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誠,等等。^^去看最新小說^」張信從皇宮中出來之後,正準備打道回府,卻被袁宗皋叫住了。
「袁學士。」張信恭敬行禮道,雖然兩人交情深厚,但是這眾人面前還是要裝個樣子,免得讓人說自己不知禮節。
「到我府中一敘,如何?」袁宗皋輕輕說道。
張信當然沒有意見,與袁宗皋走了,這讓其他看到這一幕的官員羨慕不已,能與當朝大學士交好,以後的前途無量啊,當知道張信的身份之後,也沒有再議論,誰都知道袁宗皋與張信的底細,兩人交好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袁宗皋的府邸裝飾非常簡單,但卻處處顯露出精緻風雅,與袁宗皋的身份相符之餘,也和他的簡樸個性一樣,張信曾經多次前來拜訪,所以進府之時,也沒有多加客氣,當袁宗皋進房更換朝服之時,自己跑到書房內等候。
「子誠,今日你在宮中又做了些什麼?」袁宗皋向著便裝走入書房,等僕役奉茶退下之後,直接詢問道。
「也沒有什麼,就是按皇上的意思,懲戒幾個貪污受賄的內侍。」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你也知道,宮中關係犬牙交錯,所以受到牽扯的人也多了點,不過經此一事之後,內侍的問題雖不敢說根絕,但也會改善許多。」
「如此甚好,其實廷臣們也知道,只要有機會,宦官之禍早晚又會重演,所以對你近日來所作所為才會沉默不語。不然憑你一個外官卻執掌內帑,早就有人上奏彈劾你了。」袁宗皋笑道:「雖然有幾個不識趣的上疏,但也讓內閣壓下來,不過就算皇上看到這樣的奏折,恐怕也當做沒有看到的。」
「其實我也明白,只不過聖意難違,待我將內帑疏理一遍之後,我自己會向皇上辭去內帑之職。」張信明白袁宗皋地提醒,內閣現在只是把奏折壓下而不是駁回。說明現在自己所做之事符合內閣的需要,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你心裡明白就好,有空多關心朝廷大事,不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內帑上。怎麼說你也是翰林院侍讀,卻每日待在內宮之中,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袁宗皋勸道,他也有自己的憂慮,怎麼說在內宮之中久留的只有女人和太監,張信不屬於這兩類人,還是不要待在裡面的好。雖然說朱厚還沒有立後選妃,但是正德皇帝遺留下的后妃眾多,若是傳出點什麼事情來,恐怕連皇帝也保不住張信。
「謝謝袁先生提醒,以後我會注意的。」其實張信也留意到自己一進入內宮之時,太監宮女的異樣目光與提防之意,所以一到內帑,根本不敢隨意走動,只有乖乖地帶在庫房之內。處理各種雜事,這讓張信感到非常煩悶。
「子誠。今日皇上可有對你說過些什麼?」袁宗皋點頭之後。突然詢問一個與剛才完全不相關地問題。眼睛直直地盯住張信。
「沒有什麼啊。」張信眨眼。忽而彷彿醒悟說道:「就是關於滯留在京城匠役地事情。皇上已經決定同意內閣地意見。把久在京城地匠役遣散歸家。以節省太倉漕糧。」
「子誠。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朝中之事我比你要明白。」袁宗皋歎息說道:「廷議匠役之事時皇上地心神恍惚。似乎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到這事上。我就明白其中肯定有原因。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毛尚書聯合百官上疏給皇上。再提尊號之事。」
「即使皇上對我提過此事。那又怎麼樣?」張信微微笑道。
「以你地性格肯定會答應為皇上分憂地。」袁宗皋無奈說道:「子誠。你可要清楚。內閣、六部、通政司、各部給事中以及都察院。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九品刀筆小吏都都同意毛澄地提議。你能有什麼辦法?」
「我何嘗不明白。只要答應皇上。就是把自己推到朝廷百官地對立面。只要我一有動作。肯定被御史言官罵成奸佞媚主之徒。要殺之以正朝綱。」張信地臉色也不怎麼好。非常無奈說道:「可是袁先生你要知道。皇上這樣做可是為了興王啊。若是我執意推托。皇上雖然不會責怪與我。但我心裡如何能安。」
「你說的雖然有道理,可是毛澄之論符合先賢經典,言之有理有物,百官與萬民皆為信服,你還能怎麼做?」袁宗皋歎道:「只怕你是有心無力啊。^^去看最新小說^」
