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趕緊拉住那個行人問究竟,原來此去十里外有一段山坡,一邊是陡峭的河岸,昨夜大雨,山坡泥石滑落,將道路沖毀了數十丈,這條官道走不過去了,要通知官府趕緊派人來修。
周宣傻眼了,這一修路起碼十天半個月,問:「此去江州,可另有他路?」
那人說:「除了水路,就是走鬼牙山,那裡有一條偏僻山道,可以繞過前面那一段。」說罷就要趕路。
周宣問:「等一下,請問你識得走鬼牙山的路嗎?」
那人點頭說:「在下就是那邊隨家莊的人,怎麼會不識鬼牙山的路。」
周宣說:「那正好,我僱傭你,一兩銀子,你帶我們走鬼牙山。」
那人喜道:「甚好,我正順路去永修走親戚,走吧。」
這人說他姓隨,隨家莊的人嘛,自然姓隨,說叫他小隨就行了。
小隨也戴著斗笠、披著蓑衣,上了車轅坐在車伕老楊旁邊。
老楊問:「鬼牙山馬車可以過吧?」
小隨說:「可以過,就是顛簸一些而已。」
眾人放了心,按小隨指點,從左側繞了一個大圈,向山陵間覓路前行。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中午時分,一行人在一處小樹林歇息了片刻,吃了一些食物,給馬匹餵了一些豆料,繼續趕路,要在天黑前繞過鬼牙山,趕到石嘴頭投宿。據小隨說,這裡到石嘴頭就是三十里路,其中二十里是山路,平時一個多時辰也就走過了,這下雨天或許要多費一些時間。
一行人在逼窄的山路間蜿蜒前進,大約走了十來里,小隨說:「抱歉,且容在下到路邊方便一下。」跳下馬車。鑽到路邊樹叢中。
周宣他們等了好一會。沒見小隨出來。來福大聲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
三癡、四癡兄弟畢竟是常年過刀頭舔血日子地,立即警覺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護在馬車前後。
周宣也覺得不對勁,四下一看,哇,兩山夾峙。中間一條羊腸小道,地勢極其險惡,三國裡的武將要是被敵人誘進這種地形,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或者萬箭齊,或者滾木礌石,或者火攻,或者水淹。總之是嗚呼哀哉了!
來福還在直著嗓子叫:「小隨——小隨——」
周宣說:「不用叫了。趕快下馬站在馬和車子之間——」
話音剛落,就聽得山路兩端馬蹄雜沓,來了幾十個人。把來路和去路都堵上了。
老楊驚道:「山賊!」
鬼牙山一帶,早些年是有小股山賊出沒,但近年來沒聽說還有盜賊啊,這一帶雖然多山,但山不高,林不深,官兵要剿也容易。
山路兩端的兩伙人氣勢洶洶地逼近,都騎著馬,斗笠都不戴,赤頭冒雨,頭披散著,黑帶抹額,臉上也塗得漆黑,只有眼白和牙齒閃亮,手裡鋼槍、大刀,殺氣騰騰。
其中一個山賊聽到了老楊的驚呼,趕緊應道:「沒錯,爺爺就是山賊,搶錢、搶美女、搶地盤,趕緊把美女、銀子給爺爺交出來,留你們個全屍,不然的話,斬成肉醬。」
羊小顰從車窗裡探出頭來,一臉駭然欲絕的神情。
來福驚恐道:「現如今山賊怎麼這麼狠了,我弟弟旺財去年就被獨行盜搶劫過,交出身上的八百文就饒他走人了,這——」
那山賊大笑道:「那都是不成器的小賊,像爺爺這樣大股地山賊自然是所過之處雞犬不留了。」
周宣看看三癡、四癡,堂兄弟二人都是面帶譏諷之色,手都沒按刀柄,騎在馬鞍上抱臂冷笑,根本不把這些盜賊放在眼裡。
周宣有底氣了,朝羊小顰擺擺手,示意別怕,哈哈笑道:「各位山賊是新入伙地吧,怎麼看上去不像是山賊,倒像是官兵!」
兩伙山賊三十多個人,聽到周宣地話都是一愣,那個話多的山賊問:「我們是新入伙的,新入伙的怎麼了,我們殺起人來更狠,兄弟們,給我上,砍了這小子,這小子最可恨!」
周宣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各位山賊,你們好像不懂山賊的規矩啊,山賊哪有這樣的?」
山賊喊叫道:「山賊的規矩就是殺人越貨,殺!殺!殺!
