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從小1900開始,不管是節奏還是整體的氣氛,都變得異常的溫暖。
整部電影的色調,是明亮的,這艘弗吉尼亞號大船,被陽光和海浪所包圍。小1900就在陽光中在大船的每一個角落嬉戲,和穿上的那些大人,這個時候,他如同一個小小的天使,給船員們帶來了無盡的快樂,也讓整個電影院不是爆發出陣陣笑聲。
在這些戲中,搭配的音樂也十分的有特色。所有的音樂,都出自安德列阿.莫裡康內之手。與波特相比,這個意大利人對於歡快音樂的把握,明顯技高一籌。
電影裡面,瀰漫著跳躍的音符,靈動的鋼琴,悠揚的小提琴,嘹亮的小號,還有歡快的定音鼓,安德列阿.莫裡康內用他那天才般的音符,讓電影變得異常的豐富。
而在這些戲裡,人們也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好萊塢一代攝影大師比利.比澤的卓越的攝影才華。作為好萊塢第一位大師級的攝影師,比利.比澤身上有一點是好萊塢任何攝影師都無法達到的,包括現在被認為是好萊塢攝影界第一塊金字招牌的胖子。這一點,就是古典美。
作為成長在好萊塢早期的攝影師,比利.比澤身上對於攝影的那種古典主義的追求以及幾十年養成的那樣深厚的古典主義傾向,讓現場的所有攝影師都無地自容。
在構圖上,畫面是那麼的穩定,那麼的寧謐,那麼的獨具匠心,鏡頭的推拉搖移,光線的明暗等等等等,所以的這些最能看出攝影師水平的東西上面,比利.比澤的表現堪稱奇跡。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個老頭竟然對於色彩地感受有著天生的敏感。在表現1900的那些歡快地場景的時候,比利.比澤只有極少的情況把小1900安排到闊大地甲板之上。也不會用暴烈的陽光和鮮艷的顏色搭配他。
恰恰相反,他把1900安排到了船艙裡面,當陽光湊甲板的縫隙中漏下來。漏在小1900地臉上,即便是小1900在船艙外活動,他也只選擇在晚上。有月光地晚上。
這樣的安排,使得整部電影飛揚而不失輕浮、靈動而不是厚重。小1900是快樂的,但是這種快樂總是讓人覺得後面隱藏著那麼一絲宿命般的憂鬱和沉重。
比利.比澤用他天才的構圖、色彩的搭配等一系列的因素,給電影增添了無限的生命力。
看著小1900的快樂地笑容。電影院裡面的人。心情是舒暢的,是愉悅的。
但是當電影中一個起著大風暴的夜晚,構圖一向穩定地畫面突然變得傾斜、扭曲地時候,當電影中一直是歡快的、輕鬆地音樂突然之間被低沉的大提琴代替的時候,電影院裡面的觀眾就立刻直起了身體。
很多人睜大了眼睛盯著銀幕,目光有些期待,有些不忍。
風暴中,弗吉尼亞號在海浪中搖晃,時而被掀上浪頂。時而被拋到浪底。
大船的船艙底下,丹尼和一幫工人正在讓鍋爐裡面加煤。
他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沒有意識到死神的靠近。
特寫鏡頭,船艙上方的一個巨大的鐵勾隨著船體的搖晃出現了鬆動。
鏡頭一轉,小1900躺在一個吊籃裡面十分安靜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特寫鏡頭。小1900的眼睛。澄澈的眼睛。像是一片安靜的湖泊。
中景鏡頭,丹尼和一般朋友一邊幹著活一邊大聲開著各種各樣的玩笑。
特寫鏡頭。鐵鉤突然滑落,開始向丹尼擊去。
慢鏡頭,小1900在吊籃裡面睜大了眼睛。他彷彿看到了丹尼的命運。
慢鏡頭,鐵勾砸向丹尼。工友們驚慌失措的臉,還有丹尼忽然不覺危險逼近燦爛的笑容。
鐵鉤擊中了丹尼。他倒在血泊中。
丹尼死在了船上。小1900再一次失去了親人。
