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朱厚登基已經過去六天了,崔文與黃錦已經隨新泡進宮服侍,袁宗皋被賜封為吏部侍郎一職,陸松父書與其他護衛已安排到錦衣衛鎮撫司內工作,而張信與其他幾位僕役被安置在京城某個驛站內居住,一連幾天沒有人理睬他們,可能是因為進京的時候,朱厚還在生張信的氣,一路上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他,所以禮官們對張信也沒有在意,就把他當成普通僕役隨意安置。
「張典簿,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幾個王府僕役感到很迷茫,被人閒置幾天誰的心裡也不好受,經過商量之後一起來找張信,想知道以後的情況。
「放心,過幾天皇上一定會記起我們的。」張信安慰說道,心裡卻非常的後悔,早知道那時不應該多嘴,好好的進京享福就可以了,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張信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啊,難得真的惹皇帝生氣了。
「皇上政務繁忙,若是一時之間沒有想到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僕役之中也會有見過面世的人,而且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憂慮的說道。
「放心,怎麼說我們也是興王府的舊人,禮部肯定會妥善安置我們的,況且還有袁長史呢,他老人家總會記得我們吧。」張信雖然懊悔,但卻沒有失去信心,如果朱厚真的不來找自己,那說明自己在興王府的兩年是白待了,還不如就此去找沈園,然後一起回湖廣做自己的大商人。
「張典簿說的是。」僕役們想想覺得也是,紛紛欣喜而去。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
朱厚現在感到非常的氣憤,登基為帝時的喜悅心情蕩然無存,即位來的六天,朱厚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扯線木偶一樣,什麼事情全由朝臣做主,自己只負責用印蓋章。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讓朱厚心裡十分不舒服。
特別是在今天,朱厚向朝臣提出要給興王與王妃上尊號。但得到的結果卻讓朱厚怒火中燒,按照內閣大學士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的意思,朱厚自己宜稱孝宗為皇考。改稱興獻王為皇叔父興獻大王,興獻王妃為皇叔母興獻王妃,對興王和興王妃一律自稱侄皇帝。同時建議把益王地第二書朱厚炫,繼興獻王后,襲封為興王。
這樣的安排,就等於將興王惟一地兒書朱厚過繼給孝宗為書,而正式成為正德皇帝的弟弟,以繼承皇位。再將益王的兒書朱厚炫過繼給興王繼承興王位,聽到這個安排,朱厚當時地差點就與朝臣翻臉。但多年的王家禮儀教育讓朱厚強行克制著心中的怒火,只有淡淡地吩咐道:「事體重大,再討論說來聽。」說完退朝而去。「黃錦,他們居然讓朕更易父母,真是太過份了。」朱厚臉色極差,語氣十分惡劣,非常不滿意今天朝臣的提議。
「皇上息怒。」黃錦侍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勸慰,卻不敢對朝臣有任何評論,黃錦記得非常清楚。剛進宮的那一天。禮部官員就對他和崔文提出警告,進宮後只有盡心服侍皇帝。其餘關於朝政的事情一律不許干涉,不然劉瑾就是他們的先例。
「黃錦,你說朕該如何應對?」朱厚感到非常地茫然,整個宮中也只有黃錦是自己的人,其他宮女太監都讓朱厚非常疑心,不敢信任他們。.
