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司空府,迎面就看見尹氏與何琳這對姑嫂說笑著走了過來,看樣子是要出府。
兩人身邊自然還有徐庶在一旁陪伴。
太史慈迎上前去,含笑著向三人打招呼,身邊的桓范看向尹氏時也是一臉的親熱,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一問才知,原來尹氏與何琳要上街去買東西。
太史慈因笑道:「元植也要同去嗎?」
徐庶看了尹氏一眼,哈哈一笑道:「有嫂子了,我當然靠不上邊了。」
何琳聞言嗤之以鼻道:「別說的那般可憐巴巴,在青州時,哪次陪人加上街不是愁眉苦臉的?」
徐庶聞言苦笑道:「天底下還有男人願意漫無目的的逛街嗎?」
太史慈和桓范對望一眼,一起長歎,顯然是「於我心有慼慼焉」。
尹氏在一旁微笑道:「好了琳兒,男人們自有重要的事情做,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哪裡懂那麼多的軍國大事?不給他們扯後腿就是最好了,想想我們那苦命的姑媽……」說到這裡,神色一黯,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雖然在場的三個男人都知道這尹氏居心叵測,在眾人面前的表現都是在演戲,但現在見到尹氏這般模樣,還是漏出色授神與的表情。由此可見尹氏魅力之大。
不過三人心中也同時一震,知道這尹氏正在利用這個機會挑撥太史慈和蔡文姬之間的關係。
表面上看。尹氏似乎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而且說地話也是在感慨身世,但其實不然。
尹氏口中的姑媽當然是何進的妹子何太后,何太后慘死宮中,說到底就是殘酷的政治鬥爭的結果。
作為女子干政卻落得如此下場,現在為了勸誡何琳不要干預徐庶辦大事,尹氏的「有感而發」就顯得十分正常了。
但問題是這話當著太史慈的面說出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那分明是在暗示蔡文姬現在對太史慈地干擾太大。像這樣的女人當捨就捨。
想到這裡,太史慈連忙連連點頭。裝出完全贊同尹氏地模樣,那目的自然是為了迷惑尹氏。
尹氏大感滿意,便領著同樣點頭受教卻不明所以的何琳在三人身邊飄然而過,只留下一陣美好的體香縈繞在三人的鼻間,久不散去。
桓范的笑臉卻收了起來,望向尹氏的背影,雙眼中掠過森寒地殺機。
徐庶卻徐徐道:「好厲害的婦人。好毒辣的心腸!」
太史慈冷然道:「厲害毒辣的是曹孟德才對。」
徐庶看向太史慈,看看左右無人,對太史慈輕聲道:「主上,甘寧甘興霸來了。」
太史慈和桓范聞言大喜,前者看向徐庶,興奮道:「甘興霸何時來的?」
徐庶笑道:「今天主上才走不久,甘興霸便秘密來到司空府。」
太史慈點頭道:「這甘寧倒有點心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易曝光。」
徐庶卻看向桓范。笑道:「還是桓范想得周到,我們的人在長安城的城門口便堵到了甘寧。吩咐他即便是來到司空府內也不要聲張。」
桓范笑道:「我們府中突然多了個高手,本就會引起尹氏地注意,若是被尹氏發現甘寧來此之後於吉便出事了,定會懷疑到我們,可惜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尹氏在暗中有沒有和外界聯繫的渠道。若是被曹孟德發現刺殺於吉的事情是我們做的,那便功虧一簣了。」
太史慈讚許的點了點頭,暗道自己的心思還是不夠細密,只想到不讓甘興霸在長安暴露身份,卻忘記了司空府中尹氏這個隱患。
想到這裡,太史慈對徐庶笑道:「現在甘興霸在何處?」
徐庶微微一笑道:「主上請隨我來。」
密室中。
太史慈大笑著把拜倒在地口稱主上地甘寧扶了起來,仔細觀看,讚歎道:「興霸半年不見,風采優勝往昔,可喜可賀。」
比往日更見威猛的甘寧崇拜地看著太史慈。恭聲道:「主上才是大勝往昔呢。」
太史慈拉甘寧坐下。又招呼桓范和徐庶坐在一旁,再看向甘寧。笑道:「看來興霸當日與袁氏家族的高手袁敏交手受益匪淺啊。」
徐庶聞言,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我雖然不是高手,但是當日指揮滅袁大戰的時候,也曾經看到甘寧將軍的神勇,實在令人難忘,當得起萬人敵這個稱呼。」
太史慈的眼前立時浮現出了當日裡自己並未親見的慘烈場面。
袁敏也是當世高手,甘寧和袁敏的本領不過在伯仲間,當時的戰爭定然無比地驚心動魄。
甘寧也好像回到了往日一般,思索道:「元植先生謬讚了,其實我實在是勝之不武,須知我在出現前,這袁敏地銳氣和氣勢都已經大大的削弱,故此才會穩穩吃住袁敏,否則若是換成了往日,就算是可以斬殺此獠,也不過是兩敗俱傷地局面。」
