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萬戶侯 卷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情翻覆似波瀾
    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眉頭擰成一團,來南詔已近雖然對方禮遇隆重,但他卻一天比一天焦慮,如果僅僅是來還禮,那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但南詔內部的洶湧急流,就算幾歲小孩也看得出來,臨行前,太子囑咐自己要取得南詔的主導權,他的意思恐怕就是要自己出面理順大唐與南詔的關係,話說得簡單,做到卻很難,且不說自己對如何理順大唐與南詔的關係毫無頭緒,就算自己有辦法,可陳希烈那頭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麼可能將機會讓給他,自己處處被陳希烈制肘,沒有一點說話的餘地。

    韋堅有些沮喪,陳希烈也發現了南詔的內鬥,並採取的對策,前幾日,朝廷送來大量錢物就是此人的意思,他是想討好南詔的中下層,可歷來的政治鬥爭幾時又輪到中下層說話,陳希烈未免有點一廂情願,而且用的辦法也是牛頭不對馬嘴,根本就影響不到南詔的高層決策,此人察眼觀色、溜鬚拍馬在行,內耗傾軋也拿手,可是讓他解決問題,卻既迂腐又愚蠢。

    韋堅一直在揣摸皇上的意思,以皇上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南詔的內鬥,更不可能僅僅是讓他們來回禮,如果能摸透皇上的想法,自己走對了棋,就有可能得到皇上的授權,也就能拿到南詔事務的主導權,完成太子的囑托,可皇上究竟是怎麼想地呢?

    直到昨天韋堅才有點回過味來。昨天他收到太子的一封加急密函,密函中提到一個人,就是在義賓縣受封後神秘失蹤的李清,直到看了太子的信,韋堅才知道李清原來去了東,在那裡做得有聲有色,最後竟成功解決了東問題,而且據宮裡得到的可靠消息。皇上又下密旨命他火速返回使團,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看來,解決南詔問題的鑰匙極可能就在此人身上,雖然太子沒有明說,但韋堅也知道太子心中是後悔了,不該將李清踢出太子黨。很明顯,李清並沒有投靠李林甫,否則,陳希烈就不會這樣出牌了,太子在密函中用很長的篇幅來述說此人,言外之意便是要自己重新拉攏他。

    「人情翻覆似波瀾」早知今天,又何必當初呢?

    門口傳來腳步聲,韋堅從抽屜裡取出二封信,笑呵呵迎了出去,高聲恭賀道:「李將軍瞞著我們立下地大功啊!」

    來人正是杜有鄰和李清。在來的路上,杜有鄰給李清絮絮叨叨講了很多長安的變化。其中和他有關的便是太子將位於興仁坊的一幢豪宅賜給了他,作為對他成婚的賀禮。這讓李清著實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當初自己就曾對李亨明言,究竟有沒有投靠李林甫,時間會證明一切,看來他現在終於相信了自己,但在結婚地三天前將自己趕出房子,切膚之痛。他李清可沒有忘記,再者皇上免掉了他太子舍人一職。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和太子再有什麼瓜葛。

    不等跨進大門,李清便猜到了韋堅要進自己的目的,無非是太子見自己解決了東問題,忽然發現自己還有大用,便想通過韋堅將自己重新拉進太子黨,只是事易時移,此時的他再不是初見太子時緊張得連手都沒地方放的李參軍了。

    見韋堅熱乎乎的雙手向自己迎來,李清一躬到地,「羽林軍果毅都尉李清見過尚書韋大人!」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韋堅親熱地挽起他的胳膊,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當日朝堂之上,李相國推薦你為益州司馬,我便覺得奇怪,李清是何人,竟能得相國如此重視,這次與你同時出使南詔,我在義賓見你截殺刺客,總想不過是有些運道,幾個小蟊賊而已,換別人也能滅掉,直到東變故,我才知道李將軍果然是大材,難道太子對你那麼看重,難怪李相國青睞於你,我竟看走眼了啊!」