當小1900坐在病床旁邊給丹尼最後一次讀報的時候,當丹尼的屍體被蒙上白布丟進大海裡的時候,電影院裡面寂靜一片,先前的笑聲消失全無,很多人的眼睛裡面都閃現出了淚花。
面對著這樣的悲劇,小190沒有痛哭流涕,他只是那麼呆呆地站在,呆呆地看著外面的海,彷彿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然後一天晚上,當小1900拉開門走入高等船艙的時候,他的目光終於變得靈動了起來。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歌舞昇平,歡聲笑語。男人們穿得西裝革履,女人們則光鮮亮麗。
比利.比澤在這裡天才般地把魚眼鏡頭和濾鏡集中到了一起,使得畫面有些變形,艷麗的色彩中,這個世界宛如夢幻。
小1900就在這樣的夢幻一般的世界裡面行進,穿過人群走向前方的那個巨大的玻璃門。
吸引他的,不是這個世界的光鮮亮麗,而是來自那扇門後面的一段段音樂。
那裡有小提琴的低訴,有單簧管的絮語,有吉他的喃喃自語,也有鋼琴的熱烈言說。
小1900笑了。在丹尼死後的一個月後,終於露出了第一次笑容。
電影院裡面的觀眾也笑了,他們看到了音樂,是如此深切地溫暖了一個孩子的心。
而劇情隨後開始出現波折。這段波折,來自小號手麥克斯的講述。
「丹尼死後,船長和岸上的孤兒院聯繫,要把小1900送到孤兒院裡面。那幫警察衝上了弗吉尼亞號……」
和旁白配合出現的畫面,是一隊凶狠的警察衝上大船。他們橫衝直撞,到處搜小1900。
「這幫人,太過分了!」
「但願小1900不要被這幫混蛋抓住。」
觀眾們開始為小1900擔心。在一隊警察面前,一個孩子的力量是在是太渺小了。
但是警察們沒有找到小
「他們沒有找到他,把整艘船搜了一個底朝天,也沒有搜到他。最後警察們垂頭喪氣地下了船。大船駛向里約熱內盧。」
「人們以為小1900不見了。以為再也看不到他了。船員們心中充滿了悲傷,但是一個晚上,這艘大船沸騰了……」
銀幕上。一名船員衝進船長的臥室把船長從床上拖了下來。他拖著他來到了船上的舞會廳,那裡擠滿了一個個穿著睡衣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人,這些人被一陣優美的鋼琴聲所吸引。那樂曲,彷彿醇香地法國紅酒,讓他們深為陶醉。
電影院裡,觀眾全都一個個睜大了眼睛。他們好奇地盯著銀幕。等待奇跡的出現。
鏡頭緩緩地遷移,巨大的鋼琴旁邊,坐著一個瘦小地臉上滿是灰垢的孩子。
小1900。他坐在鋼琴的旁邊,撫摸琴鍵地神情彷彿是和心愛的玩具對話,專注,認真,飽含深情。
他用音樂征服了所有人,當然,也征服了觀眾。
「我說小1900不會下船的!」馬爾斯科洛夫使勁拍了一下大腿。指著銀幕上的小190放聲大笑。
「這個小傢伙,是怎麼躲過那幫警察地追捕地?」馬爾斯科洛夫的旁邊,阿道夫.楚克關心的是小1900的逃生問題。
這是小1900的第一次演奏,他的音樂天賦讓所有聆聽他彈琴的人,都入了魔。
只有船長沒有。他告訴1900擅動船上的鋼琴是破壞規矩的。
小1900緩緩地轉過臉來。他看著床長,說出了一句讓整個電影院歡呼一片地話:「去***什麼規則!」
「去***什麼規則!」
「說得好!去***什麼規則!」
觀眾都高舉著手臂。跟著小1900喊了起來。這句話,絕對會成為電影史上的經典台詞。」格蘭特坐在我地旁邊一邊微笑一邊十分肯定地說道。
不光他這麼認為,我身邊地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在這個把規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時代,在這個人性因為規矩而受到較大束縛地時代,在這個一切遵循規矩但是卻迎來經濟危機的時代,人們最痛恨的一個詞,就是規矩!
