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兒受傷了,腿部輕度骨折,只能在床上躺著,無法下床走動。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早上,按照約定,她是要去蒼夜那裡報到的。她正往村口去呢,就瞧見村裡的小勇正在樹下玩的高興。
小勇今年五歲,是一個活波愛鬧的小男孩,長得很是討人喜歡。村裡的這些人,藍兒都是認識的,看到小勇一大早地就拿著小木棍在地裡摳來摳去,好似在挖蚯蚓的樣子,模樣憨厚可愛,頓時就樂了。
這個時候,小勇上方的那棵歪脖子樹,一下子就闖入了藍兒的眼簾,吸引了藍兒的注意力。眼下正是夏季,按理說,樹木應該是枝繁葉茂的,可是這棵歪脖子樹,卻樹葉凋零,只有那一根根的樹枝,以光裸的姿態,可憐地戰慄在風中,彷彿一隻隻枯瘦的胳膊,絕望地伸著手,像上天祈求一絲生機一般!
藍兒的腦中,迅地閃過一些片段——
「蘇元家的小勇,腿瘸了,聽說了沒有……」
「半身不遂,以後都不能下床走路了……可憐了呦……才五歲呀……」
「蘇元這老小子,跟他老婆奮鬥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孩子,現在出了這事,不得瘋了呀……」
……
「聽說,小勇是讓一顆樹給砸的……就是他家門旁的那棵歪脖子樹……早說了,要讓他們把那樹給砍了,那樹啊歪著脖子,橫在半空中,好看是好看,可是,總是讓人覺得膽戰心驚的……瞧瞧,這不就出事了嘛……」
……
「可憐呦……」
藍兒的雙眼,猛地一下子,就轉到了歪脖樹的樹根那塊了,果然,樹根那塊承受不住樹的傾斜,有大半從樹根那塊拔起來了!
天!
藍兒的心「咯登」了一下,立刻飛快地朝小勇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嘴裡高喊:「小勇,跑,快跑……」
小勇見有人喚他,抬起了腦袋瓜,掛著兩行鼻涕蟲,偏頭往藍兒看去,傻兮兮地笑了,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藍兒要他幹什麼!
藍兒都快急死了。
「小勇,跑過來,快到我這兒來!」
說那時,那時快,一陣大風刮過,那棵本就是處於油盡燈枯的歪脖子樹,猛然顫抖了一下,「嘎吱」了一聲,大樹連根拔起,就著傾斜的架勢,猛然倒了下來。
眼看,那粗大的樹幹,連著那大半光裸的樹枝就要壓下來了,砸中小勇!
藍兒快跑幾步,拼盡全力,縱身一撲,猛地把呆愣愣的小勇撲倒在了身下,同時,抓緊了小勇,奮力地滾了一下!
「唔——」
藍兒悶哼,後背、腰、連帶大腿,都被歪脖子樹毫不留情地給砸中了!
小勇被藍兒保全住了,沒事,如今,有事的,就是藍兒了。
因為她最後這一滾,讓背部沒有遭受到太大的重創,但是一條腿就沒這麼好運,被粗大的樹幹給壓到了!
藍兒齜牙咧嘴地壓在小勇身上強忍劇痛,嚇的小勇立刻哭嚎了起來。小孩子果然奶水大,聲音真是又尖又細,穿透力十足,把小勇的爹娘給招出來了,也招出了附近的一些鄰居。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歪脖子樹給搬開,把藍兒給救了出來。
所以嘍,藍兒就成了傷者,在床上躺了,一條腿被繃帶綁地嚴嚴實實的,纏了一圈又一圈,看上去,都快成了一塊豬大腿了!
阿天和一干夥伴在那沒良心的取笑,明哈在一邊低聲怒斥,說她做事不經過大腦,這萬一大樹砸中了她的腰,可就成了她是半身不遂,一輩子在床上度過了!
藍兒被明哈訓斥的啞口無言,知道明哈這麼生氣也是擔心她,所以只能苦哈哈地賠笑。
她倒寧願她是半身不遂的,畢竟小勇還小,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慶幸的是,現在她也只不過被砸傷了一條腿,修養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好,這已經是上天給她的極大的恩賜了!
