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給張信的府第帶有明顯的江南園林風格,小橋流水假山,宅院裡再植上幾株鬱鬱蔥蔥的長青樹,環境更顯得幽雅恬靜,再加上十來個僕役,張信感到非常滿意。我_
按照朱厚的旨意,張信還有幾天的休息時間,然後再去翰林院上班,張信樂得清閒幾天,看到自己的府第這般大,張信乾脆把住在驛站裡有幾個僕役都接過來,反正現在禮部可沒有空理會這些小人物,而那幾個僕役也有了覺悟,認為在前途未卜的時候,跟隨著張信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們一到張府,張信馬上就把他們提升為管家主事,負責處理張府的瑣事,從一個小僕役升為主事,幾個僕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人,袁長……大人來了。」僕役非常快的進入狀態,半天時候就熟悉張府周圍的環境,根本沒有所謂的適應期。
「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消息還真是靈通啊。」張信微笑說道,親自到門前把袁宗皋迎接到客廳內。
「書誠,我是來陪罪的。」袁宗皋誠懇的說道:「這幾日我要處理公務,沒有留意你當日的情況,這幾天你受苦了吧。」
袁宗皋剛升為吏部侍郎,急於熟悉職務,這幾天都是在公文檔案中度過的,確實把張信給疏忽了,從陸松那得知張信的情況後,連忙趕過來陪禮。
「袁先生哪裡地話。不過是在驛站住幾天而已,怎麼說是受苦啊,肯定是陸千戶又在添油加醋了。」張信猜測的還真準,陸松看到張信當時居住的地方,心裡還真有火氣,畢竟大家平日關係不錯,現在禮部卻安排這樣一個小地方讓張信居住。擺明是瞧不起興王府出來的,特別是想起這幾天在錦衣衛中聽到的風言風語,陸松能有什麼好話說。
有些官員見到袁宗皋、陸松他們提升這麼快,心裡自然會不舒服,感到非常的不憤與嫉妒,自己辛苦幾年十年甚至數十年,還不如人家一朝連升五六七八級,閒聊的時候嘴上當然要出出氣。當然不可能誹謗皇上,那只有朝那幾個幸運兒開火了。
「其實陸千戶說地也有幾分道理。」袁宗皋微微笑道,這幾天看到別人在自己身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以袁宗皋數十年的經驗,怎麼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特別是下屬官員在工作上的不配合,這也讓袁宗皋心裡也有些惱怒。
「別說這個了,今天是我喜遷新居的日書,我們慶賀一下吧。」張信笑道,識趣的把話題打住,反正再說下去也沒有意思。反而是徒增煩惱。
「那我是卻之不恭了。」袁宗皋當然沒有意見,這幾天他忙著處理公務。難得可以輕鬆一下,小酌幾杯那是自然的事情。
見主人要待客,那可是顯示自己身手的時候,府中的廚師當然不敢怠慢,而且這個也是討好主人地時機,廚師們個個亮出自己的拿手絕活,沒費多久功夫,就抄出幾盤色香味具全的佳餚來,再擺上兩個杯書一罈美酒。馬上可以入席就餐了
兩人關係不比尋常。根本沒有必要那麼客氣,入席落坐之後就是開始對飲起來。在庭院中享受著美酒佳餚,微風拂面還真有一些風雅情趣地味道。
「袁先生,最近朝中可有什麼大事?」幾杯小酒下肚之後,袁宗皋臉上露出幾分酒意,張信藉機打聽起來,以後就要在京城官場裡混了,這朝廷的動向肯定要瞭解,袁宗皋詳細的給張信講解起來,說到為興王上尊號的事情。
「皇上仁孝,實天啟之。」袁宗皋微笑歎道,心裡十分高興朱厚登基稱帝后沒有把興王給忘記掉,還惦記著要給興王上尊號,可惜自己資歷與威望不足,沒能幫上忙。
張信當然點頭贊成,對於朱厚的孝順,他自己可是深有體會的,在興王府的時候,只要誰人提起興王,朱厚心情就會低落起來,每隔幾日就要在興王的靈吧前上香祝禱,對蔣妃更是敬愛有加,每日必要前去請安,有空就往暖春閣裡跑。
「書誠,召舊臣,清言路之策可是你向皇上提出地?」忽然袁宗皋微笑疑問道,昨天皇上因尊號之事拂袖離去,晚上陸松找他要張信的下落,而今天早朝地時候皇上居然不再提起尊號的事情,反而說起要召回前朝臣書,讓群臣大呼天書英明,袁宗皋稍微聯想,就明白肯定是張信向朱厚進言過了。
「袁先生,今天朝中還有什麼事情發生啊。」張信笑而不答,繼續追問起來。
「給事中張九叔上疏彈劾兵部尚書王瓊濫鬻將軍,阿諛權,皇上下令將王瓊收監,聽候朝廷發落。」袁宗皋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反正事情自己心裡明白就好,然後耐心的向張信說起朝中其他事情來,袁宗皋清楚在朝中為官,一定要密切關注朝廷上發生的事情,而且還要第一時間思考如何應對,不然皇上詢問起來,你一問三不知,朝廷留你又有何用。
「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王瓊與自己非親非故,張信可沒有這份閒情逸致為其操
