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那個坐在八仙桌旁的老太太疑心起來，回頭看了看我身旁的人群。聽見站在我身旁的舅媽和媽媽小聲嘀咕著：「嘖嘖！沒想到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瘋就瘋了呢？自己扇自己嘴巴子，還發瘋般的在地上磕頭，他想幹什麼呀？」
看來舅媽的確沒看見坐在堂屋裡的老太太，我心中倒有些明白了。
舅媽話音剛落，人群中有一位站在舅媽前面的婆姨馬上回頭嗔道：「什麼叫好好的呀？這叫『罪有應得』，你沒瞧見他平時在家作威作福的德行？再看他對蓮姑那種嫌惡的樣子，欺負自家的女人，什麼東西嘛！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哪，你當初不和人家結婚哪！單媽當初又沒逼他娶自己的女兒，是他自己指天發誓的說『非蓮姑不娶』，單媽才將女兒嫁給他的嘛！娶了人家，又不善待人家，這種人活該遭報應。」
「我又沒說他人好！」舅媽趕緊分辨：「我是指他現在的狀態完全和平時不對勁兒嘛！跟瘋了似的！」
或許是為了證實舅媽的話，那跪在地上的胡圖強忽然站起來，撥開人群，向屋外跑去。人群又是一陣騷動，我們都跟著來到外面。只見胡圖強趴在地上，將雞屎、狗屎一把抓在手裡，往口裡喂。
那個長得精瘦的小伙子站在旁邊冷冷的瞧著，又調侃道：「哎！你說咱胡哥平日的威風勁兒都哪去了？怎麼趴在地上吃屎啊？你該像模像樣的坐在桌邊等老婆將飯菜端到你手上吃嘛！她若不聽話你不是會打麼？咱胡哥不是還常說『身為男人，不能讓女人乖乖的聽話算什麼男人？』哼！你這會子怎麼不在家抖威風吶！到像個畜生似的趴在地上，還、還淨吃屎。」
我感到一陣噁心，差點沒當場吐出來，趕緊扭過頭去看別處。那胡圖強滿嘴糞便，仍在含含糊糊的念叨：「媽！媽！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像個男人，不像個父親！您老別打了！」說完又『辟里啪啦』對著自己連抽了幾個耳光。
我聽見胡圖強的呻吟聲，又回頭去看胡圖強時，恍惚見那個老太太將胡圖強摁倒在地上，讓他繼續吃地上雞、鴨的糞便。只是我再仔細瞧時，那個老太太卻又看不見了，只有胡圖強自己個兒趴在地上，不住的吃地上的糞便。
「瘋了瘋了！」站在我身旁的婆姨們不住的搖頭：「自己打自己，自己趴在地上到處抓屎吃，還不住喊『媽』！」
人群中那個年紀稍長的男人冷笑說：「哼！他以前就不瘋了麼？人家男人賺錢都是為著老婆孩子，他賺的錢呢？我聽說啊、、、、、、、、」
「你聽說什麼了？」旁邊的男人問他：「他是不是在外面玩兒女人啊？」
「現在這年頭玩女人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年紀稍長的男人繼續說：「那天我在旁邊村子的一家餐館喝酒，看見這胡圖強跟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後來我在旁邊一聽才明白，那個男子是胡圖強的兄弟。」
「胡圖強有兄弟麼？他到咱這村子也十來年了，怎麼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嗯！他對自家的事一直諱莫如深，別是在老家還有個媳婦吧？」大夥兒紛紛議論著。
「你們聽我說啊！」年紀稍長的男子說：「他後來說的話就更離譜了，我聽見胡圖強對陌生男子說：『反正老太太死了，老婆孩子就那麼回事兒！我一個健全人，老和一個說話不清楚的女人在一起，多彆扭啊！我想辦法將房產變賣了，再將屋裡一些積蓄帶出來，哥這幾年出來混不容易，弄些錢給你們弟兄回去娶媳婦！』」
「他這樣說什麼意思？」人群中馬上又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他想幹什麼？『狹款私逃』啊？」
