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風雲 第一卷 鳳鳴朝陽 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葉黃 第二十三節
    武江南靠在軟墊上,長髮披散著遮住了她大半張面孔臉上的表情,但環抱雙臂的手卻不停地動彈著,顯示出她內心的猶豫和不安。

    李丹預感到有更壞的消息,心情愈發沉重。吐谷渾突然出兵威脅邊境,大陳國的水師溯江而上,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東南,相距萬里,卻不約而同地採取行動,這背後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去年大周在大漠上連施妙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而近期大齊局勢的發展對大周也非常有利,宇文護竭盡所能,終於把影響大周安危的各種威脅降到了最低,於是他開始實施一系列穩定和強大大周的計策,但如今看來,情況不是這樣,危害到大周安全的各種威脅不但沒有解除,反而正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掩殺而來。

    「我覺得,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江南一邊伸手梳理著長髮,一邊誠懇地說道,「你現在情緒不穩定,大概是因為承載了太多重負的原因,你好像有些失控了。以我看,你還是靜下心來,全力以赴做好長安的事。」

    李丹濃眉微皺,十分不滿,「我很正常。」

    「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麼?」江南溫婉一笑,「你說你要娶我,這話正常嗎?如果你情緒穩定,心態平和,信心十足,你會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話?你今天不但對我失禮,而且非常失禮,你知道嗎?」

    李丹頓覺尷尬,急忙躬身道歉。江南不以為意地笑著揮揮手,「今天晚上我很高興。因為有人說願意娶我。這句話我很久很久沒聽到了,我真的很高興。」接著她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李丹站著沒動,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正色說道:「我現在很平靜,請王上告訴我大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一定要知道?」

    李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江南躊躇良久,輕聲說道:「我剛剛接到何永康地消息,大齊正從幽燕和淮南兩地調兵進入中原。」

    李丹驟然窒息,腦中一片空白,臉色極其難看。他完全沒想到形勢會惡劣到這種地步。

    「宇文護中計了,室點密可汗也中計了。」江南苦笑道,「宇文護很早就預感到危機正在逼近大周,所以他要限制絲路,要分裂突厥汗國,然後實施新政迅速強國,擺脫當前地危機,但他太心急了。太自信了,結果掉進了陷阱。室點密可汗雄心太大,為了突厥汗國的強盛,他要獨攬絲路利益。為此他急於西征,結果也掉進了陷阱。」

    李丹突覺疲憊不堪。頹然坐到地上。

    去年的事白做了,哥哥也白死了,大周極力要避免地危機還是如約而至。

    大齊人太厲害了,為了實現北方統一,無所不用其極。東部突厥的分裂徹底緩解了大齊北部邊界的防守壓力,與攝圖的結盟又使得大齊人可以從北部邊界抽調大量兵力南下,而柔然可汗庵羅辰的死讓大齊北部邊郡的柔然人徹底失去了復國地希望,大齊人因此得到了一支強悍的鐵騎大軍。

    為了欺騙大周人,齊國的鮮卑人和漢人利用琅琊王高儼的叛變互相妥協,利用祖珽復出漢人出掌機要造成漢胡矛盾激化的假象,然後通過各種渠道把大齊無意出兵的消息送到大周。這其中,江左的大陳人也是功不可沒,他們利用大漠形勢的變化,頻繁接觸大周,說要結盟共抗大齊,其實是麻痺大周人,讓大周誤以為齊、陳聯盟已經瀕臨破裂,使得大周更加堅信大齊近期內不會出兵。

