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過完,寒假也已結束了,我們又回到了校園。我們這一屆的學生基本上都是來自於本市的,因此沒有多少人住校,校舍比較空。本市學生有願意住校的,都有校舍可居住,我在學校也留著自己的床鋪。中午時間可以在校舍內午休,平時天氣不好的時候,我就留在學校了。
在教務處報了到,我提著行李包走進宿舍。一個多月沒住人,宿舍裡滿是灰塵。我拿著掃帚和抹布打掃著,感覺門口又進來一個人。我回頭一看,驚喜的叫:「付紅霞!怎麼是你啊?」
付紅霞也提著行李包站在門口,笑盈盈的說:「放假的時候我告訴過你我要轉校的嘛!你一個寒假可夠忙的,又要回老家,又有那麼多的親戚朋友要走動,哪會將我的話放在心上呢!」
「我哪知道你是來我們學校呢?你又沒有說清楚。」我高興的將她拉了進來,
「這裡的校舍很鬆散嘛!」付紅霞環視著四周笑著說,又悄悄對我說:「難怪劉老師說讓我在這裡佔個舖位呢!他說即使我住在本市,中午也方便在宿舍休息!」劉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付紅霞先向他報到,再由他安排校舍。
我們這個宿舍有四個床鋪,都是上下鋪,本來可以住四個人的,卻只有楚曉珍在這兒住宿。她是外地學生,我一般只是中午的時間在宿舍裡午休,因此我們宿舍的東西不多,看上去挺寬敞的。
「你是睡上鋪還是睡下鋪?」我一面給她幫忙放行李,一邊問著。
「我就睡上鋪吧!比較乾淨,」付紅霞說,又努努嘴:「那兩個舖位哪個是你的?」
「下面那一個,」我指了指臨窗的床鋪說:「我喜歡睡下面,方便一些。上面一個是楚曉珍的,」
我已將宿舍的地面都掃乾淨了,拿起抹布在櫃子上、床架上隨意的抹著。
「你歇一會兒吧!我來弄,」付紅霞說著,就伸手過來要抹布。
「行了!行了!知道你會做事,」我一隻手攔住她:「你將自己的東西先整理好,」
「那個什麼楚曉珍呢?」付紅霞問:「她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打掃房間吶?」然後湊過來低聲問:「她是不是喜歡欺負你啊?」
「你想哪去了?她是外地來的,只是寒暑假回去一次。現在才開學,當然要忙著買些日用品之類的啦!哪像我們,說回去就回去了,一點都不操心。」我笑著說,不過紅霞的話依然使我心裡暖暖的,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話裡話外都如同親姊妹一般,
「其實楚曉珍人挺好的,」我向紅霞介紹說:「她是從農村來的,很本分,善良。」
正說著,小珍從外面提著一包洗滌用品和兩個大熱水瓶進來了。一進門就嚷:「我還以為自己第一個到開水房打開水呢!誰知道已經排老長的隊了。」她說著,將熱水瓶放在靠窗邊的桌子上,看看紅霞,遲疑的問:「你是新來的吧?」
「你好!我叫付紅霞,」紅霞禮貌的打著招呼,
「我叫楚曉珍,」曉珍笑著點了點頭。付紅霞和楚曉珍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付紅霞瘦瘦小小的,膚色很白,秀麗的瓜子臉,兩彎細眉,加上一對甜甜的酒窩,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種乖巧伶俐的女孩子。
而楚曉珍卻長得很壯實,圓圓的古銅色的臉龐,濃眉大眼,比我們整整高了一個頭。曉珍從自己的旅行包裡拿出一個大塑料包放在桌上,說:「這是我來上學時媽媽要我帶來的,都是一些土產品,你們不要嫌棄。」說著,曉珍打開了包裹。