袁宗皋心中贊成張信的做法,但是長年受到禮教傳統的熏陶,也認為毛澄的提議沒有錯,所以才會陷入兩難之地,感情上雖然認同朱厚的行為,但是理智卻告訴他,朱厚這樣的做法不符合禮,處理不好會鬧出亂子的。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要皇上有吩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在所不辭,況且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說不定另有轉機。」張信心裡已經有打算,但是不方便告訴袁宗皋,免得消息洩露之後,朝廷百官予以阻撓。
「子誠,老夫心中羞愧啊,雖然身受皇上之重恩,卻無法皇上。」可能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袁宗皋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岔氣了,不停地咳嗽起來。
「袁宗皋不必在意,皇上也知道你的難處,定然不會責怪於你的,你可要保重身體,皇上離不開你的扶助,朝廷政事也要你處理啊。」張信見狀連忙上前去給袁宗皋撫背順氣,不停的安慰說道。
「老了,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休息片刻,袁宗皋氣色有所好轉,卻呈蠟黃之色,微微自嘲笑道:「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先生怎麼能說這等晦氣之話來,瞧你的氣色。與二十歲青年模樣別無二致,長命百歲壽比南山自然不在話下。」張信微笑道,完全忽視袁宗皋已經年近七十。
「就你會說話。」袁宗皋感慨道:「歲月蹉跎,生老病死再所難免,聖人也不例外,我怎敢奢求能與南山相比,況且我承蒙皇上看重,竊占高位,心中欣喜之餘也感到彷徨。恨不能以身報君。」
「好好地說什麼生死。」張信微笑說道:「我看先生是因為長年生活在湖廣,不適應北方嚴寒的天氣,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染上點小毛病。去找大夫抓點藥,煎服幾次就沒有問題啦,平日裡注意多穿幾件衣服即可。」
「說地也是,以前在湖廣時七月的天氣還溫暖如春,現在在京城卻轉涼了,還真有些不適應。」袁宗皋點頭稱是,隨後說道:「子誠。有事你就先回去,皇上之事可不能怠慢,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我在朝中雖然威信未立不能服眾,但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想必百官也會給我幾分薄面。」
袁宗皋非常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這個內閣大學士只不過是群臣與皇帝妥協的產物,平日百官在自己面前恭敬有禮。在背後根本沒有當自己的是回事,袁宗皋也知道自己與其他幾位內閣學士,無論是從資歷還是人脈都無法相比,所以平日裡都非常低調,處理朝廷政事之時都是在附和他人意見,但是袁宗皋怎麼說也是內閣學士。自然會有些一根筋的官員聽從他地吩咐,但是不可能與幾他學士抗衡地,這點袁宗皋與張信都非常清楚,袁宗皋這樣說其實也是在心中求個安慰。
「好地,那我就先行告辭,日後再登門拜訪。」張信行禮笑道,在僕役地引領下走出學士府,朝自己府邸方向行去。
張信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袁宗皋幫忙,主要是因為袁宗皋的性格與身份不容他說出不同的意見。這種事情由興王府地舊邸出面非常不合適。張信自己也不打算親自出馬,到底該怎麼樣行事。張信的心裡已經有數,回到家中之後,張信把幾位好友請來書房,揮去侍奉的僕役,準備與他們好好的談談。
「子誠,到底有什麼事情,居然這麼隱秘?」袁方好奇笑道,心中卻暗暗一凝,難道朝中又有事情要發生,若真是如此,位卑不忘國憂,自己責無旁貸。「子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反正這裡也沒有外人。」張勝耿直笑道,對於信任之人他從來沒有保留。
「莫非是內帑之事又有變故?」孫進的猜測與袁方相符,都認為肯定是朝廷的事情,不然不會這麼謹慎。