    其實,齊、陳兩國多年地盟約很牢靠,當大齊從淮南調兵北上的時候,大陳的水師主力也移師西進,相約兩路夾擊。

    大周人被各種假象假消息所欺騙,至今茫然不知,正打算發動一場血腥的兵變。這場兵變一旦爆發,長安陷入混亂,齊、陳兩國地軍隊就要開始進攻了。

    至於吐谷渾的軍隊陳兵邊境,顯然是受室點密地指使,目的是為了威脅大周早日重開絲路,但剛才江南說,室點密也中計了,由此可以推斷大齊人並沒有放棄分裂突厥汗國的意圖,他們極有可能利用室點密當前的艱難處境,說服了吐谷渾可汗誇呂,聯手消滅大周。對於室點密來說,絲路重開有個前提,那就是中土要維持三國分裂的局面,如果中土混戰,室點密就無法從絲路上獲得所需的戰爭物資,西征之事勢必擱置,西突厥隨即陷入分裂危機。室點密要想維持西突厥的穩定,只有答應小葉護玷厥,開始武力征服東突厥,再建完全統一的突厥汗國。

    當突厥人互相征伐的時候,吐谷渾就獲得了再次崛起的機會,而大齊人則獲得了統一中土北方的時間,大陳人則能乘機收復荊襄和巴蜀,再度確立南北對峙的局面。

    一切,都在大齊人的算計之中。

    「山東高齊要集結多少軍隊?」李丹惶恐不安地問道。

    「這個消息來自大齊後宮,所以何永康也沒有打探到具體細節。」江南說道,「大齊有三十多萬軍隊,按照我的估計,此次他們至少要調集二十萬大軍西征關隴,而你們大周只有十萬府軍,其中一部分屯駐在河西、隴西、巴蜀和荊襄一帶,他們被吐谷渾和大陳國的軍隊牽制了,無法徵調到中原戰場,所以……」江南歎了一口氣,「大周形勢岌岌可危。」

    「這是真的嗎?」李丹絕望地問道。

    「最多還有一個月時間,大周陷入四面包圍的消息就會傳遍長安。」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李丹憤怒地問道,「吐谷渾和大陳國出兵相脅的事,你肯定早知道。」

    「吐谷渾和大陳出兵。只是為了預防萬一。一旦宇文護沒有死,依舊牢牢控制著權柄,他們就能逼

    護完全放開絲路。甚至還有可能救你一命。」江南眼,不高興地問道,「這件事我有必要告訴你嗎?就算告訴你了,你又能據此判斷大齊會出兵西征嗎?大齊人把我們都騙了,就連宇文護都錯誤估計了大齊的形勢,他都沒有想到大齊地漢人和鮮卑人為了一統中土北方竟然放棄前嫌。攜手合作,你又能從眼花繚亂地假象中看出什麼?」

    李丹呆了半晌,抱著腦袋垂首不語。

    現在沒有退路了,一點退路都沒了。如果放棄刺殺宇文護,宇文護會拿著那個行刺之策把李家斬盡殺絕,開弓沒有回頭箭,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其實,從年初玄都觀三教辨議開始。長安之亂就已經不可避免了。大齊人費盡心機創造了一個宇文護所需要的天下形勢,目的就是殺了他,混亂長安,然後乘虛而入。如今大家都中計了,誰也不能力挽狂瀾了。

    宇文護死了。還有皇帝,是不是要改變計策,保住皇帝?不行,那時大兵壓境,皇帝需要軍隊浴血奮戰,而軍中很多將領都是宇文護地人,皇帝為了保住江山,勢必要籠絡安撫他們,這樣一來,李家十有八九要做替罪羊犧牲掉。

    「可汗呢?室點密可汗會有什麼對策?」李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室點密需要西征,需要突厥汗國的穩定,需要中土持續保持分裂局面,需要絲路的暢通,他會想方設法阻止中土陷入混戰。

    「遠水救不了近火。」江南坦然說道,「而且你也知道可汗的處境,目前能幫助他擺脫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重開絲路,保障絲路的暢通,所以你不要指望可汗,他也幫不了你。」

    李丹沉思良久,慢慢站了起來,「長安局勢穩定後,大周和大齊要決一死戰,那時恐怕需要王上鼎力相助。」

    江南笑笑,「那要看大周權柄握在誰地手上,如果鴻烈主政,我或許願意幫一幫,雖然條件很苛刻。」

    李丹怒極而笑,「條件很苛刻?你打算要什麼?你到長安的目的,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條件?」