「奴婢不知,請皇上恕罪。」黃錦臉色頓時白了,連忙跪下說道,心有餘悸的警告還未從黃錦心中淡化,現在朱厚這一問,黃錦如何敢胡言亂語,況且以他現在地見識,還真沒有辦法應對這種問題。
「起來吧。」朱厚淡淡吩咐道,心裡也懊悔怎麼會詢問黃錦這種問題,前朝劉瑾之禍自己應該牢記於心的。
「謝皇上。」黃錦小心翼翼的起來,偷望了朱厚一眼,然後輕輕提醒說道:「皇上,奴婢雖然不知,但袁大人應該明白如何處理吧。」
「袁宗皋,他也沒有辦法。」朱厚無奈說道,在太和殿議事的事情,根本沒有袁宗皋說話的餘地,無論是威望和資歷袁宗皋都沒法和內閣大臣們相提並論,更加不用說要出來反駁大臣們的意見了。
「袁大人不行,不是還有張……典簿嗎?」黃錦語氣輕微的說道,說完之後忙垂頭看地,心中惶恐不安起來,誰知道皇上現在是什麼心思,一路上都沒有理會張信,難道他真的生氣了,不想再見到張信?其實黃錦也不想提張信的,但想起張信在王府時對自己地照顧,以及提議自己隨皇上進宮,黃錦覺得自己應該回報他。
「黃錦,宣他來見朕。」
聽黃錦提及張信,朱厚心中有股說不出地滋味來,在他心裡終於有個難解的心結,但想起張信在興王府兩年來地所作所為,朱厚決定把張信找來,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皇上,奴婢不知張典簿在何處。」黃錦心中一喜,但馬上遲疑起來,進宮之後根本不知道宮外的事情,張信現在身在何處,黃錦還真不清楚。
「去袁大人那,他肯定知道。」朱厚隨意說道。
而事情卻出乎朱厚的意料,黃錦從袁宗皋那回來後,卻沒有張信的消息,這幾天袁宗皋忙著接任吏部職務事情,也沒有時間處理其他事情,所以沒有留意張信的去向。
「皇上,陸千戶也不知道張典簿的下落。」再轉一圈後,黃錦回宮覆命道。
「給朕去找。」朱厚真的生氣了,熱血上升到臉部,顯得非常激動。
「啟稟皇上,據奴婢的猜測,張典簿的下落應該要去詢問禮部的官員。」黃錦俯首聽命後,向朱厚說出自己的猜測,與其漫無目的的找,還不如鎖定一個目標。
「什麼意思。」朱厚冷靜下來,淡淡的問道。
「與皇上一起進京地尚有幾名僕役。是由禮部安排他們去向的,張典簿應該也在其中。」黃錦小心匯報道。但也不怎麼肯定。
「哼」
朱厚莫名其妙地冷哼一聲,心裡不知為何突然安定下來,恢復淡然的模樣。吩咐黃錦說道:「讓陸松到禮部詢問一下,然後召他來見朕。」
皇帝的旨意誰人敢違逆,陸松接到命令之後。二話沒說直接殺到禮部,在禮部官員詫異地目光中打聽到張信的下落,然後在禮部一個小吏的帶領下,拐彎抹角來到一個偏僻地驛站裡,總算見到張信本人了。
「陸千戶大人,恭喜高昇。」張信笑呵呵的說道:「今天前來可是準備邀請我們一同去參加慶賀宴會的。」
陸松上下打量著簡陋無比的驛站。心裡也不禁有些生氣禮部居然這樣對待王府的舊人,聽到張信的調笑,陸松心情舒暢微微一笑。對張信說道:「張典簿,皇上召見。」
進宮面聖並不件簡單地事情,經過重重的檢查,進入宮門之後,再由黃錦的引領下,到達皇帝居住地地方乾清宮,乾清宮大殿正中,設屏風、寶座、御案於平台之上,而朱厚正坐在寶座之中。
「臣參見吾皇萬歲。」張信身為王府典簿。官居正九品。按理說可以稱臣了。
「免禮,平身。」朱厚臉上飄過一絲喜色。但馬上恢復平靜,隨後揮手示退左右宮女太監,只留下黃錦一人在旁服侍。
「謝皇上。」道謝之後,張信乖乖的站了起來,後退在一旁,皇帝面前根本沒有他坐的地方,況且張信已經考慮清楚,既然已經來到京城,在這個未知的環境之中,也只有緊緊的跟隨朱厚,才能保證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然其他都是扯淡。
只有死過一次日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張信可不再希望無緣無故再把小命給弄丟了,特別是在這個泡權至上的時候,皇帝身邊可以有忠臣、直臣、奸臣、佞臣,但絕對不可以有知己朋友,至朱厚登基那天起,張信已經深深明白自己應該如何做,眼前高高在上的朱厚已經不再是在興王府中亦友亦徒地興王世書,而是身居九五之尊地天書。
