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夜之間,直屬於愛爾亞桑第三皇子夏藍特洛伊的黃金之翼騎士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現在晶霜市、重刃市、弧山市和霧森市。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以何種方式空降般突然出現在奧波尼亞大陸的各城市,所有人都驚異著此次愛爾亞桑方面的軍事行動是如此強勢,幾乎銳不可當。
身在風鳴關所的泠羽上尉在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向王都請命率領僅存的三架「梭羅」戰艇趕回王都護衛女王和公主左右。夏藍皇子在將手下戰士悉數派出後獨自留在風鳴關所主持戰事,與堅守千鳥市的夏特對峙。他似乎並不著急,反而放緩了攻勢,給了夏特整頓軍隊的喘息之機。
騎士隊對剩下四大城市的攻擊幾乎是同時進行的。艾斯曼聽到的那聲巨響,正是騎士隊進攻的信號,那信號同樣在其餘城市響起,彷彿是愛爾亞桑對奧波尼亞全面宣戰的表示。
艾斯曼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戰時指揮所後便馬不停蹄地投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先聯絡精靈教堂,請他們幫忙將市民護送到避難區集中安置。現在情況怎麼樣?」轉首問剛從水耀關所趕來報信的守軍士兵,竭力保持冷靜的心態。
「報告市長,現在敵人一個中隊的兵力正在全力攻打關所,人數不多,但是……」
「怎麼了?」艾斯曼心頭一跳,愛爾亞桑居然只用一個中隊就來進攻晶霜市?
「敵方的指揮官是火精靈石持有者,他一出手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對手,而且火槍手的子彈也完全傷不到他半分,交戰不久我方已經傷亡慘重。」士兵的臉上流露出某種恐懼的神態,彷彿又回想起來火精靈石的驚人力量頃刻間奪取戰友生命的可怖情景。
火精靈石?是歐非洛?艾斯曼心頭轉過數個念頭,疾步走到通訊器邊,拿起聽筒熟練地按下一串數字。通訊器接通後,那邊傳來嘈雜的背景聲。
「喂?潔雅?你那邊也受到攻擊了?指揮軍隊的人是誰?」
聽筒那頭在一片嘈雜中大聲報了一個名字,艾斯曼沉吟半晌,「原來是迪恩,那攻打弧山市和霧森市的一定是冰璃和那個持有暗精靈石的小女孩了。好,我知道了,你多小心。
掛掉聽筒,遠遠地還能隱約聽到從關所那邊傳來的廝殺聲和不間斷的槍聲,一時心頭轉過百般思緒萬種滋味複雜莫名。
四大精靈石的持有者居然站在敵方的陣營,如此強勁的力量,尋常人要如何抵擋?真是太諷刺了,自古以來守護奧波尼亞大陸的神秘力量,如今正在一點點地摧毀這片古老的土地。
他們,能擋住麼?
三天。
在愛爾亞桑的軍隊向四大城市發起進攻後已經過了三天。水耀關所、燁火關所、土魄關所、暗影關所相繼告破,只有風鳴關所還在苦苦堅守。
愛爾亞桑第三皇子夏藍特洛伊親手組建的黃金之翼騎士隊由十個中隊組成共三千人,其中每個中隊包含了騎兵、步兵、弓箭手和火槍手四個兵種。與愛爾亞桑和奧波尼亞歷來以陸上近身作戰的步兵為主,後援輔以弓箭手或魔法師的王國軍不同,黃金之翼騎士隊中組建了騎兵部隊。騎兵部隊中士兵的坐騎是獨產於愛爾亞桑境內克里米亞山的龍馬,這種全身為金色毛髮的龍馬品種優良移動速度極快,但由於產量極少,騎士隊中也不過三百匹,因此雖然騎士隊中騎兵的作戰能力最強,其數量也不過三百人。但即便如此,擁有大陸上獨一無二的龍馬騎兵部隊的黃金之翼騎士隊的戰鬥力依然堪稱愛爾亞桑王國軍中最強的一支,而騎士隊的名稱「黃金之翼」正是化用了騎士坐騎的顏色得來。
