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華南高中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學校太過於死氣沉沉,老師們開會決定要舉辦一個校內的知識競賽。就模仿幸運52或者超市大贏家那樣的方式,一來可以活躍學校的氣氛,二來也可以讓學生們不再說學校是「地獄」。
傳說中的知識競賽是在一次大考以後開始的,班主任老師卻沒有體會到學校的用意,她說派這次考第一的同學去吧。班上的第一,本來一直都是葉優,可是自從南宮澤轉來以後,葉優就怎麼都是第二。而顧流嵐就是因為英語不好,所以她雖然在前十名,但是不像葉優那樣穩定。
「南宮澤,你就代表班級去參加吧。」班主任老師信心滿滿的看著他。
「老師,不是要兩個人參加的嗎?」有同學問了。
「噢,」老師恍然大悟般的,她似乎不像有太多的同學因為參賽受影響上課,「那麼,葉優你去吧。」
「啊?」葉優和老師的想法是一樣的,上次參加那個什麼市裡面的知識競賽就已經準備的夠累,如果不是顧流嵐為難,葉優是絕對不會參加的。這次學校發瘋似的沒有創意,學著搞什麼競賽,她不想參加,她站起來,「老師,把機會留給更多的同學吧。我不是參加過了嘛。」
老師一愣,想想馬上就理解了她的尖子生,她轉向同學們:「那……有誰自願去一下。」
同學都鄙夷的看著老師,葉優都不去人家要苦學習,何況是他們這些貧民老百姓,班上鴉雀無聲。老師環視著他們,怒火即將要上來的時候,南宮澤開口了:
「老師,讓顧流嵐去吧。」
此言一出,老師和同學啞然,他們兩個……
顧流嵐沒有回頭,她只是抬頭看著老師,她不想去。老師為難的又看回南宮澤,南宮澤勾起嘴角笑笑:「顧流嵐不去的話,那麼我也就不去了,去了也不能爭取到什麼班級榮譽,老師我們棄權好了。」
完全是孩子氣的口吻,老師呆呆的看著那個一米八幾的男生,他英俊的面容上安靜得不像在開玩笑,可是口氣裡面重重的落拓和威脅,任誰都聽得出來。老師看著他,剛要開口說什麼,顧流嵐坐在座位上慢慢的點頭:
「既然如此,那麼老師,我們棄權好了。」
聽見「棄權」兩個字,爭強好勝的女老師馬上來了拗勁,她眉頭一皺開始訓斥:「你們聽聽你們說的是什麼話?!棄權!我的字典裡面沒有這兩個字,顧流嵐,你必須去,而且你們兩個如果去了不給我拿回一等獎,那麼就永遠不要做文二班的學生。我不需要你們這種懦夫!」
顧流嵐咬了咬嘴唇,她最後默默的點頭。
「很好!顧流嵐,你不要到時候再找什麼借口,你就是死了,你也給我死在擂台上。」老師氣呼呼的摔書,離下課還有15分鐘,但是老師把書一摔就揚長而去了。
同學們靜靜的看著惹火了老師的南宮澤和顧流嵐,最後葉優拍了拍顧流嵐的肩:「流嵐,算了。別往心裡去。」什麼死在擂台上,老師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吧。
顧流嵐抬頭,面無表情。然後她看著葉優關切的臉,慢慢的,一點一點,努力的笑了。
27.
