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撞著下了樓,都沒有現家人的蹤影。沒有心思理會這到底是為什麼,藍兒一舉跑到了鄰居阿天家,開始「砰砰砰」地敲他家的門。
「阿天——阿天——」
藍兒想要借阿天家的馬車用一用,那個度快,可以讓她盡快地趕到迷霧堡,阻止那個降魔師。
可是她喊也喊了,門也敲了,可是房裡卻沒有傳出來任何的動靜!
「不在家?」
藍兒低喃,急壞了,嬌嫩的唇都快要被她咬出血了!
怎麼回事,爹娘沒在家,現在連阿天一家人也不在家,到底,在她不小心睡著的時候,生了什麼事?
無可奈何地深吸了一口氣,藍兒只能轉身,拖著那條受傷的腿,往迷霧堡跑!
一路上,異常地安靜。往日裡都能看見三三兩兩的鄰居們出來晃蕩、閒聊,再者,也應該有幾個小孩在村裡的小道上跑跳、嬉戲,可今日,什麼都沒有。藍兒一路跑著,大概瞟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家家的大門緊閉。空氣中,似乎有一種很緊繃的氣氛,壓得人差點喘不過氣來。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長這麼大,可從來沒碰過這樣的事情,除了……
藍兒的心中一緊,突然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種緊繃……這種安靜……這種壓抑,更甚至可以說是安靜中透著荒涼,也只有在……只有在那一場毀滅性的婚禮之後——
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死在了那場婚禮之中,她再也沒有了寄托。整個村子都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場,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家家大門緊閉,她看著那一扇扇的門,悲哀絕望地知道,那門後再也不會出來一張張讓她覺得熟悉親切的臉,最後,就留下她一個人,面對著整個村子的死寂,靜待著那種悲哀、荒涼、寂寞,將她包圍,宛如作繭自縛一般,逼得她窒息而死……
她的頭,猛然間痛了起來。
過往的那一幕幕,再一度地又鮮明瞭起來,這讓她的眼中開始充斥血色……
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還太早了……她才回來沒多久呀……那本該是生在兩年後的事情,不該這麼早就提前上演的……別自己嚇自己了……不會的……不會這麼慘的……她既然回來了……就不會那麼無力又悲哀地讓往事再一度上演……
藍兒搖了搖頭,努力地忽視腳痛,盡力地用自己的雙腿向前跑。
先找到蒼夜……找打他再說……只要找到他……就能有答案了……找到他……快點找到他……
往日裡還算平坦的鄉村小道,今日跑起來,竟然覺得是這般的崎嶇。即使一開始藍兒沒怎麼感覺到腿痛,但是一旦跑地遠了,正在恢復中的腳傷就會跳出來作亂,用陣陣讓人幾乎落淚的痛,提醒她停下來、停下來。
可偏偏——她不能停下來!
就算今天這一條腿就這樣廢掉,她也不能停下來。
一棟棟的屋子,被她拋在了身後,等出了村子,她都沒有看見一個大活人。這個村子,越地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眼前,還有更艱巨的行程在等著她呢!
若說村裡的路平坦,可是出了村,道路可就是崎嶇不平了,有高有低、有寬有窄、有深有淺。平日裡,藍兒可以輕易地犯過一個又一個的小山包,今日裡,她每翻一個小山包,就是一種巨大的挑戰。
腿,疼,真的很疼,疼的藍兒齜牙咧嘴,整張的小臉,都扭曲了。
疼,真的很疼,疼的直掉眼淚。這個時候真的不是逞強的時候,不掉眼淚,只怕她都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這條腿,會不會報廢,藍兒如今是沒空想了。
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這樣的念頭,剛一冒出來,藍兒就可以將它掐死在腦中!
停不下來,也絕對不可以停!
她想,這該是報應了。她說的,殺蒼夜,若是有罪,就讓她一個人扛,現在,或許真的是報應不爽了!
這麼想著,有一種很悲涼的心緒在藍兒的心口徘徊,她竟然有些享受這些悲涼,眼淚,也如斷線的珍珠一般,紛紛墜落在風中。也許,是因為,只有沉湎在這一份悲哀中,才能更好地將腿上的痛,忽略掉。
也許,這麼做是成功的。因為,腿真的不太疼了,因為,已經麻木了!
腿,都不像腿了。失去了直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東西走路的,只是看著身邊的景色在不斷地倒退著,心裡就能受到一些鼓勵。
快一點……再快一點……
就算身下沒有了感覺,可她知道,她在不斷前進中就行了。
迷霧堡,帶著一股渾厚而又滄桑的感覺,在她的眼前,一點點地放大了。它依然還是那樣的寧靜、安詳,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隱秘味道,這表象,能讓藍兒稍微安慰一點。這應該表示,還沒出事吧?她還是能來得及阻止一場獵殺吧?
天,總是不能遂人願的!
藍兒的想法太過天真了,那匆匆趕過來的、襤褸而又狼狽的身影,以奪命利箭的氣勢,差點要奪走藍兒的呼吸。
那個人身上,暗紅色的,一片又一片,這明顯不同於他原先那灰黑色衣服的顏色,讓人能隱約地猜到,那大概是血。他手上拿著一個木杖,上面鑲嵌著類似寶石的東西,仔細看著,做工還是蠻精緻的樣子,一看,就知道跟普通的扶手仗不同,再聯繫到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光臨迷霧堡,就幾乎可以猜到——那人,就應該是降魔師!