小1900,說出這些因為經濟危機的到來而備受壓抑的人們的心聲。
電影到了這裡,情節變得再次歡快起來。電影院裡面的氣氛也為之舒展。
電影隨後回到了麥克斯身上,這個講述者,開始回憶自己的經歷,關於自己在弗吉尼亞號的那段歲月的記憶。
作為一個小號手,他用自己的號聲獲得了一份工作,得以登上了這艘大船。他吹奏小號的時候,很多人都為他鼓掌,站在船上的也又一個人遠遠地為他的小號聲為之讚歎。林雷
當鏡頭緩緩上移,經過他纖長的手指,經過他的肩膀,最後呈現出他的一張臉的時候,電影院裡面傳來了一陣尖叫。
尖叫聲,來自那些二十多歲、三十多歲的女人。
「加裡!加裡!」
她們捂著胸口,對著銀幕大聲叫了起來。
加裡.格蘭特扮演成年的1900。穿著一身豎條紋的西裝,頭髮整齊地梳向腦後。他倚在大船的欄杆上,瞇著眼睛,微微昂著下巴,那張俊秀的臉,怎麼看怎麼有味道。
當初選擇有誰來扮演1900的時候,我可是絞盡腦汁。夢工廠男影星不少,但是想來想起,論氣質,論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那份充滿魅力的淡漠,沒有人是加裡.格蘭特的對手。
而加裡.格蘭特也沒有讓我失望,他在電影中的第一場戲,就贏得了格裡菲斯、比利.比澤等人的一致讚賞和肯定。
麥克斯登上了弗吉尼亞號,成為了這艘船上樂團裡面的一個小號手。
海上的生活是艱苦的,遇到惡劣地天氣。他一個人被甩出了房間,在大船上的走道裡跌跌撞撞地到處亂滾。
然後,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在搖擺的船上從容行走如踏平地地人。
他帶著麥克斯進入了宴會廳。坐在鋼琴上給他彈琴。
他讓麥克斯幫他解下鋼琴下面的制動栓,他邀請麥克斯做到自己的身旁,然後在船體地換晃下。鋼琴在大廳裡面四處滑行,而這個人的音樂,如同溫暖的春風,拂過了麥克斯的心。
剛才還狼狽不堪地麥克斯。終於笑著張開了臂膀。在音樂聲中,在鋼琴地滑動之中,他像一隻鳥兒一樣幸福地滑翔。
麥克斯和1900在大廳裡面滑動的戲,讓電影院裡面的騷動不已。觀眾為這樣的情節連連鼓掌,而好萊塢電影人則一個個驚訝異常。
「天才的創意!天才的劇情!電影原來可以這麼拍!這樣的劇情,太神奇了!」約翰.福特盯著銀幕,一邊鼓掌一邊讚歎不已。
「這樣的情節,這樣的鏡頭,好萊塢除了安德烈.柯里昂。沒有人會想出來!太神奇了!」阿道夫.楚克看著我,直咧嘴。
這個鏡頭,成為了整部電影地極富神韻的鏡頭之一。
1900和麥克斯駕駛著鋼琴飛出了大廳,撞倒了船長的門。船長則罰兩個人到鍋爐間做工。
在爐火旁邊,兩個男人彼此握手。相互欣賞。成為了好朋友。
電影裡面散發出來的這種熱情、歡快,如同傳染病一樣。讓每一個觀看電影的觀眾都微笑、讚歎,生活中備受苦難地他們,在這個時刻一個個如同快樂地孩子。
這,也許就是電影的魔力吧。
劇情很快就從回憶中轉出。麥克斯在和老店主地交談中得知,弗吉尼亞號將在第二天被炸毀。
「1900還在船上呢!」觀眾中有人著急了麥克斯在碼頭上找到了弗吉尼亞號,面前的這艘大船,和之前的那艘豪華客輪簡直是天壤之別,破爛不堪,如同一座墳墓。
船舶公司的人開始往上面運送一箱箱的炸藥,那些炸藥,讓麥克斯衝到了船舶公司負責人的辦公室裡面。
他告訴負責人,船上還有人,一個鋼琴師。
然後,面對著大發牢騷的公司負責人,麥克斯繼續他的故事。
全景鏡頭,破舊的弗吉尼亞號的大廳,麥克斯站在中間對著空蕩蕩的空間大聲報幕。
鏡頭幻化出很多年前的場景。鶯歌燕舞,一對對的上流社會的在音樂中翩翩起舞。
1900和他的夥伴們演奏的戲,讓觀眾們笑聲連天,尤其是當觀眾看到1900沒有按照指揮要求彈奏普通音符的時候之指揮五官扭曲的樣子。
觀眾大笑,一來是因為電影中的情境設置的確很好笑,而最大的願意則是扮演這個指揮的人了。
這個人,好萊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全世界的電影節都對他極為熟悉。
他,就好萊塢唯一可以和卓別林相提並論的巴斯特.基頓。