競賽當天。是老師摔書的一個星期以後。
文二抽到的號數是6,文科班最後一個。同學們都坐在了觀眾席上,葉優本來一直都在後台陪著顧流嵐,可是最後學生會的同學要求她出去,她只好把流嵐一個人留在那裡。顧流嵐穿著一件襯衣,在後台她坐在椅子上,頭靠在牆壁上,似乎是睡著了。
風在門打開的時候,呼嘯而過。顧流嵐伸出左手拉緊了手中的校服,她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南宮澤慢慢的走到她身邊,把他Canali的白色上衣脫下來,輕輕的披在了顧流嵐的身上。顧流嵐驚訝的迅速睜開眼睛,盯著南宮澤,南宮澤卻像是沒有看見似的,只是幫她把衣服扣好,然後轉身抬起桌子上的那個暖水杯,把幾片白色的藥片拖在手心裡面:
「乖,吃藥。」
顧流嵐看著他,像看一個怪物。南宮澤單膝跪在她面前,拿著水和藥。
最後顧流嵐沒有堅持,她伸出右手,拿過藥片的時候,看見了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有一瞬間的遲疑,但最後她像是下了決心般,接過藥,慢慢吃了,喝了熱水。繼續靠在那裡,臉上沒有表情。
南宮澤穿著Canali黑色的襯衣,領口透出誘人的鎖骨,鎖骨上掛著一枚十字架,銀白色。顧流嵐靠在那裡,等待著比賽的開始。南宮澤看著緊閉眼睛的她,沒有說話,什麼也沒有說,安靜,一如既往的安靜。
比賽開始了。
文二需要對陣的班級是文五,對手是兩個能言善辯的姑娘。雖然它們能言善辯但是她們還是在看見南宮澤輕輕扶著顧流嵐出來的時候,眼鏡狠狠的跌了一下。她們在奇怪,華南竟然有這種帥哥。
南宮澤讓顧流嵐坐下,沒有多對她說什麼。他安靜的等著主持人介紹,等待比賽開始。
台下的葉優看著流嵐的臉色,雖然遠,但是看得出來,她是胃疼了。葉優開始焦急,雖然老師老師說的是氣話,可是如果,如果流嵐真的真的……話,那麼豈不是太慘了。
「第一題,搶答題。馬裡亞納海溝的深度?開始。」
兩個文科女生很快的按搶答鍵,可是兩個人都太搶,沒有搶到——畢竟,南宮澤是一個人按下搶答器,因為他知道顧流嵐沒有力氣。
主持人看著南宮澤:「請回答。」
南宮澤看了看顧流嵐,顧流嵐看著他,明白過來,她輕輕的往前彎了彎身子,在南宮澤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南宮澤開口對著主持人笑:「11033米。」
台下有些女生嘩然,她們有的知道南宮澤的存在,有的今天才知道,但是她們從來都沒有知道,這種「名草」是有主的。台下殺人般的刀子眼光看向顧流嵐,可是她沒事人一樣,靠回椅子裡面,面無表情。葉優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不明原因的覺得顧流嵐和南宮澤中間有什麼無形的東西,狠狠的切下來一刀,把他們兩個隔開,明明靠的如此相近,可是就是有道不明顯的裂縫。
可是我不認識他。葉優想起顧流嵐在紙條上寫的字。
流嵐,你撒謊。
28.
搶答題裡面,暫時分不出勝負,主持人說進入下一個環節。下一個環節是考驗默契的,一個人比劃一個人來猜。文五的女生先上了,南宮澤看著她們比劃來去,時間在噠噠的流逝,南宮澤看著顧流嵐逐漸恢復血色的臉,他輕輕低頭在顧流嵐耳邊說:
「老師要求我們拿一等獎,不然以後都不要去文二了,別鬧噢。」
顧流嵐抬眼看了看他,南宮澤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就靠回自己的座位上了。顧流嵐看著他的側影,心裡有什麼東西,「啪」的一聲,碎掉了。
到他們了,文二的同學在下面給他們加油,顧流嵐看見了葉優的笑臉,顧流嵐微笑,今天的她,終於笑了。她看著南宮澤,慢慢的把手放了下來。披著的衣服領口也散開了一些,前台的觀眾這個時候,清楚的看見了顧流嵐的胸口,有一枚十字架,銀白色。
「你們兩個,誰來比劃誰來猜?」主持人問。
「我來比劃。」南宮澤慢慢的走過來。
顧流嵐慢慢的轉過身去,面對觀眾,背對大屏幕。
「那麼你們要猜什麼呢?」主持人調出了分類表。
「生活學習用品。」南宮澤微笑。
「好,計時開始。」主持人退開,一分半鐘,猜十個東西。每個東西都是10分。第一件物品出現在大屏幕上,是個馬克杯,文五的兩個女生笑了,馬克杯,那麼準確的東西,怎麼猜,她們覺得南宮澤選生活學習用品,簡直就是太自負,自掘墳墓。文二的同學和老師也都急了。可是,南宮澤看見那個東西,竟然是會心一笑,他沒有學馬也沒有比杯子。他只是伸出右手,指了指拇指。
顧流嵐看著他。
主持人、老師、所有觀眾,包括文五的兩個女生,都看不懂南宮澤在做什麼。而顧流嵐只是猶豫了一下,她慢慢的用輕緩的口氣說:「馬克杯。」
台上台下怔住,然後文二班的老師同學爆發的熱烈的掌聲。
第二件東西:碳素筆。
只見南宮澤做掃地狀,他掃了一會兒,停下來,從檯子的另一邊走過來,然後他走到他剛才掃地的那個地方,用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問號,然後又劃了一個感歎號。
「碳素筆。」顧流嵐回答的沒有猶豫。
第三件東西:筆記本。
南宮澤微笑,他做樣子他拿著一本筆記本輕輕的放在桌子上,還沒有等他比劃完,顧流嵐就輕輕的說:「筆記本。」
台上台下都驚呆了,南宮澤不按那個東西的外形比劃,而且都是從來沒有人見過的比劃方式。可是,關鍵的問題是,無論世界上多少人看不懂,顧流嵐都能看懂,而且猜的不差一字。
葉優呆呆的看著顧流嵐和南宮澤,這,難道就是流嵐,你說的你不認識他嗎。
一直猜到第九件東西,顧流嵐沒有說錯過一個詞,都是一猜就對。第十件東西:印章。南宮澤左手平攤,右手握拳擺在上面。顧流嵐開口輕輕的說:「印章。」
主持人、對手,驚呆。他們拿到了100分,竟然拿到了滿分。會場裡面一片死死的寂靜,顧流嵐慢慢的走過來,沒有多和南宮澤說一句話。
當主持人宣佈比賽結果為文二班贏的時候,顧流嵐一直緊繃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下來。然後她就真的捂著肚子,彎下了腰去。
29.
