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森市在被騎士隊攻破後屠城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奧波尼亞上下,不光震驚了全國,連正率兵攻城的冰璃、歐非洛和迪恩都吃驚不已。而其中受刺激最大的便是可可特了,夏特等人費了好大力氣才將衝動之下要衝到霧森市去與瑞算賬的她攔下。愛綺兒和艾利現在更是每時每刻半步都不敢離身地看著她,以免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對這個消息反應相對平淡的只有目前正在風鳴關所前與夏特僵持不下的夏藍以及進攻邊境的鐵血宰相霍茨。
霍茨是因為天生性格冷酷再加上在國內軍界政界叱吒多年早已心硬如石,何況吞併奧波尼亞是他多年的野心,只是一個城市被屠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而對於夏藍來說,初一接到戰報的確有些詫異,因為當時他並沒有向他們下達過屠城的命令,不過依他對瑞性格的瞭解,她會做出這種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刻書記官巴雷克正在向夏藍匯報最新傳來的戰報。
「呵,瑞居然這麼克制三天才破城,已經很難得了。你馬上傳令給冰璃、歐非洛和迪恩,第一,讓他們攻城的時候控制點兒,只要能順利佔領並破壞守護之力就可以了,不要傷害投降的士兵和普通市民。」
「是。」巴雷克低頭領命,卻譏誚地笑道:「我都不知道殿下原來如此仁慈。」
「仁慈?」夏藍冷笑道:「你錯了,我這不是仁慈,何況就算我有仁慈之心也絕不會用在對奧波尼亞這個國家上。只不過瑞擅自屠城的事傳回愛爾亞桑國內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對我和騎士隊的聲譽有損,我至少要做出點樣子表明屠城之事是個意外,而我並不是個嗜殺之人吧?」
「只是就算殿下你不說,以他們三人的行事作風也已經如此做了。」巴雷克陰寒地一笑:「據剛剛傳回的戰報他們三個在攻破關所後,除了駐兵城外還沒有任何行動。」
夏藍眉梢輕佻,看著他,「是麼?果然不出所料。我還在想憑借他們三人已經覺醒的精靈石之力應該早已經和瑞一樣攻破那三大城市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入城口按兵不動。既然如此我也不會為難他們,但我還有第二項命令。」
巴雷克做出躬身領命的樣子,等待夏藍的吩咐。
「投降士兵和普通市民可以不殺,但艾斯曼、潔雅和宇津這三個市長必須格殺!」
另一方面在夏藍下出對三大城市市長的絕殺令之時,奧波尼亞的女王瑪亞正在王城內高高的祭台上通過大祭司的幫助,用時空連接術同時聯絡這三位市長。
「艾斯曼、宇津、潔雅,我相信你們一定已經知道了霧森市被屠城一事。如今水耀、燁火和土魄關所相繼告破,我已經命令拉斐爾公爵加派王國軍前去接應各城市逃難的市民,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在三天之內將除已經陷落的星透市外的所有市民盡數遷移到王城離宮內。我想知道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三位年輕的市長沉默了許久,宇津先開口道:「弧山市的大部分市民已經往王都轉移,剩下的人可以在三天之內全部遷出。而且……」宇津猶豫良久緩緩道:「攻下土魄關所後,愛爾亞桑方面只是駐紮在入城口,似乎並不急著攻城,也許是故意給我們時間讓普通市民撤離。」
「不錯,重刃市現在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我這裡也一樣。」
艾斯曼和潔雅也接口道。
「有這種事?」瑪亞女王愣了愣,這……這……難道對那位夏藍皇子而言進攻奧波尼亞簡直就像是一場遊戲般,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他竟然如此自信,料定僅憑奧波尼亞的王國軍絕對擋不住精靈石的力量,攻下三大城市只是時間問題麼?
長歎一聲,女王久久沉默,似陷入某種沉思。最終潔雅鏗鏘有力的聲音打破了這窒息般的沉默,「女王陛下,從愛爾亞桑和奧波尼亞之間的戰爭開始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不再是貴族,也不再是市長,而只是一名戰士了。潔雅已報必死決心誓死守衛重刃市和火之守護之力直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
「潔雅……」透過虛幻的魔法影像,女王凝視著這個一臉堅毅的貴族女子,又抬頭看著另外兩個男子堅定點頭表明和潔雅一樣的態度,心頭複雜莫名。
她清楚地知道,目下這三大城市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哪怕他們曾是修特雷爾學院最出色的畢業生,也擁有強大的戰鬥力,然而面對精靈石強大的力量任何抵抗防守都只是螳臂擋車。她很想開口讓他們一同撤離回王都,畢竟她不忍看到這個國家如此年輕棟樑的生命就這樣在戰火中隕落。
但她也同樣清楚地明白,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因為這三張年輕的面龐上寫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他們有自己堅持的信念有自己不願放棄的尊嚴,那是誓死的決心啊!絕不在敵人面前逃跑,為保衛自己的祖國戰鬥到最後一刻!
