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毫不在意的給宋缺添滿空杯,一壇桂花酒就在兩人的一番談笑之中見底了。
朱浩提著酒罈對著自己被酒杯,道:「人說一起飲酒的不一定是朋友,但一起喝茶的一定不是仇人。那麼我們就干了最後一杯吧!」
一縷金黃色酒汁落進朱浩的杯中之時,發出類似泉水流動的叮咚之聲,帶著一點使人心神寧靜的作用。宋缺一直凝視著酒杯,裡面的酒液受到一股能量的牽引,自動繞著酒杯內壁打著漩兒,隨著更多酒液的注入,杯中攪動的酒液漸漸高過了杯口,卻沒有絲毫溢出,只是從中間可以看到杯底的漩渦旋轉的更加迅速。
朱浩一邊倒酒,一邊若無其事的道:「有一個小和尚向一位高僧求教時,自己先談了一番高論。老和尚一邊靜聽,一邊倒茶。茶杯滿了,老和尚仍往裡倒,直到茶水溢漫到茶几上,小和尚急了,說:杯都滿了,怎麼還往裡倒茶呢?老和尚呵呵笑道:是麼?滿了就倒不進去了?小和尚當下便悟。宋缺請說,他悟了什麼?」
宋缺沉吟道:「悟到一個空字!」
「對,就是一個空字!」
酒罈裡最後一滴酒汁輕輕落到杯中。急速旋轉的酒液已經高出杯口足有半尺。漩渦攪動之間,隱隱發出海嘯風吼之聲。朱浩隨手將酒罈扔出去。空了地酒罈劃出一道弧線。一聲清脆的碎響,與地面親密接觸之後破碎成了一地殘渣。
「小和尚悟到了空。宋兄是否悟到了破?」
「沒有。」
朱浩單手一揮,酒杯像是被一隻無形地手操控,快速的飛離桌面,靜立在與兩人鼻子齊平的高度。高出杯口的酒液仍舊在旋轉著,風呼海嘯之聲更加明顯。
朱浩道:「我敬宋兄一杯!」
宋缺瞳孔微縮。這樣的真氣控制手段已經不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若是在桌子上,他自問也能做到,但絕不如朱浩這般輕鬆。單獨飛離桌面也能做到,但要保持上面的漩渦不停,並讓酒液不灑出一滴,卻極為困難了。
朱浩這樣的手段在他看來。當然是在向他示威了。
宋缺冷哼一聲,逕自舉起酒杯,輕輕的與空中朱浩的酒杯碰了一下。一股精純的真氣透過酒杯傳入對方地漩渦之中。那旋轉不停的漩渦忽然高漲三分,像是風暴中忽然湧來的巨浪一般。宋缺杯中的酒液跟著翻騰起來,邊沿的酒液向中間靠攏,成了一個朝天而立的尖錐形狀,也是螺旋不止。雙方都沒有濺出一滴來,但是從手段上看,還是宋缺落了下風。
這樣的試探,他是不能躲避的。這樣將真氣浪費在這樣華而不實的表演上在宋缺看來只是徒惹人笑罷了。武功和刀法都是用來殺人的。而不是表演。
酒杯自動飛到朱浩面前,輕輕一吸,杯中地漩渦就變成一道水箭自動飛入口中。
「還是好酒!」朱浩笑讚道。
宋缺將杯中桂花酒一飲而盡,默不作聲。
朱浩將杯子輕放在小几上,忽然失望的道:「我講佛你不悟,講道你不悟,講儒你不悟,論劍也不悟。論真也不悟,論禪也不悟,問心心不明,求仁仁不得,尋義義不存。白費許多唇舌,卻敵不過靜齋齋主一句話。是你冥頑不靈,自甘墮落,既然宋閥主為宋閥已經選好了出路。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來日沙場上見面,總有一個了結!」
說罷長身而起,又道:「這一趟是白來了。」朱浩眼中忽然神采煥發,那是憧憬某種美好事物才會露出的表情。彷彿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宋缺道:「半個月後。就是收割稻穀的時候了……」
宋缺微微一滯。復又冷哼:「朱將軍這就想走了嗎?」
朱浩低歎一聲,道:「此刻四大聖僧恐怕就在山城裡吧?等待我與閥主一戰分出勝負就會出來將我攔截。沒有和氏璧。他們少了許多威脅,對上我才有更大的希望。」
宋缺道:「那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朱浩一手緊握著太阿,心中平添一股豪情,大笑道:「反吧反吧!四大門閥都反了,想要榮登九五的都反了,只有徹底打碎以往地僵局才能重建新的秩序。」