作為好萊塢的一代表演大師,基頓無論是名聲還是演技,絕對沒有任何人敢質疑。
作為好萊塢老一輩電影人,基頓對格裡菲斯極為尊敬,當他聽說格裡菲斯執導這部電影的時候,這位平時連採訪都不輕易接受的電影人,主動找到了格裡菲斯要求能夠在電影中客串一把。
基頓這麼做,並不是想借助《海上鋼琴師》揚名,事實上他不需要。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格裡菲斯的這部電影,已經被好萊塢人和美國民眾看成是老一輩電影人的復興之作。
看看這部電影裡面包括哪些人吧,格裡菲斯、比利.比澤、穆貝尼、埃德溫.波特等等等等,這些人,都是十幾二十年前好萊塢璀璨的巨星。
現在,在多年之後,在這些人都蒼老的時候,能夠聚在一起拍攝這樣的一部電影,不管電影好壞。光是其中的紀念意義就已經足夠讓這些人為之回味的了。
所以基頓這麼做,所有人都瞭解,事實上。他的加入也推動了一匹好萊塢的老電影人。
基頓為了扮演好電影中地拿個樂隊的指揮,特意剃掉了他那濃黑的頭髮,剪成了一個十分可笑地鍋蓋頭。留起了滑稽的小鬍子,做出了巨大的形象犧牲,但是基頓對於這些心甘情願。
我記得他在拍完他地最後一場戲的時候,他緊緊和格裡菲斯抱在了一起。
「大衛。能夠和你們這些人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生活在好萊塢,一起拍電影是我一輩子最大的榮耀!」
基頓說這句話的時候,讓我感慨萬千。
這就是好萊塢地老一輩電影人,內心誠摯而熱烈,有著理想,有著追求,腦袋裡面裝地,更多的是藝術,是光明。是責任,而不僅僅是錢。
這種傳統,是後來的那些人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的。
電影中,開始進入影片的重點鋪陳。
1900在貴賓廳演奏,讓那些上流社會的有錢人翩翩起舞。他更喜歡在二等艙、三等艙裡面演奏。為那些社會底層的人演奏。
他的音符裡面,充滿了安慰。充滿的溫暖,讓那些普通地民眾一次次笑容燦爛,一次次高聲歡呼。
然後有一天,當1900一個人在角落裡靜靜地彈奏著一首抒情曲的時候,有一個蒼老的男人用手中的風琴應和,並且向他執意。
「上帝呀!竟然是他!竟然是他!」當這個蒼老的男人出現在銀幕上地時候,我地身邊叫聲一片。
銀幕上和1900合奏的那個人,典型地意大利人打扮,帶著一頂小小的氈帽,留著漂亮的小鬍子。
他的臉,稜角分明,眼神裡面露出無限的滄桑,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動作,一聲歎息,都是那麼的豐富,蘊藏著無限的韻味。
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絕對是好萊塢頂尖的演員。
而這個演員的出現,讓現場的很多好萊塢電影人都驚叫一片。
這個演員,在十幾二十年前的好萊塢電影中的地位,相當於現在的克拉克.蓋博、加裡.格蘭特、亨弗萊.鮑嘉或者是約翰.韋恩。
他是那個時代最著名的影星之一。
亨利.沃爾索。
《一個國家的誕生》的男主角!格裡菲斯曾經的御用演員,一個時代的頂級明星。
這個人,自從格裡菲斯的《黨同伐異》失敗之後,就逐漸離開了電影界。
他就像是一顆燦爛的流星劃過好萊塢的夜空,那麼璀璨,卻又那麼短暫。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只知道在好萊塢的螢幕上,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蹤影。
漸漸的,人們把他忘記了,把這個受到全美國人萬千寵愛的電影明星忘記了。
這麼多年之後,當亨利.沃爾索再次出現在銀幕上的時候,人們的那種震驚,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我聽到的,是一聲聲的尖叫。馬爾斯科洛夫都快要暈過去了。
