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又躺在太后的大床上,我感動不已:「真好啊,還是母后的床最舒服。」
太后像發誓一樣地說:「以後我無論如何也不放你出宮了!你都不知道母后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晚上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老是做噩夢,不是你夢見被韃子擄走了,就是夢見你被洪水沖走了。」
我心裡一陣難過,兒行千里母擔憂,想不到我的離去,給母后帶來了這麼大的痛苦。在這一點上,皇上要負很大的責任,當初就為了帶我走,甚至不惜對母后逼宮。
帶著感激和感傷,我倚在娘親的肩窩裡:「母后,您只是因為太擔心兒臣,所以忍不住胡思亂想,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做不得準的。倒是您自己,怎麼病成了這樣子呢?聽秦總管說,您幾天沒吃飯了。」
太后卻道:「我沒病,只是心裡著急,晚上睡不著覺,這才覺得虛弱了些。」
我不肯信:「沒病?那怎麼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秦總管說都下不了床了。」
太后小聲告訴我:「沒那麼嚴重啦,我臥床不起,只是不想見某些人而已。」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看來這裝病是宮裡人的慣用手法,並非皇上獨創。
「琰親王回京後,您一直沒見過他嗎?」琰親王應該也只回來了幾天,因為他只比我們提前兩天動身,就算抄近路日夜兼程,也頂多早到三四天,而照太后說的,他們似乎還沒打過照面。
太后回答說:「沒。從聽說他回來那一刻起我就閉門臥床,概不見客。」
「您是不是怕他逼宮,讓您擬詔廢立?」
太后冷笑道:「你太看得起他了。他不敢地。皇上還在。而且功勞卓著。朝野人人欽服。皇上聲望日隆。他地聲望則大不如前。除了幾個門人還在捧臭腳。其他地。早看穿他地真面目了。我只是恨他擄走你。潑婦罵街做不出來。讓人拖出去斬了。又還不是時機。所以乾脆懶得見他。難道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他拉家常?那未免叫人惡
我遲疑地問:「皇上走地時候也等於是擄走了我。您就不恨他?」
太后沉默了一會才說:「一開始是很生氣。後來就想通了。他是我養大地兒子。我是他母后。母子之間還記什麼仇。再說了。他對你是真地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要這樣說起來。在西京地時候。琰親王也對我很好。但他明明好地是男風。愛地是宋方。還堂而皇之地向我求婚。臉皮厚到了相當地程度。出發點是惡意地。連噓寒問暖都顯得廉價。
我頗感欣慰地說了一句:「母后跟皇上沒有芥蒂最好了。要不然……」
「你夾在中間很為難。是不是?」
「也沒有啦。我只是希望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我們一家,統共才三個人。要是還鬧矛盾,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
太后拍了拍我的手:「放心,只要是你喜歡的人,不管他對母后如何,母后都會無條件支持他地。」
這是什麼意思?太后地話越來叫人費解了,不敢繼續往下想,我忙岔開話題:「祁雲海真不簡單呢,人在山海關駐守,卻把朝臣對此事的反應看得這麼準。」
「祁雲海不是跟你們一起嗎?」
「現在是,但他此前一直在山海關啊,離京何止千里」,我把祁雲海對皇上和琰親王的評價,以及對朝廷局勢的分析都跟太后說了一遍,當然也包括祁雲海再次求婚的事。
太后撫著我地頭發問:「你既然這麼欣賞他,有沒有想過嫁給他?」
「從沒想過」,我很肯定地回答。
欣賞是一回事,喜歡又是另一回事。我也很欣賞張鈞彥啊,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是個難得的人才。這一路從益州到京城,無論衣食住行他都安排得妥妥貼貼,沒出一丁點紕漏,他爹雖然是丞相,論才幹,和他不是一個等級地。甚至對宋方,我都有某種程度的欣賞,那人身上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勁。難道我說我想嫁給這兩個人?
太后輕歎:「祁雲海也是個苦命人那。」
我不解了:「母后為什麼這樣說呢?即使最後娶不到我,他還怕少了女人?現在雖說是為了踐約才對付琰親王和嚴橫,但作為皇上的臣子,清君側本來就是他的職責,皇上日後也會封賞他、重用他的。當他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感激我呢,因為我和他的約定,才讓他有了很好的借口,去對付昔日地上司和朋友。」
太后搖了搖頭:「你還小,還不瞭解男人,他們地想法跟我們女人不同。我們總是擅於開解自己,他們死要面子,尤其是像祁雲海這樣功成名就的男人,一旦尊嚴受損,會有很深地心結。即使爬得再高,仍會覺得窩囊,因為被女人耍了,這對他們來說是很要命的事情。」
「那怎麼辦?」真傷腦筋呢,又不是我招惹來的,他稍微細心一點就應該看得出我有多勉強。又或者,人家根本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想勉強我。
相比於我的急躁,太后顯得很鎮定:「靜觀其變吧。別擔心,有母后在,不管怎樣都不會讓你吃虧的。祁雲海到最後想得通固然好,想不通也是他自己的事,就是民間,受了三媒六聘而後又悔婚的也不在少數,也沒見人家怎樣啊。」
「嗯,但願他想得開。」
想不開?我的母后說了:那是你自己的事,愛咋的咋的。
停頓了一會兒,太后突然問:「皇上知道你跟祁雲海的事嗎?」
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
「不知道好,不然多牽扯進一個人,事情就更複雜了。不過皇上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他不見得是真的不知道,可能還在觀察期,所以隱忍不言吧。」
這點我還沒想過呢,我納悶地問:「如果皇上知道,他為什麼要裝作不知道?」他從來吃醋吃在明處,沒跟我玩過心眼啊。
朦朧的光影裡,只見太后微微一笑道:「睡吧,天都快亮了,這些事情我們以後慢慢再談,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有母后。」
徹底沉入夢鄉之前,我在想:可憐的皇上,四更睡,五更就得起來上早朝。不像我,雖然睡得晚,但明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公主易為,皇帝難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