這時,小勇的父母領著驚魂未定的小勇、拎著大堆的禮物過來道謝。
明哈冷冷地哼了一聲,餘怒未消地拂袖離開了。
小勇的父母不明所以,還是趕緊拉著小勇走到藍兒的床前不停道謝。
五歲的小勇鼻涕、眼淚橫流,抽抽搭搭地叫「藍兒姐姐」,那一張稚嫩的臉蛋都快成為貓兒臉了,藍兒看著又是有趣、又是心疼,連連出聲安慰!
小勇的爹和娘只差要把藍兒給供起來、日上三香了,那感激涕零、絮絮叨叨不斷道謝的樣子,真是讓藍兒頗為無奈,好在,有別人來了,送出了這一對後怕的父母和孩子。
來人,是蘇伯!
這讓藍兒受驚了一下!
她既然受傷不能下床,自然是不能去蒼夜那裡,所以她特地讓人去通知了蒼夜。現在蘇伯來了,那麼蒼夜……
藍兒苦惱的皺緊了一張小臉,拜託,千萬不要讓蒼夜來呀。昨天的事,簡直是太丟臉了,她巴不得以後都不要見他了!
藍兒稍微往門口那探了探,沒有現蒼夜的身影。蘇伯似乎知道藍兒在找什麼,開口解釋道:「少爺派我來替藍兒小姐看看傷勢!」
也就是說,蒼夜沒來!
藍兒心口一鬆,暗道「上天保佑」!心裡琢磨著,估計是蒼夜怕她說謊,所以派蘇伯來查看真偽吧!
行,要查看,就查看唄!
藍兒掀開了腿上蓋著的薄被,指了指那肥大的小腿,「噥,這裡受傷了,大夫讓我好好臥床養傷,所以不能去城堡工作了!」
蘇伯還是印象中的面無表情,那雙冰冷又透徹的雙眸,還是像玻璃珠子一般的空洞。
他拉過了放在床邊的椅子,拖到了藍兒的小腿邊,停住,自個兒坐了下來。
「我來看一看吧!」蒼老的聲音,彷彿麥草一樣的乾澀!
他逕自動手,不管不顧地托起了藍兒的腿,動作倒是很小心!
藍兒心裡哼了哼,敢情這還是蒼夜的囑托,非得親眼看看她的傷,才能信服!所以,藍兒也不吱聲,任憑蘇伯折騰著。
蘇伯仔細地看了藍兒的小腿一圈,伸出了如枯柴一樣的手指,輕輕地解開了繃帶。
藍兒眨了眨眼,暗道麻煩,待會兒還得再去請大夫一趟,重新包紮了!
可這一次,藍兒真的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蒼夜是信了捎口信的人的話,擔心藍兒,所以派蘇伯過來的。你別瞧蘇伯一副木呆呆、沒有生氣的挺屍樣,其實他的治療術,是相當出色的!
藍兒有些詫異地看到,蘇伯解下了所有的繃帶,並且還拂去了她腿上貼著的所有藥膏。等那紅腫的受傷處顯露出來的時候,蘇伯一手托著她的小腿肚,一手放在了她的小腿受傷處,一股清爽的暖流,很突兀地湧入了她的受傷處!這個樣子,就像……就像昨天蒼夜對她疼痛的肚子所作的一樣!
藍兒眨了眨眼,突然有了一種猜測,難道……蘇伯也是魔?!
像,實在是太像了!
蘇伯一直都是面無表情,週身一直都透著一股不容於世的死氣,就連走路,都不會出絲毫的聲響。有一次,蘇伯就那麼詭異地出現在藍兒的身後,藍兒一轉身的時候,都快要驚呆了!他那個樣子,簡直很像一個不用腳走路、可以隨意飄蕩的幽靈!
對了,還有音調,沒有絲毫起伏的音調,刻板地沒有尋常人該有的活力;還有那一雙玻璃珠子,空洞洞的,看著可真是慎人……
咦?!
不對!
藍兒眨了眨眼,詫異地看著蘇伯的雙眼!
不對啊,這哪裡還是她印象中的那一對空洞的玻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