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宋兄開什麼玩笑!」
宋缺不苟言笑的道:「宋某並不善於開玩笑。我是極為認真的。」
朱浩脫口道:「如果我當了皇帝還是要剷除門閥勢力呢?」
宋缺表情認真的道:「那麼宋某就第一個解散宋閥!」
「當皇帝太累,這樣的罪還是讓別人來受吧!」朱浩不假思索的搖頭道,「宇文閥反了,獨孤閥與李閥也反了,四大門閥公然豎起反旗的就佔了三個。宋兄卻是明智之人,至今仍舊置身事外。」
宋缺可不以為之前宋閥與李密準備聯姻的事情朱浩會不知道,此時更不置一詞。
朱浩舉起酒杯,蕩漾著金黃色的桂花酒輕笑道:「李閥向東突厥稱臣獲得發展空間,獨孤家本來就是胡人之後,宇文閥進來聯合西突厥,三大門閥背後各自有勢力。宋兄認為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鋌而走險的竊奪國家神器?」
宋缺微帶嘲弄的道:「宇文化及說楊堅篡奪北周江山,大隋來路不正。朱兄以為如何?」
「宇文化及還說自己是北周皇室後裔,所以想要名正言順的從楊廣手上把江山奪回來。可是誰都知道現今的宇文閥和當年的北周皇室的關係就如同當年劉皇叔和漢室的關係一樣,早已是旁支了。」朱浩侃侃而談。
宋缺道:「宇文閥現在擁立代王為帝,獨孤閥也立了越王。三大門閥、東西兩都的聯合,朱兄認為如何?」
朱浩坦然答道:「東西兩都聯合起來的確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吏部尚書王世充在剿滅反賊逐朱桀之後就將南返江都。襄陽、南陽兩處江北門戶皆在掌握之中,這裡就是在東西兩都之間放了一把懸頭寶劍,誰越界就要受到嚴厲的打擊。而且東都一旁還有以為素有大志且勢力龐大的竇建德一旁牽制,蛇生雙頭依舊是首尾難顧,如何敵得過猛虎?」
宋缺不以為然,道:「自古以來,由北伐南勢如破竹。由南征北則如逆水行舟,舉步維艱。長安洛陽自古以來就是全國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最主要的是北人飽受戰亂,養成了全民皆兵的習慣,青壯男子個個剽悍善戰,體格強健,而且多與胡人結合,天生就有股血勇之氣。搜書網宋某亦不得不承認,南人不如北人善戰。朱兄統領江北江南。就可以對抗兩都強兵與東西突厥了嗎?」說到後面,宋缺成了故意激他地了。
朱浩當然聽得出對方的意思,聽罷說道:「我聽過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能將最終之敵置於死地的並不是武器,而是我們心中的那股希望!一味的逞強鬥狠是得不到民心的。武的最終意義不正是以武止戈嗎?」
「以武止戈?」宋缺喃喃念著,臉色忽而陰沉,忽而狂喜。最終一切歸於平靜,只淡淡道:「宋某只是一介俗人,並沒有朱將軍這般高尚!」
朱浩微不可察的輕歎一聲,心中念道:人性本私,果然是世之至理。而後道:「說不上什麼高尚不高尚,而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所得也不同罷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宋缺卻是負了朱兄今番美意,朱兄會怪我麼?」
朱浩驚訝道:「為何怪你?我地話可不是佛祖說的那麼好聽,說到妙處就會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令人如癡如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和處事原則,如果宋兄一下就被我說服,那麼也定是立場不堅定之人了。更不說成就今日地刀道。」
宋缺知朱浩是給他台階下。佛家有頓悟之說,朱浩煞費苦心的一番提點,早已夠他踏入新的武學境界了。但是終究沒能「悟」,或說不肯「悟」。倒不是他笨,天刀宋缺的威名幾人不知幾人不曉?連石之軒都要深深忌憚地人物,自信可以負傷打敗寧道奇的絕頂武學天才當然不笨,反倒聰明絕頂。一點就通。可是這一通。就欠了朱浩天大的人情。如果他以後執意要對抗朱浩,就會因為心中的愧疚而令自己的武功停滯不前。這就是所謂的精神修為中的破綻。石之軒對碧秀心之死的歉疚是他最大的破綻。說到底。都是內心的愧疚使之不能正視自己罷了。宋缺在朱浩講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地故事之後說「誠於人方能問心無愧,問心無愧所以才能真正的心無掛礙。」這句話,也正是真正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謂破綻,說到底僅是一個愧字而已。
