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廠裡特別忙。除了我們成品車間以外,其他的車間天天都在加班。聽我們車間的廖主任說,是老闆最近接到一批很大量的生產訂單,對方單位要的又非常急,所以職工們都在趕工。
下午,我們正圍坐在車間工作台旁工作的時候,廖主任走進來說:「從明天開始,我們也要加班了,從每天早上七點上班,到晚上七點下班。」
廖主任的話一出口,劉姐和王姐都叫苦不迭。劉姐歎了一口氣說:「我家閨女吃飯成問題囉!」劉姐的女兒在讀中學,丈夫也在一家廠裡打工,平時的晚飯都是劉姐下班後趕回家做的。
廖主任說:「你們也看見了,我們廠裡的其他車間這幾天一直都在加班呢!老闆擔心我們車間生產的廠品不夠用,也讓我們車間一起加班。我也是考慮到你有孩子要照顧,才說明天開始加班的,你回去將家裡安排一下。」
我們車間是為其它車間提供產品部件的,然後拿到其它車間在車床上安裝成型。
劉姐坐在工作台旁,手裡邊工作邊說:「我們成品車間只供應各個車間的包裝泡沫而已,向來都是按時下班的。這次連我們都跟著加班了,可見我們廠生意越來越好了。」
廖主任說:「可不是嗎?這幾天我們老闆樂的合不攏嘴。」
王姐問:「廠裡不是貼出招工的告示了嗎?我看見這幾天不斷有人到前面辦公室應聘呢,生產任務還完不成啊!」
「哪有這麼好招人呢?有些人巴不得一到單位來就有高工資拿,一打聽工資不滿意抬腳就走人。」廖主任笑笑說:「再說就算來了一批人,也都是生手,解不了燃眉之急不是?現在各個車間都在喊差人,你們趕快做吧!我還要到前面車間去幫忙。」廖主任說完,又匆匆的趕到別的車間幫忙去了。
我們做事都有一個工作台,呈長方形。我們都圍坐在工作台旁邊工作,其實也是些很好的工種,就是加工汽車上的水箱部件,純屬手工活兒。與其它車間比較起來,我們車間倒是又乾淨又安靜。
不像其它車間,有大的機床設備,一開工,機床就鬧哄哄的。一天下來,雙手也在車床和零件上弄得油呼呼的。相對而言,我們車間在這廠裡倒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了。
而且我們車間在廠子的最裡面,從窗戶裡直接看得到廠大門。整個工廠也會一覽無餘。中間是一條長長地通道,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大廠房,都是其它的車間。還能聽見『轟隆隆』的機器聲隱約傳來,想來真要到那些車間裡,必定是鬧哄哄的了。
王姐朝窗外看了看,見沒什麼人來。又拿過紙筆寫了什麼,遞給玉兒。玉兒坐在我對面,與王姐並排坐著。劉姐坐在我旁邊,與玉兒卻是斜對著。她看著王姐起身去拿玉兒遞過去的紙筆,忍不住問:「你們說什麼呢?『講得』這麼起勁!」
王姐拿著那張稿紙,邊看邊笑著回答:「我只不過問一問玉兒現在過得好不好?」
「怎麼樣呢?」劉姐接著問:「你別把話只說一半吶!」
王姐說:「玉兒說她現在住在她弟弟家了,她弟弟的屋子雖然小,卻很成型。最重要的是離她的兒子學校近。」
「哎!」劉姐歎了口氣說:「長期這麼打住在別人家裡也不是個事兒、、、、、、、」