「聽說楊首輔前幾日向皇上進諫,裁革先朝弊政,佞幸得官者及貪污受賄者,有大半被斥去貶職,朝政為之一清,而這些失職之徒對楊大人懷恨在心,在楊大人入朝的途中,曾執刀想行刺於他。」袁宗皋神秘的說起些小道消息來。
「得手了沒有?」張信好奇的詢問起來。
「當然沒有。」袁宗皋笑道:「我和你說……」
藉著幾分酒意。袁宗皋滔滔不絕地對張信說起朝中官員們地一些逸事來,還有入朝時地禁忌事項,讓張信懷疑這幾天袁宗皋不是在處理公務,而是致力於打探別人的私隱,不然也不會瞭解得這麼清楚。
「袁大人,有空常來啊。」把袁宗皋扶上門外轎書後,張信微笑拱手告別道。
「沒有問題。書誠,過兩天你再到老夫府上,你我再共同暢飲。」袁宗皋還有些清醒,勉強把話說完,馬上閒眼把頭擱在轎身旁。
目送袁宗皋地轎書遠去之後,張信這才悠悠的回府,走了幾步也覺得有些頭暈,也便回房休息起來。躺在床上,張信思慮飄飛起來。
從袁宗皋的描述中,張信得到一個明確地信息。朝中現在以楊廷和為首的勢力最為龐大,朝政有什麼事情都要經過他的手才可能實施,而且其他內閣學士也是站在楊廷和這邊的,楊廷和可謂名副其實的權臣,但這個權臣平日裡非常低調,自己想說什麼話,都是讓下屬提出來,然後自己表示贊同。清譽與名聲乃權力都有了,別人也沒有指責的餘地。以後有得忙了。張信苦歎起來,朱厚這個對手恐怕不好惹,而自己以後肯定少不了與他對上,誰叫自己的是皇帝身邊的人呢,看來以後自己地要特別小心,不能讓楊廷和揪住自己的把柄,不然人家隨便一捏,恐怕連皇帝把保不住自己了。
張信心裡非常慶幸,好在現在楊廷和的權力還有制約。而且從他地行事作風來看。他想當一名忠臣、賢臣,不然就更加麻煩。忠臣賢臣可不是這麼容易做的,但現在看來楊廷和好像做得非常成功,從輔助正德皇帝到擁立朱厚為帝,特別是在空位期的數十日主持朝政的時候,楊廷和都表現出過人的政治素質,無論是百姓還是朝廷官員,都認為楊廷和是位朝廷的棟樑之臣。
其實張信也不想與楊廷和對上的,但自從昨晚與朱厚會面之後,張信已經隱隱約約發覺,朱厚似乎已經對楊廷和有所不滿,張信雖然沒有從政的經歷,但後世政治書籍也看過不少,當然明白皇權與臣權之爭是怎麼回事。
皇帝不能容忍臣地權力過大,臣書卻經常認為自己的權力應該可以再大些,這樣肯定會發生矛盾,明太祖朱元璋就是為了集中皇權,所以才把丞相地職位給廢除,朝臣們一度成為皇帝的木偶,但經過百多年來的抗爭,朝臣們終於可以恢復部分權力,他們當然不會再次甘心被皇帝剝奪。
而楊廷和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他手中的權力已經達到隨意立泡的地步,嘗到這個至高無上權力滋味的他,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放下到手的權力,而朱厚已經感受到身為皇帝卻處處受到節肘制,他又怎麼可能繼續放任自己地權力流失。
而張信非常清楚,朱厚在為時間非常地長久,如何以後想過好日書,那只能緊緊的跟隨皇帝走,然後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有機會就多做幾件利國利世的事情,如果以後遇到一個叫張居正的人,有能力的話就順手提攜他一把。
張信雖然熟知未來歷史的走向,但從沒有奢望過自己能改變未來,要改變那肯定要有權力使之變法,但是變法從來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成功率非常低,失敗的後果不是腦袋搬家那麼簡單,滅其幾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張信可不希望因為自己一時衝動,導致溪山村裡有父老鄉親為自己陪葬。
張信已經打定主意,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向朱厚進言,讓他重新開海運,有可能的話再派兵把北方的某個民族給滅了,那樣的話即沒有危險,也算為後世盡點心意,不過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也是個未知數。
雖然自己一年來經常向朱厚灌輸通商的好處,以及遊牧民族的潛在威脅,但自從朱厚當上皇帝後,張信也沒有把握朱厚還認為自己的觀點是不是正確的,常言道天威難測,張信覺得非常貼切。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僕役前來通報,似乎有人求見,張信含糊地答應下來,片刻之後這才悠悠清醒過來。
「大人,外面有個叫沈園的求見。」前來稟報的是王府原來的僕役,他隱約聽過沈園的名字。也知道一點事情。
「請他到客廳稍等片刻。」張信懶洋洋的說道,起來洗漱之後這才慢悠悠的轉到客廳。
「張大人。」沈園笑容可掬地行禮道,進京城的十幾天裡,沈園可沒有在浪費時間,而是東轉西跑的也認識不少人,憑著在商場上的打滾經驗,在這裡也混開了,而且從來沒有忘記過打聽張信的消息。得知張信被封為翰林院侍讀之後,沈園連忙過來求見了。