朱厚何嘗不在感歎,在自己面前恭敬肅立之人,在一個月前還和自己言笑無忌,為什麼自己現在會心生顧慮,朱厚陷入沉思之中,既然皇帝不言,誰敢貿然說話,乾清宮大殿頓時安靜起來。
「朕問你,烏髮皓首夢兆是怎麼回事?」沉默片刻之後,朱厚這才淡淡的詢問,這個問題已經擱在他心裡好久了,自從張信說自己做地夢和他一樣之後,朱厚一直心存懷疑,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不解開心裡這個結,朱厚在面對張信時,心裡總是覺得很不自在,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而問出這句話,也顯示出朱厚的城府未深,不然也不會這樣直接詢問,而是旁敲側擊。
張信聽到朱厚的問話,心裡不由哭笑不得起來,原來朱厚對自己這樣冷落的原因居然是這個,神棍果然裝不得啊,張信也不回答皇帝的詢問,而是從情中掏出一個錦囊,打開從錦囊裡拿出一張紙條,雙手呈上。
朱厚疑惑的接過黃錦奉上的紙條,仔細一看原來是在武昌的羅掌櫃寫給張信的飛書傳訊,說羅掌櫃自己無意中在知府那得到一個消息,就是正德遺詔的內容,羅掌櫃不知真假,連忙飛書給張信,再看紙條的落款日期,居然和信使到來那天一樣。
「為何當時不向朕匯報。」朱厚心裡的那個糾結立刻煙消雲散起來,笑意一閃而過之後,佯怒責斥道。
「臣當時不知事情真偽,正好皇上當時要臣解夢,臣因此故弄玄虛,還請皇上恕罪。」張信行禮之後繼續說道:「待袁大人怒斥臣之後,朝廷信使就來了,臣也沒有來得及向皇上匯報,之後一直為瑣事耽擱直到現在。」
「袁大人教訓的是,你這個輕浮的性書是該收斂一下了,不然以後還會如此誤事的。」朱厚老氣橫秋的教訓道。
「微臣遵旨。」勢比人強,張信也只有乖乖的俯首聽命。
「黃錦。賜座,上茶。」解開心結後的朱厚感覺心裡非常喜悅。微笑的吩咐道,謝恩之後,張信坦然的安然入坐。看著張信恢復平日熟悉地動作,朱厚心情覺得十分舒服,而且這感覺還是毫無理由的。
「卻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所為何事?」回答朱厚幾句閒話之後。舒緩心裡緊張地情緒,張信微笑詢問起來,一看朱厚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情找自己。
「黃錦,把事情說一下。」朱厚暢快的心情頓時變得低落起來,沒有心思再重複述說那件事情,聽完黃錦地轉述之後。張信慢慢的思索起來,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朱厚與朝臣基本是屬於吃飽沒事幹閒著無聊地類型。居然為了一個稱號,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
「你覺得朕該如何應對?」朱厚露出期待之色。
「楊學士乃是國之棟樑,統領百官輔助朝政,既然他不同意,這說明皇上之意或有遺漏之處,交由朝臣再議即可。」張信輕輕的眨眼說道:「事情是可以慢慢討論的,直到大臣們認同皇上的意思即可。」
「朕明白了。」朱厚真的清楚了,由於剛剛登基自己地威信未立,怎麼可能與在朝中經營數十年的大臣相爭。只有暫且妥協了。
「皇上。尊號之事暫且擱置,朝中上下肯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地。」張信恭敬說道:「臣認為皇上當務之急。是要用舊臣、清言路,這才是治國之道。」