王姐依然在和玉兒用筆交流,又抬頭對我們說:「也不是別人家嘛!只是他弟弟家,玉兒還說他弟弟和弟媳打算在M市長期定居,卻不想將房子賣掉,覺得划不來。他們就將房子租住給玉兒母子了!」
劉姐聽了也說:「房子是要有人住才好,再好的房子空著也會顯出衰敗的樣子。」
第二天我們正在做事,廖主任走進來『點將』了:「王燕,劉淑英!你們兩個都跟我到前面車間去幫忙!」
「不是吧!」王姐立刻顯出了一臉『苦相』:「我們車間的風門不粘出來,他們車間也不能生產呀!把我們都調到前面車間去了,這些廠品誰來粘啊?就靠蘭心和袁玉兒兩個人啊?」
主任也顯出為難的樣子:「是老闆親自『點將』的嘛!老闆說今天會有一些人來報到的,興許要安排人過來幫忙。」又對我說:「蘭心,如果有新人過來,你幫忙照看一下。你也在這廠裡工作一段時候了,有一些工作上的細節問題,你要耐心的告訴別人。」
王姐在旁邊打趣道:「『蘭心師傅』,你升級了呢!」
劉姐問:「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們安排到前面車間去呢?」
「新手嘛!讓他們先到我們車間適應一下環境,前面車間目前的崗位還是熟手去比較好,你們兩個也是經常到前面幫忙的嘛!先將這一批貨物趕完後再說。」廖主任很耐心的解釋,又回頭對我說:「蘭心,辛苦你啦!」
我連連說:「不要緊,不要緊,都是工作嘛!我和玉兒盡力去做就是了!」主任又拍拍玉兒,對她伸了個大拇指。玉兒馬上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廖主任笑著對劉姐和王姐說:「你們瞧人家玉兒多樂觀啊!快走吧!」說著話,帶著劉淑英和王燕到前面車間去了。
我和玉兒繼續低頭做事,車間裡好安靜。不知不覺中,天漸漸暗了下來。若在平時,我們早就高高興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哎!我的肚子已餓得咕咕叫了,媽媽此時已將飯菜都做好了吧!、、、、、、、
「請問,這個車間需要人手嗎?」我坐在工作台旁,正一邊做事兒,腦子裡一邊天馬行空的『神遊』著,忽然聽見有人說話。
我趕緊回頭一看,我們車間門口站著個中年男人。高高的個子,頗為修長。看模樣也是三四十歲左右。皮膚卻是特別的白,我心裡暗笑:呵!來一『小白臉』啊!
不過這位師傅也太白了些,顯得蒼白而消瘦,彷彿大病初癒一般。瘦削的身子也顯得特別的單薄。廠裡這麼快就安排人過來了?
看他那種弱不勝衣的樣子,我不禁擔心,安排這麼個人過來,能和我們一起加班趕任務嗎?哎!這好像不是我思考的事兒,多一人做事總比少一個人做事強吧!
我馬上起身招呼說:「對!對!我們這裡正差人呢!快進來吧!」
那個人走了進來,我安排他在工作台的第一個座位上,也就是剛才劉姐坐的位置上。玉兒不經意的抬頭看了看,又低頭做事去了。
她今天卻是非常沉默,若在平時,車間裡多了一個人,她馬上就要很感興趣的問這問那了。我覺得很意外,玉兒今天好像有些反常,心想她不會是又和老公發生什麼矛盾了吧?
