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我和同事們一起走出廠門。這天是週末,我感覺很久沒逛書店了,就到離家不遠的書店轉了轉,看看來新書沒有。正看得津津有味,手機鈴聲響了。原來是媽媽問我怎麼沒按時回家,我說我在書店看書呢!
媽媽在電話中埋怨說:「我就知道你一看書就忘了時候,知道現在都幾點了嗎?你明天廠裡是加班還是休息啊?」
我說:「正因為明天休息,我今天才在外面多玩了一會兒嘛!」
媽媽說:「快回來吧!一個女孩子家,太晚了還在外面不好,天都黑了呢!快回來吃飯,反正你明天休息,隨你怎麼逛書店都可以。」
掛了電話,我往書店的櫥窗外面看看,天真的已經黑下來了。原來我自己的確是看書忘了時候,只覺得書店裡還是很亮,根本沒注意到書店的燈是什麼時候亮起來的。我馬上將書放在了書櫃裡,出了書店,騎上自行車,沒有五分鐘就到了如意街。
因為街道較窄,又快到家啦!我就下了車,推著車子向家裡走。暮色中,我看見黃奶奶家門口有個穿一身紅裙子的女孩,正要走進黃奶奶家去。原來是這裡的一個鄰居白雲姐姐,我小時候常聽她給我講故事的。
我高興地喊:「白雲姐姐,你回來了!」邊喊著,推著車子趕緊追上去,想和她打個招呼。那個女孩子卻忽然消失了,黃奶奶的家門仍然好好地關閉著。只是街邊有一兩個行人怪怪的看著我,我很尷尬的低著頭,匆匆推著自行車走進了自家的院子。
心裡非常疑惑的琢磨著:那是白雲姐姐啊!怎麼又不見了呢?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正想著,發現有人拍我肩膀,我完全沒有防備,嚇了一跳。很驚奇的回頭看去,原來是媽媽。
「你這丫頭怎麼啦?回來了就趕緊進屋啊?老站在院子裡做什麼?」媽媽笑著說。
我一邊喊著『媽媽』,一邊將自行車推到院子裡挨著牆放好,然後挽著媽媽的手走進了堂屋。
媽媽邊走邊嘮叨:「天這麼晚了,你還在書店看書?不餓呀?」爸爸和弟弟正在堂屋看電視呢!
弟弟聽見說話聲,知道是我回來了,回頭笑著說:「姐姐看書就能飽!」
「去你的!」我笑著撲上去要打他,弟弟很輕快地笑嘻嘻的跳開了。
「行了,行了!吃飯吧!我們都吃過了!」媽媽盛了一碗飯放到桌上,又拿了一雙筷子遞給我。
我走到飯桌邊坐下,端起碗正準備吃,又想了起來:「我今天回來,經過黃奶奶家門口時,看見白雲姐姐了呢!」
「雲兒回來了呀!」爸爸漫不經心的應著,一邊仍然瞧著電視。
媽媽也連忙接口:「你怎麼不將白雲姐姐接過來玩玩兒?她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夫妻倆一起回來的?哎!想想這孩子也可憐,父母早逝,由奶奶撫養成人,現在總算是成了家,黃奶奶也可以放心了!」
爸爸回過頭來說:「我倒蠻喜歡這孩子的,自己一下崗,就和老公到婆家那邊的鄉下去餵雞、喂鴨。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要她肯努力,生活會好起來的。這丫頭還真是個好孩子!」說完,又去看電視了。
我說:「她一個人努力也不成吶!除非她老公願意踏踏實實的和她一起創業。」
媽媽笑著說:「你個小丫頭又多心了不是?她老公本來就是鄉下的,白雲自願拋開城裡的生活,和他一起回鄉下創業,這樣的媳婦兒那裡找去?他有什麼不願意的。」
我淡淡的說:「只怕未必吧!白雲姐姐回鄉下的前一天,我去給她送行。白雲姐還有些憂慮的說,但願這次回鄉下創業成功。要不,我在他面前說話就不管用了。」說完,端著碗在桌上夾了一筷子茄子放進嘴裡嚼著。
爸爸聽此話,又回過頭來問:「你這話怎麼說呢?」
我又接著講:「聽白雲姐的意思,還是她極力勸說她老公回鄉下創業的。白雲姐琢磨她老公原本就是鄉下來的,在哪兒生活膩了,想到城裡來換換環境的。沒想到幾年功夫又得重新回去,難免有些厭煩,這也是人之常情。」