    李清微微一笑,道:「韋尚書過獎了,解決東問題乃是我天朝威德澤被四方的緣故,我不過去宣揚了一下皇上的恩德,有的只是一點苦勞,何談『大功』二字,倒是李清為官不久,資歷尚淺,還需韋尚書多多提攜才是。」

    韋堅暗讚他會說話,又歎太子走眼,這李清只要再磨礪幾年,絕對是太子黨地中流砥柱,真不知太子是怎麼想的,手下見風使舵、溜鬚拍馬之人一大堆,真正能做實事地人卻少之又少,如此有用之才竟不知好好籠絡,只為一些捕風捉影的謠言便將他趕出東宮,如此胸懷,怎麼敵得過李林甫,不用太子暗示,韋堅自己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將此人重新招回太子帳下。

    想到此,韋堅拉著他地手笑道:「李將軍一路辛苦了,進屋裡坐。」

    二人進屋坐下,下人上了茶,韋堅從桌上取出兩封信遞給他道:「李將軍不在,這裡有兩封你的信,都是前兩天來的,一封是你的家信,一封是章仇大人寫給你的,我都替你收著了。」

    李清隨手接過,章仇兼瓊的信不看他也知道內容,無非是勸他忠於太子,不要忘本,這個他自有主張,而家信卻是他所期盼,裡面有簾兒對阿婉的態度,但李清此時無暇考慮兒女私情,太子讓他重新歸隊,若這一步走錯了,那他以後就休想在大唐混了。

    但若真回了太子黨,不說李林甫,就連李隆基也饒不了他,為此事,他深思熟慮,已經有了對應之策。

    他先將兩封信一併收了,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韋尚書可知,皇上已經免去了我太子舍人一職,讓我專職武事。」

    「呵呵!李將軍東立功,自然要高昇,皇上免去你太子舍人,就是為了提升你而預先做準備,好事啊!」

    韋堅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暗暗心驚,李清的言外之意他懂,是含蓄告訴自己皇上不讓他再與東宮有關聯,但韋堅老於官場,他知道

    想法會因形勢的改變而改變,關鍵是李清的態度,他回太子黨的打算,還有他與李林甫走得到底有多近?聽說李清成婚時,李林甫和他手下的幾個心腹干將都去了,有傳聞說連皇上也去了,這中間又有什麼關係?

    他看了一眼李清,又語重心長道:「做官其實和做人是一樣的,也要講人情、講忠誠,太子居上位,有些事情不能以常人之心來度,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其實很是關心你,你不在長安,你的家人他也常派人去照看,只希望你能理解他的難處。」

    李清淡淡一笑道:「李清一介小官,讓太子如此掛心,實在是惶恐之極,何敢談『介意』二字,韋尚書太抬舉我了。」

    韋堅聽他說得圓滑,心中微微冷笑,他身子前傾,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這人不喜歡繞***,不妨明言,我想知道,在李將軍心中到底是太子重,還是相國重?」

    李清腰挺得筆直,亦回視韋堅,目光堅毅,肅然答道:「我本無功名,先是章仇大人舉薦,又得太子賞識,才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這些恩德,李清從不敢忘,但太子只聽片面之言便認定我背叛了他,搜走我進東宮的腰牌,將我從居處趕出來,這同樣讓人心寒,如果韋尚書一定要我回答,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在李清心中,國家為重!」

    韋堅一呆,他沒料李清竟說出這樣一番擲地有聲地話來,心中有些慚愧,同時又有點感動,歉然道:「是我唐突了,李將軍說得對,應該是以國家為重。」

    李清見韋堅並沒有勃然大怒。而是眼露慚愧之色,以堂堂的尚書身份對自己道歉,心中對他好感大增,便微微一笑道:「李清久聞韋尚書以實幹著稱於我大唐,南詔事關國家安危,需要全力以赴。不如我們一起將此事辦好,其他之事將來再說!尚書大人看這樣可好。」