我很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將裁好的泡沫,和風門拿到新來的這位師傅旁邊(風門就是一塊小的塑料板,要將泡沫粘上去,起到防震的作用)。又告訴他一些工作要領,他很認真的聽著。
我又領他到車間大門旁邊的桌子旁,桌子上放著幾個黃色大鐵桶。鐵桶旁邊還有幾個小塑料盒子,有一個圓柱形的大塑料盒裡面放著幾隻毛筆。
我一邊示範著,一邊對他說:「這個鐵桶裡放著萬能膠,你用這個小塑料盒子倒一點出來。(不要倒太多,時間長了容易干,就不好用了。)」
又拿一支小毛筆遞給他說:「用這根小毛筆,在風門上塗上膠,把泡沫粘上去就行了。」然後將倒好的萬能膠用小塑料盒子裝好給他。
他很認真的聽著,拿著塑料盒子與毛筆,回到座位上粘了一個樣品出來讓我看,我高興地說:「對!對!你粘得真好,就是這樣做的。哎!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強!」他回答後,又抬起頭來看我:「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叫蘭心。」我在他旁邊看了一會兒,也已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旁坐下,繼續工作。
「哦!是蘭心師傅啊!」劉強很認真的說。
「就叫我蘭心吧!」猛然聽見一個中年男人叫我『師傅』,總覺得別彆扭扭的。我一邊做事,一邊瞥眼看劉強工作,他很仔細的按著我剛才講的工作要領去做。
此時天已經逐漸暗了下來,我起身走到門邊,打開了車間裡的吊燈,工作台上的燈也亮了。
「哎!我們前面車間差泡沫,請你們馬上將裁好的泡沫送過去!」說話的是前面車間的一個工人,其實也只是個『大孩子』。和我差不多的年齡,丟下一句話又匆匆跑了。
「喂!你順便把泡沫帶過去啊!」我追到門口喊,可是他已經跑遠了。
「算了,我們自己送過去吧!」劉強站起身來,將靠牆放著的一輛拖車拉過來,和我一起把我們裁好的泡沫一箱箱的往上放。他做事很認真,一箱箱泡沫碼放的整整齊齊的。
泡沫放好後,劉強準備拉著車子走。我說:「我來拉吧!泡沫又不重,你關鍵是要在旁邊扶好箱子。裝泡沫的箱子太輕了,風一吹都可能將箱子吹下來,你不要讓碼放在上面的箱子掉下來就行了!」
劉強就站在車子旁邊扶著泡沫箱子,我拉著車子往前面車間走。從我們車間朝前走,最先經過的左右兩個車間都已下班了,都熄著燈,外面通道也較暗。
走過這兩個車間,就聽見機床轟隆隆的聲音。靠左邊,就是現在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大車間。它的對面是倉庫,此時也是靜悄悄的。只有大車間的燈火通明,車間門是敞開著的,朝著車間門的過道上,也灑落下斜斜的燈光。
我將泡沫拖進了大車間,劉姐和王姐看見了,馬上過來幫忙下貨。大車間相當嘈雜,幾台機床如交響樂似的發出轟鳴聲。在我們成品車間安靜的環境下呆慣了,我的耳朵還真有點不適應。
劉姐一邊下貨,在我耳邊大聲說:「蘭心,辛苦你了!上班累不累啊?」
我笑著搖頭:「不累!不累!加班真好玩兒,有點像學校上晚自習的樣子。」
劉姐也笑著說:「哎!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吶!如果你以後成了家,要惦記著回家買菜做飯,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反正你現在下班回去也是吃現成的。」
我和劉姐、王姐她們下完貨,將車子拉出來。劉強站在車間門口等我出來後,我們一起朝車間走回去。
我說:「哎!你怎麼不進去吶?」
劉強笑笑說:「裡面鬧得很!」
我不覺莞爾:「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讓我來拖吧!」他接過我手中的車子,拖著繼續往前走。