藍兒踉蹌著,迎了過去,開口就問:「你是不是降魔師?」乾澀的嗓音掩飾不了她的焦急、擔憂。
那看上去應該是個青年的降魔師,很詫異地朝藍兒看了一眼,他一路顧著逃命,一邊逃,一邊小心著後面的動靜,剛才一直都沒注意到有人朝他過來。
他很自然地防備了一下,甚至都動了動他手頭的降魔仗,等看清呼喚他的是一個身著粗陋衣服的少女,就沒有展開攻擊。
他跑步的度很快,要比尋常人快的多,所以沒多少時間,他就跑到了藍兒身邊,沉聲低喝:「這裡危險,你快走!」
他說著,就從藍兒的身邊躍了過去。他沒打算帶著藍兒一起逃跑,因為,眼下,他都有些自顧不暇了,不可能因為藍兒這個瘸腿的「累贅」,而將兩個人都拖死。
「危險」這個詞,讓藍兒下意識地放緩了步伐!
面對未知危險的恐懼,人的本能,都是要選擇逃避,迅離開的。
可是,若是再深究一下這個「危險」背後的深意,那麼是不是說——蒼夜他沒事?!所以,他才是那個「危險」?
不感到害怕,詭異的是,藍兒反而還覺得鬆了一口氣!
這松氣,在眼下的當口,可真是要不得。藍兒的整個身子,本來就繃地緊緊地像一張弓弦,這氣一鬆,她立刻就蔫了,哪來還能憑著那一鼓作氣的勁頭,繼續往前跑?!胸口處,因為剛才不停地奔跑,本來就有一股邪火在裡面灼人地燒著,這一停,那火勢立刻兇猛了起來,火燒火燎地烤著她的胸口,生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疼來,感覺,那整個胸都快要爆炸了!
「呼——呼呼——」
藍兒粗喘著,豆大的汗,宛如驟雨一般,急從她的額頭下落。
麻木的雙腿,不受她的控制,歪斜了下來,她跟著身子一軟,眼看著,一個趔趄,她就要倒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強健的胳膊伸了過來,一把攬住了她細弱的腰身,愣是穩穩的拖住了她即將砸向大地的身軀。
「你怎麼來了?」
伴著沙啞的低吟,出現在藍兒眼簾的,是一具健壯的身軀。包裹著身軀的黑色布料,風揚起,帶起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讓人聞著,心尖都開始顫。
藍兒趕忙的伸手,抓住他的腰藉以扶住自己,慌張地抬頭,瞪大眼睛,焦急地逡巡他的臉。
他的臉上沾染了血跡,看著讓人有些心驚;眸色也是暗沉沉地透著一股冷幽幽的寒意,彷彿深潭之中埋著一把千年寒鐵鑄就的利劍。那張雕刻分明的臉繃緊著,那麼地冷峻,可還是那般的俊美!
藍兒看著沒有害怕,反而笑著,掉下了宛如清澈朝露的眼淚,乾啞著嗓子輕聲呢喃。
「太好了……你沒事……」
以這般滑落眼眶的璀璨淚珠,織就這一番柔情而又心安的話語,就著嘴角那一抹滿足而又安心淡然的笑,仿若多情的春風吹過嚴寒酷冬,吹開寒冰百丈,讓人的心,都柔化在這瑩瑩而落的淚裡。
蒼夜緊緊地摟住了藍兒,力道大的,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骨子裡。他低下頭,毫不猶豫地一把攫住那甜美的唇,咬住,深吻,就著淡淡的血腥,進行著以血為盟的唇濡以沫、榮辱與共。
那一刻,若是可以長久,只希望是天長地久!
良久,蒼夜才不捨地放開藍兒。
輕撫著綻放血花的唇瓣,因為他的親吻,越地紅腫、妖嬈,蒼夜那冷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太合時宜的溫情。
「呆著,等我回來!」
話音落,他恢復了一臉的殘酷。那紅色的雙眸,是藍兒再熟悉不過的嗜血的色彩;那抿成一條線的唇瓣,揮別上一刻難得的溫情,恢復成從骨子裡帶出來的狠絕、冷厲、涼薄!
他掉轉眼眸,看著遠去的身影,眸色中閃過冰冷的殺意,就連一聲不屑的冷哼都不願意給那人。
不入流的小子,妄想對他下手,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冒犯了他,還想全身而退?!
蒼夜輕輕地放開了藍兒,全身開始湧起暗黑色的氣流,那一張白瑩如玉的臉嵌在黑暗中,又冷又陰邪,墨無風自動,衣袂飄絕,那麼的孤傲,又是那麼的張狂,彷彿地獄的王者,可以彈指間,任意地決定誰生誰死。
近在他身邊的藍兒,可以深刻地感覺到那一刻,從蒼夜那蘊含著無盡暗黑能量的軀體中散出來的冷氣,仿若深淵萬丈之下潛藏著的冰寒。
冷,透徹心扉!
蒼夜已經不願意再玩下去了,藍兒的到來,讓他決定要提早結束這個貓抓老鼠的遊戲,得罪他的人,就該統統下地獄!
可他才剛邁開步子,卻被一個嬌柔的身軀,從後背,緊緊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