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妙相具,我今重問彼,佛子何因緣,名為觀世音?」
嘉祥大師忽然改念偈語。手中木槌敲打木魚的頻率隨之增快。在帝心尊者的禪杖快要撞到道信的掌心時,原本靠後的智慧大師突然雙眼一睜,射出一抹如同實質的湛湛神光,口唸一聲「罪過」,手中檀木念珠應聲而出,滴溜溜的套向朱浩胸口。看似沒有絲毫力道,實際卻含有千鈞之力。
智慧大師平時不顯山露水,但一出手就可以看出不凡來。按照正常情況,這串念珠會在朱浩雙手收攏、也就是兩邊相撞之前透過中間的縫隙打中朱浩的胸
朱浩散發出的精神力早已捕捉到這一狀況,立馬雙腿一蹬,以兩隻手為支撐翻身而起,避過念珠。嘉祥大師白眉一動,手上終究沒有動作,繼續念道:「具足妙相尊,偈答無盡意。」
智慧大師的念珠落空,去勢一緩,在氣機牽引下自動飛回。
「砰!」
在朱浩的引導下,聲小勢微的達摩手對上氣勢如虹的大圓滿杖法。一聲金屬收到猛撞的低沉相聲傳出,錫環禪杖的殘留的嗡鳴聲中,帝心尊者與道信各自悶哼一聲,受兩股巨力的撞擊,踉蹌後退。帝心尊者的真氣順著杖頭攻入道信體內,而道信的達摩手掌力也沿著禪杖導入對方經脈之中。
朱浩順勢鬆手,安然落回地上。道信和帝心都是全神戒備,將包圍圈又縮小了一點,但沒有選擇出手。磨刀堂內的宋缺眼中也閃過一抹異色。
嘉祥大師的聲音隨著木魚聲變緩減弱,低聲念著:「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弘誓深如海,歷劫不思議,侍多千億佛。發大清敬願。我為汝略說,聞名及見身,心念不空過,能滅諸有苦……」
智慧大師抬眼看著朱浩道:「施主好本領!」
朱浩道:「一點防身的微末伎倆,不值一哂。」
帝心尊者老臉一紅。四個圍攻一個本來就不道義了,況且朱浩除了輔佐楊廣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不好的評價。要對付朱浩當然就顯得底氣不足了。現在還被人家隨手而出的「防身」功夫給打得狼狽不堪,實在是大失顏面。並且輔佐楊廣是扶植正統,更算不上什麼惡評。
道信毫不做作的呼了呼自己的手板心,一副無比肉痛的樣子,配合著他那彌勒佛一般地肥頭大耳,卻是非常搞笑。道信半哭半笑的道:「呵呵,施主好本事!一手卸力借力的功夫實是入了化境!要是你入我釋門的話,武功是學不到多少,但是佛門妙法經義甚多。包管你看個夠!」臨末了卻不忘繼續拉攏朱浩一把朱浩道:「心中有佛,何處不能修禪?心中有道,自然隨處是路!」
道信一愣,隨即搓著手哈哈笑道:「與施主說話,總能令貧僧感悟甚多!我們說你與我佛有緣,真真是一點未錯!」
朱浩頓時無語。這些貌似是很平常的和人扯皮打哈哈的話,說地都似是而非,反正朱浩自己也沒有從中感悟出什麼大道理出來。
朱浩微笑道:「那我與老子有緣,與孔子有緣。與孟子有緣,與諸子百家大多有緣,是否需要一個個拜入本下潛心學習直到無物可學的時候?」
道信胖胖的臉一苦,道:「施主本領高強,要如何才能不幫助楊廣呢?」
朱浩答道:「不幫可以啊,一是吾皇仙逝之後,一是天下一統,再也不需要朱某的時候。」
道信聞言頹喪道:「貧僧口拙,看來是說服不了施主了。」
朱浩反過來道:「我聽聞大師禪宗有自力更生、苦修禪法、不入朝廷、不為國師的優良傳統,不過應該不會拒絕將禪宗發揚光大吧?」
道信喜道:「能將菩提達摩祖師的禪宗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信徒超脫苦難自然是好的。」隨即猶豫道:「朱施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貧僧不甚明瞭。」
朱浩神神秘秘的道:「我剛才不是說過嗎。禪宗地教義很好,不久之後必將會發揚光大的。」
道信還是有些摸不到頭腦。他當然不傻,四大聖僧都是佛法高深之輩,能從艱澀難懂的佛經中領悟出自己的道來,並創立自己的學說,當然都是智慧高絕之輩。但是他們現在與朱浩為敵,朱浩為何一再強調要光大禪宗呢?
