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邊略有些忐忑,酒足飯飽之後,總算這些渭南士紳與喜悅辭別而去,我屬下的官員也都狂拍了我一通馬屁,說本公子英明神武云云,這才打著飽呃施施然的離去,不過,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李乾佑賴著沒走,而狄仁傑也留了下來,看樣子,是關於提點刑獄之事,不然,李乾佑不會拿眼神示意狄仁傑的。
「李大人,請後堂一述。」我也懶得多說,當先領路,三人便入了內堂,外邊的殘羹剩酒自會有來人收拾。三人坐到了矮榻上,我接過了茶杯抿了一口,望著李乾佑笑道:「總算是忙完了事兒,李大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本官一定會認真聽取意見的。」
李乾佑生生從他那張從來沒有變化的臉龐上擠出了一個令人發寒的笑容:「今日一見大人,方知道大人對百姓之關愛,對國家之忠誠……」
拍馬屁也得要講天份,說話的語氣、神態、肢體語言、眼神,甚至連連上的汗毛都能成為道具,雖然這位兄台神情恭敬,也是滿口的奉承之言,雖然都說到了點子上,證明了本公子的崇高情操人人皆知,百姓矚目,官員讚誦。
可眼前這位李大人的表情實在是惡劣了點,我就像是在看一位面部肌肉群痙攣症的重症病患,被這種人拍馬屁,不僅僅不是享受,反而感覺像是有人往我的一碗肉沫稀飯裡丟進了十來只蒼蠅一般,又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漢穿著露臍裝在我跟前扭屁股拋媚眼。我心裡地抗拒意識無比的強烈,甚至有種恨不得抽刀子捅人的衝動,邊上,狄仁傑這傢伙瞅見為師我一臉黑線,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乾脆埋頭藉著喝茶掩飾,不過,老是有水花濺出。
我咬著牙。強顏觀笑打斷了李乾佑的話:「嗯。李大人之贊。倒讓本官覺得實在汗顏,為民做事,是本官的本份,而讓這些商賈之徒為渭南創辦義學以饋鄉民,此策不過是多方受益之舉,利民,利工商。利渭南。嗯,李大人一片為國為民之心,本官深知,想來大人的目的,也應與此有關的吧?」最主要他在這麼拍下去,很有可能我會把剛才吃地東西給吐個一乾二淨,還不如現在把話挑明了直說
李乾佑聽了我這麼一說,似乎也大是鬆了口氣。臉上地刻板又回到了臉上。看樣子,讓他這樣地人來拍馬,簡直比讓他上戰場舞槍弄棍還困難。「大人之言行。確實令下官敬佩。今日留下,確實有一公事,要知會與大人,還望大人能做出決斷。」
李乾佑板著張臭臉說話,反倒讓我覺得輕鬆起來,嗯,我比較喜歡真性情之人,比如眼下的李乾佑,不過,李乾佑所說出來的東西,確實讓我很是吃驚,渭南縣縣獄內,共有在押犯二十五人,這些案子,是這兩天方才審明,其中,七人受冤,其中有一人更是蒙冤近兩年之久,如今,五人出獄,而另有二人依舊關押於獄中。
「依舊押在獄中?」我問了一句,面色略有不悅,既然已經審清楚是冤案,卻依舊將人關押在獄中,這是什麼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
狄仁傑見我的表情不對頭,趕緊開口道:「師尊,怪不得李大人,乃是這些人不願意出獄,認為官府無故冤人,而只輕輕鬆鬆一句無罪開釋,他們難以接受,最主要就是,那位被關押三年之久的陸晨因為蒙冤受曲之後,其父一病不起,其入獄一年之後便已亡故,其妻業已改嫁,家中田產,盡被族人瓜分……」狄仁傑越說聲音越低,因為他看到我這個師尊那猙獰模樣而感到心悸。
啪!……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案桌上,案桌一條腿支撐不住,竟然裂開,案桌歪斜往一旁邊,幸好狄仁傑眼明手快,把我和他的茶杯都抄在手中,方免厄運,至少端著茶水正要飲用的李乾佑給我地動作嚇了一跳,手中的茶水也傾覆了不少,一臉擔憂與驚疑地瞅著我。