「他想到哪兒去？那個陌生男人是胡圖強的什麼人？兄弟嗎？」
「聽他的話音也差不多！」年紀稍長的男人說：「他這話不是明擺著想『開溜』麼？我聽說他的老家在H處，聽聽！明擺著一個偏遠山區，他要是走了，誰找他去？蓮姑啊？他們結婚這麼多年他都不說回老家，更沒有帶著老婆孩子回去過。現在卻說將房子賣了回去，他能和蓮姑一塊兒回去麼？他一走，蓮姑能找到他麼？」
「他是H人？你查過？誰知道他老家在哪裡。」有個年輕小伙子馬上反駁說。
人群中還有一個年紀稍長的老婦人搖頭說：「單媽在世的時候，和我是最談得來的，胡圖強和蓮姑的婚事也是我張羅的。
那時胡圖強很本分，結婚時單媽還問胡圖強老家裡還有沒有人，是不是將家裡的長輩接過來商量一下婚事。那胡圖強不是還說老家沒人了麼？怎麼現在又冒出個兄弟來了？」
年紀稍長的男人繼續說：「他說？當年他和蓮姑結婚那天我們村的人都在場，他不是當著我們的面，向單媽發誓說『一生一世善待蓮姑』的麼？他『善待』人家了嗎？他說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哼！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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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圍在蓮姑屋裡正議論著，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賈村長來了！」
大家自動的讓出一條道來，有一個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這個高大的中年男人穿著也很樸素，和村裡的男人一樣穿著黑褲子，白襯衣。但是他那稜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不怒而威的正氣，他就是本村的賈村長。
幾個醫生看見胡圖強趴在地上，已滿身滿臉的糞便，污穢不堪。正準備上前將他摁住，卻不料胡圖強很靈活的躍然而起，向後院跑去。
大夥兒又是一陣驚呼，紛紛跟著來到了後院。卻沒有看見胡圖強了，還是醫生機警，他們四處看了一會兒，有一個醫生聽見豬圈裡有動靜，馬上說：「在豬圈裡。」我們都圍到豬圈旁邊，見胡圖強正拚命往一頭老母豬的懷裡爬，那老母豬被『打攪』了，鼻子裡不斷地發出『哼哼』聲。
那幾個醫生非常迅速的撲上去，將他摁住，然後從豬圈裡把他拖了出來。其中一個醫生將胡圖強的眼皮翻上去瞧了瞧，又將他的左手拿過來把了一會兒脈，神情嚴肅的朝村長搖搖頭。
賈村長的臉色也黯然下來，無聲的擺了擺手。幾個醫生架著胡圖強從後院走出來，到大門口，一起上了停靠在路邊那輛白色的畫著『十』字的車子，然後開著車呼嘯而去、、、、、、、
賈村長回過頭來，對蓮姑母子說：「你們放心，我會將他送到縣裡的醫院去治療的，費用方面你們不用操心，由村裡去解決。」又看了看虎子說：「聽說你中學畢業了？我正在考慮，鑒於你的家庭狀況，家裡現在也沒有勞力了，我準備由村裡出面資助你繼續讀書，你看咋樣？」
「賈伯伯，謝謝您！」虎子很懂事的說：「我已經想好了，準備出去打工，賺到錢了再繼續深造，您看好不好？」
賈村長呆了一會兒，然後笑著拍了拍虎子的頭笑了：「好小子，幾天不見就長大了，像個爺們！」又對蓮姑說：「你生了個好兒子啊！『有兒窮不久，無兒久久窮』。你有這麼個好兒子，以後生活會好起來的。」
蓮姑微笑著向村長道謝，村長大聲向我們說：「以後大家都要好好關照蓮姑，一個村裡住著，『遠親不如近鄰』嘛！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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