「話不能這麼說,」爸爸感慨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白雲的做法是對的,她老公應該多聽聽她的意見。」
媽媽說:「我今天到黃奶奶家去坐坐,看看她老人家。黃奶奶還在和我念叨呢!說白雲這丫頭才到鄉下的時候吧,還定時每隔一段時候就回來看看。怎麼這將近兩個月了,人沒回來吧!電話也沒來一個。黃奶奶還惦記呢,說丫頭又懷著身孕,算著日子也快生了呀!怎麼信也沒來一個呢?」
我說:「我剛才看見白雲姐姐回她家裡去了,好像、、、、、、、」
「好像什麼?」媽媽問我。
「我看她身材還和以前一樣的,好像、、、、、、、」我喃喃的說:「好像沒懷孕嘛!怎麼說她快生了呢?」
媽媽馬上笑罵道:「去!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別胡說八道的。」
「好!好!算我沒說行不行?」我已經吃完飯,拿起自己的一副碗筷,自去廚房的水龍頭下清洗。
夜深了,四周靜悄悄的。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見有人在哭。一面哭,一面在喊:「奶奶開門!奶奶開門!奶奶、、、、、、、、」
哭聲並不大,可是很淒慘,隱隱約約的傳來。我爬起來,循著哭聲找去。推開門來到街邊,在黃奶奶的家門口,看見有個人影。
『這不是白雲姐姐嗎?』我心裡想著『她怎麼不進屋啊?沒帶鑰匙嗎?』我許久沒有見到她了,看到她回來,我欣喜的喊:「白雲姐姐!白雲姐姐!」那個人影卻馬上消失了,我心裡一驚,趕緊揉揉眼睛再細看時,哪有什麼街道,什麼白雲姐姐呢?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嘛!
但是剛才的那個夢也太真實了一點,我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夢見白雲姐姐呢?況且,她又不是找我,她是在喊她自己的奶奶嘛!她怎麼會到我的夢裡來喊她的奶奶呢?
反正我回家時看見白雲姐姐也回來了的,明天見到她,我再慢慢的和她聊聊天!白雲姐姐一定又得笑話我這小丫頭胡思亂想,做夢也做的好玩兒!
第二天是週六,我很遲才起來。走出房間,媽媽笑著對我說:「你們兩姐弟商量好了的呀?都到了這個時候才起來!」
我一看,原來弟弟也伸著懶腰,從房間出來。媽媽說:「你們吃什麼呀?我給你們下麵條去好不好?」
我囔道:「怎麼天天吃麵呢?能不能換一種哪!」
弟弟眨巴著眼睛,打趣說:「你還天天吃飯呢!是不是也吃厭了?」
我正拿著梳子在梳頭呢,聽他這話,馬上揮動著拿梳子的手去打他。
「我閃!我閃!」弟弟在屋裡跳來跳去。
「行了!行了!別瘋了!」媽媽嚷著說:「你們早餐到底吃什麼呀?」
我說:「媽媽!您不是昨晚泡了黃豆的嗎?今天打豆漿喝呀!我出去再買點包子回來,貝貝很愛吃包子的。」
弟弟聽了,大聲叫好:「姐姐,賣牛肉包子啊!」我答應著走了出來。
走出家門往右拐,準備到附近一家餐館去買早點。走到黃奶奶家時,見黃奶奶一個人搬個凳子坐在門口出神,我從她的身旁走過,和她打招呼:「黃奶奶早!」
黃奶奶彷彿沒聽見一般,仍然癡坐在門口。我覺得很奇怪,黃奶奶平時是個很和善的老人啊!我又走上前去,叫了一聲:「黃奶奶!」
黃奶奶這才抬起頭來:「是蘭心吶!你在叫我?我老了,耳朵不好使了,這兩天我還總聽見我家雲兒在叫我『奶奶』呢!雲兒在鄉下呀!根本沒回來,我總感覺她在我眼前晃呢!丫頭,別見怪啊!」
我心裡一動,問道:「黃奶奶!您是不是想白雲姐姐了,才總感覺到她好像回來了一樣。」
黃奶奶緩緩地搖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以前也沒這感覺啊!昨晚我還聽見她在門外哭呢!我起來看時,卻什麼也沒有。這孩子,平素是很懂事的呀!她以前就算不回來,也會定時的往家裡打電話呢!這快有兩個月了吧,怎麼一點音信都沒有了?我老了,又暈車,如果身子骨硬朗,我早就到鄉下去看她了。」