「哇!好香啊!」我和紅霞馬上就圍到了桌邊,曉珍從包裹裡拿出兩大瓶醬菜,還有一碗炸胡椒。紅霞馬上伸手就抓了一口放進嘴裡,我笑著上前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什麼樣子?你也太不客氣了吧!」
紅霞笑嘻嘻的故意舔著手說:「哎呀!太好吃了!」
「早知道你們愛吃,我下次回家多帶一些來。」楚曉珍說,
「你可夠實誠的,」付紅霞說,在身上摸了摸,開玩笑似的的說:「來!這兒有一塊巧克力,你吃吧!你下次一定多帶一些醬菜來啊!」
我忙接口道:「紅霞!你比曉珍更實誠。」她們也都呵呵的笑起來。
安頓好行李,我和付紅霞就要回家了。此時還是正月,天氣很冷,我們帶的被子都不夠,只好回家住。
楚曉珍很捨不得我們走,一直叮囑著:「你們明天多帶幾床被子來,就在學校住吧!明天早些來,別遲到了!」
我們答應著,和她告別。看天色還早,我就和付紅霞在超市買了一些日用品,準備帶到學校用的。付紅霞笑道:「不如我們明天就到學校住吧!我長這麼大還沒有住過校呢!電視裡面一些學生離開父母,住在宿舍裡多好玩兒哪!」
我馬上來了興趣,說:「上學期我只是中午在學校休息,還沒真正住過校呢!我們明天將被子帶好,就在學校住下算了。」
第二天早上,我們和楚曉珍一樣,背著大大的行李包走進宿舍。楚曉珍看見我們可高興了:「你們都來了?真夠朋友!」說著,又抓花生給我們吃,我們在包裡也拿出一些話梅遞給她。
楚曉珍看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快到教室去吧!」剛走到教室的走廊時,上課鈴響起來,新的一學期又開始了、、、、、、、
夜漸漸深了,此時的校園裡一片寂靜,與白天的人聲鼎沸形成鮮明的對比。舍監來過了,要我們馬上熄燈,不許再吵鬧了。
也許我在這個學校裡,終於有楚曉珍和付紅霞兩個朋友了!因而感到特別高興,反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著了,漸漸的,我聽見兩位室友細細的鼾聲。四周靜悄悄的,我也漸漸感到睡眼惺忪起來。
一陣優雅的簫聲隱隱傳來,如泣如訴的!我靜靜的聽著,這是一首古曲《良宵引》,時而旋律流暢、渾厚如歌;時而旋律昂揚,華彩多姿。
我聽得出神,不由得循著簫聲而去。來到一所庭院前,走進圓形的院門,看到院子裡種著一叢叢的翠竹。有許多書生,都穿著青色長褂,梳著光溜溜的長辮,飄飄然進進出出。有的手握書卷,搖頭晃腦的吟誦著;有的兩三個聚在一起閒聊。在蜿蜒幽長的走廊上坐著一位書生,背靠著後面的紅漆大圓柱,手持洞簫,吹得入神。
這位書生國字臉,劍眉星目,穿著月白色長袍,上面有墨色山水畫。雖然坐著,也看得出身材魁梧,一身英武之氣,與周圍那些書生們迥異!看上去倒像是位俠客。
那位書生見我走入院中,緩緩地將蕭從嘴邊移開,雙手抱拳道:「一時興起!有擾小姐雅聽!」
我正要說話,發現有人拽我,扭頭一看,是付紅霞:「好個懶丫頭!還不快起來呢!要到食堂過早去了。」
我睡眼惺忪的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自己在那兒了。
「發什麼呆啊?」付紅霞已穿好衣服,從桌上拿著洗口杯走出去,笑嘻嘻的加上一句:「以為還在過寒假哪!看看都幾點了?」