「對不起,本官失態了。」我好不容易沖這二位擠出了一個笑臉,深呼吸,半晌才緩過氣來,這算是什麼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來形容亦不為過,冤案,***,老子後世最恨的就是這種事,我們那小縣城就出過這種兩起事件,我記得最清楚的便是讀初中那年,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一位婦女和其子死在了家中,第二天,去跟
友賭了一夜的丈夫回家的時候發現現自己地妻子死在打了電話報警。
公安局來了之後,只用了三天,就破獲了這起當時地大案,男子好賭,與妻子發生了爭執,一怒之下借口去賭博,剩著風雨交加,把妻兒全都殺了。嗯,這是警方發佈的消息,直到了十年之後,一名在外地殺人盜竊的人犯交待了當年在我們那兒殺人奪財地經過,這之後,又找人重新詢問了當年的相關人員,一位於心難安的賭友這才向人承認,那夜,這名男子確實與他們一起賭博,不過當時賭的比較大,生怕被公安局抓局子裡,所以皆一口否認與那名男子賭錢。
而男子出家門之時,恰巧是先跟老婆大吵了一架,正恰被鄰居們聽到,於是,一樁原本簡單不過的入室盜竊殺人案,在這些政府機構人員的想中,變成了另一個模樣。那位受冤的男子出獄不到一個月,吊死在了自家的屋裡。
這件事,當時對我的心靈觸動相當的大,以至於我有幾位好友成為了政法系統的工作人員之後,他們那種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索財無度,爛的生活方式,讓我完全地與他們失去了交集,我並不是說我是好人,但至少,我還保留著我的良知,或許應該這麼說,我慶幸自己沒有家世,沒有錢財的幫助,使得我沒有辦法爬入那個大染缸內,為自己能教書育人而慶幸。
而今天,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麼一樁事,簡直就他娘的跟新仇舊恨似的,反正心裡邊憋得難受。如何不怒,如何不惱?!
思來想去,還是先聽清楚來龍去脈再作斷處,至少,前任給我留下的這些破事,本公子也只能一力承擔,以後,再上書給李叔叔,讓這位老妖人去收拾。「到底是一樁什麼案件,李大人還請言明。」我從邊上拖來了一長案桌擺上,重新坐下之後,向李乾佑鄭重地道。
陸晨,是渭南陸族家的一員,其父陸正,人如其名方方正正之人,曾在隋朝的時候做過一任縣令,後改朝換代之後,到了武德年間,官至州錄事參軍事貞觀年初因年老致休,家中有三女一子,陸晨乃是其獨子,也是幼子,雖不敢說是個神童,但自幼也甚是聰慧,在陸氏一門裡,也算得上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陸正喪妻之後,對於這個幼子寵溺得很。不過,這位陸晨雖然聰明,可就是身性不喜受約,就是人品也不咋的,也算得是渭南縣的風流人物代表,十八歲成了親,而就在他成親的第二年,與人在青樓裡邊與人爭風吃醋,憤憤而去,豈料半道上,酒力上湧,在街邊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來之後,身上的錢財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卻多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錢袋子。
而就在這時候。與其相爭之人被發現橫死在街頭,不僅僅身上錢帛一掃而空,甚至還被人戳屍洩憤,自然,陸晨這位一夜不歸,說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的紈褲子弟就列為了頭號嫌疑,陸晨抵死不認,不過,當前任縣令發現其身上的錢袋正是死者之物後,便以謀財害命之罪定下了案。
不過也虧得他爹有些手段,一直認為自家孩兒清白,要求重審,可惜這位老爺子又氣又急之下,沒頂過一個月,就撒手歸天,其後,雖然陸晨的幾個姐姐也多方奔走,耐何被刺的那一家也不是怕事之人,兩相就僵持了下來,倒是讓陸晨沒給秋後問斬掉。
而他那新婚的妻子,眼見事不可為,再加上陸晨平時裡對她也不怎麼的,一怒之下也回了娘家,後許了他人之後,嫁離此地。一直拖到了本公子來接手之後,那陸晨的姐姐又來求告申冤。這三個姐姐一口咬定自己的弟弟肯定是受人陷害,根本就是無辜受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