銀幕上的亨利.沃爾索,和很多年輕的亨利.沃爾索已經完全變成了兩幅不同的模樣。十幾二十年前的他,是英俊的,是風流倜儻的,就如同今日好萊塢的克拉克.蓋博。
但是現在,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個飽經滄桑的意大利的老男人。
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周圍,但是也給他增添了無數的魅力和感染力。
就想一瓶好酒,沉積了很多年,便變得異常的醇香起來。
亨利.沃爾索,很多年輕就以形象和演技震驚整個好萊塢,在受到這麼多年生活的磨煉之後,他的演技水平完全已經達到了爐火純淨的地步。很多鏡頭,根本無需要他如何的表演,只用把攝影機推近他的眼睛,那就完全可以了。
退出了好萊塢之後,亨利.沃爾索沒有留在美國。而是利用他賺來的豐厚的片酬去了歐洲。
在歐洲,他沒有想很多移民那樣花天酒地,而是開始在歐洲各個國家旅遊、生活。巴黎生活幾個月。倫敦幾個月、柏林幾個月……他如同一個流民一樣在歐洲的腹腔裡面走動、思考。
他學習電影理論,學習藝術、哲學,學習畫畫。學習雕塑。
而他學地最多的,是到歐洲普通民眾之間去體會生活,去構建自己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這麼多年之後,昔日地風流倜儻的英俊小生不在。有的。是一個有著深厚內涵和無限魅力地老男人。
對於這樣的一個優秀老演員的表演,觀眾自然是期待異常。
而亨利.沃爾索的這場戲,也地確是整部電影裡面比較重要地戲。
1900一個人在昏暗的船艙裡面彈琴,琴聲寥落而哀怨,充滿了落莫和悲傷。
這個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意大利人,在身後用小風琴和他合奏。
1900的這首曲子,顯然撥動了這個流浪者的心弦,而流浪者身上流落出來的那份憂鬱和寂寞。顯得特別的有味道。
可以肯定的是,在好萊塢,沒有任何人比亨利.沃爾索更適合扮演這樣的一個流浪者。
俊朗中帶著一絲憂鬱,連微笑中都帶著滄桑,他地動作很小。但是卻充滿著一種說不清楚的魅力。如同中世紀的流浪詩人。身上有著鳶尾花和罌粟結合的魔力。
亨利.沃爾索,這個許多年前叱詫好萊塢的一代影星。在落莫了之後,用他地表演證明了他依然是好萊塢演員中不朽地傳奇。
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佩服格裡菲斯的眼力。之前他找到我,告訴我他要用亨利.沃爾索地時候,我絲毫沒有覺得震動,我只是告訴他他是這部電影的導演而不是我,類似這樣的問題,用不著詢問我的意見。
那個時候,在我的意識裡,格裡菲斯這麼做,帶著一絲懷念的味道,啟用亨利.沃爾索,就像他啟用比利.比澤一樣,像他啟用埃德溫.波特一樣,對於格裡菲斯來說,這些人都是好萊塢那個時代的象徵,那個時代,也是他最為留戀和懷念的時代。
在我寫劇本的時候,這段1900和意大利人合奏聊天的戲,並不是很重要。劇本裡這段戲的內容很少,也沒有特別的設置。
但是格裡菲斯告訴我,他要重點做這場戲。因為這場戲,將是整部電影的關鍵之一。
而這場戲,也是拍攝時間最長的戲,聽格裡菲斯說,拍這場戲的時候,整整拍攝了遍才過,加裡.格蘭特最後都快要瘋掉了。
這段戲的配樂,那段寥落的鋼琴曲,由安德列阿.莫裡康內來主刀,當他把創作好的音樂演走出來給格裡菲斯聽的時候,格裡菲斯直搖頭,老頭對這段音樂不滿意,於是莫裡康內只得重新些了一首,結果再次遭到格裡菲斯的否定。
之後,莫裡康內連續創造了五種風格不同的樂曲,沒有一首能夠得到格裡菲斯的讚賞。這讓莫裡康內愁眉不展。然後,這個意大利人放下了手中的筆,一頭紮到了洛杉磯市的一個意大利移民的街區裡面找靈感。
眾所周知,意大利人在音樂上有著高深的造詣,而遠離故國的意大利人有著濃濃的鄉愁,所以在思鄉的時候,他們很多人便會用音樂表達出來。莫裡康內在意大利街區裡面一連呆了兩天兩夜,當他一無所獲疲憊不堪地想回去的時候,經過一個空蕩蕩的廣場,被一陣音樂所吸引。