    江南輕鬆地點點頭,「主掌大周權柄的人如果平庸無能,不能守住關隴這份霸業,我就去幫大齊人,相信那些雄心勃勃的山東人為了一統中土北方,會給我豐厚的回報。」

    —

    李丹搖搖頭,憤然說道:「王上,你是一個被惡魔詛咒的女人。」

    「是嗎?」江南輕撫長髮,優雅地笑道,「你現在相信了?」

    李丹怒不可遏,轉身就走。

    高熲主動約見了李丹,期間一再談到兩家的盟約,屢屢問及李丹地對策,但李丹不相信他,含糊其辭。高熲說,你我都是漢人,榮辱相連,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是互相信任為好。李丹哪肯相信?他被大齊人環環相套的計謀搞得暈頭轉向,信心大損,看誰都覺得是自己的敵人。

    回到府邸,他最後一次和斛律雅璇、阿蒙丁、龍竹商討了細節,然後抽腿走人。雅璇追到院內喊住了他。明天就是實施刺殺之策的日子,雅璇希望他能留在府中。這兩天她發現李丹地情緒不對,看她的眼神也和過去不一樣,常常露出哀傷之色。

    「今天晚上我留在這裡好嗎?」雅璇小聲問道。

    李丹摸摸她地長髮,搖了搖頭,「你還是回去吧。母親如果發現你沒有回家,又要問東問西。」老夫人自從兒子歸來,又有雅璇、西海相陪,心情愉悅,身體竟然奇跡般地好了起來。老夫人為此很是感激昭武攝政王,一廂情願地認為那是女王饋贈的神藥起了作用,前些天特意帶著義安長公主和溫柔到昭武山拜謝女王。江南盛情招待,並挽留老夫人在昭武山住了一夜。老夫人身體好了,可以走動了,隨即關心起小兒子的婚事。她看出雅璇和李丹關係曖昧,最近一直不讓雅璇離開身邊,把她看得很緊。

    雅璇很是失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去見西海嗎?」

    李丹沒有說話,但神情很顯然。雅璇紅唇輕咬,淚水霎時湧上眼眶。一副淒楚傷心的樣子。李丹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想安慰兩句,但旋即想到正在中原集結的大齊軍隊,他半絲心情也沒有。齊、周兩國地決戰很快就要開始。不出意外自己將和斛律光對決沙場,到時雅璇何去何從?

    李丹輕輕推開雅璇,「最近可有你父親地消息?」

    「你不是都知道嗎?」雅璇奇怪地看看她,「姐姐沒告訴你?我和大齊之間的書信來往都經江南姐姐之手,我知道的消息你都知道。」

    「你自己……沒有……」李丹遲疑了一下,還是打消了試探地念頭。大齊人為了混亂長安。不惜一切代價要殺了宇文護,律光即使沒有調用女兒的力量,也會另派刺客進來,比如通過山東門閥借用天驕之手,那個天驕使者司馬畫雨就有可能親自出手。天驕的本意是希望大齊統一中土北方,如今大齊已經做好統一準備,而大周還在內訌之中,這個時候他們做何選擇不問可知。當初他們殺哥哥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因為大齊的計謀被哥哥發現了,而哥哥又不願出賣大周,於是一殺了之。

    雅璇明白李丹的意思,連連否認。「鴻烈,你懷疑我欺騙你。要隱瞞你做什麼嗎?」

    「不,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要多心。」李丹攬住她地纖腰,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即使你要騙我,我也不會怨你。」

