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伯此刻的雙眸,散著棕黑色的光澤,璀璨地宛如稀少的棕色寶石,深邃而又迷人,並且,還是如此的生機勃勃著。這哪裡還是那雙死氣沉沉的眼呀,也不像一雙上了年紀的老者的眼,反而……反而很像一雙正值壯年的男子的眼,自信、智慧,並且,充滿著幹勁!
天哪!
藍兒在心裡偷偷地低歎了一聲!
這迷霧堡,還真是古怪了!
這個蘇伯,他……他真的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老嗎?
那一雙突然表現出瑰麗的雙眸,也只不過停留了一小會兒。在蘇伯的雙手放開藍兒的小腿的同時,他那雙寶石一般的雙眸,猛然間失去了絢爛的光彩,再一度地變成了沒有生氣的死魚眼!
「藍兒小姐,你感覺看看!」平淡的聲音,也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藍兒將這一份意外得來的收穫埋在了心底,沒去當面質疑!?
她試了試自己的小腿,很意外地現,她竟然可以將小腿給抬起來。
「咦?」她驚詫地抬頭看蘇伯。
蘇伯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解釋:「藍兒小姐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在床上休息三天,必定就可以正常行走,到時候,還請準時到少爺那報到!」
蘇伯是公事公辦,這話說的,聽著刻板的沒有一絲人情味。
藍兒本想對蘇伯道謝,可是一聽這最後一句話,這道謝的話,就有些難以說出口。原來,讓蘇伯來替她療傷,就是為了讓她早日回去工作呀!
藍兒情緒有些低落!
蘇伯完成了他的任務,也不多留,轉身就走,看那樣子,可真像那些古老的貴族世家養出來的愚忠的僕人!
不過,在快到門口的時候,蘇伯卻意外地多了一嘴。
「藍兒小姐,少爺……很擔心你!」
這可不太符合他刻板的形象!
藍兒張大了嘴,「哈?」了一聲,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瓜,眼看著蘇伯消失在了門口,立刻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
「謝謝!」
終於,道出了那一聲「謝謝」!
那一刻,竟然有一種詭異的欣喜躍上了她的心頭!——
怎麼回事?
仿若是身置夢境,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打在藍兒的身上,似乎都能讓人聞到那一股夾雜著泥土還有青草香的氣味。
面前的是一座橋,木頭板拼湊而成的一座橋,楠村裡面唯一的一座木橋,下面流淌著的是流過楠村中心的小河,沒有名字,也沒必要給它起名字!
雨,似乎越下越大。
天邊的雲彩,越來越濃厚。那小雨點,也慢慢地轉變為豆子般大小,砸在小橋的木板上,立刻濺起了不小的水花。
藍兒瞧了瞧水花氾濫的水面,又瞧了瞧不斷砸開水滴的橋面,心中緊了緊,有一種不知名的恐懼,在她的心頭攀升。
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往前走了,可是她的腿卻不聽使喚,一個勁地往前跑,很快,就竄上了橋面!
「停下來……快停下來……」
她在心底尖叫,卻無濟於事!
眼看著,她的腳下一滑,身子跟著一斜,竟然一頭就栽進了小河裡。
「啊!」她高聲尖叫。
一下水,就嗆了一口!
秋冬時節的雨水,帶著一股涼颼颼的寒意,連帶著河水都被打涼了。她一下水,就被凍的哆嗦了一下。
四面的河水,帶著一股猙獰,爭先恐後地包圍住了她,要把她淹沒!
她猛然睜大了眼,在最開始的驚慌之後,立刻恢復了鎮定,開始手腳並用地往上浮水!
她是會游泳的,她告訴自己,不必驚慌,游上去就沒事了!
可是她剛動了沒兩下,立刻驚恐地現,她的腳竟然抽筋了!
這幾乎是要致命的!