「既然如此,拜託你們了……」女王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敬意。
三位市長點頭,在影像最後消散前向女王行禮致敬。
女王轉首望著施術完畢,重新坐回原地祈禱的大祭司,現在在他身周流轉的光球只剩下四個了……
輕輕地移步離開祭台,耳邊還不斷在迴響那繁複的祈禱文。
「母親大人。」
在女王步下祭台高高的長階時,一個清脆的少女聲小心翼翼地響起。瑪亞女王頓住腳步,抬頭看著從石柱後露出半個身子的女兒,眼裡不自覺露出慈愛的光,「拉蒂絲汀,怎麼了?」
「我……我……」奧波尼亞曾經最驕傲的公主,此刻身形消瘦一臉憔悴,踟躕地咬著嘴唇,望著自己的母親半晌開不了口,彷彿不知所措的的小孩。
瑪亞女王慢慢走過去,輕柔地撫上愛女純金色的長髮,「哎……這段時間為戰事憂心,竟忘了你心裡也十分不好受。是我的錯,不該這麼早就讓你承擔這麼大的責任。我只顧著考慮要讓國家後繼有人,卻忘了顧忌你的想法。」
拉蒂絲汀渾身一顫,積聚許久的淚水抑制不住地流出,撲向母親的懷抱。
「母親大人……對不起……」
「別說了,孩子。你從小被保護在這王城內無憂無慮,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重大的責任會猶豫迷茫也是應該,這恰恰說明你對國家還存有王族的責任心。我一心希望愛爾亞桑和奧波尼亞和平共處,為了避免兩國之間不必要的爭端,在兩國外交之間處處忍讓,如今看來卻是錯了。在我們自己看來是希冀和平的真心努力,在對方看來卻是軟弱的婦人之仁啊。」
拉蒂絲汀從母親的懷抱中抬起頭來,擦乾臉上的淚水,問道:「母親大人,現在我能做些什麼呢?」
瑪亞女王欣慰地看著她,這個平日驕縱任性的小公主終於在國家的危難關頭明白了自己身為王族必須承擔應有的責任了。只可惜如今……
「拉蒂絲汀,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順從精靈女神的心願,等待著千年預言的實現……」
又是三天過去。
在夏藍皇子的默認下,歐非洛、冰璃和迪恩放任晶霜市、重刃市和弧山市的市民全數撤離到王都,黃金之翼騎士隊在入城口處按兵不動三日,給了對方充分的逃難時間,擺出了一種志在必得的姿態。
只是此種做法讓人不禁疑惑,愛爾亞桑要攻下這一座座空城有何意義?
就連愛爾亞桑國內也不解夏藍皇子這種匪夷所思的做法,王帝約樊撒爾親自聯絡遠在前線的夏藍質問箇中原因,而夏藍皇子在交談中不知回復了什麼令王帝信服,並迅速平息了國內的質疑之聲。
相較於愛爾亞桑方面的輕鬆,奧波尼亞的人們卻是時時繃緊了精神的弦,生怕某天一覺醒來已經國破。
潔雅疲憊地靠在市政府辦公室的椅子上,這段日子以來她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時時防備著敵人的突襲,尤其進攻重刃市的還是那個深藏不露的伊漠。當日他在重刃市時潔雅就知道身為愛爾亞桑的貴族卻擁有光精靈石的他來歷肯定不簡單,沒想到他居然是黃金之翼騎士隊的隊長化名到奧波尼亞來收集情報。當日她對他試探也好直截了當的質問也好,卻始終無法看透這個人的想法。這幾日的交戰中,她吃驚地發現原來他的光精靈石之力早就已經覺醒,只是他掩藏至深,讓人無法察覺他已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擁有這樣藏而不露的部下,那個愛爾亞桑的第三皇子又該是怎樣的人呢?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潔雅的思緒,她振作起精神,「進來。」
一名書記官打扮的人走進來,行禮道:「潔雅市長,所有市民已經撤離完畢。」
「好,我知道了。」潔雅點頭看著多年合作的下屬道:「那你也帶著市政府的所有官員撤離吧,對方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很快就要開戰了罷……城裡只要有守城的王國軍就夠了。」
「市長……」書記官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但看著年輕女市長臉上決絕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嚥了回去,低頭道:「是。」
看著書記官緩步推出,潔雅唇邊勾起一抹淺笑,也許這是她今生最後的一場戰鬥了,讓她將學生時代所學的全部都發揮出來好好地激戰一場吧,如此才不枉這短暫的一生。
只是……心裡有一個結,無論如何不想就這樣至死都糾結不清。
思想鬥爭了很久,潔雅終於拿起通訊器的聽筒,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聽筒那邊很快有人回應,潔雅深吸一口氣,「艾斯曼,是我,潔雅。」
「潔雅?」彷彿有些意外,聽筒那端的人遲疑了一下問道:「潔雅,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嗯……市民都撤走了,市政府的官員剛才我也都讓他們離開了,現在城中只剩下王國軍了。今天……就是決戰之日了吧……」
那邊沉默了很久,艾斯曼低低道:「我這裡也是一樣。」
良久無話,這對昔年的同窗好友心中都知曉這次交談也許就是今生的訣別,一時心緒百轉千回,所有言語反而都失了意義。
「艾斯曼,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潔雅率先打破沉默,下決心一定要將一直以來的疑問弄清楚。
「什麼事?」
「我們上高等部一年級時候的那一次學園祭的後夜祭假面舞會上你為什麼沒有如約前來?」
「後夜祭的假面舞會?我明明……」
潔雅屏息聽他的回答,可是聽筒那端卻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年輕的士兵聲音焦急地在那邊響起,「艾斯曼市長!騎士隊已經開始進攻入城口了!」
「不要慌!立刻……」
艾斯曼低沉冷靜的聲音似乎還迴響在耳畔,通訊器的聯絡卻已經中斷了,潔雅愣愣地看著斷掉通訊的聽筒,眼裡倏然盛滿了晶瑩的淚水不斷自臉龐滑下。
終究,終究還是得不到一個答案麼……
無聲地放下聽筒,潔雅呆立地站在通訊器前。片刻後,她迅速抹乾臉上肆虐的淚水,飛快地奔出辦公室,眼中已換上了一副堅定的神色。
至少……至少讓他們一起戰鬥吧,雖然在不同的地方,可是卻為了同一個信念而戰。這樣她會覺得他們的心和靈魂還是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