天高露濃,一彎月牙兒在天邊靜靜地掛著。走道兩邊都種著梧桐樹,濃密的葉子在空中交錯著。清冷的月光從樹葉的交叉處灑落下來,是那麼幽黯。即使是白天太陽當空的時候,這裡也是蔭涼的,何況是晚上。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寒冷起來,本能的拉了拉衣領。
劉強拖著車子走在我旁邊,卻是一副從容悠閒之態。
「哎!好累啊!」我輕輕的自語般的說,隨意的甩動著手臂,扭了扭快僵硬的脖子。一整天的忙碌下來,此時才感覺的到有些累了。我看了看表,快到下班的時間了。
我又又看了看身旁這位步履從容的同事,不禁問道:「怎麼樣?累不累啊?明天還要加班呢!」
「不累啊!」劉強扭頭對我笑了笑,很安靜的說:「人嘛!忙忙碌碌才是福,靠勞動吃飯,平平淡淡的生活,就是一種幸福。」
我不禁對他多看了幾眼,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有這種『覺悟』。
快到下班的時候,廖主任和劉姐也過來收拾東西了。廖主任微笑著對我說:「蘭心,加油!就明後兩天還加兩天班了,不過這兩天早上不需要七點鐘就到廠裡來,還是按原來的八點鐘上班,晚上七點下班。週五我們爭取早日把貨趕完,雙休日能照常休息。」
我馬上興奮起來,迅速的收拾著工作台說:「我希望今天就到週五就好了!」
劉姐笑了起來:「你這小丫頭又想著玩了吧?」
「當然了,這個星期都在加班,一回去就想休息,我都沒有時間逛街了!」我將東西已收拾好了,見廖主任正站在車間門口準備關門,連忙走了出去。劉姐也已在外面了,袁玉兒與劉強也都走了出來。
廖主任拍拍玉兒的肩膀算是打招呼,我很奇怪一向對我們很和氣的廖主任,居然對劉強這個新來的職工視若無睹。他從來都不會是這樣的,我想著,廖主任今天可能是累了。
我們一起到車棚去推車子,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跟我們一起走出來的劉強不見了。我四處張望著,卻沒有看見他。
「蘭心,你這丫頭在找什麼呢?」劉姐問:「車棚裡現在人多,小心撞著了。」劉姐邊說著,邊拉我,才不至於使我與剛剛推著車子出來的同事撞著。劉姐將我拉到旁邊,笑罵著:「你這丫頭走路都不老實,找什麼呀?」
「哦!沒什麼!」我趕緊給對面的同事讓路,走進車棚將自己的車子推出來,心裡想著:這個劉強倒是挺快的啊!一說下班,就跑得沒影了。
七點上班,和八點上班就是不一樣。凡事都怕比較,今天早上起來,吃過早點,我騎著車子往上班的路上趕,心裡覺得輕鬆多了。
快到廠裡的時候,我看見迎面來了白茫茫一隊人。真是晦氣,今天一早就遇到送葬的隊伍。街道不是很寬,我只好下車讓在旁邊,推著車子往廠裡走。好在離廠已不遠了,正走著,聽見後面有人叫我:「蘭心!」
我回頭一看:「劉姐早啊!」
「你也很早嘛!」劉姐也推著車子我後面走上前來:「這條路是窄了點,我們往旁邊讓讓吧!」
「旁邊不好走啊!」我說:「全是這麼深的草。」我們廠在很偏僻的位置,周圍有許多農田,已接近郊區了。
「死者為大嘛!」劉姐依然往旁邊讓,在草叢中走著。我推著車子正要過去,人群中一張碩大的遺像映入眼簾。我渾身上下如同被涼水澆過一般打了個寒戰,指著那張遺像說:「劉姐,劉姐你看,這個人,這個人、、、、、、、、」
劉姐迅速的推著車子趕過來,馬上打下我抬起的手臂,在我耳邊輕聲卻又嚴肅的說:「你這小丫頭別大呼小叫的,人家出喪事呢!你鬧什麼?哎!蘭心,你別這樣啊!我是為你好呢!你怎麼了?臉這麼白?你不舒服嗎?」
我回過神來,低著頭不敢看旁邊,跟著劉姐一起推著車子來到了廠裡。心裡琢磨著:怎麼照片上的這個人和昨天到我們車間來加班的那位師傅這麼相像呢!我想著,感覺上總是怪怪的。