    韋堅大喜,他要的就是這句話,而且現在他已經能夠肯定,李清一定是得到了皇上的密旨,只要抓緊此人,將來南詔的主動權還是在太子的手中,韋堅的臉色變得和外面陽光一樣明媚,心情格外舒暢,他已經摸到了眉目。

    親手給李清將茶滿上,滿眼誠懇說道:「實在不相瞞。我也想將南詔之事處理好,卻不知從何處著手。不知李將軍的思路是怎樣地?」

    「尚書大人無論年紀和品階都要遠遠大於我,叫我李清便是,一個小小的果毅都尉實在當不起『將軍』二字,我心中有些拙見,說出來請大人參考參考。」

    李清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嘴角露出他習慣性的冷笑,道:「自古以來。攘外必先安內,要想將南詔之事辦好。首先咱們大唐內部得齊心,然後要旗幟鮮明的擺明大唐的立場,南詔畢竟是大唐的屬國,只要我們對症下准了藥,何愁南詔之事解決不好。」

    「攘外必先安內,」韋堅喃喃念了幾遍,此話是說到點子上了,自己現在最大地問題可不就是作不了主嗎?可陳希烈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抓不到他什麼把柄啊!

    沉吟片刻卻不見李清的動靜,他心中若有所悟,眼一挑,只見李清正端著茶細細品茗,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陳相國年老體弱,韋尚書平日裡要多關心他一些,莫要病倒在異鄉,誤了出使的大事。」

    韋堅忽然明白過來,兩人目光相碰,不由會心一笑.

    陳希烈六十出頭,精通玄學,看重養生之道,他是個素食者,從年輕起就不沾葷腥,老了更是偏執,連那肉湯也不沾一星,平日只吃些蔬菜水果,南詔物產豐富,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奇珍異果,這倒對了他的味,還有南詔女子性子爽直,和中原女人大不相同,讓他在床上變得年輕,一來二去,原本枯燥無味的出使生涯竟被他品出滋味來,整日裡為口腹之慾和聲色之娛而忙碌,以至於出使正事反倒成了副業,不過他雖然主次顛倒,但有一點卻毫不含糊,那就是他才是大唐正使,任何人不得凌駕於他去和南詔接觸,這是李林甫再三交代過的。

    他要防備的人有兩個,一是韋堅,黨閥分明,道不同不與之謀;第二個便是異軍突起地李清,正如韋堅從太子那裡得到密函,陳希烈也同樣接到了李林甫的密函,讓他注意李清,此人身份恐怕不是一個小小地護軍副將那麼簡單,對付此人能拉攏則拉攏,若拉不攏則要防止他越俎代庖,奪走南詔的主導權。

    但陳希烈尚不及考慮該如何對付李清,他卻突然病倒了,病很重,彷彿中風一般,躺在床上渾身不能動彈,連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彷彿在一夜間衰老了十歲,據多名南詔名醫會診,陳相國是因房事過度,導致體內陰陽失調,從而被外邪入侵所致,須臥床靜心調養一月,不可勞累,否則性命堪憂。

    偏這時,南詔國為歡迎吐蕃使者舉行盛大歡迎宴會,亦邀請大唐使臣出席,陳希烈染病在身,不能前行,為了不墮大唐聲威,讓偏邦蠻族輕視,大唐副使韋堅義不容辭地接過重擔,代表大唐出席了宴會,隨後一系列地國事活動頻繁,皆由韋堅代表大唐出席,漸漸地韋堅便成了大唐的唯一合法代表,至於陳希烈,他的病剛剛要好,卻又莫名其妙惡化,用南詔名醫的話來說,「色是刮骨刀,六十幾歲的人了,卻不注重保養身子,那自然要刮上個一年半載,才會慢慢康復。」

    有時在夜深時,偶然會從陳希烈的房裡發出一句虛弱而短促的咒罵聲,「韋堅,你做得太過分了,天不能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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