那是一個失去了雙腿的老乞丐,手裡面拿著一個意大利傳統的小風琴,他靠在牆上,閉上眼睛,演奏著一段寥落的如同河流一樣緩緩流淌的樂曲。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照在他那凌亂、花白的頭髮上,加上那讓人心靈發顫的音樂,讓身為意大利人的莫裡康內感動得淚流滿面。
莫裡康內和老乞丐做了一番深談,當他提出要對老乞丐的這首音樂改編並且拍到電影裡面去並且可以付給老乞丐一筆豐厚的改編費地時候,老乞丐只是笑了笑。
他把這段音符寫在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遞給了莫裡康內。他告訴莫裡康內。這段音樂不是他的,而是中世紀意大利北區地區地一個一輩子孤獨的音樂家寫的。這個音樂家從三十歲地時候就把自己關在了房子裡面,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當他老了的時候,他一把火點燃了自己的房子,自己也葬身火中。而這段音樂,就是他在火中彈奏出來地最後地旋律。
「這是悲傷的孤獨的聲音。像是地中海的風聲。」這是老乞丐對於這首音樂的評價。
莫裡康內把這段樂譜帶了回來,在巨大的震動之下,他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完成了創作。第二天。當他親自彈奏這段音樂的時候。我和格裡菲斯被深深的打動。
而接著,他原封不動地講述了老乞丐和那個意大利音樂家地故事,這讓我和格裡菲斯同時堅定了要把這場戲做成電影的一個重頭戲的決心,
帶著這種心情,我重新改寫了這一段戲的劇本,格裡菲斯更是找來了亨利.沃爾索扮演這個意大利流浪者的角色。
所有人都是在用心完成這場戲,而觀眾們地反應,也算是對我們努力地回報吧。
當這場戲的第一個鏡頭出現1900一個人坐在船艙裡面彈奏這段音樂地時候,電影院裡面的一片寂靜。所有觀眾都被這段傷感、深沉的音樂感動了。
「原諒我的不請自來。你的音樂實在太有感染力了。」意大利流浪者放下了手中的風琴走到了1900的跟前。
「我打賭,你一定是意大利北部人。」1900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口音。
兩個人開始聊天,流浪者靠在鋼琴旁邊,點燃了一支煙。
他點燃煙的姿勢,好像一個流浪詩人在動筆寫下自己的第一行詩句。
1900告訴流浪者他和那些去美國的人都不一樣。
流浪者笑了笑:「我只是懷念過去。幾年前我還只是個農民。對於我來說。整個世界就是那塊土地。」
然後流浪者帶著傷感地口吻告訴1900,他的土地被人收走了。妻子和牧師私奔,五個孩子死於熱病,自己的家裡只有一個女兒,為了女兒,他不得不出來找活幹。
「為了我的小女兒,我開始和壞運氣鬥一鬥,有一天,當我照舊穿過陌生的城市的時候,我爬上了一個山丘,在那裡我看到了這一生最美麗的東西。」
「大海!」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大海,感覺就像被閃電擊中,因為我聽到了大海的聲音,大海的聲音就像是吶喊,不停的吶喊,它喊道:你!腦子就像是一團糨糊,你的腦袋裡面滿是悲傷。人生無限,你明嗎?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些,我的想法突然就改變了,就這樣,我決定改變生活。從頭開始。」
「改變生活,從頭開始,把這個告訴你的朋友們。」
但銀幕上,那個意大利流浪者訴說著他的故事的時候,當他對著銀幕說出「改變生活,從頭開始」的時候,電影院裡面的觀眾一個個都愣掉了。
他們彷彿想到了什麼,嘴裡面念叨著這句話,很多人若有所思,更多的人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以說,流浪者的這些話,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面去了,這些因為經濟危機失去一切的人,在流浪者的身上,學到了有很多東西。
