己能走多遠,搞不好半道上就要讓人家給包圍,全軍覆沒了。
李鴻章很明白守在廬州的危險性,這裡周圍都是敵人,自己可以說處在人家包圍中,只要他們願意,幾路人馬齊聚城下,他的部下哪怕人人都是三頭六臂的哪吒,也抵擋不了那麼多對手。只是現在人家還沒進攻,李鴻章也有些猶豫不定,不知自己是否現在就該北撤——或者說主動去保衛大清根本:京師。
北上京師是送死,守在廬州是等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條,北上死的更快,自己何必急沖沖送上門去?
戰局如此不利,李鴻章還想能多拖延一些時日,指不定這世界又發生了什麼變化,或許大清能出來一個蓋世英雄,將突然變得強悍無比的叛匪趕下大海,殺個乾乾淨淨。
明知道這是幻想,可人到了絕境,有一點盼頭,總比徹底絕望要好。沒有這個念頭,李鴻章早就自己找根草繩,懸樑自盡算了。
叛匪攻打京師,李鴻章就是心急,他也沒轍,可錢鼎銘說叛匪如在海州登陸,從東面殺過來,斷了自己退路,這個倒引起李鴻章極大的注意。
淮軍主力集結與廬州周圍,皖北、蘇北不過是一些地方團練、沒訓練幾天的練軍。
蘇北海州一帶,團練不過四千,練軍不到兩千,就是將淮安府的團練、練軍加起來,蘇北清軍也只有兩萬餘眾。
況淮安府的清軍還要防備揚州方面叛匪北上,一旦海州事變,淮安府清軍如何能抽調出來?
這些團練和練軍並沒有與叛匪正式交過手,他們對叛匪並不熟悉,在火力強大的叛匪面前,李鴻章十分懷疑這些清軍會否一接上仗,馬上就潰逃。
這樣例子並非沒有,匪第二集團軍進入山東時,原本信誓旦旦說要將叛匪打入阿鼻地獄的山東巡撫閻敬銘不是一觸即潰?可憐堂堂巡撫大人,在叛匪喊殺聲中,丟掉轎子,換上老農衣褲,纍纍如喪家之狗,掩面一路狂奔千里。此事傳到廬州,成了兩江總督府裡官僚笑談。
李鴻章聽到這事自然也笑過,不過他那是苦笑。想自己從江寧不經一戰撤回廬州,雖然走的沉穩多了,可與閻敬銘相比,也不過五十步與百步之別。
耗費心血拉起來的淮軍都不是叛匪對手,又怎麼可能指望那些沒打過仗的團練、練軍可以將叛匪堵截住?
山西、山東戰敗消息一個接一個傳到廬州,朝廷派來的大臣也接連進了廬州,自然沒別的可對他這兩江總督說,那些大臣帶來的聖旨全是讓李鴻章激勵將士,奮勉圖效,趕緊將叛匪消滅,要聚殲叛匪,克復江寧,平定江南。
當然,聖旨也訓斥李鴻章膽小敗事,不敢與叛匪決戰,使得叛匪聲勢大張,陷朝廷於水火之中。李鴻章的頂戴花翎也被拔了,官雖然還在,卻是革職留任,責令他「戴罪立功」。
如不是朝廷現在實在無人可用,朝廷也不會讓李鴻章戴罪立功了。
「海州啊……」李鴻章垂下眼簾,低吟道。
李鴻章相信在僧格林沁戰死後,叛匪下一個目標肯定是對準自己,要打就打廬州。朝廷雖然在京師附近還囤積了八十萬大軍,各地徵集的兵力全加起來足有百二十萬,可這裡面真正能打仗的,只有自己手頭這六萬淮軍,其他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加強海州防禦嗎?自己現在手頭就這麼一點人手,若是分出部分到海州去,廬州兵力必然不夠。南方匪第一集團軍兵力雖多,然控制區域大,上海還能牽制一下,固不足慮。北方匪第二集團軍正全力北上,在山東與清軍作戰,迅速南下可能也不大,可是西邊的匪第四集團軍呢?
西邊匪第四集團軍在圍殲了僧格林沁集團後,周圍已經沒什麼對手,他們是一支機動集團,只要休整完畢,隨時可以投送到任何一個戰場去。
有情報顯示,第四集團軍在九月初全軍東移,在抵達大別山後,徘徊不前。李鴻章原本以為他們東移就是要對付自己,可徘徊在大別山,卻又動搖了他的信心。
按照探子報告,再加上武昌那邊飛鴿傳來的匪區報紙,匪第四集團軍大軍在大別山駐紮休整,而一些主要軍官中,林建華進了鄭州,而邱明在武昌發表演講,彭大海在大別山和那些士兵觀看什麼演出。三個重要軍官在三個不同地區,李鴻章實在不知道如此分散,他們下一步到底目標對準了誰。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匪第四集團軍三大主官不在軍中,他們不可能馬上投入戰鬥中,只要情報顯示這些人回了軍隊,就是他們行動的時刻到了。在大別山的匪第四集團軍既可以東進,也可以北上。東進,倒霉的是李鴻章,要是北上,他暫時沒什麼危險。
看樣子匪第四集團軍現在還對下一步動向有些舉棋不定。可自己要是因為江寧的叛匪可能登陸海州,將廬州的兵力抽調到海州去,造成廬州兵力空虛,舉棋不定的匪第四集團軍只要一知道這個消息,必然迅速東進,自己拿什麼抵擋打上門來的叛匪?
明白什麼才是重點的李鴻章很快就從海州與廬州掂量出孰輕孰重,分出重點了,李鴻章也做出了自己決定。
李鴻章不動聲色望著錢鼎銘問道:「調甫,依你看,該如何應對叛匪?」
錢鼎銘一愣,他沒想到自己給李大人提出的問題,李大人居然又拋回給了他。
錢鼎銘沉思片刻,道:「大人,海州萬不可失,如海州失陷,徐州必然難保,到時局勢將難以收拾。固,卑職以為,應提醒傅大人注意海岸守備,我軍也該抽調部分兵力,至淮安府清河、桃源一線,海州無事便罷,若海州有難也可速援。不知大人以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