周宣斬釘截鐵地說:「錯!哪一行都有規矩,山賊也有山賊地規矩,難道你們都不會唱那兩句?」
「唱什麼?」眾山賊齊聲問。
周宣說:「打劫要唱——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會唱嗎?來,我教你們,大家一起唱,預備齊——」
有兩個山賊面面相覷,嘀咕說:「還有這規矩,這唱得還挺押韻,要不大伙先學學?」
這麼蠢的山賊畢竟是少數,大多數山賊都吼叫道:「我們不收買路錢,我們要你們的命。」
周宣收起笑臉,冷冷地問:「你們手裡的刀槍都是兵庫房領出來的吧,看看兵器上有沒有鎮南都護府的鋼印?」
眾山賊一起大驚,臉上的黑墨這時被雨水洗涮,露出肉色來了,難掩驚慌之意,互相看看,嘶喊道:「殺!殺!殺!」個個能征慣戰的樣子,雙腿挾緊馬腹,手中揮舞刀槍,從山道兩頭向周宣諸人夾衝過來。
三癡問周宣:「主人,殺還是留?」
周宣瞇起眼睛說:「留一個。」這時沒什麼心慈手軟好講地,如果不是陰差陽錯收了三癡這樣地劍術大高手當劍奴,那他今天可能真的就要死在這鬼牙山道上,屍體都會被搗爛,來福也會死,主僕二人一去洪州就不回,他在江州的兩位小嬌妻就永遠等不到他回來了!
三癡扭頭說:「四弟,你對付那頭。」背上玄鐵劍「」然出鞘,整個人像彈丸般從馬背上彈起,躍入山賊群中,腳尖在一個山賊腦袋上一點,玄鐵劍往腳板底下一割,另一手抓起山賊地頭,借力一躍,那山賊的腦袋就與身體分離,脖腔狂噴血。
三癡就這麼在山賊腦袋上跳躍,像收割稻子一般接連割下五個山賊的頭顱,五個頭顱的亂交纏在一起,拎在手上,鮮血飛灑,像半空中下著血雨。
這頭的十餘名山賊驚恐無比,再不敢上前,一個個把手中兵器向天狂舞,護住腦殼,不讓三癡落腳,卻是毫無作用,手中兵器一個回合就被磕飛,腦袋離開脖子升上半空的瞬間,還能維持五官知覺,能看到自己的脖腔在噴血——
乘下四個山賊滾落馬鞍,雙手死死抱住腦袋。
三癡飛身落地,這回沒割腦袋,三劍三個,刺死三人,只留了一個,一腳踢在他腰眼上,封住穴道,將手中六個腦袋丟在地上,揪著剩下的那名山賊走回來。
這時,四癡也已將去路的十一名山賊盡數殺死,他很乾脆,都是一劍穿喉,不像三癡那麼殘忍,割下腦袋拎在手上感受沉甸甸。
周宣也瞧得驚心動魄,第一次感受三癡、四癡兄弟的鐵血殘酷。
「主人,問問這傢伙。」
三癡將僅存的那名山賊丟在馬車前,那山賊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嘴唇在打哆嗦,牙齒格格響。
周宣定了定神,問:「是魏覺派你們來的嗎?」
那山賊嚇得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了,只是點頭。
四癡取了山賊的兵器來看,並沒有鎮南都護府的字樣,看來操辦此事的人還是滿小心的。
已經沒什麼好問的了,周宣皺著眉頭,沒想到魏覺這麼狠,就要置他於死地,現在怎麼辦?當然不能回洪州去和一個手握重兵的節度使公子理論,還是帶上這名證人回江州再說,告訴伯父林,看此事如何處置?畢竟這事牽涉太大!
四癡怒道:「還真是那個魏覺!周宣,你付我一萬兩銀子,我去幫你殺了他。」
周宣道:「啊,我們關係好成這樣了也談錢哪!」
四癡說:「山賊有規矩,我們遊俠也有規矩,不付錢是不殺人的。」
「那你剛才不是殺了十一個!」
「那不算,那是自衛,這些人也想殺我。」
周宣想了想,說:「魏覺先不殺,這人早晚死在我手裡,現在去刺殺反而讓他老爹懷疑我們,懷疑你們師兄弟。」
四癡想想有理,不再說什麼。
老楊渾身打顫地說:「嚇死人了,這還往哪邊走啊,都是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