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人 第四卷:孰人稱至尊 第三十一章 大局已定
    陳飛揚不住退後,嘴角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他雖看似毫無招架之力,腳下章法卻絲毫未亂,每一步都踏得穩穩當當的。正如仕進所料一般,恰恰是剛過了二十招,陳飛揚便暴喝一聲,搶進了那眩眼的劍光中。

    那雪亮的劍尖輕輕顫動著,幻化出絢麗奪目的光華,籠罩住搶身過來的陳飛揚胸腹間五處大穴,卻又閃爍不定,讓人摸不清究竟是要取哪一處要害。他這般迎上去,無異於自尋死路。陳飛揚神情鎮定,不閃不避。眼看鋒利的劍刃便要沒入他的身子,只見他身子一側,左手同時閃電般拍出,劈在窄平的劍身上。待那劍盪開數寸,讓過了要害,他便踏前一步,揮掌朝白樓當胸劈下,掌風凌厲無比,呼嘯作響。

    白樓手腕一抖,那軟劍便如有了靈性一般,劍身像蛇一樣彎轉而回,直刺對手肩膀。他同時沉喝一聲,左手豎掌立於胸前,凝勢緩緩推了出去,對上了陳飛揚這一掌。兩掌一觸,二人同時悶哼一聲,俱是連退三步。陳飛揚反手摀住了肩膀,指縫間慢慢的滲出了血絲。他神色是既驚且敬,卻是想不到白樓軟劍在劍勢已盡的情況下還能生出變化,傷到他的身子。

    白樓臉色慘白,口角處淌下了一縷鮮血,胸膛卻是不住的起伏著。他的內傷本就尚未痊癒,雖然一番搶攻將陳飛揚逼得手忙腳亂的,卻是後繼乏力,難以乘勝追擊。方才與對手拼的這一掌,看上去是兩敗俱傷,但陳飛揚僅僅是皮肉之傷,只須止住血流便無大礙;而他卻是內腑震動,臟腑所受的舊創口再次裂開,實已是傷重難當,再難繼續戰下去了。

    除了容姑瞧不出其中關鍵,餘下三人對眼前情勢是一清二楚。仕進眉頭緊鎖,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來。陳飛揚退開幾步,手下動作飛快,裹住了肩膀的傷口。他大笑道:「白樓,你還是乖乖的認命吧!現在已經沒人能救你們了!」白樓眉毛一揚,神色峻然道:「你儘管再試試!」他跨前一步,正欲出劍迎敵,卻忍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來,那血中赫然夾雜著紫紅色的血塊。

    噴了這口血,白樓開始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身子抖得像一隻剛離開水的小蝦,孤獨而又無助。容姑心中驚急,忙奔了過去,扶住他,囁嚅道:「你……你沒事吧!」白樓慢慢的跌坐下去,撫著胸膛,良久才緩過氣來。他喘息道:「沒事!沒事!只可惜不能護你周全了!」說著,他輕輕的笑了,笑容裡帶了幾分坦然,幾分悲哀。

    瞧著獰笑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陳飛揚,仕進長歎一聲,忽地柔聲對呆在他身側的冰兒道:「冰兒,你還記得大哥教你的東西嗎?如今大哥等著你用它來救命呢!」冰兒狠狠的瞪了陳飛揚一眼,轉頭對仕進咯咯笑道:「是用來打壞蛋嗎?嘻嘻嘻,冰兒當然記得了!」她止住笑容,慢慢的取過容姑的毒囊,掛在了腰間,站到了陳飛揚面前。整個過程中,她都顯得無比的冷靜。容姑張大了嘴巴,卻是驚呆了。

    仕進凝視著冰兒,怔怔的想著:「她當真是變得癡呆了嗎?為何能如此鎮定?莫非有其他緣由?還是她的癡呆都是裝出來的?不可能!冰兒不會騙我的!可是……」一時之間,他卻是有些失神,思緒也不知飄到了哪裡。陳飛揚冷冷的盯著冰兒,竟停下來等著她。

    冰兒沉默了半晌,驀地嬌喝道:「大壞蛋,看招!」她自毒囊裡掏了一大包藥粉,揚手便撒了過去。大殿裡頓時粉塵瀰漫,久久不散。容姑瞧在眼裡,即刻神色大變,忙拖著白樓避開了那些粉塵。冰兒撒了藥粉,便拍手大笑,道:「大壞蛋,這回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毒死你!就毒死你!」她嘟囔道,隨便的站在那裡,根本沒有一丁點與人對敵過招的架勢。