「啊!」
她痛得齜牙咧嘴,下意識地伸手去捉那抽筋的小腿。
只是她口一張,那冰冷的河水,就像猛獸一般,洶湧地往她的嘴裡灌!
一下子,憋在胸口的氣息亂了節奏,開始狂亂了起來。
「噗——噗——」
她狂亂地掙扎,努力地想要浮上水面去,可是劇痛難忍的腿,就像死靈一般,拖著她,一直往地獄拽,不給她生的機會!
周圍,噗噗亂響的,是從她嘴裡冒出的一個又一個的水泡!
救命!
她睜大了雙眼,努力地抬頭,朝水面仰望。透過那半澄清的水面,她看見的是一片扭曲的天空,陰沉沉的,彷彿已經提前一步,將她拽入了地獄。
氧氣,一點點地被消耗光。
腿上的疼痛,也慢慢地遠去。
她無力地鬆開了手,意識飄渺地任憑自己的肉體,緩慢地沉入河床……
也許,這就是死的感覺!
茫然而又哀傷……
可就在這時,突然伸過來一直胳膊,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後衣領,提了起來!
河水伴著她破水而出的肉體,「嘩啦啦啦」地往下落!
迎面撲過來的空氣,帶著一股令她虔誠而又迷戀的香氣,一下子鑽入她的鼻子、她的嘴,狠狠地灌入了她的肺裡!
「咳——咳——咳——」
她一邊貪婪地呼吸著,一邊劇烈地咳嗽著,將嗆在胸口的河水,一股腦的咳了出來。
她咳地驚天動地!
那一刻,她落魄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水鬼:面目蒼白、神情憔悴、衣衫凌亂。
而她的身邊,站著的,就是她的救世主!
觸手可及的胸膛,溫暖而又結實,她緊緊地拽著那人胸前的衣裳不鬆手,在他的攙扶下,一邊咳嗽著,一邊後怕地眼淚直流,自己都覺得自己那個樣子又可憐、又可悲、又可笑!
她伸手,虛弱地抹了一把自己滿是水汽的臉,抬頭,要道謝!
卻——一下子,愣住了!
怎……怎麼會是他?
雨一直在下,落到她的臉上,宛如豆子砸在她的臉上一般,砸的她的雙眼都有些生疼了起來。
或許,是雨勢過大,連帶她的整個視野都變得朦朧了,她竟然瞧見,那張一直冷冰冰的、狂傲地好像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的臉上,竟然浮現了一抹讓人為之失魂的笑!
「笨!」
他低斥。
連那訓斥的聲音似乎都因為「嘩嘩」的雨聲而變得溫柔又飄渺,聽著竟然很不是真切,隱約地,似乎還帶著一抹笑意!
笑?
怎麼可能?
那個一直冷冰冰的男人,對除了姐姐以外的人一向不屑一顧的男人,怎麼會對她笑?!
他輕輕地放開了她,越過她,往小橋走去。
紛擾的雨,還是一個徑地下個不停!
平素看起來俊美地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的身形,也因為那點點的雨霧而顯得柔和不少!
她一手扶著自己剛剛抽筋的腿,一手扶著腰,粗喘著,有些疲憊地偏頭看他。
看著那黑沉沉的雨幕,一點點地將他吞沒,眼看著,他就要消失在雨幕之中!
「喂——」
她焦急地大喊!
一聲高喊,伴著「砰」地一聲,藍兒覺得自己的整個靈魂都似乎震動了一下!
她猛然張開了眼,卻現自己正靠在床上。那砰然掉落的,是原本拽在她手裡的一本書!
她原本是坐著看書的,看著看著,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怔愣愣地看著地上的書,她猛地想起,她……欠他一聲「謝謝」!