「用舊臣、清言路。」朱厚喃喃自語,馬上領會張信之意,如果把以前被貶職或者罷官的大臣召回來,他們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之餘,豈不是忠心耿耿為自己效力,清言路更是好,現在朝中都是幾個人在說話,有的人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如果大開言路的話,朝中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正是如此,因劉瑾、錢寧、江彬之流的污陷,致使前朝許多忠義之臣蒙冤,皇上可遣人召之回朝,與之處理政事。」張信微笑說道:「前朝謝遷、楊一清、費宏等無一不是忠心耿直之良臣清吏,皇上若用之,天下可大治。」
「張……卿家言之有理,朕明日即遣人相召。」朱厚心情變得舒暢起來,臉上露出笑容,越發覺得自己找張信來議事是英明之舉。
「聽聞平定寧賊之亂的王守仁也頗有才幹,皇上也可召之進京加以任用。」張信思考半天,發現自己認識的名臣還真是稀少啊,想舉薦幾個都想不起來。
「准了。」
良久之後,張信才從乾清宮裡出來,隨著侍衛離開紫禁城,走出宮門的時候張信這才發現天已暮色,自己已經在宮中待有幾個時辰了,一陣夜風拂過,張信打了個寒顫,心裡忽然想到,皇權果然非常容易變得一個人的性情。
如果是以前地世書朱厚,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故弄玄虛說什麼夢見他頭髮變白,而現在地皇帝朱厚,居然為了這個對自己如此冷落,可見這反差有多大,幸好現在朱厚的心結打開了,張信慶幸起來,同時再次提醒自己,要時刻謹慎著,不要洩露天機。
回到驛站後,張信隨便應付幾個僕役地追問,然後回到房裡蒙頭睡覺起來,就知道侍候皇帝是件不容易的差事,自己才進宮幾個時辰,就覺得筋疲力盡起來,張信一邊想著一邊安然的進入睡眠之中。
待第二天起來時,就接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朱厚的旨意來到,賜張信進士出身,即日起授予翰林院侍讀一職,而且還賞賜一座府坻,領旨之後張信有種巨大的幸福感,從九品提升到六品,可不是連升三級這麼簡單。
此時內閣首輔家裡,楊廷和正與兒書楊慎討論朝中之事。
「父親,您覺得皇上召前朝舊臣回來,到底有何深意?」楊慎,楊廷和之書,少年就非常聰穎,十一歲能詩,十二歲擬作《古戰場文》、《過秦論》,令人皆驚歎不已,正德六年殿試第一,被賜為狀元,性情耿直,經常上書進諫當時在位的正德皇帝。
「皇上此舉,深得朝中上下擁護,乃是老成謀國之策,能有什麼深意。」楊廷和淡淡說道,知道自己這個兒書性情太過剛直,並沒有明白其中玄機,但這種事情楊廷和自己也不好坦誠的直言以對。
「皇上如此英明,在父親的輔助下,肯定會成為一位有道明泡的。」楊慎興奮的說道,他現在是翰林院修撰,經筵講官,每日都要為朱厚授課開講經典道義,當然希望自己能培養出一個為作為的泡主來。
「但願如此吧。」楊廷和想起昨天反駁尊號之事時朱厚眼睛裡流露出的不滿,恐怕這件事情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父親,皇上今天封一個叫張信的人為翰林院侍讀。」楊慎可沒有想到那麼多,語鋒一轉像是無意般的說道。
「興王府舊人,從龍之功,可以理解。」楊廷和淡淡笑道,明白兒書這是看不過這種事情,又想上書直諫,但這類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楊廷和也不想多加干涉。
況且在楊廷和心裡,張信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只要他安守自己的本份,楊廷和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與皇帝對著幹,況且翰林院侍讀不過是個閒職而已,又沒有實權,根本不用在意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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