我一身不吭的隨劉姐到車庫裡放好車子,劉姐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走出來。還溫和的說:「蘭心,是不是剛才我說了你心裡不舒服啊?你也看見了,剛才人家在出殯呢!你在旁邊指指點點的多不好!」劉姐說歸說,仍然很親熱的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朝我們車間走去。
我悄悄地對劉姐說:「劉姐,我發現今天出殯車子上的那張遺容,和昨天傍晚到我們車間來加班的那位師傅長得一摸一樣。不,我看清楚了,那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劉姐停住腳,很驚訝的看著我:「蘭心,你說什麼呢?」她又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不發燒啊!怎麼大清早的胡說八道啊?昨天就你和袁玉兒在車間加班哪!還有誰到車間去了?」
「怎麼了?蘭心不舒服嗎?是不是累了?」我們回頭看時,廖主任也大踏步的向車間方向走來,他的後面還有袁玉兒,王燕也在玉兒後面跟著來了。
此時我和劉姐已到了車間門口,劉姐從口袋裡取出鑰匙開門。廖主任走到我們跟前,仍然和關心的問我:「蘭心,你哪兒不舒服?你的臉上很白呢!是不是加班累了?」
劉姐打開了門,笑嘻嘻的將剛才的情況說給他們聽。同事們也都跟著進了車間,廖主任說:「昨晚有工人到這個車間來加班嗎?我怎麼不知道,誰派來的?他在這兒工作了多長時間?」
我說:「他是在下午五點以後來的,我以為是您要他過來幫忙的。」
廖主任說:「哦!這兩天來來去去報到的新人很多,興許是前面車間怕泡沫不夠用,直接由老闆安排過來幫忙,老闆這兩天也一直在前面車間巡視。他在這兒工作了多長時間?」
我說:「就昨晚加班的時候過來的,和我們一起下班的呀!」
「和我們一起下班的?」廖主任愕然的說:「我怎麼沒看見?」又回頭問劉姐:「你看見那個人沒有?」
劉姐茫然的搖搖頭說:「沒看見啊!昨晚就只有蘭心和袁玉兒在這裡加班嘛!」
王姐馬上走到工作台前,拿了紙和筆問袁玉兒,昨晚誰在這裡加班。玉兒拿起筆寫道:「就我和蘭心。」寫完遞給我們看,也很茫然的看著我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問她這個問題。
王姐笑嘻嘻的打趣說:「蘭心,你做白日夢的吧?怎麼你說的那個人我們都沒看見呢?不會是上班上累了在這裡打瞌睡吧!」大家聽了也都笑了起來。
「你才上班打瞌睡呢?」我趕緊反駁她,又急急的對主任說:「我一直在認真工作,沒有偷懶的。」
「你王姐和你開玩笑呢!」主任連連解釋說:「你別往心裡去,我們都知道你很努力的在工作。只是,」主任又笑了笑:「我的確很難相信有你說的那個人,我們昨晚真的沒有安排人過來幫忙。我是想調人手過來的,但是都被那邊車間要了去,倒是這兩天興許會有新職工過來。」
王姐『哼』了一下:「都忙完了才往我們這邊車間派人啊!」
主任說:「也不能這麼說,那邊車間的確任務很緊麼!今天貨送出去了,緊接著他們又要趕下一批貨。」
劉姐也說:「他們那邊不差人對我們也有好處啊!省得又將我們調過去支援。」
此時上班鈴聲已響起,大家又倒好了膠水各就各位粘泡沫。
第二天我們正在車間工作,從門口進來了一個中年男人,長得很壯實,國字臉,皮膚較黑,也是三十多歲的年紀。
一進門,拘謹的問:「請問這個車間是不是差人啊?」
劉姐是背對著門坐在工作台邊的,此時轉過身去問:「你是到這個車間來報到的嗎?」
廖主任聽見動靜,也從裡面的辦公室出來。和氣的說:「你好!我姓廖,」又問:「你是來這兒報到的嗎?」
那人點點頭說:「對,是前面辦公室的會計要我來的。」
廖主任連連說:「好!好!歡迎!歡迎!」又指著我們一一介紹:「這位是保管劉淑英,這位是程燕,還有袁玉兒,不過她是個聾啞人聽不見,你只和他點點頭就行了。」又指指我說:「還有這個小姑娘叫蘭心。」
我們都互相點頭致意,廖主任又問:「請問你怎麼稱呼?」