我回過神來,趕緊穿好衣服起來。洗漱完畢,和付紅霞、楚曉珍一起到食堂去吃早餐。一路上,我仍然意猶未盡的向她們講著我昨晚的那個夢。曉珍聽得很認真,還問我:「你怎麼會夢見書生呢?你沒問問那個書生是誰啊?」
我故意說:「我正要問的呀!付紅霞將我鬧醒了嘛!」
楚曉珍笑著說:「那就是付紅霞的問題囉!」
付紅霞卻有些見怪不怪的說:「曉珍我告訴你,蘭心就是這麼個人!別看她平時話少,她那個小腦袋裡整天就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她別說夢見書生,她就說夢見孔子了,我都不稀奇。」
我說:「紅霞!實話告訴你,我從來沒夢見過孔子。應該說『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
「不羞!」付紅霞笑著跑過來刮我的臉說:「這句話是誰說的呀?你也敢隨便引用?」
楚曉珍忙說:「別鬧了!你們看食堂裡好多人呢!我們趕緊排隊去吧!」
我們走進食堂,見裡面的學生真的很多,人山人海。
付紅霞對我說:「蘭心,你幫我打二兩米粉,我去給你們搶位子去。」
說罷,將她的飯碗塞給我就往飯廳走去,我不覺好笑,這個付紅霞也太乖滑了些。等我和曉珍將早餐買好,回轉身到飯廳準備找座位的時候。卻發現飯廳裡也是熙熙攘攘的學生,曉珍四處望望:「哎!付紅霞呢?她不是說給我們搶位子的嗎?」
「喂!蘭心!楚曉珍!你們到這兒來,」我們循聲望去,付紅霞正坐在飯廳的椅子上向我們招手,她坐著一個位置,還用腳佔著兩個位置:「快來!快來!」紅霞不斷地大聲喊,又對走到座位跟前的兩位男生大聲說道:「哎!哎!這兒有人了!你們講不講先來後到啊!」
我們端著碗走了過去,付紅霞搶先一步上前,接過她的碗,連聲說:「謝謝,謝謝!」
我說:「別客氣了,這叫分工合作嘛!」
付紅霞歎了口氣說:「哎!愉快的假期又『拜拜』了,我們又得『寒窗苦讀』啦!」
「讀書比我們鄉下幹農活可舒服多了!」楚曉珍說:「一點也『不苦』。」
「哎!今天下午是英語課,」付紅霞忽然來了興致說:「不如我們逃課到外面玩兒去吧!」
「你剛才不是說要『寒窗苦讀』的嗎?」我不禁笑道:「怎麼又想逃課了?」
「啊喲!英語課有什麼好上的?我又不指望以後當翻譯。」付紅霞已經吃完了,拿著碗筷站了起來:「反正我下午要溜出去玩玩兒的。」她說著,自去洗碗筷了,我和楚曉珍也都吃完了,一起走了出來。
上午是兩節語文課,講古漢語的語法,我比較感興趣,很認真的聽著。後兩節數學課就有一些學生躲在下面打盹兒、講話了,老師在講台上將教鞭敲得山響,也只是管得一時。
正如班主任所說,現在我們已不是小孩子了,學習要靠自覺。技校的老師也不會像小學、中學老師那樣『照看』我們,老師只是提醒了一下,要我們注意聽講。就又繼續將他的課,聽不聽得全在我們自己。
中午我們吃了飯,在宿舍裡休息。我拿著一本《詩經》半躺在床上看著,楚曉珍在樓道拐角的衛生間洗完衣服,進來拿衣架,準備到宿舍外面的空地上晾衣服。
我提醒她說:「曉珍,今天天色不大好,衣服不要晾在外面吧!怕有雨呢!」
曉珍想了想:「那我就晾在過道上。」說著,走了出去。
付紅霞對著那面小鏡子,不斷地更改著髮型,一會兒將頭髮在腦後挽個髻,嫌太老氣,又將頭髮披散下來。還問我:「蘭心,你看我等會兒出去玩,梳哪種髮型好呢?」
我放下手裡的書,想了想說:「你經常改變髮型,什麼髮型你幾乎都梳遍了。」我忽然大發現的對她說:「有一種髮型你還沒有嘗試過呢?」
付紅霞興致勃勃的問:「什麼髮型啊?」
我笑著說:「我還沒看見過你留光頭呢!」
「你個丫頭也變壞了,」付紅霞嬉笑著放下梳子,跳上床來呵我的癢,我邊笑邊躲。