四宗之中,嘉祥大師的三論宗在這個時候影響相對較為深遠。史上是玄奘西去取經。回來創立唯識宗之後三論宗才漸漸沒落的。名聲不顯的禪宗為何得以受到朱浩的青睞,這個問題令四大聖僧迷糊不已。
朱浩清了清嗓子,道:「四位還要我破陣嗎?」
嘉祥仍舊在低頭唸經,已經念道「念彼觀音力,波浪不能沒。」一句。帝心等三位聖僧對視一眼。智慧大師扣著念珠。道:「老衲等四人受人之托,今天就自不量力地請朱施主再闖一次!」
朱浩無奈的道:「那好吧!不過我想問一個問題……」
「施主請說!」
朱浩緩緩道:「如果我控制不住力道。錯手傷了你們中的一位或幾位的話,四位聖僧是否會和江湖中人一樣和我不死不休呢?」
帝心尊者眼中寒光一閃,喧一聲佛號沉聲道:「一切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自然不會歸怨施主。「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朱浩豎掌還禮,也道了一聲:「大善!」
「念彼觀音力,不能損一毛。或值怨賊繞,各執刀加害。念彼觀音力,鹹即起慈心。或遭王難苦,臨刑欲壽終……」
嘉祥大師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慈悲聖潔的力量,朱浩並不抗拒這種能夠洗滌心靈的力量。問心無愧,就不會受到這聲音的影響。朱浩的慈悲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干戚濟世、以武止戈。只因這是亂世。
帝心尊者低喝一聲,錫環禪杖帶起噹啷脆響,化作漫天杖影,將中間的朱浩籠罩住。同樣吃過一次虧地道信兩手手指微微鬆著,一前一後抓向朱浩的手臂。看起來不像是武功,倒更像是老鷹捉小雞遊戲裡扮老鷹一樣。胖胖的身形一左一右的晃動之間,更像是快要撲出去的前兆。實際上這卻是達摩手這門禪宗功法中高明的步法與掌法的混合。這一抓過去,殺傷力還是其次,最重要的卻是足以令人放不開手腳。近身搏鬥就是以快打快,以短擊短,最適合地冷兵器是匕首和圈套,又或是空手。對真正的高手來說,放開五根指頭顯然比合在一處更具威力,也更靈活。
道信一邊出手一邊笑嘻嘻的道:「施主不跟貧僧回去,貧僧只好自己動手將你捉回去了!」
就在道信出手的同時,智慧大師也出手了。那串既可以整個擲出套敵人兵器,也可以摳下念珠當暗器的檀木念珠滴溜溜地旋轉飛出,目標是朱浩手中地太阿劍。
三管齊下,朱浩立刻進入圓轉境,面對智慧大師擲來的念珠,反而向前跨出半步,並主動將太阿劍遞進圈套之中。口中也回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道信大師沒有聽說過嗎?」腳下連續滑動,屢屢在帝心尊者地大圓滿杖法的影子下安然閃躲,同時寬廣的袖袍挾著莫大威能捲向道信。
道信不敢大意,右掌滑下,左手上提,兩手一分,像是掀開布簾子一般,迎上飛來的白色寬袖。習武之人很少有修煉袖法的,最為出名的就是東溟夫人的水雲袖法,杜伏威的袖裡乾坤只能算是半個。他那個多是因裡面暗藏機關的精鋼護臂聞名。俗話說長袖善舞,東溟夫人的衣服袖子當然不一般,施展袖法的時候至少也能伸出四五尺,裡面還有些絲帶什麼的。她出身魔門,對於天魔絲帶的用法當然不會陌生,一手袖法也多半是從那上面悟出來的。
朱浩是正正經經的男人,當然不可能穿袖子那麼長的衣服出來,所以施展的袖法也不是東溟夫人用出來那般好看,因為袖子的長度問題,也不能將別人的兵器或者人給捲起來。相比之下,還是精巧實用多些,而且勢大力沉,這一袖過去,能輕易的將磨盤石扇飛。
道信光是看這一袖的威勢便不敢小覷,兩手一貼上袖口,感覺一股沛然巨力襲來,道信趕忙用處達摩手中的精妙武功,幾番卸力借力,想要抓住袖口並順勢逮住朱浩的左臂。
道信忽然預感到一點不對勁,想也不想就抽手而出。隨之就聽見「嗤!」的一聲厲響,朱浩的手忽然從袖子中伸出來,翻腕就是一顆石子!
要是道信剛才收手慢一點的話,這點距離之下護身的氣勁起不了多大作用,被這小小石子打實了,一隻手掌就算是廢了。
道信如同揮手趕蒼蠅一般上竄下跳,左右兩掌先後扇出,兩股氣勁閃電般擊中石子,終於將之打成粉末。這動作雖然滑稽難看,實際卻也是調整真氣與調動身法的不二法門,精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