我一愣,怎麼黃奶奶也聽見白雲姐姐的哭聲了呢?但是看到黃奶奶那種老態龍鍾,又無限孤寂、擔憂的樣子,我實在無法將我也聽到哭聲的事兒告訴她老人家,以增添她的傷感。
我故作輕鬆地安慰黃奶奶:「白雲姐姐到鄉下創業,肯定有許多事兒需要處理、安排,可能最近比較忙。或許忙過這一陣子,她就會回來看您老人家的。」
黃奶奶緩緩地點點頭,仍然癡癡的坐在那裡。我也不忍心再講下去,趕緊到餐館去買包子、油餅回來。
一進屋,貝貝弟弟就問:「姐!你到北京去買包子了?」
「去你的!下次你去買啊!」我將早點往身後一藏。
「好姐姐!人家跟你開玩笑的嘛!」弟弟撒嬌的說,轉到我身後要包子吃。媽媽的豆漿也打好了,在爐子上煮開後端了下來,我們邊喝豆漿邊吃著包子,自己家打得豆漿的確好喝。
下午,梁濤和付紅霞來我家玩兒。弟弟一見梁濤,馬上說:「濤哥哥,上次下象棋輸了你一局,這次我們再戰一個回合好不好?」
梁濤說:「好小子,不服輸,有個性!你去拿象棋來,哥哥陪你再玩一次。」
貝貝弟弟高高興興的到房裡拿象棋去了,媽媽問:「濤濤,你最近開出租車生意好嗎?」
梁濤點點頭:「還行!」
「幹嘛那麼謙虛呀!你今天來時不是一路上還在和我吹『鈔票都數不過來嗎?』合著你這句話盡蒙我一個人哪?」付紅霞有意和他『打擂台』,我們都跟著笑了。
梁濤仍然嬉笑著說:「真的是蒙你一個人的,你怎麼就信了呢?」我們又笑了起來。
付紅霞笑罵:「去你的!沒一句正經話!」
貝貝拿著象棋跑了出來,我在院子裡給他們擺開了桌子。梁濤邊擺著棋子邊說:「告訴你們一件事兒,我昨晚開完出租車回來時,在街上看見白雲姐姐了。」
我心裡一驚:他怎麼也看見白雲姐姐了呢?媽媽也從堂屋走出來,追問:「你昨晚什麼時候看見她的啊?」
梁濤饒饒頭說:「我開車回來,大概也快夜裡十一、二點鐘了吧!」
付紅霞馬上笑著說:「你又胡扯!白雲姐姐一向早起早睡,她以前沒出嫁的時候,都不興半夜三更的還在外面轉悠!何況現在做了家庭主婦了,聽說她現在在鄉下,又喂雞又喂鴨,忙裡忙外的。鄉下的路又僻靜,她怎麼會深夜跑回來呢?」
梁濤正要辯解,貝貝坐在他的的對面直催:「哥哥,你快下子啊!」梁濤又低下頭和貝貝下起棋來。
我和付紅霞說:「剛才我出去買早點時,看見黃奶奶坐在門口,我喊她半天她才有反應,奶奶也說這兩天總覺得白雲姐姐在喊門呢!」
正說著,聽見街上一片嘈雜。我們都跑到院門口去看,一輛麻木車停在黃奶奶家門口,有兩個青年男子將眼淚汪汪、哭哭泣泣的黃奶奶從屋裡饞了出來,開車走了,我們都很驚訝的目送著車子絕塵而去,才又回身走進院子。
「這是誰啊?是黃奶奶的親戚麼?」梁濤邊走邊問。
「你什麼眼神吶!」付紅霞說:「他們一個是白雲姐姐的丈夫梅仁杏,一個是白雲姐姐的小叔子梅仁衛。」
我站在門口,面向著她們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回轉身來說:「看他們行色匆匆的,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梁濤瞪了我一眼:「你別烏鴉嘴好不好?會有什麼事兒呢?」
付紅霞也說:「我最怕蘭心的預感了,你又覺得有什麼不對呢?」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街邊看到的那個人影,和隱隱約約聽到的哭聲,卻不願再想下去。只是說:「好!好!好!我烏鴉嘴,不說了,不說了!」
梁濤趕緊說:「蘭心,你不會生氣吧?我是有口無心的。」
付紅霞說:「切!說了人家,又假裝道歉。」
我說:「梁濤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我們都很關心白雲姐姐,總希望她好好地呀!」
「就是!就是!」梁濤連連點頭:「我們從小都是在這條如意街長大的,好像兄弟姐妹一般。當然都希望大家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