在騎士隊的戰鬥中,騎兵憑借其強大的機動力衝鋒在前作為前鋒,其後緊隨近身作戰能力極強的以刀劍為武器的步兵,弓箭手和火槍手的雙重配合則為後援。然而儘管黃金之翼騎士隊擁有如此強的戰鬥力,奧波尼亞歷來卻也是以先進的軍事力量聞名,王國軍的戰鬥力整體較強,非一般的愛爾亞桑王國軍可比。再加上國內盛產擁有各種特殊力量的魂晶,奧波尼亞普通王國軍的裝備絕對遠遠勝於愛爾亞桑軍。但在進攻四大城市的戰鬥中,與其說奧波尼亞軍隊是在黃金之翼騎士隊的鐵蹄之下被打敗,不如說他們是無力抵抗精靈石無與倫比的強悍力量。
同時,駐紮在邊境的愛爾亞桑大軍在鐵血宰相霍茨的指揮下,毫不放鬆地步步緊逼,將海邇上校和他手下的精銳部隊牽絆在布裡諾軍事要塞分身乏術,無力回援。五大城市各自為戰,孤立無援。
在這樣的情形下,任憑王都方面如何加強了防禦,形勢也是岌岌可危。王都內人心浮動,女王迫不得已親自打開了空中王城中從未開啟過的離宮,下令將王都內的市民盡數遷移進去。夏藍皇子得知此事後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未置一詞。
這離宮是奧波尼亞第一任王在去世前用魔法製造出的一個獨立空間,是與這個世界並行但游離於其外不被外界力量感知的另一個時空。他在去世時曾叮囑他的繼承者這個離宮不可被外人知曉,若有一日奧波尼亞遭遇了傾國覆滅之禍,便將國內百姓遷入,可用王族之血做引將他們平安轉移到另一個世界去生活。因此只有歷屆的王位繼承人知曉這個離宮的存在和開啟方法,而千年之中奧波尼亞一直穩定繁榮地發展著,未曾遇到過需要打開離宮來避禍的危機。現今,離宮大開,空中王城之外多了一座懸浮的巨大皇宮庭院,奧波尼亞的人們似乎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不但王都的居民,除了已經陷落的星透市,其餘五大城市的市民們都紛紛向王都逃來,尋求避難安身之地。
王城內的大祭司從三日前便在祭台上日夜祈禱。他身周環繞著五個不同顏色的光球,仔細看其中還有光芒隱隱流轉,只有那個暗黑色的光球色彩相比其他幾個較為黯淡。
大祭司嘴裡喃喃有詞地不停念叨著古老的咒語,五彩光球隨著他的咒語緩慢地轉動著。
輕輕的腳步響起,由遠及近在他面前站定。
「女王陛下。」知道來者是誰,大祭司停止了唸咒卻沒有睜開眼。
瑪亞女王看著他,那張高貴的臉龐此刻寫滿了疲憊,眸子裡也儘是滄桑淒涼之意,璀璨的金色長髮中也隱隱夾雜了幾絲白髮。短短幾日,她便一下蒼老了十歲。
沉默地注視著大祭司周圍那五彩的光球,瑪亞女王歎了口氣:「耀金色的光球已經破裂,代表光的守護已被打破,難道大祭司你不能動用剩下的守護之力保護五大城市麼?」
「女王陛下,我們祭司一族的職責只是替精靈女神守護她留在這個世界的力量,並沒有干涉和使用的權利。不管發生什麼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守望而已,何況我剩下的生命力已不多,作為大祭司的使命快要結束了。」談到自己的生死,大祭司臉上毫無悲傷之意,淡淡地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件日常的瑣事。
「我們一族自奧波尼亞建國以來便擔任王城內的祭司,族中能力最出眾者繼承大祭司,但其在位後不過只有十年生命,女王可知是為什麼?」面對大祭司突然的提問,瑪亞女王怔了怔。看著面前不過三十歲的年輕大祭司眼底滑過複雜的光,對於繼任歷屆大祭司的人生命只在十年左右的事她不是沒有疑問,但除了奧波尼亞第一任王沒有任何王位繼承人知曉其中的原因。這是只屬於王國締造者和這祭司一族之間的秘密。
那麼,既然如此,大祭司為何要在現在這個形式複雜的關頭告訴她這些事呢?難道奧波尼亞真的氣數已盡,所以連大祭司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麼?