祝玉妍的天魔大法止於十七重永遠不能大成,或許有人會說是紅丸給了石之軒的原因,但這個明顯站不住腳。天魔大法極陰極寒,是走了極端。但凡功力大成,要破碎虛空甚至霞舉飛昇,最終都要調和體內的陰陽二氣,所謂孤陽不生、獨陽不長,一味地強調修煉和積累陰氣顯然是不可能大成的。石之軒與祝玉妍的結合或許在一定的程度上還能助長她的修行。但可惜地是祝玉妍地師父因為他們在一起而被氣死了,所以祝玉妍一直心懷愧疚,師尊的死雖然與石之軒不無關係,但是她更是難辭其咎。
正因如此,祝玉妍一生天魔大法止於十七重。而喜歡徐子陵,又多次不得不利用徐子陵,最後還借徐子陵地長生訣練成天魔大法十八重,這無疑證明了天魔大法需要陰陽融合才能練成。的天魔大法沒有破綻,是因為她一直愛著徐子陵,非常坦誠,並且放任這份感情的存在與發展。不過最後還是悄然離去。十年後長安一見而過,其中到底又有多少「愧」使她黯然退出卻又不得而知了。
這是朱浩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的時候才模糊研究出的理論。第一個實驗對象就是師妃暄。靜齋的口號是要盡早結束亂世,為天下百姓求平安。朱浩正是從這裡入手,將她們的行為定性誠阻礙社會發展、令封建王朝更迭不止以及令華夏大地陷入更加長久戰亂的劊子手。朱浩成功了。後來師妃暄一見他就不能保持內心的平靜,而且很可能在反思靜齋的作為是否真的如朱浩所說的那麼不堪。
第二個對象是尚秀芳。尚大家是不習武的,但也不知道朱浩的精神力掃瞄範圍很大,直接探查到了她與李世民的對話並初步瞭解他們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所以當初尚秀芳才在他與師妃暄首戰的時候彈唱曲子《嫦娥》,以朱浩對前世界裡女友與她酷肖的面容以至於朱浩對她產生某種莫名情愫的這個不算破綻的破綻坑了朱浩一把,令朱浩差點喪生於師妃暄劍下。所以朱浩在離開董家酒樓的時候,利用她對自己的「愧」而狠心的說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算是狠狠的將一個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大美人給傷透了。精神修為當然也不止練武的人有。
第三個正式對象就是面前的宋缺了。其他如對寧道奇、對李密等只能說屬於正常手段。不過宋缺是老狐狸,就是不上釣。朱浩第一次試著說這麼多話來勸解一個人額沒有成功,心中還是有些挫敗感的。
到底是一代宗師,刀法無敵並縱橫天下的絕頂人物,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宋缺面上首次露出躊躇苦惱之色,將目光移向身前不遠處被當作聖物一樣供奉著的磨刀石,忽然道:「朱兄請看此磨刀石!」
朱浩頭也不回的道:「看到了。上面刻著十七個人名,朱某的名字就在最頂端上。」頓了頓,又讚道:「從宋兄用刀刻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這幾十年來刀道不斷精進,如今更是到了刀法大成之時。底層的名字筆畫鋒銳無當,但剛而易折,但到最頂端已經是鐵畫銀鉤、渾然一體。幾十年來能不斷進步,宋兄果然不愧是一代武學宗師!」
宋缺的一雙眉毛微微一挑,道:「朱兄過目不忘的本事令人歎為觀止!」
朱浩抿了一口甜酒,笑道:「實是這磨刀石太過特殊,令我忍不住仔細觀察,卻沒有什麼過目不忘的本事。」
「除了坐在榻上的朱兄,其餘十六人……」
「其餘十六人依次命喪宋兄刀下、並成就了天刀宋缺的赫赫威名是麼?」
宋缺被朱浩搶了話頭,頓時心中不悅。
朱浩長歎一聲:「我本想用一番真摯之語來表達願意交好宋閥的誠意。沒想到還是被宋兄拒之門外。唉,看來到頭來仍舊要以武止戈對嗎?」
宋缺冷聲道:「宋某答應了別人要和你一戰。」
「是梵青惠吧?」朱浩直接挑明。
宋缺臉色更加冰寒,彷彿手中的空杯都要結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