正鬧著,楚曉珍推門進來了,將臉盆放在自己的床下,說:「付紅霞!你真要逃課啊?才開學呢!不好吧!」
付紅霞站起身來,將自己的校服脫下,換上一身掐腰,帶裙衫樣式的風衣。在小小的圓形鏡子跟前照著:「有什麼不好啊?反正下午那兩節都是英語課,我也聽不懂。坐在那兒還不是白耽誤功夫?我不如到附近的商場逛逛去,你們去不去?」
楚曉珍很擔憂的說:「劉老師知道了不好呢!」
「有什麼不好啊!」付紅霞無所謂的說:「你忘了上次劉老師批評幾個男生的話了,老師說『你們自己不學就不要影響別的同學』。知道吧!老師的意思只要我們上課不搗亂,不影響課堂紀律就行了,學不學是我們自己的事兒。逃課又沒有影響到別的同學,英語課跟我們有多大的關係呢?」
「對啊!」我接口說:「英語有什麼好學的?以後生活中不見得用得上。」自從上學期英語課上遭到老師的嘲弄,我對英語課根本沒有興趣了。
「蘭心,」楚曉珍扭過頭來,吃驚的問我:「你也和付紅霞一樣要逃課嗎?」
我說:「聽說學校裡有個閱覽室,我還沒有進去過,今天我到去哪兒看看書。」
楚曉珍歎了口氣:「哎!看來下午我只有自己去上課了。」
付紅霞坐在楚曉珍的身邊,故意調皮的說:「什麼叫『自己去上課』啊!班上還有四十多位同學伴你讀書呢?就是過去的公主也沒有這麼多『伴讀』吧!你想想自己多幸福啊!」
學校的閱覽室在校園的後院,很僻靜的位置。我也是慕名而來,穿過一條蜿蜒的小路,就看見前面有一扇圓形的院門。我正奇怪好像來過這裡,走進院子,就看見庭院裡種著許多翠竹,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花卉,環繞著一幢古香古色的房屋。紅漆的大門和木製的窗欞,顯得古樸而雅致。
迎面一扇大門的門楣上就鐫刻著『閱覽室』三個字,我走了進去,看見有兩個女生從裡面走出來。我一看,原來是我們班上的羅麗娜與鄰班的一位女孩子。
羅麗娜看見我馬上說:「蘭心,你也來看書啊!我倒覺得沒什麼可看的,裡面的書有好多都是些繁體字,看著多累啊!我不過是莫名而來湊湊熱鬧而已,」說著,聳聳肩:「你去看吧!我們走了啊!」她們走到門口,羅麗娜回頭對我喊:「蘭心,現在開始下雨了呢!你少看看書,早點回來。」
我答應著:「知道了,謝謝你,我帶了雨傘的,再見!」
「再見!」說完,她們相伴而去。
整個閱覽室呈一個長方形,門口有一個橢圓形的紅木桌,旁邊放著一些凳子,是供學生看書用的。桌前坐著兩個同學,他們面前攤著兩本書,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著什麼,看來他們是在這兒查學習資料的。
閱覽室向裡走卻擺著一排排的書架,我先一排排的書架瀏覽著,約走到第十排書架的位置,卻有一個轉角,裡面仍然一排排的書架上碼放著圖書。閱覽室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扇窗戶,窗外竹影斑駁,既不失明亮又顯得清幽而寧靜。靠窗邊也有著幾把籐椅,想來也是供學生們坐下讀書的,此時裡面空無一人,卻顯得冷清而寥落。
不過越往裡走,圖書類型越偏重於一些古籍小說,不像外面一些資料書實用性較強,因而很少有學生走進來。
我看到書架上有一本線裝本【楚辭】,一時很感興趣,正要從書架上取下來看,卻看見我對面的這排書架後面還有個人影晃動。心想還是有人和我一樣喜好到這裡來看古書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