    仕進本來以為冰兒尚能記得他當初教她的步法,用此與陳飛揚過招,雖無法取勝,但一時三刻的工夫卻是能拖一下的。只要他身子能夠恢復行動,一切便能雨過天青。但瞧她的情形,卻是絲毫不知眼前情況的危險,竟能如此兒戲。想到此處,他神色大變,大聲道:「冰兒,快退後!」

    粉塵中,陳飛揚身子驀地穿了出來,一掌擊向了毫無防備的冰兒。冰兒驚叫一聲,腳下滑開一步,這一掌結實的打在了她肩膀上,將她嬌怯怯的身子擊飛開去。落得地來,冰兒雙手撐了撐地,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是乏力得緊,終又重重的跌在了枯草上。仕進眼睜睜的瞧著這一幕,心裡喀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冰兒剛剛落地,他的身子便猛的站了起來,口中也發出了一聲怒吼,吼聲中蘊涵的那股悲憤,竟似乎將整座大殿震得晃了幾晃。

    陳飛揚正欲奔到冰兒跟前,看到仕進站起身來,更聽到他這一聲怒吼,不禁嚇得魂飛魄散,呆在了原地。便在此時,一道身影自殿門處竄了進來,飛速的撲向陳飛揚,卻是五指成爪,攫向了陳飛揚咽喉。陳飛揚心神恍惚下,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來人。待凌厲的勁風近到身前,他才醒過神來,慌忙出手招架。

    辟里啪啦的一陣驟響,兩人近身斗了數招,陳飛揚先機既失,加上有傷在身,不免顧此失彼,陣腳大亂。來人招招狠辣,一心想取了對手性命,只是他武功本就遜了陳飛揚一籌,即便是趁對手受傷失神之時偷襲,也僅是壓住了對手勢頭,卻無法傷及對手性命。

    又過得兩招,眼看陳飛揚便要穩住陣腳,來人終於不再猶豫,只聽他狂喝一聲,身子騰空而起,兩腳剪刀般的掃了對手脖子。陳飛揚斜跨一步,側身讓開這兩腳,同時握掌成拳,一拳搗向了尚在空中之人。來人卻是不閃不避,只見他身子一扭,在空中生生的旋了一圈,兩腳斜踢對手脅下,借助了旋轉之力,這兩腳風聲大作,卻是凌厲無比。

    砰砰砰,喀喇喀喇!來人先踢中了陳飛揚胸肋,登時踢斷了他三根肋骨。陳飛揚這一拳也重重的砸在了來人胸膛上。兩人同時跌開三丈,俱是傷重吐血,難以動彈。一旁眾人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來人是一名臉色陰沉的中年人。他費力的坐了起來,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跡,便開始閉上眼睛,運功調息起來。

    陳飛揚卻是一動不動,伏在了地上。仕進目睹冰兒被陳飛揚擊飛,心中悲憤難當,竟奇跡般的站了起來,但當中年人現身偷襲之後,變化連連,他瞧在眼裡,胸膛那口氣卻漸漸的消了,剛能動彈的手腳卻又變得僵硬乏力起來,人也靜靜的坐了下去。躺著不動的冰兒勉強抬起頭來,費力的給仕進露了個笑臉,多少讓他的心安了些。

    容姑看到陳飛揚伏臥不動,想起這滿大殿之人都是因為他而傷重,不禁又氣又惱,一把搶過了白樓手中的軟劍,登登登的衝向了地上那罪魁禍首,便待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本來運功調息的白樓急忙睜開眼睛,張了張嘴,想叫住她。但他運功正處緊要關頭,氣息沉滯,一時之間卻是出不了聲,只能焦急的看著容姑近到了陳飛揚的身邊。

    「惡賊,受死吧!」容姑嬌斥一聲,軟劍一抖,綿綿的劍身頓時繃緊,她揚手便刺了下去。「小心!」仕進此時恰恰回過神來,白樓氣息也緩了過來,兩人同時大喊出聲,都異常的焦慮。容姑手中軟劍毫不停頓,人卻是楞了一下,心道:「小心?小心什麼?」