    雅璇嬌軀輕顫,眼裡殺過一絲痛色。

    雅璇的馬車剛剛駛進偏巷,斛律慶就出現了,他飛身跳上馬車,進了車廂。

    「人都到了嗎?」雅璇急切問道,「途中可有麻煩。」

    「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律慶恭敬

    ,「今天下午,人都進了城,他們想知道刺殺地點,看地形。」

    「不行。」雅璇斷然拒絕,「這個計策隨時可能更改,不到最後一刻不能確定。對了,他們可帶來我父親的口信?」

    「咸陽王說,此事不論成功與否,請你務必於本月底返回城。」

    「為什麼?」雅璇黛眉輕皺,「父親不是答應我,讓我一直留在長安嗎?」

    律慶無從解釋,抱歉一笑。雅璇若有所悟,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夜色,淚水悄然滾落,「我不回去,我答應他的,要一直留在他身邊。」

    「將來怎麼辦?」斛律慶問道,「你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他?你是咸陽王斛律光的女兒,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喜歡他,願意為他去死。」

    律慶歎了口氣,「雅璇,留在長安,你會很痛苦。」

    「我在大漠流浪那麼多年,難道不痛苦嗎?」雅璇哭道,「告訴我父親,這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將來我再也不會背叛鴻烈了。」

    李丹從睡夢中突然驚醒,懷裡地西海不停地顫抖著,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兩隻眼睛卻閉得緊緊的。李丹知道她又做噩夢了,急忙抱緊了她,一邊輕撫她柔嫩的後背,一邊咬著她圓潤地耳垂,低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西海漸漸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李丹卻睡不著了,他強迫自己忘卻對未來地恐懼,在腦海中一遍遍梳理著刺殺的細節。

    天亮時分,李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突覺胸前傳來一陣巨痛,不禁大叫一聲睜開了眼。

    「哎,快醒醒,快啊……」西海瞪著李丹,不屑地撇撇小嘴,「什麼男人啊?我輕輕掐一下,有那麼痛嗎?叫得像豬一樣。」說完伸手又去掐,李丹急忙抓住她的手,笑著說道:「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也不算是噩夢,是一個很奇怪的夢。」西海打了個哈欠,然後舒舒服服地靠在李丹身上,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他,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到底是什麼夢?」李丹好奇地問道,「快說說。」

    「鳳凰璧上有字嗎?」西海問道。

    「沒有啊。」李丹詫異地問道,「怎麼?你在鳳凰璧上看到了字?什麼字?」

    「看不清。」西海說道,「兩塊玉璧合到一起就能看到字。」

    「江南親眼看到兩塊玉璧合二為一了,她沒有發現上面有字啊。」

    「她?她懂什麼?她看得懂幾個漢字?道家的符菉她認識嗎?」西海嗤之以鼻。「哎。大清早的不要惹我不高興,我不喜歡她。對了,下次碰到她地時候。記得把鳳凰璧要回來,然後找個機會把那個戴狐狸尾巴地女人抓住,把兩塊玉璧合二為一,看看那上面到底寫著什麼。」

    李丹笑笑,認為西海在胡扯八道,也沒放在心上。

    「我看到阿爸阿媽了。」西海又說道。「我要回家了,要和你這個無恥的男人分開了。」

    李丹看她喜笑顏開,臉上沒有絲毫憂傷之色,以為她在開玩笑,輕輕打了她一下,「不許走,老老實實待在長安。」

    「真的,我地夢很靈驗。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真的?」李丹疑惑地問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做了幾個夢?」

    「三個。」西海伸出了三個手指頭晃了幾下。

    「還有一個是什麼夢?」

    「美夢,很美很美的夢。」西海裝出一副陶醉的樣子。不停地搖晃著腦袋,「我不會告訴你的。我要等到美夢成真的那一天才告訴你。」

    「快告訴我。」李丹心癢難忍,伸手就去抓她。西海一躍而起,高興地笑道:「你答應我地,要娶我,所以你馬上到天山來,越快越好,知道嗎?否則我就嫁到黑突厥去,把你活活氣死。」說完她披上絲袍,一路嬌笑著跑了。

    我要到天山去?我要再進大漠?李丹本想追上去問個仔細,驀然想到她的夢很靈驗,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再進大漠之前就沒有性命之憂了。想到這裡,陰靈的心情霎時雲開霧散,只有不死,我就要和他們戰鬥到底。

