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人來申冤,那就得接下來,當然,渭南官衙有了乾佑這二位心思慎密鐵面無私之人細加探查瞭解之後,又重新問訊了當時的很多證人和原本在此案審訊時的差役,發現了相當多的疑點和當時的縣令審查案情之時就根本沒有注意到的重要證據……
陸晨殺人,凶器在手,卻在握凶哭的手中和著胸懷衣襟處有少量血污,死者是死在一條夾巷裡邊,黑泥污垢遍地皆是,而陸晨的鞋底根本就沒有污泥,另外一點,陸晨酒量確實不行,一壺酒下肚絕對胡言亂語的人物,而且也曾經醉倒在路邊數回,都被相熟之人送回了家中。
另外,凶器是一柄屠宰所用的刀具,陸晨也跟大唐的文人雅士一般,喜歡在身上佩著一柄華麗的佩刀,而今佩刀不見了,卻多了一柄殺豬刀,叫人如何不疑?另外,搜遍陸晨的全身,除了幾個銅板之外再無餘物,但是陸家幾位姐姐都說,小弟每次外出,身上至少會揣上幾百錢,而且青樓裡的人也證實,結帳之時,陸晨確實身有重資。
細細地排查下來,這根本就是一起殺人奪財陷害案。順籐摸瓜,終在兩天前,逮住了縣北門集市的張屠戶,從其家中的柴房裡邊抄出了陸晨的佩刀,還有那名死者身上一些難以脫手的財物,這起冤案,終算是真相大白於天下。
審明案情之後,陸家幾姐妹擁入了牢中。與弟弟抱頭痛哭,可是這位陸晨倒也硬氣,非要討個說法,李乾佑也曾勸說,然而陸晨打死不出牢。言自己業已家破人亡,無臉見故去的父親,若是不得到個清白,他就算是死在牢裡也願意。
眼見勸說無用。陸晨地三位姐姐也漸漸地站到了陸晨一邊。無奈之下。李乾佑這才想來找我。希望我能拿出個決斷。聽了這話。我不由得搖頭苦笑起來:「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曲伸之機括,於是乎決。然獄情之失,多起於發端之差。定驗之誤。千古不移之理啊,想不到。本官的前任,竟然如此荒唐。斷案至斯,冤人受此下場,還不是因為審不得法,按照自己的臆想而判斷。」
宋慈,這位法醫學之父這話還說得真他娘的對,只要當時審案的官員細心一點,多多注意細節,好好地一個年輕人。也不至少就這麼被投入獄牢之中。家破人亡。
狄仁傑兩眼亮若星光,反覆地咀嚼著這句宋大師的名言。「……獄情之失,多起於發端之差。定驗之誤。師尊之言,正乃刑獄之至理也。」狄仁傑朝我長施一禮,一臉的心悅誠服。我沖狄仁傑擺手苦笑道:「此言非出自為師之手,乃是一位姓宋之先賢所留,其人一生斷案無數,多少疑難案件多斷於其手,然而這位宋大人,一直以這幾句話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切莫大意,而後他還著了一本書,以來歷代官府刑獄檢驗的實際經驗,進行全面總結,結合其一生地斷案審案和偵察經驗……呃。」
沒注意到,跟前這二位那模樣,似乎想撲過來咬我一般,那眼神,跟野外地惡狼沒多大地區別。「大人,此書何在,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割愛,借下官抄錄,若是大人不願意,借閱也成。」李乾佑顧不得形像地抓住了我地衣襟,十分迫切地道。邊上地狄仁傑雖然沒說這知,可那臉上地表情,怕是比這位李乾佑大人還要熱烈幾分。
先人你個板板的,早知道咱就懶得裝模作樣的感慨了,這下好了,給李乾佑這傢伙纏上絕對沒啥好事,我趕緊賠笑道:「李大人莫要心焦,非是本官不願意拿出來借大人一閱,只是,這些也都是本官從一本殘書之中得知的……當然,這本殘書也早就腐爛了大半,已然不堪翻閱了。」
這話一出口,這二位一副心喪若失魂落魄的表情,不過李乾佑很快就振奮了起來,很執著地道:「大人,便是殘本,想必也有一些要訣,還望大人不吝告知下官,乾佑必不忘大人授業之恩……」