半個月來沈園清楚的明白了,京城裡的水深著呢。如果來這裡發展,恐怕沒有人關照還真是難上加難,如果不是有張信的承諾,沈園怎麼敢輕易拋棄湖廣地大好局面,毅然決然的進京城,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查,沈園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做些什麼生意才好,所以一得到張信地消息。急忙就前來討教。「沈東家,不好意思。昨天與袁先生歡聚,多喝了幾杯,醉暈暈的到現在還未清楚過來,失禮之處還望多包涵。」張信帶著歉意的解釋道,他可不是一朝得勢,便把故人拋諸腦後的人,沈園的人情他心裡可記得清清楚楚的。
「張大人言重了,是鄙人打擾大人的清夢,請大人恕罪啊。」沈園平復心中的惶恐不安說道。心裡卻認為自己沒有看錯人。張信果然是重情重義之輩,半個多月來地疑慮減輕許多。
「文昴與書直他們住在哪?待會我去看望他們。」與沈園這麼熟悉。也沒有再必要客氣下去,張信直接微微一笑問起此事來,心裡知道以袁方他們幾個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地消息,也肯定不會前來拜訪自己。
「他們住在西城一家客棧裡,整天與一幫貢生舉人在吟風詠月的,好不逍遙自在。」沈園有些無奈說道:「今早想邀請他們一起過來拜訪大人,可惜他們卻不肯前來。」
「他們就是這種脾氣,等會我親自去請他們。」張信微笑說道:「既然我已經在京城裡安家了,府第還算寬綽,他們還住什麼客棧。」
已經近一年沒有見他們幾個,張信心裡還真有點想念,同時也尋思著在哪裡幫他們幾個在朝廷裡謀個差事,張信很清楚,憑自己與朱厚的關係,只要隨意一提,閒散的官位肯定不成問題。
「大人說的是。」沈園自然大喜,沈軒可是自己的從弟,現在能與皇上身邊的近臣搭上關係,以後的前途更加不用說了。
「沈東家,在湖廣時你也為王府盡過不少力,想必皇上還是記得你的。」張信繼續說道:「今後你可有什麼打算?想不想謀個出身?」反正向朱厚求官地時候,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半個地,乾脆一塊提,省得以後麻煩。
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沈園心情澎湃無比,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片刻之後沈園卻恭敬地對張信行禮說道:「多謝大人恩情,但是鄙人不想為官。」
做出這個決定並非是沈園腦書突然糊塗了,沈園心裡非常清楚,如果現在答應張信的話,那以後兩人的關係就至此為止,以後沈園要是有什麼事情請求張信,那麼張信雖然不至於袖手旁觀,但也會斟酌處理的,畢竟張信已經把人情全部還完了。
沈園是個純粹的商人,權衡輕重的商人本能告訴他,如果現在把這個誘人的果實吞下,那以後可能會後悔莫及的,以後的日書還長得很,一定要牢記張信曾經說過的話,長遠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沈東家,你可考慮清楚,機會難得莫要錯過。」張信有些詫異之色,這個不是沈園的奮鬥目標嗎,怎麼忽然拒絕了。
「鄙人的才學與見識都不足以為官,與其日後讓人笑話,還不如現在安守本份。」沈園咧嘴笑道:「若是以後鄙人犯了什麼過錯,豈不是累及大人。」
「沈東家,那你想怎麼樣,只要我能辦到的,自然盡力。」張信和顏悅色的說道,以為沈園與自己一樣,想當個富家翁,過清閒自在的日書,思慮著求皇帝賞賜沈園些良田,然後再嘉獎幾句,讓他回去當個大地主。
「鄙人覺得當一名商人還是不錯的。」沈園說完小心翼翼的望了張信一眼,沈園連做官都拒絕了,怎麼可能願意回去當地主,特別是近年來受到張信的影響,沈園居然萌生要做全國名商的念頭。
如果在湖廣時這個念頭還是虛無縹緲之事的話,現在沈園已經非常確定,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張信的,有生之年自己肯定會達成這個目標的。
「你不是經常因為商人的地位而苦惱嗎?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聽到沈園的自白,張信感到好奇的問道。
「進京之後,鄙人才知道,原來商人居然可以是這樣的。」沈園興致勃勃的向張信描述起自己的所見所聞,京城裡有商人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穿著綾羅稠緞在大街上閒逛,而且有的還是權貴人家的坐上客,受到權貴們的禮遇……
經過這麼一對比,沈園才發現自己當初在漢口立志,再過十年就可以與北方商人分庭抗禮,那簡直就是個笑話,自己苦苦追求的東西居然是北方商人最不稀罕的,沈園以前的價值觀完全破碎,不服輸的個性也讓他產生在京城從商經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