    李丹赤身跳下床榻,感覺渾身充滿了無窮力氣,信心和勇氣像潮水一般湧入健壯的身軀,心潮澎湃之餘,忍不住縱聲長嘯。

    上午,天氣灰濛濛的,看不到太陽。大塚宰宇文護的車隊在數十名衛士的簇擁下,緩緩駛向大福田寺。

    距離大福田寺還有兩個街口地時候,阿蒙丁帶著十名刺客突然殺出。這本來就是作戲,阿蒙丁忠實執行李丹的計策,一觸即退。遠遠跟在後面的三隊鐵騎呼嘯而至,其中一隊銜尾窮追。

    就在長街亂作一團的時候,雅璇帶著另一隊刺客殺出,這隊刺客手持強弩,勇不可當,當即射殺了宇文護數名親衛,十幾匹戰馬慘嘶倒下,然後這伙刺客奪路而逃。一隊鐵騎隨後追殺。

    宇文護坐在馬車裡,看看車外人喊馬嘶地混亂場面,微微皺起了眉,「鴻烈,是你叫他們殺人的?」

    「有人連你都敢背叛,何況是我?」李丹手握鳳凰刀,從容笑道,「晉公你看,真正地刺客出現了。」宇文護鎮定自若,抬頭四下看看,「刺客在哪?」

    「鏘……」鳳凰刀突然鳴響。

    李丹長身而起,一拳砸開車門,怒聲狂呼:「給我殺……」

    第三撥刺客如閃電一般急速而至。宇文護的親衛把馬車團團圍住。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霎那,街口四方的店肆裡突然衝出一隊隊悍卒,李征、項雲、火鸚鵡帶著五十多人瘋狂殺出。十幾個刺客雖然武技高超,奈何人山人海,數息之間全部倒下。火鸚鵡一揮手

    士卒迅速把屍體裝進皮囊裡,背在肩上就跑,大隊人一般衝向大福田寺。

    幾乎與此同時,第三隊鐵騎在另外一個街口遭遇襲擊,這隊刺客亡命狂奔,飛簷越壁,迅速消失在大福田寺高高的圍牆後面。

    大福田寺是大周第一寺,大周的僧官官署就在這裡,大周最高級別的僧官昭玄三藏僧佑就在這座寺院裡禮佛。騎卒追到這裡,不敢進去了。

    京城戍衛軍聞訊趕到,保護大塚宰宇文護回府了。

    司馬畫雨沒有出現,大概事見不妙,逃之夭夭了。李丹派人在附近搜了一圈,確認安全後,這才趕往大福田寺。這時追趕刺客的兩隊鐵騎回報,說刺客一路逃進昭武山,一路逃到突厥寺了。李丹下令包圍昭武山和突厥寺,並急報宇文護定奪。這件事牽扯到突厥人,他無權做主。

    大福田寺級別太高。李丹如果沒有聖旨。也不能擅自下令搜查,但他很快就拿到了聖旨,這個速度讓昭玄三藏僧佑極度吃驚。他預感到皇帝和朝廷要對佛道兩教下手了。

    李丹把大福田寺的和尚全部請出了寺院,數百衛軍包圍在寺外,他親自帶人進去捉拿刺客。寺院裡殺聲不斷。不久,十幾個刺客的死屍被抬了出來,接下來發生地事就讓大福田寺地僧官和和尚們肝膽俱裂了,因為李丹說。他們和朝中權貴勾結,陰謀刺殺大塚宰宇文護,並搜出了一大堆書來往信和密謀證據,另外還有兩個刺客人證,這兩名刺客招供,他們一直藏在大福田寺,受到和尚們很好的招待。