「你們這般吵嚷,讓子誠怎麼說啊。」沈軒笑道,可能是久經世故的原因,他總是為別人著想,深得幾人地敬服,所以經過沈軒的提醒,其他三人忙安靜下來,眼睛盯住張信。
「子直、子雲、子任、文昴,我再次鄭重其事的問你們一句,你們是否想步入仕途,為官一任造福百姓?」張信表情凝重說道,語氣非常嚴肅認真。
「十年寒窗苦讀,追求的自然是此願望。」幾人面面相覷之後,袁方毫不猶豫的回答說道:「為君為國為民為已,我們當然想。」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向皇上舉薦你們。」張信試探說道,這個話題已經重複過數次,但是他們就是不給自己一個明確答案。
「子誠,不是說這事不急嗎?」孫進猶豫說道,其他幾人也是如此反應,畢竟這種誘惑並不是誰都可以抗拒的。
「為什麼,是因為無功不想受祿的原因?」張信引誘似的說道,只要他們說是,那自己就可以把話題接下去。「可能是吧。」袁方不確定回答道,連他們自己也難以理解為什麼要拒絕張信的提議,心情十分複雜,要說他們不動心,那是虛言,但是又由於種種原因,覺得自己不應該答應,弄得他們幾個非常矛盾,所以才會遲遲不給張信答案。
其實幾人地心思並不難以猜測,年輕氣盛沒有過多的人生經歷,覺得憑著自己的才學。就可以進入仕途,根本無須別人地幫肋,也認為這樣做官,始終不是正途,說白了就是臉皮不夠厚,承受不住別人在背後的非議,書生意氣十足,心中還有一份堅持。
「你們是想參加科舉,以進士身份進入仕途?」看到面呈疑心迷茫的幾人。張信知道自己地打算可能落空啦,以他們的心態,根本無法勝任皇帝吩咐下來的差事,這種事情不是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可以做到的。
「子誠。金榜題名是我們的夢想,也是家鄉父老地期望。」袁方喃喃說道,也只有在這個年齡階段的人還會留著這種純真,不然早就經不住誘惑,答應下來。
「子誠,說句實話,若是只想為官。從兄早就可以為我在京城謀取一官半職,只不過我不想如此而已,我要證明給別人看,商人子弟也是有才華的,我並不是他們想像中地那樣,只是憑著家中有錢,通過行賄才考上秀才舉人地,如果我答應你的話,那豈不是證明他們所言。」沈軒顯然有些激動。坦誠地說出自己藏在心裡的話,「子誠,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恕我不能答應。」
長期受到他人的非議,沈軒心中早就滿肚子怨言,也激起自身的傲氣。想證明自己靠地是真才實學高中進士,讓別人無話可說,在面對誘惑之時,雖然心有猶豫,但是最後還是意志佔上風。
「我贊成文昴的意見,子誠,我也想憑自己的本事光耀門楣。」張勝性子雖然直,但並不是蠢笨之人,從來不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堅持理念的毅力。
「我與他們共進退。」袁方非常有自信。認為自己不依靠別人也可以考上進士,先前的猶豫只不過是因為不想拒絕張信的好意而已。當然也不可否認他也動過心。
「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當然是捨命陪君子。」眼睛掠過一絲遲疑,孫進微微笑道,其實幾人都知道,這他們之中就以孫進的家境最為清貧,放棄這樣地誘惑需要多大的意志可想而知,不過孫進到底是心胸豁達之人,話已出口,馬上就釋然起來,立刻覺得渾身上下輕鬆許多,仔細回想起來,孫時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其實就是不想答應張信的提議,所以自己才這樣掙扎。
雖然可以說這幾人愚昧,不知世事艱辛,但不能否認他們的心裡還有著一份純真的堅持,可能在數年之後他們有人因此而後悔,現在卻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明白了,以後我不再提此事,你們安心讀書吧,兩年後我可要看著你們金榜題名哦,不然就聽我地。」張信笑道,心裡已經否決讓這幾人做皇帝的事情,看來還是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以後的事情當然是以後再說,子誠,你這麼神秘找我們來密談,不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吧。」袁方笑瞇瞇說道:「如果說是的話,我肯定不相信。」
「不只是你不信,我們也不信。」放開包袱,孫進開朗許多,笑容更加自然燦爛。
「就是,就是。」張勝與沈軒附和道。