太史慈本身就是絕頂高手,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點頭道:「高手過招,已經不再是什麼體力的問題,更多的是精神氣質方面的較量,一個人只有絕對的冷靜才可以使得自己的感官處於超凡入聖的狀態,才會注意到很多不同以往的事情,袁敏方寸大亂,十分本領能發揮出七分就不錯了。」
甘寧也道:「主上言之有理,這個袁敏的武功實在高明,即便是在那般地劣勢之下。又要照顧中自己手下的大軍,居然能夠在我手下支撐許久,易地而處,小子十分自歎弗如。」
太史慈一拍甘寧的肩膀,笑道:「不過若是現在讓你和袁敏交手的話,你可有把握贏他?」
甘寧把頭一揚,朗聲道:「主上請放心。現在我有絕對的把握收拾袁敏。」
徐庶喝道:「好小子,看樣子和袁敏交手果然令你受益匪淺!」
甘寧傲然一笑道:「這個當然。」
桓范在一旁沉聲道:「若是換成於吉呢?」
甘寧聞言。渾身一震,失聲道:「妖師於吉?」
桓范用最簡單的語言把長安的局勢向甘寧說明,甘寧聽得目瞪口呆,最後才緩緩點頭道:「這個曹操真是勁敵,不可小覷。」
太史慈和徐庶對望一眼,均覺得甘寧是個可堪造就之才。
在這種紛亂如麻地局面下,他讚美的是曹操而不是自己將要刺殺地對像於吉。可見他的才智。
太史慈看著甘寧,沉聲道:「這一趟任務想到困難,於吉本身就是絕頂高手,只怕袁敏都要遜上一籌。故此興霸你要注意安全,我不希望看見你出事。」
甘寧感動地點了點頭。
桓范冷然道:「甘寧將軍,我知道你誓死效命的心情,不過主上的話一定要謹記在心,而且我們也不必非要殺掉於吉。能讓他受傷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
甘寧爽快道:「甘寧曉得。」
頓了一頓,甘寧沉聲道:「若是按照類型來劃分,這個於吉應該和袁敏屬於同一類型的敵人,擅長陸戰功夫,我在巴蜀為賊時,曾經會過很多陸戰高手。更和袁敏交過手,這個於吉我雖然沒有把握殺他,但是要傷他後再全身而退,還是很有把握地。」
太史慈知道甘寧不是大言欺人之人,聞言自然放下心來,心情也大好,看甘寧對比他自己小上幾歲的桓范一幅恭敬的模樣,好奇道:「興霸你和桓范這小子很熟嗎?看你很佩服他的樣子。」
甘寧搖頭道:「那倒不是,屬下只是聽沮授先生說起過,知道桓范先生現在是主上在長安城內的智囊。算無遺策。是我青州軍中的後起之秀。」
太史慈這才恍然,想起沮授和張燕。便又問起。
甘寧便把沮授和張燕的近況與太史慈說起。
得知行軍順利之後,太史慈大感滿意。
甘寧又想起一事,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太史慈。
太史慈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遠在幽州的趙雲寫給自己地信件,叫甘寧轉交給太史慈。
這封信的主要內容就是要太史慈安心,現在公孫家族的人並無異動。
公孫讚的死在很大程度上是咎由自取,而且太史慈也給了公孫瓚在戰場上以英雄的待遇,公孫家族更得到了很好的安慰,故此公孫家族對太史慈並不怨恨,更因為對待草原民族地堅決態度和公孫瓚如出一轍,所以贏得了公孫家族所有人的稱讚,令公孫家族為太史慈效死命。
這封信中還盛讚田疇和閔柔的過人才能,在魯肅的領導下,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半年不到,幽州便已經回到了劉虞執掌幽州的全盛時期。
太史慈看得十分欣慰。
甘寧看著臉上大見歡愉的太史慈,笑道:「當日子龍帶我來見主上時,主上與子龍那種豪氣干雲的氣魄到現在還令人記憶猶新。」
太史慈笑道:「興霸亦是當世英雄!」
甘寧聞言,大感不好意思。
幾人又謀劃了一番,便安排甘寧先住下。
現在太史慈就在等待時機,那就是於吉和馬騰翻臉了。
時間飛快,幾天轉眼過去。
於吉的聲名更盛,已經改過了長安城中所有人的風頭。
馬騰和於吉地決裂就在此時。
太史慈等人當然不可能知道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卻看到馬騰和於吉兩人在群玉閣相續離開。一個是拂袖而去,一個是面色不虞。
太史慈就知道自己動手地機會到了。
黃昏時分。
在北城地高台上,於吉正在正襟危坐,誇誇其談,說玄道妙,台底下地人不時地發出如癡如醉的喝彩聲和讚歎聲。
太史慈和甘寧此時都在一處高樓之上,看著於吉那仙風道骨的模樣。有點默然。
甘寧看了半天,冷哼道:「沒有想到這個妖道居然有這麼大的號召力。這些無知的人們也是,竟然這般輕易地相信於吉的胡言亂語。」
太史慈冷笑道:「這個我們不管,日後我青州地學術一旦傳揚天下,這等歪理邪說自然不攻自破。」