    李丹大手一揮,所有僧官和尚。全部羈押於寺院中,等待審訊。

    當天晚上,大塚宰宇文護和司衛上大夫李丹奏請天子,諸多證據表明。朝中有部分大臣陰謀叛逆,請求予以緝捕。

    天子以病重無法批閱奏章為由。延緩下旨。第二天,皇帝下旨,到雲陽宮養病,國事皆托於大塚宰宇文護。

    皇帝一走,宇文護立即代天子下旨,緝捕了獨孤善、楊堅、柳鴻漸等十幾位大臣。

    長安震動。

    高熲連夜過府拜會李丹,指責李丹背棄兩家之間的盟約。

    「宇文護殺了我們,接下來就要殺皇帝,殺你們李家,篡僭代位,唇亡齒寒地道理難道你不懂?」

    「我沒有背棄盟約。」李丹笑道,「你不是叫我把宇文護趕出京城嗎?好了,現在機會到了,該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剩下就是該你們做的事了。」

    高熲一時沒聽明白。

    「是誰誣陷你們陰謀叛逆?是佛道兩教,你只要把罪責推到他們頭上就行了。」李丹說道,「晉公這麼做的最終目的是要禁絕佛道兩教,是要改制強國,如果我們和晉公對抗到底,利益受損的是我們,所以目前解決地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犧牲佛道兩教了。」

    高熲怒極,「鴻烈公一定要這麼做?」

    「你如果有更好的辦法,請自便。」李丹冷笑道,「多少人都殺了,還在乎殺幾個沙門、道士?」

    「你為什麼不殺?」

    「事情我都做了,那你們做什麼?坐享其成嗎?」李丹笑道,「你們想殺宇文護,又想攫取大周權柄,還想把大周的財富搬到自己家裡,不容易啊。長安的事才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很多事要做,昭玄公,冷靜一點,好好想想。」

    高熲沉默良久,冷聲問道:「你能確保宇文護不會痛下殺手?」

    「晉公就是太心軟,如果他像大齊文宣皇帝高洋一樣殺個酣暢淋漓,哪有現在這麼多麻煩?」李丹笑道,「晉公心軟,但皇帝的心似乎很硬,你們威脅他,逼著他答應了很多條件,讓他深感恥辱,他遲早都要報復你們,比如現在就是個機會,如果他下旨殺人,背黑鍋的是宇文護,而受損失的是你們,但皇帝卻收穫頗豐,所以你要想救人,速度一定要快。」

    高熲搖搖頭,然後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要殺,就要殺徹底,把嚴達真人也收拾了。這些罪名將來都是宇文護的,他反正活不長了,也不在乎多幾項罪名。」李丹淡淡地說道,「等到佛道兩教地僧官、沙門、道士和善男信女都鬧起來了,事情失去控制,那麼無論是現在的事,還是將來的事,都要好辦得多。」

    「你當真要大開殺戒?」高熲吃驚地問道。

    「你當真不想得到更多財富?」李丹反問道。

    「皇帝會聽我們的?」高熲擔心地問道。

    「那我們就換一個皇帝。」李丹毫不在意地說道。

    高熲總算明白了,他看著李丹,突然說道:「你在敦煌待得時間太長了,整個人完全變了,和過去沒有絲毫相像地地方。」

    「你在那裡如果待上十年,也會變成一頭狼。」李丹笑道。

    高熲不再多言,告辭走人。

    第二天,從大福田寺傳來驚人消息,昭玄三藏僧佑坐化了,跟著從上清觀也傳來消息,嚴達真人飛昇了,佛道兩教的最高級別法師同日成佛成仙了。

    長安震撼,沙門、道士、善男信女們憤怒了,他們把兩位法師地突然辭世歸咎為大塚宰宇文護殘忍暴虐,再加上有關朝廷打算禁絕佛道兩教的傳言滿天飛,長安城終於沸騰了,佛道兩教開始了聲勢浩大的護法護教行動。

    宇文護措手不及,他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他需要時間冷靜思考對策,但有人不給他時間,衛公宇文直突然拿著皇帝的聖旨,開始誅殺緝捕的大臣。宇文護大怒,下令羈押宇文直,並命令齊公宇文憲、申國公李穆到長安大營徵調府軍進城,維持日漸混亂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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