「你這又是何必呢?」南宮澤背著顧流嵐在往校醫院去的路上,他口氣有些埋怨,「你何必為了氣我,而這樣作賤你自己的身體。你的胃那麼不好,你看看你這些天,吃的都是什麼菜。想再胃穿孔一次嗎。」
顧流嵐不語。
「你又何必為了讓我認不出你來,故意答錯英語試卷。」南宮澤輕輕的歎氣,「淺箏,你不能仗著你對我的瞭解,就這樣任性胡為。」
「我……」顧流嵐的聲音哽咽了,「真的,真的,不是你說的什麼淺箏啊。」
「除了,淺箏,沒有第二個人,能看懂我剛才比劃的手勢。」南宮澤口氣輕緩,「十四歲那年,淺箏在我生日的時候,跑到陶吧做了一隻白色的馬克杯送我。後來我用那杯子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去撿碎片的時候,劃到了右手拇指腱鞘,到醫院縫了七針。而她在第二天也是用同樣的事故,在她的左手拇指上劃斷了腱鞘,到醫院縫了七針。我指著這個傷疤,能猜出是馬克杯的人,只有淺箏。」
「以前初中的時候,我的筆總是亂丟,掃地的時候會被掃走,我每次跑到掃地的同學面前都會對她畫問號,而她會畫感歎號回我。那個時候,天天等身為勞動委員的我,留下來天天掃地的人,只有淺箏。」
「這個世界上,只有這樣的一對純銀的十字架,是司琉璃訂做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她分別送了我和淺箏,能有這個十字架的人,只有淺箏。」南宮澤指著十字架輕輕的說。
「而我在14歲那年,訂做了BVLGAVI的一隻限量的戒指,有這樣一個中間嵌有十字架,旁邊刻著『loveispatient』的戒指的人,只有淺箏。」
「能一眼就看出沈雪嫣喜歡RockyseriousⅢ,看出她的衣服價格是人民幣一萬四千七百六十二元的人,只有淺箏。」
「能說出閻真,是因為她看了我給她的blong留言以後看過一本叫《因為女人》的書,能那麼快反應過來的人,只有淺箏。」
南宮澤自顧自的敘述著,但是他能感覺到他的背,慢慢的涼了很大很大的一塊。最後他說完了,醫務室也到了:「淺箏,你還是不願意承認嗎。」
顧流嵐看著他黝黑的眼眸,看著他一臉孤寞的樣子,最後她輕輕的笑了。沒有多說一句話,推門進去找醫生。
南宮澤跟在她後面,表情安靜。
醫生給顧流嵐打上針以後,就出去了。南宮澤坐在她床邊,沒有多說話。
「知道嗎。我很害怕。」顧流嵐終於開口了。
「害怕?」
「是的,害怕。」顧流嵐看向窗外,「你就像是擁有三千佳麗的帝王,你不擔心沒有人來愛你來圍著你旋轉,可是,我卻只是個平凡女子,沒有那種在深宮中處心積慮的聰明,我繼續活在帝王身邊,只能是冷宮,日日以淚洗面的結局。」
南宮澤驚訝,沒有說話。
顧流嵐看著他:「你是劉徹,可是我卻不是李夫人不是衛子夫,我是陳阿嬌,經歷過金屋藏嬌,然後長門冷宮,可是,你知道嗎,司馬相如已經死去太久了,我找不到任何人來給我寫《長門賦》。」
「淺箏。」南宮澤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當黛玉處在『金玉良緣』的輿論中心的時候,你說她會不會哭泣。」顧流嵐突然問。
南宮澤卻明白了:「所以你為了改變那個『焚稿斷詩魂』的命運,於是你逃了。」
顧流嵐點頭:「我逃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堂堂『皇帝』,會為了一個『冷宮怨婦,不要『皇位』追至『江湖』。」
南宮澤笑了:「奇跡總是有的。」
30.