宋缺譏笑道:「舊隋不正是現今世界最大的桎梏嗎,朱將軍何不將它一起打碎?」
「它現在還很好不是嗎?以後的事情留到以後再解決吧!」
宋缺道:「宋某再說一次,只要朱兄有志於皇位,那麼整個宋閥將不遺餘力的。」
朱浩道:「宋兄太過強人所難。我們之前說了那麼多,宋兄仍舊沒有聽進去嗎?」
宋缺道:「我信我自己,也信得過你,卻信不過楊隋。」
「我來這裡之前信得過宋兄,現在卻信不過了。我們都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現在似乎誰也不能說服誰。唉,要是沒有皇帝該多好呢?」
宋缺一怔,脫口道:「蛇無頭不行,龍無首不飛。一個國家怎能沒有皇帝?」轉即想起當初朱浩曾說過的一些話,就是在洛陽對師妃暄說的。正是這些話令宋缺對他有了強烈地興趣。這不是一個做作的人能說出的話,如果僅僅是為了打擊靜齋的話,還不如說為自己找來的一身麻煩更多些,它匪夷所思、離經叛道,幾乎沒有人會贊同。不管對於誰,都不會認同。帝王更是不會容忍這樣地言論。
朱浩微微一笑,篤定地道:「會的。」而後道:「那時候皇帝擁有地權利被仔細分割下放,沒有人可以獨裁專橫,首領有錯也會被貶斥彈劾……我是不是有些理想化了?嗯,還是轉回現在的話題吧。宋閥主是執意要依言將我留下了?」
「是!」宋缺答道。
「影子刺客、杜伏威、曲傲、李密李子通朱桀左遊仙的聯合、祝玉妍一眾魔門勢力、師妃暄和她背後的佛道勢力、了空與四大護法金剛、寧道奇、宇文傷尤楚紅李神通晃公錯聯手、李世民、石之軒安隆楊虛彥、祝玉妍席應辟塵左遊仙辟守玄康鞘利……想要將我留住的人太多了,多的已經數不清了。除了向雨田之外,宋閥主是最讓我覺得為難的一個。不過你終究沒有悟,今天恐怕是留不住我了。」
「向雨田?」宋缺神情一震,「邪帝向雨田?他不是……」
「他不是死了嗎?」朱浩接口,然後笑道:「外界說他三十年前閉關修煉道心種魔大法走火入魔而死,宋閥主也信嗎?」
宋缺凝神道:「信與不信有何差別?」
「沒有差別。」朱浩道,「如果宋兄知他已經活了兩百多歲,並且在一百多年以前已經將道心種魔大法練到大成,恐怕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
朱浩沒有必要騙他,也無須騙他,實際上剛才羅列的那麼多名字已經不少了。朱浩成就如今的不敗威名,腳下踩過的墊腳石比任何其他絕頂高手或者一代宗師都還多。
宋缺忽然道:「有傳聞說朱將軍乃是魔門邪極宗傳人。朱兄以為如何?」
「不如何,因為我不是。」朱浩聳聳肩,「謠言止於智者,信我的人不會被謠言動搖,不信我的人就算沒有這謠言也會相信其他的謠言。這根本沒有區別。」
宋缺一笑道:「對,沒有分別。我要將朱兄留在這裡,至於如何留,是不是也沒有分別?」
「有!」
「分別在於何處?」
「如果宋閥主是為了我的敵人或為了與我為敵才留我的話,那麼我就要拔劍;如果是留我喝茶的話,我們還可以坐下來談佛論道喝茶談心。」
「我很想與朱兄一戰。」
「但我不想與宋兄一戰。」朱浩剛剛說到這裡,忽然神情一鬆,全身放鬆下來,淡淡的道:「終於來了。」
宋缺眉頭一皺,忽然冷笑道:「他們來的倒是早了。」「除魔衛道可是天大的功德,我這個大魔頭就在這裡,還有不下於寧散人的天刀在此,他們肯定是信心十足吧?」
「擱刀聽雨……宋某說要將你留在聽雨堂內。只要閣下不走出這裡,所有人都要賣宋某一個面子。」
「那又如何?剷除異己的機會任何勢力都不會放過。為敵不分在一屋之窄還是天下之廣。」
「說得對。那麼宋某請朱將軍留在聽雨堂中喝茶可好?」宋缺首次用了商量的口氣說話。此時四大聖僧的到來已經在他的感應之中。他卻是比朱浩察覺要慢了許多,心中更加篤定朱浩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我佛慈悲!」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