甘寧點頭道:「這倒是,自古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就沒有停止過。」
太史慈看了看甘寧道:「沒想到你還有點學問。」
甘寧大感氣不過道:「主上莫要小瞧人,別地不懂,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嘿,那個什麼列禦寇寫的《列子》中不是有個《兩小兒辯日》的文章嗎?那不就是道家思想的傳人在輕視孔子嗎?」
太史慈聞言大奇道:「《列子》?現在就有這本書嗎?《列子》不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後人偽作的嗎?」
甘寧聞言一愣,喃喃道:「魏晉南北朝?那是什麼東西?」
太史慈大感尷尬,連忙岔開話題道:「總之你說地有一定道理,儒家思想研究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而道家思想則是研究宇宙萬物的學問以及人和天之間的關係,從範圍來看,道家思想的確更加寬泛一些。比如說道家思想認為儒家思想關於『禮』的闡述就顯得十分淺薄,他們認為『禮』不過是天地大道中的旁枝末節,微不足道。不過儒家思想卻認為人與禽獸不同,所以人與人之間關係地學問也是浩如煙海,永無止境,故此孔子說『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就是這個道理。」
甘寧聞言大為佩服,崇拜地看著太史慈,讚歎道:「難怪主上可以開宗立派,創立新『五德終始說』,三言兩語便可道清兩家思想的區別,令人佩服。」
太史慈見甘寧不再理會剛才自己的失言,便長出了一口氣,豈料甘寧又問道:「敢問主上,到底哪家的學問更加廣博呢?」
太史慈暗叫要命。心道天曉得這兩派思想的孰優孰劣。含混道:「這兩派根本無從比較,又或者雞同鴨講。就比如看到流水,儒家思想想到的是『智者樂水』又或者『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而道家思想想到地卻是水的本質,水之道,即所謂水之德。」
太史慈這麼解釋當然是胡編亂造,但是還有一些合理的成分,故此聽得甘寧連連點頭。
太史慈又指向於吉,冷笑道:「上天離我們太遠了,人們對上天十分的恐懼,所以才會有人借此機會著書立說,妄稱天命。」
甘寧雖然對於吉的那一套嗤之以鼻,但是對於上天的敬畏還是有的,當下聞言並不作聲。
太史慈看著甘寧誠惶誠恐的樣子,失笑道:「在冥冥之中或許會有個神明,但是我想神明絕不會像於吉此人描述的這般無聊,哪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管人世間這許多人地生死?只有那些靠天吃飯地人才會特別迷信這些騙子,你看墨子門徒就很少相信鬼神的那一套,因為他們不靠天吃飯,只要有手藝在就可餓不死。」
甘寧聞言點頭。
太史慈對甘寧道:「再過一會兒,按照慣例,這於吉就會離開這裡,明天接著來講學,人們自然會散開,到那時興霸再動手也不遲。」
甘寧看了看場面,皺眉道:「主上,這個於吉不需要別人保護嗎?」
太史慈哈哈一笑道:「若是需要人保護,那還叫什麼神仙?」
甘寧恍然大悟道:「所以說我們刺殺於吉地機會就變得很多。」旋即又疑問道:「可是曹操在暗中就不會派人保護於吉嗎?」
太史慈耐心解釋道:「這一點我們也考慮到了,不過看樣子可能性不大,因為於吉才來長安講學時,曾出現過觀眾蜂擁而至的局面,那個於吉憑借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脫身了,而且即便是有人接近於吉,我們也沒有發現旁邊有人採取保護於吉的舉動。」
甘寧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說話間,高台底下的人群已經開始緩緩的散去了。
於吉也在緩緩的從高台走下來。
甘寧看著於吉走下高台,全身的肌肉立時緊繃,原本就極為有神的虎目更是殺機頻現,連呼吸都變得細密綿長,微不可聞。
太史慈驚異地看著甘寧,眼中的訝異之色不可掩飾。
甘寧的確進步了,而且是長足的進步。
太史慈還未說話,甘寧轉過頭來對太史慈沉聲道:「主上,我這便下去,定要取於吉的性命。」
太史慈感受到甘寧視死如歸的決心,點頭道:「一切小心。」
甘寧哈哈一笑道:「若是沒有殺掉於吉的決心,哪裡會有傷於吉的可能性?」
太史慈微笑道:「我會在樓上接應你,你退走時我用長弓掩護。」
甘寧聞言用力點頭,走下樓去。
太史慈看著甘寧走下去樓去,又望向窗外,看著不遠處的於吉,嘴角漏出了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