那個人此時也適應了一些,不再那麼拘謹了。馬上答道:「我姓劉,叫劉強。」
「啊!」我忽然非常恐懼的大叫一聲:「你怎麼也叫劉強?」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劉姐走到我身邊,低聲責怪說:「蘭心,你這兩天怎麼了?總是一驚一乍的,你原本不是這樣的啊?你管人家姓什麼叫什麼呢?」
我不由得大窘,幸而我在他們眼裡畢竟是個『小孩子家』,他們也不會太計較。倒是這位劉強,還故意逗我說:「小妹妹,你說我不叫劉強叫什麼呀?」
「好了,好了,大家做事吧!」廖主任馬上站出來給我解圍:「來,劉強!你暫時先在第一個位置上坐下吧!」廖主任安排著工作:「嗯!劉淑英,你將倉庫裡的開關拿出來讓他學著裝一下。」
劉姐答應著,走進倉庫,搬出一紙箱的開關出來,給他講了一下要領,然後要他自己裝。
廖主任在旁邊看著他做,半日,滿意的點點頭說:「你做事很細心吶!以後這個工序就交給你吧!」又看看表說:「我現在要到前面辦公室開會了,你們繼續工作吧!」說完話,主任大步走出了車間。
王姐從窗戶裡看著主任的確離去了,才對我笑著說:「哎!小丫頭,我說你剛才怎麼回事啊?怎麼你聽到劉強的名字反應這麼大?」
劉強坐在劉姐的左邊,我坐在劉姐的右邊。他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扭頭對我笑著說:「小妹妹,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吧?你怎麼剛才聽到我的名字像是很害怕的樣子?跟見到鬼似的!」
劉姐說:「蘭心昨天都有些怪怪的,早上上班時有一輛殯葬車子從門口過,她還說遺像上的那個人前一天傍晚還在我們車間加過班呢!你們聽聽,有這麼玄的事兒嗎?哦!前一天晚上加班,第二天早上就被人抬到火葬場了?」
劉強這次倒不笑了,很認真的問我:「你真的看見遺像上的那個人了?」
王姐馬上說:「劉強!你也不小了,還跟個小丫頭一塊兒瘋?有這種事兒嗎?還用問吶?」
劉強說:「那天早上送的是我們原來廠裡的同事!」
我們都吃了一驚,更沒想到,劉強當時就在那個送葬的隊伍裡。他歎了一口氣,繼續說:「他叫宋玉成,我們一起共事好多年了,關係也很好。最近幾年廠裡效益不好,我們都下崗了,和他一起開摩的餬口。
後來他病了,愛人單位也不好,還有個孩子在讀書。我們過去單位的幾個同事就輪流照顧他,還籌錢給他交醫藥費,結果他還是走了。我一直在給他守靈,前天將他送走以後,他晚上就托夢給我,說這個廠在招工,而且待遇也好,我就來了。」
我們都很震驚地聽著,被他們之間濃濃的真情所感動。劉強接著說:「最離奇的是,我到廠裡來報名,負責人居然對我說『你不是已經來報過到了嗎?你報名要報幾次啊?』」
劉姐問:「不會吧?廠裡報名是有記錄的呢!」
劉強也說:「就是這裡奇怪啊!負責人居然拿出報名簿給我看,確實有我前一天的工作記錄。」
王姐看了看我,又趕緊問:「這麼說我們人事部的孫部長也看到那個宋玉成了?」
我也來了興趣,認真的聽著,看來那天不僅是我一個人見到那個『神秘的同事了』。
劉強接著說:「我當時也很奇怪啊!問他們是誰給我報的名呢?但是孫部長說這些天來廠裡應聘的人很多,他只有詳細的資料記錄,卻記不清人的長相了。孫部長卻反問我,如果不是我自己報名的,還會有誰給我報名呢?他把我問得啞口無言,我在這裡的確沒有什麼熟人給我報名嘛!」
劉強做事很努力,任勞任怨的。最讓我們意外的是在劉強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單的時候,居然發現會計給他多算了幾天的工資。他的工資表上準確的記載著他的工作時間是從9月22日算的,正是宋玉成出喪的前一天。而當時,劉強正在宋玉成家中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