「說得好!」電影院的後排,有一個觀眾從座位上站起高聲喊了起來。
大廳裡面頓時想起了一片掌聲。
電影很快就回到了現實。麥克斯和船舶公司的人在破舊的弗吉尼亞號中尋找1900,不管他們如何的吶喊,1900都沒有露面。
麥克斯走到了弗吉尼亞號中心的舞廳裡面,那裡已經破敗不堪,但是麥克斯卻恍惚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鏡頭轉化,舞廳裡面歌舞昇平,1900的鋼琴聲讓每一個人都如癡如醉。麥克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彈奏出那麼美好的音樂。
1900把他拉到了旁邊,告訴了他自己彈琴的秘密。
他彈奏的,不是音樂,而是一個個人地故事。他們的一聲。
1900看著舞廳裡面的那些人,他從他們地身上看到了不同的人生故事然後再用音樂來演繹和自己的情人串通謀殺親夫帶著珠寶逃出來地德國女人、無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無法自拔的落莫男子,即將淪為妓女的艷麗女子。混入頭等艙地下等人……
1900有一種天才般地閱讀能力,閱讀人生的能力。
這讓電影院裡想起了一片嘖嘖聲。
同時,電影也開始表現了1900的寂寞。他偷偷溜進船舶的通話間用電話和岸上的人交談。
他語氣誠懇。希望對方能夠和自己聊聊天,但是得到的卻是咒罵和拒絕。
岸上的社會,是污濁的,對於1900來說。太過複雜。
而在這個時候。麥克斯也開始鼓勵他面對這個世界,鼓勵他走出這條船。
對於麥克斯的話,1900只是笑笑。
接下來,電影終於進入了一個高潮。
1900地名氣越來越大,所有人都知道弗吉尼亞號上有一個天才的鋼琴師,他在爵士樂上的造詣無人能及。
這便引來了一個對手——爵士樂的發明者傑裡.羅莫頓。
這場戲,讓電影院裡面的觀眾全都直起了身體。
「鋼琴決鬥,這個刺激。」山姆.華納舔了舔嘴唇,滿臉地期待。
銀幕上。傑裡.羅莫頓高調出場,衣著講究,嘴裡面叼著雪茄,帶著鴿子蛋一般大地鑽石。這個爵士大佬語氣中充滿了不屑,神情高傲。
「贏了這狗娘養的!」山姆.華納站起來吹了個口哨。
「贏了這狗娘養地!」電影院裡面的頓時一片歡呼。
接下來。高潮出現。
1900在舞廳裡面演奏的時候。傑裡.羅莫頓的身影映在了巨大的玻璃門上。
他神情冷峻態度高傲地走到1900的跟前,點燃了一支煙。要求1900起身。
他吸了一口煙,將煙放在鋼琴上,然後開始彈琴。
一曲談完,周圍一片寂靜。
與此同時,電影院裡面的也安靜得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傑裡.羅莫頓的高超演技,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有點不妙。」馬爾斯科洛夫皺起了眉頭。
傑裡.羅莫頓一曲談完,站起來走到鋼琴邊,拿起了那根香煙。煙灰長長,但是沒有一點落下來。
他舉著那只香煙,如同舉著一面勝利的旗幟走過1900的面前。
萬眾矚目中,1900坐到了鋼琴旁邊。
他彈奏的,卻是一首聖誕歌曲。
「有沒有搞錯!?」馬爾斯科洛夫聽到這首曲子差點沒把嘴裡面的酒噴出來。
這個時候,整個電影院裡面剛才的那種緊張的氣氛當然全無,取而代之的,卻是哄堂大笑。
「1900!幹得好!就該讓那個狗娘養的蒙羞!」另外的一幫人,比如約翰.福特卻哈哈大笑。
銀幕上,傑裡.羅莫頓憤怒了。他走到鋼琴旁邊,彈奏了一首韻律極為靈動的快歌。
音樂之美,世間少有。
1900隨後上場,在眾人的期盼中,他彈奏的卻是和傑裡.羅莫頓彈奏的一模一樣的歌曲。
電影院裡面,一片笑聲。
傑裡.羅莫頓氣得五官變形,他坐在鋼琴旁邊,回頭對1900說了一句:「這一次,我要讓你輸得屁滾尿流!」
他談的樂曲,難度之高,節奏之快,讓人眼花繚亂。