葉優在比賽完後就沒有看見顧流嵐和南宮澤,她一路打聽一路狂追才找到醫務室。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馬醫生看著她笑了起來:「來找你那個同學啊。」
葉優點點頭。
馬醫生指了指裡面的診室,笑容很詭異。
葉優慢慢的走進去,看見南宮澤坐在顧流嵐的床邊,顧流嵐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南宮澤看到她進來,給了她一個乾淨的笑容。葉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們。他們明明認識的,明明是很熟悉的熟人。可是,顧流嵐,你為什麼要騙我,你說你不認識南宮澤。
南宮澤看見她那不可思議的眼神,他回頭看了顧流嵐一眼,站了起來,拉著葉優出來。葉優掙開他的手:「南宮澤,你們這些傲慢的富家子弟,就是這樣糟蹋我們的信任的嗎?」
「葉優,你先冷靜下來。」南宮澤口氣是誠懇的。
「冷靜?」葉優想起了爸爸的話,她果然還是錯信了他們。
「葉優,你聽我說。」南宮澤口氣是帶著憂傷的,「淺箏她在這裡無依無靠,你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了,你對於她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是麼。」葉優的口氣,恢復了那種單親家庭絕美的防禦,「重要麼,我覺得她的眼裡只有你一個人而矣。她可以為了你而騙我,為了你把我們騙的團團轉,為了你她情願失去一切吧,南宮澤,可憐我傻傻的,還真的以為會有人把我當朋友。」
「葉優,你說的我承認。」南宮澤進了一步,「可是你要知道,淺箏根本已經沒有一切了。」
葉優奇怪的看著他。
「自從五年前,那場空難以後,淺箏就已經沒有一切了。」南宮澤口氣是淒涼入骨的。
「空難?什麼意思。」葉優似乎平靜下來了。
「五年以前,淺箏的父母帶著她回國做手術。可是那班飛機失事,機上無人倖免,淺箏因為病情不穩定,而改乘下一班飛機所以倖免於難。雖然沒有死,可是父母雙亡。淺箏,那個時候,才13歲。」
「那她就沒有別的親人嗎?」
「沒有,」南宮澤搖頭,「淺箏的母親,是我爺爺收養的棄嬰,南伯父的家人也早就在大洋彼岸客死他鄉。五年以前失去父母以後,她就真的已經沒有一切了。」
「她……」葉優呆住,顧流嵐,她,她,也是這麼苦命的人。
「淺箏來我們家後,她和我一起上學,一起回家,初識我奇怪這個女孩為什麼不會哭、不會笑,她的臉上只有冷漠的表情,一雙眼睛就好像要把你看穿一般。她一直都很驕傲,直到有一天,遇上了琉璃。」
葉優不知道為什麼南宮澤要給她講這些,但是她也知道,這些是她很早就想知道的故事,很早就想問顧流嵐的她的過去,可是沒有問。今天,卻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聽到了。
「琉璃,從小就和我一起長大,她堅強溫婉高貴,獨立又才華橫溢,是和我們家相對的司家的獨生女。淺箏見到她以後,在她面前都會乖的像個六七歲的小孩。我們一直是好朋友。這對十字架,也是琉璃送給我們的。」南宮澤指了指他胸前的十字架,「自那以後,淺箏就開始任性,她在我家人面前都是那個安靜的小孩,可是在我這裡,她就會任性,肆意的逼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情,肆意的在挑戰我忍耐她的極限。開始,我聽她的,因為覺得她的身世很可憐,可是她瞭解我,她太瞭解我,她變本加厲,我只好對他採取無視的態度,後來高中文理分科,我和琉璃分在一個班以後,她就更加像一朵只長刺不開花的薔薇了。」
葉優不語。
「學校裡面,每個人都盛傳著我和琉璃的故事,每個人都在揣測,開始我也沒有顧及這些謠言,可是,我沒有想到,謠言說多了,真的就會傷人。淺箏那個時候不止一次的看見我和琉璃走在一起,我們一起出去吃飯,無論我事後怎麼對她解釋,她都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既不回答,也不反駁。直到有一天,我對她說了過分的話,她留下了一本記錄著我們之間所有說過的話、發過的短信的筆記本就離開了。然後,她到了你的面前,成為了顧流嵐。」南宮澤頓了頓,「葉優,她來到你面前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切,所以,你就是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