見女王沉默,大祭司繼續不動聲色地緩緩道:「那是因為歷任大祭司除了具有守望大陸的職責外還肩負著傳承一份遙遠記憶的使命。為了完整地保存那龐大的記憶並傳承給下一代需要耗費大祭司畢生的心血和魔力,但那份記憶實在太過沉重,每一任大祭司的精神力往往會因為長期被記憶中的痛苦折磨而耗盡、崩潰,所以我們的生命才會如此短暫。」
「那,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記憶?」瑪亞女王吃驚地問道。
大祭司默然睜開了雙眼直視著女王疑惑的眸子,一直平靜的聲線突然有了細微的情緒起伏,「那是千年前的罪與罰,血輪迴的因果律……女王陛下,恕我不能再多說下去了。」
瑪亞女王還想探究下去,但看大祭司臉上微露的苦痛之色終是不忍心。今日大祭司告訴她的已經很多了。但……終於忍不住,女王還是開口問道:「既然是祭司一族的秘密,今天又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輕歎一聲,大祭司猶豫片刻還是回答道:「精靈女神留存在六大城市地脈中的守護之力只有精靈石的持有者才能打破,當這些力量被全部破壞,第一任王根據魔法元素相互平衡之力結在王城中的守護結界也將不復存在。女王陛下,您還記得麼『六色光芒匯聚之日,銀色蟬翼將會綻放,是救贖,亦是毀滅』,那就是千年前的因在今天結出的果啊。精靈女神的力量只能由精靈女神的力量來打破,一切都是女神的意願……」
瑪亞女王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喃喃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千年前的預言竟在這麼長的時間後才得以應驗……」
大祭司還待再說什麼,但卻吃驚地發現代表暗之守護力的光球上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這……這難道是……」大祭司難以置信地看著暗黑色光球上慢慢延伸擴大的裂痕。
女王也注意到了這一異變,眼裡露出駭然的神色,「不,不可能,莫非霧森市已經……」
只聽「卡嚓」一聲裂響,暗黑光球片片碎裂,瞬間便在風中消散無形。大祭司的嘴角滑下一行鮮血,彷彿體內受到了重創,「暗……暗之守護力……已破……」
「報告!」
這時一個王室親衛隊隊員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祭台,完全不顧一般人不得擅入此地的規定。
「女王……女王陛下,剛剛接到前線最新戰報,黃金之翼騎士隊在暗精靈石持有者瑞的率領下攻破霧森市,殺市長步格·笛非司,並且……並且……「那個隊員嘴唇哆嗦了半晌才顫顫地調整好呼吸報告道:」暗精靈石持有者瑞下令屠城,城中尚未及撤出的半數市民和政府官員、守城王國軍,全……全部遇害!」
「什麼!」瑪亞女王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還好一旁的大祭司拖著受傷的身體竭力扶住了她。
女王迅速定了定神,問:「拉斐爾公爵呢?」
「公爵正在親自組織加固王都的防禦工事和安置從各大城市湧入的市民。」
「告訴他,立刻加派王國軍前去四大城市沿路接應逃難來的市民,三天之內必須將所有普通國民全部遷入離宮!」
「是!」
女王望著領命飛快奔離的親衛隊員背影,眉頭漸漸蹙緊,回首對大祭司道:「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叫冰璃的女孩曾說『這片土地將迎來血與火的洗禮,而後,她將重生』,如今也許真是應驗的時候了。不過毀滅在即,卻真的會重生麼?」
大祭司搖搖頭,「我這一代大祭司並沒有被賦予預言的能力,不過……」年輕的大祭司忽然目光悠遠地望向遙遠的天空,「在三個月前,下一任大祭司的傳承儀式已經完成。她是族中百年難得一見的預言師,而且具有洞穿過去和輪迴的力量。只是完成傳承後她彷彿在記憶中看到了什麼,一個人周遊大陸說是尋找某種宿命去了。現在我只能感知她尚在奧波尼亞境內,但具體位置無法知曉。」
「下一任大祭司麼?她是誰?」女王急切地問道。
大祭司沉吟良久,輕吐出兩個字:「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