1900轉身向麥克斯要煙。在傑裡.羅莫頓彈奏完之後,1900拿著麥克斯給他的那支煙走到了場中。
他將那支煙放在鋼琴上,對傑裡.麥克斯回了一句:「都是你自找的。混蛋。」
然後,他低頭在鋼琴上瘋狂地彈奏了一曲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音樂。
一時間,如同有無數只手在觸摸琴鍵。銀幕上,到處都是翻飛的手指,一連串快速的蒙太奇剪輯。讓1900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上帝。
這段蒙太奇剪輯,連同這段音樂,讓電影院裡面的觀眾幾乎全都站了起來。
「美!太美了!格裡菲斯式的蒙太奇剪輯!」約翰.福特連連讚歎。
對於格裡菲斯這樣地一個大師來說,蒙太奇剪輯是他的一個強項。他把他幾十年的從影經驗都濃縮到了這裡。震撼效果不言而喻。
「這音樂,怕只有波特能夠弄得出來!」在約翰.福特地旁邊,派拉蒙電影公司的首席配樂師胡利安.阿胡利亞則對1900彈奏的那段音樂身為折服。
這位好萊塢頂級地電影配樂大師,這位獲得過哈維獎最佳音樂獎的音樂家,對他的老對手波特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說得沒錯,這段高難度的音樂,放眼整個好萊塢,只有波特一個人能夠演奏得出來。
事實上,為了創作這樣地一首音樂。波特算是絞盡了腦汁,音樂出來之後,夢工廠地那些專門的琴師沒有一個人能夠談得了——因為太難彈了。
「這樣的音樂,只有長著四隻手的怪物才能完成,根本就不是給人談的。」在拍攝的時候。一個琴師就這麼說過。
對於這種說法。波特卻只是微微一笑。在拍攝的時候,他親自上陣。當場演奏了這段難度極高的音樂。
那犀利的如同風暴一般地音樂,當場就讓我和格裡菲斯拍著大腿連連叫好!
電影裡,1900彈完了音樂之後,舞廳裡面一片死寂。傑裡.羅莫頓呆呆地看著1900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900慢慢站了起來,他走到鋼琴旁邊拿起那支煙,放在了連接著鋼琴的鋼線上,那支煙慢慢地著了起來。
「哇!」不管是電影裡還是電影外,一片驚訝聲,接著,掌聲鋪天蓋地地響了起來。
「神了!太神了!」山姆.華納嘖嘖稱奇。
「加裡太帥了。這次怕是又要迷死不知道多少女人!」斯登堡一臉壞笑。
電影中,人們把1900架了起來,他們為歡呼,向英雄一樣向他致敬。
這場決鬥的戲,讓電影院的氣氛空前高漲。
但是,格裡菲斯又一次把觀眾拉到了現實。
在經過一番尋找沒有找到1900之後,船舶公司還是決定炸船。
麥克斯被逼無奈,只好在夜裡敲碎了老店主地門窗跑進去偷那張唱片。
麥克斯被老店主抓住。他不得不向老店主講述了這個唱片地來龍去脈。0擊敗了傑裡.羅莫頓,聲名大振,唱片公司開始盯上了他,要求對他進行錄音。
於是,又一個高潮戲來臨。
唱片公司的人佈置好錄音設備之後,1900坐在窗戶旁邊開始彈琴。
一個個音符從他地指尖誕生,那麼的靈動。
「這不是一開始唱片裡面的那首音樂。」馬爾斯科洛夫捅了捅身邊的阿道夫.楚克。
「我也覺得不是。等一下。等一下再說。」阿道夫.楚克笑了笑。
坐在窗戶旁邊的1900神態安詳,他盯著海面,那麼入神。
特寫鏡頭,他的眼睛,澄澈的眼睛。
然後,他的表情變得極為專注,彷彿看到了什麼一般。
突然,他的音樂聲停止了。
對於他的這個變化,觀眾們紛紛小聲議論了起來。
然後,一段熟悉的音樂出現了!
影片開始時候那段優美的音樂,那段在唱片裡面出現的音樂,那段被麥克斯稱為1900最優秀的代表作的音樂。
「上帝呀!他到底看到了什麼!?」我的後面,一個臉上掛著淚痕的老頭站起來高聲喊道。
緊接著,下面的一個中景鏡頭,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
「上帝呀!」哇!」
這個鏡頭,激起了一片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