我頭疼,捂著腦袋,哭笑不得,半晌才向這位李大人道:「既然大人想知道,待本官回家之後,將所記住之內容默抄出來,整理成冊,交予二位大人,另外,也請二位大人續錄你們地經驗和知識,抄錄於上,最好能編輯成書,能
唐少一冤情,多一分歡喜,也是莫大地功德。」
「師尊之言實乃良策也,若我大唐真有一本專述提點刑獄之書,必然能使天下百姓少受冤,亦可使我大唐之官員,也能從中警示自身之德操,切莫怠對刑獄之大事。」狄仁傑撫掌長歎道,兩眼全是亮閃閃的光輝,而李乾佑也同樣一臉喜不自禁之色,這傢伙怕是有筆在跟前的話,說不定這會就想逼我默抄了。
我趕緊打斷了這二位的歪歪,把心力轉回到正事上邊。「走,本官隨你們一塊去牢裡邊看看這位陸姓少年,倒要看看,有膽子敢向本官討個說法的,是個怎樣的人物。」我很有興趣,或者應該說我很希望能見一見這位大唐版的男秋菊。
嗯還成,大唐地監獄沒有像後世描繪的那麼不堪和陰森,而且監獄地房屋也並非是磚石築成,而是泥房子,最多也就是窗子小一些,裡邊嘛,嗯,倒是那股子味兒難聞,不過也難怪,這是監獄,大唐又還沒展開全民衛生知識教育普通,這些犯人,一個月能洗上一回澡都算得上是不錯地,不過,伙食到也還能保證,畢竟自從我到來之後,採取的可是競爭上崗制,至少這些人每個都有工作積極性,另外,李乾佑和狄仁傑都是見不得那些齷齪事兒的,所以目前來說,工作態度和工作風貌都顯得相當地不錯。
在牢頭的引領下,走到了一個單間跟前,這是原來專門用來關押死囚的地方,我走到了近前,差點笑出聲來,只見裡邊躺著一個人,在那呼呼大睡,身上地衣物倒是全新的,這傢伙倒也自在得緊,倒靠在稻草上呼呼大醉,邊上,是一個食盤,裡邊是些殘羹剩酒,一問牢頭才知道,這位大少爺還真能耐,天天賴在這兒不願意出去,他的那些姐姐們苦勸不過,只好給這個幼弟整來些換洗衣裳,每日還送酒食來。
聽了這位牢頭之言,我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小子的脾氣,怕也是給慣出來的,若是當初他的行為能檢點一二,名聲不那麼臭,這事兒,根本就懷疑不到他的身上。
不過這孩子地姐姐們也夠可憐的,嫁出了家門,到頭來,還要為這位幼弟奔走呼號,姐弟情深哪,這小子,跟閒雲差不多,嗯,若不是瞅在這傢伙是無辜的份上,我都恨不得揣上兩腳,替他的姐姐們發洩一番。
我推開了半掩地牢門,走到了他的跟前,這小伙子還在繼續呼呼大睡,嗯,我抬了抬手,拍了這傢伙兩巴掌,這位陸晨公子這才轉醒過來,這傢伙扭過了臉來,瞇著眼睛打量了我一會:「這位兄台是誰,擾我睡覺做甚?想吃酒菜,自個拿去。」伸個手指頭指了指地上的食盤,扭腦袋又睡了過去。
聽了這話,我還真是啞口無言,***,還沒見過這樣的吊人。還好這時候李乾佑乾咳了兩聲走上了前來:「陸晨,這位便是我渭南縣新任縣令房大人,還不見禮?」
「房縣令?哪個房縣令!」陸晨這下子跳了起來,愣愣地瞅了我半晌,臉上的疑慮之色漸漸散去之後,取而代之的,乃是驚喜:「真是房家的麒麟子。後學陸晨陸子歸,見過房大將軍。」
「呃?!」輪到我自個一頭的霧水了,這傻小子到底是什麼人,看他的模樣,難道認得我不成?伸手扶起了這位有些神神叨叨的小年青,嗯,長的倒也是一表人材,身體也還算結實,看樣子不愧是富家子弟,底子打得好。
「你認得本官?」我好奇地問了一句,這位陸晨連連點頭:「認得認得,將軍以弱冠之年提兵與鐵勒作戰,先以神力降伏了突厥的神牛,後來又以萬人阻敵定襄,殺得鐵勒人屍橫遍野,亦曾以舌戰,從鐵勒人的手裡邊為我大唐撈足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