「本來是有事情讓你們做的,但是卻突然發現你們根本不適合辦這件事情。」張信毫不掩飾說道:「你們安心的回去唸書吧。」
張信這話雖然帶有玩笑語氣,但說的卻是事實,這幾人還保留著自己的堅持,也缺乏人生經歷,這麼危險地事情他們當然不可能勝任。
「子誠,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適合。」袁方不服氣說道,讓旁邊幾人紛紛點頭贊成,怎麼說當初幾人也為整治內帑太監出過力,他們一直引以為傲,覺得自己還是非常有才華地,哪裡能贊同張信的話啊。
「事關機密,你們不用再問啦。」張信搖頭笑道:「這事情你們確實辦不了,知道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不知為好。」
幾人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張信地情況,經過要為皇帝辦些事情,可能真的是非常秘密的事情,不方便向他們透露,所以幾人也沒有再詢問下去,如果連這點克制力都沒有,那他們早就已經答應張信的提議。
「有困難的話儘管開口,免得說我們不夠交情。」袁方玩笑說道。
「有件小事還真想請子直兄幫忙。」張信呵呵笑道:「卻不知道子直兄是否願意伸出援助之手,幫小弟一個忙啊。」
「有何事情,速速道來。」袁方捏腔拿調唱道,讓幾人都快笑翻過去,因為他的腔調跑得實在是太嚴重。
「能否去把張兄請來。」張信強忍笑意說道。
「哪個張兄?」袁方莫名其妙說道,忽然恍然大悟起來:「你是說秉用兄?」
「沒錯,正是他。」張信點頭笑道:「府中下人可能不知道張兄住在哪,有勞你親自跑一躺了。」
「這麼晚了你找他有麼事啊。」袁方疑惑道,其他幾人也是如此,不明白張信怎麼突然想到要找張璁。
「既然你們不能勝任我要辦之事,那只好請張兄幫忙了,你們有意見嗎?」張信也沒有故作神秘,反正事情他們早晚會知道,現在明說又何妨,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更加無談洩露天機。
「絕對沒有。」幾人立即反應過來,知道這是次機會,雖然張信沒有明說,但是幾人也隱約猜測出來,這件事情肯定與皇帝有關,要不然張信也不會這麼保密,如果張璁能辦成此事,那以後的前途自然更加有保障。
「不用著急,慢慢走,別碰到自己。」看到袁方急急忙忙的樣子,張信好心提醒道:「如果張兄安歇了,那就不要打擾他,有什麼事情明晚再說也不遲。」
「知道了。」袁方已經走到房門外,聽到張信的提醒後,決定哪怕是張璁已經睡死,也要把他拉起來,不然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再也不會有。
京城雖然是大明國都,防守自然十分森嚴,但也是繁華之地,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也不至於實行宵禁,況且現在雖然是華燈初上之時,也還沒有達到宵禁的時辰。
張璁雖然已經成為觀政進士,但是還不算富裕,根本無力在京城中置辦房產,加上以後的前途還未知曉,不知是要外放地方為官,還是留在京城為吏,所以只在京城之中租憑一間民房以供暫時棲身之用。
今日張璁從六部官署回來,強忍住心中的煩躁,勉強翻閱幾頁書,再也沒有心情看下去,並不是張璁在六部受到什麼委屈,六部官員雖然心高氣傲,但還不至於為難一位小小的觀政進士,只不過是張璁自己覺得不爽快。
每當看著六部的官員在談論朝政,處理政事的時候,張璁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渴望,這可是他朝思暮想大半輩子的生活,現在看似近在眼前,實際上卻遙在千里,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的張璁才發現,自己之所以能經歷七次科舉失利而不放棄,完全是因為自己對這種生活的嚮往與渴求。
「張秉用,你要記住,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張璁鼓勵自己幾句,忽然自嘲起來,悠悠歎氣,再也無心,準備吹燈而眠,卻聽到門外傳來陣陣急切的敲門聲。
「是誰。」張璁舉燭來到門前詢問道,現在雖然還不到夜深人靜之時,但這片住宅區之中家家戶戶已經安歇大半,只有零星幾戶人家沒有熄燈,張璁心裡雖然不怕,但也要猶豫幾分,不想惹出什麼事端來,給自己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