「兩年前」的那一天,突如其來的大雨,讓她慌忙地往家趕,不料木板濕滑,害她墜落到了河中,他救了她,可她卻連一聲「道謝」都沒對他說。以後見了他,也不知怎麼的,那感謝的話,就是說不出口。拖著拖著,那天的一幕,彷彿成了禁忌,對誰,她都沒有說,連她自己,都把那一幕深埋在了腦後。
現在突然想了起來,就好像,突然之間,被雷給劈到了一般,霹地她頭暈腦花,幾乎要昏厥!
天哪!
他救過她哎!
她怎麼給忘了?!
怎麼給忘了?!
她竟然還想殺了他?
天哪!
她無措的將手伸到唇邊,有些神經質地咬著手指蓋。「卡擦卡擦」,上下牙在打顫,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猛然間,她抬頭往窗戶外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一片!
她驚得一把扭頭看時鐘,什麼時候了?!
11點多,是哪一天的11點多?!
明哈說要請過來的降魔師,是不是今天要到達的?
藍兒焦急地一把掀開了蓋在自己身上的薄被,猛地一下子看到了自己還綁著繃帶的腿,著實愣了一下!
腿——還受傷著,不能下床走動呀!
「來人哪!來人哪!……」她大喊,可是她喊了半天,竟然連一聲應答都沒有!
怎麼回事?!
她暗自在心裡嘀咕。
又高喊了一聲:「爹……娘……姐姐……」
喊聲一點點的散開,可是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這更加讓藍兒的心裡慌,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浮上了她的心口。
看外面的陽光,應該快到正午的時候,在這個快要吃飯的關口,家裡人應該都在家裡才是啊!況且,她還算是一個傷員呀,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們撇下她不管呢?!
看到自己的呼喚得不到意思的回應,讓藍兒越地驚疑和懊惱了!
怎麼辦?!
本打算拜託家裡人把明哈給找過來的,取消獵殺計劃的,現在看樣子,得她親自去了!
藍兒垂下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腿,耳邊響起了蘇伯的叮嚀,讓她三天內不要動彈。她僅僅猶豫了一小下,立刻當機立斷,咬著牙,忍住疼痛,一手扶住床邊的桌子,一手半托起自己的腿,決定要下床!
手搭上桌子的時候,她的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就看到了桌面上躺著一張乳白色的信封。她的手微微一頓,下意識地即刻拿起了那信封,一看,竟然是明哈寫來的,讓她親啟。
她的呼吸一窒,手不可抑制地抖動了起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了起來,那個樣子,彷彿快要死了一般。藍兒暗暗期盼,不要是她所想的哪樣。只是她快地把信打開,一看上面的內容,立刻覺得五雷轟頂,差點被劈地皮焦肉嫩、耳鳴眼花!
「藍兒:
降魔師已經前去降魔,你好好養傷,哪兒也不要亂去,在家裡好好地等好消息!」
藍兒身形一晃,差點要暈厥!
天哪!
藍兒的手一陣哆嗦,那信紙就宛如絕望的羽毛一般,從她手中脫落了下來。
降魔師已經出了?!
已經出了!
怎麼辦?
怎麼辦?
是不是已經晚了?是不是已經太遲了?是不是蒼夜他……他被……
想像著,他被降魔師一舉拿下,滿身是血地地倒在血泊裡,那張俊美至極的臉,再也不會那般冷漠地生動著……
藍兒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兩眼一酸,兩滴眼淚,就這樣自然地滑出了她的眼眶。
「不行,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這樣……」藍兒微微哽咽著,有些神經質地念叨了起來,兩手拉著自己的傷腿,毫不顧惜地放在了地板上。
她猛地站了起來,神色慌張地往外走,半跑帶顛地踉蹌著,幾乎都已經遺忘了腿上那不停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只是嘴裡一個徑的喃喃著。
「我得去救他,他不能死,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那瘋狂而又堅毅的樣子,彷彿已經……失了魂!又或許,那魂,已經飄到了她想守護的人的身邊?!
(ps:昨天有事耽擱了沒更,很抱歉,所以今天就多更一些;另外,爭取明天也能多寫一些字作為補償,嘿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