    異變突起,本來伏著不動的陳飛揚身子一挺,直起身來,讓過了鋒利的劍刃。軟劍刺在地上,錚的一聲,濺起點點火星,劍身卻是軟了下去。容姑此時才醒過神來,大驚之下,便待抽身而退。陳飛揚哪裡肯休,只見他手閃電般的穿了過去,兩指嚓的一聲夾住了軟劍劍身。隨著他手腕的轉動,那鋒利的劍尖也隨之折了過來,冷冷的刺向了滿臉驚駭的容姑。

    「不要——」白樓悲嚎一聲,掙扎著便要站了起來,卻又噴出一大口血,人也再次倒了下去。仕進暗歎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噗的一聲輕響,雪亮的劍尖刺入容姑脖子,突兀的自另一側冒了出來。光滑的劍上猶自明晃晃的,不染一絲血跡,不過在銳利的劍尖上,卻凝著一滴鮮艷奪目的血珠。

    容姑兩眼瞪得老大,雙手摀住脖子,踉蹌著向後倒退。她喉嚨中格格作響,想出聲說點什麼,那一口氣卻始終吐不出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聲音。終於,她一交跌了下去,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兩眼圓瞪著不肯合上。她想不明白,她不曾招惹過什麼人,為何卻要遭受這一切?「這世道真不公平……」她遺憾的想著,呼出了最後一口氣,一直抽搐的身子也靜止下來。

    陳飛揚殺了容姑後,哈哈笑了兩聲,臉色驀地一僵,又哇的一聲噴出一口熱血,人也搖搖欲墜的。他勉強笑出了最後一聲,才慢慢盤膝坐下,閉目調息起來。那笑容仍掛在他臉上,卻比哭喪臉還要難看。他方才與那中年人一戰,傷勢已是十分嚴重,若不立即運功調養,日後定當後患無窮。那中年人也是一般情形,所以他才一聲不發便閉目養神,想著搶在陳飛揚能動之前恢復過來。

    陳飛揚自然想到了這一點,但一想這滿大殿之人,個個對他恨之入骨,雖然大部分動彈不得,卻尚有一個容姑安然無恙。若是她在自己運功之時輕輕的來上一掌,那是神仙也難救了。所以他便聚集起最後一絲功力,巧妙的殺了容姑。但如此一來,他的傷勢卻是更加嚴重了。

    大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白樓臉色鐵青,也在盤膝運功。目睹了容姑慘死的情形,他已是下定決心,誓要殺掉陳飛揚為她報仇。中年人與陳飛揚也在拚命運功調息,都想搶先一步恢復過來。冰兒側身躺在地上,一時瞧瞧仕進,一時瞧瞧一動不動的容姑,眼裡綴滿了水光,臉上的灰色卻是更加明顯。兩尊湘妃塑像神情更加的悲傷,垂淚欲滴,彷彿在悲憫世人的無奈與痛傷。

    仕進雖是安好,身子卻無法動彈。瞧著眼前的慘象,他只覺心如刀剜一般,一種回天乏力的無奈感充塞了他的內心。「我自負武功天下無敵,但諸般事端卻紛至迭來,讓人疲於應付。含笑與冰兒屢次遭劫,自不待說;那屠洪亭正氣凜然,慈真師太寬厚仁慈,白樓睿智精幹,容姑與人無爭,卻都一一遭了大難。這江湖上不知還有多少人如他們一般,被暗算得家破人亡。我卻只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我想救他們的,卻無從下手。殺了智空麼?還是殺了陳飛揚?我救得了一人,救得了這江湖中成千上萬的人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雷正剛是這樣做的。但既知是不可為之事,為何要去勉強呢……」各種思緒在他腦海中翻湧,卻使他更加的茫然。

    「哈哈哈哈……這賊老天始終還是幫著我的!」陳飛揚搖晃著站了起來,肆意大笑。華山派的內功本就擅於療傷,他的功底也很是紮實,雖然受了中年人這一番重創,卻終於搶先一步恢復了些許功力。滿殿之人都無法動彈,只須稍能行動,便能輕易的將所有人除掉了。想到這裡,他笑得更是大聲,更是得意。

    那中年人也睜開了眼睛,眼神裡滿是不甘與憤恨。他雖然努力許久,卻始終無法凝聚起體內的真氣,一動內息胸膛便煩悶難受。他竭力將心中的憤怒壓了下去,冷聲道:「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要殺要剮那是隨你的便。但在死之前,我還是要問清楚你,我譚門究竟與華山派有何仇怨,竟能讓華山掌門親自出手,殺害那些無辜的婦孺老幼!」聲音一字一句的自牙縫裡蹦了出來,充滿了怨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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