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臉色大變後,旋即恢復了正常。
他這人應變能力最強,一旦掩飾,便會瞞過所有人。但是他幾乎可肯定,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陰謀。
當下露出笑臉對這尹氏說道:「夫人只管在我府上住下,我會派人回青州接何琳到此讓你們一家團圓的。」
管寧乃是最熟悉太史慈的人,剛才太史慈的變化當然瞞不過他的眼睛,心中知道太史慈一定發現了什麼不妥的地方,故此也生出警覺。
管寧當然不知道太史慈發現哪裡不對,而且太史慈也沒有辦法把這事情明說。
這婦人的兒子是何晏。
何晏何許人也?
這人在三國時代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此人的生活極為精彩,若是那時代也講究明星偶像的話,那麼何晏絕對是那時代最耀眼的人物。而且是偶像派加實力派那種。
何進的孫子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小小亮點而已,此人本身可比他的祖上要出息多了,至少沒有人敢笑話他是屠夫的後代。
魏晉南北朝時期清談之風就是在此人手中發揚光大的,他和夏侯玄一起開了只放言不著書的文學怪象。
此人面如傅粉,故此有人叫他「傅粉何郎」,而且長得極為俊俏,有一種陰柔之美,大概是當時天下第一美男子。
人家貂蟬是「閉月」,可何晏卻是站在月亮下看著自己的影子說天底下自己最帥。自己地影子第二帥,古往今來,說到自戀,此子當之無愧第一人,那個後世專門形容女子寂寞需人疼愛的成語「顧影自憐」最初就是說何晏的。
不過此人風流成性,藉著自己的容貌和學識在許昌招搖撞騙,騙了不少女子的芳心。但各個都是始亂終棄,幾宿歡好之後。便飽食遠遊,不再回頭。
雖然此人聲名狼藉到了「亂京師」的地步,但還是有很多春閨寂寞的女子忍不住投懷送抱,特別是那些被達官貴人冷落地青春少艾的姬妾們,更是歡迎他地很。
原因很簡單,不但他的外形陽光俊朗,而且據說床上功夫了得。此人似乎體質特異,很喜歡吃「五石散」,但在他的身上全無後遺症,反而變得龍精虎猛,令那些女人在試過他之後便覺得和別人上床味同嚼蠟。
也許他玩弄的女子過多了吧?所以男人們為了挽回自己的自尊心便也開始猛吃五石散,一振雄風。
故此,開吃藥一代風氣的人也是這個襁褓中的嬰兒,何晏。
其實想一想。何晏這一招可算是後世地廣告學範疇的東西了,後世那些**藥的廣告與何晏的現身說法比起來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不過若是此人來到二十一世紀,絕對不會去做廣告,憑著他的素質,保管可蓋過所有熒屏上同類型的油頭粉面的小生,成為什麼「超人氣天王」之類的。
別人看上去帥那是靠化妝靠整容。但是何晏地帥是「天然去雕飾」,有一次魏明帝曹睿曾經在一個悶熱的天氣裡要何晏喝下一碗熱湯麵,結果何晏一邊吃一邊用袖子擦汗,卻仍然面容皎白毫無溝壑縱橫的跡象,這種「天生麗質」,只怕連女孩子都羨慕吧。
不過這些故事都是發生在歷史上的魏國,也就是說何晏這個何進的孫子乃是魏國的臣子。
他是怎麼出現在魏國地?
那是因為他的這位母親尹氏在懷孕的時候便嫁給了曹操,成為了曹操的九夫人,因為嫁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何晏,所以何晏姓何不姓曹。
後來曹操想要給他改姓。因為怕他反對。便想要循序漸進,於是先把當時七歲的何晏接到府上來。
誰知道何晏看穿了曹操的用心。居然在搬進來的第一天便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圓圈,自己站在裡面,哪也不去,別人問他,他的回答是「此何氏之廬也」。曹操沒法,就放棄了自己的決定,所以到底何晏還是姓何。
不過曹操對他地寵愛非同一般,最後還是把自己地女兒金鄉公主嫁給了何晏,因為當時他的官職是「駙馬校尉」,故此後世公主地丈夫才稱之為「駙馬」,又因為這何晏長得面如傅粉,所以駙馬也叫做「粉侯」。
曹操更讓何晏穿的衣服和曹丕差不多,弄得曹丕心中很不爽,叫他是「假子」,自己上台之後也不重用何晏。
不過太史慈卻知道這個何晏還是有真材實料的,年少時便是曹操的軍政要事顧問了,「魏武帝讀兵書,有所未解,試以問晏,晏分散所疑,無不冰釋」。能為曹操這大兵法家解說,這份本領頗有點驚世駭俗。
但是現在明明應該出現在曹操府上,並且成為曹操的九夫人的尹氏和何晏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若是說因為自己的原因,歷史發生改變,令這尹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這完全說不過去,因為洛陽大亂時,自己對歷史的干預根本就不明顯。這個尹氏應該出現在曹操的府中才對。
畢竟當時曹操乃是何進的手下,又沒有袁紹要奪權的考慮,所以曹操應該救下了尹氏才對。
所以太史慈幾乎可以肯定這是曹操的陰謀!
這個尹氏肯定有問題。這個尹氏肯定是曹操的人,跑到這裡當內奸。
再往深裡想,太史慈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乃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多時未近女色。而自己地妻妾又都不在自己的身邊,若是此時有一個性感成熟、深諳男女歡好的絕色女子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那結果會怎樣?
而且這個尹氏要接近自己實在是名正言順。
莫要忘記,自己現在可算得上是這尹氏母子的「救命恩人」了,為了報恩而以身相許,這又有何不可?
何琳現在認自己為哥哥,這個尹氏又是何琳的嫂子。那麼在自己的榻上欲體橫陳,和自己翻雲覆雨。豈非更是名正言順?
若是自己接受了這一番「盛情美意」,那麼這尹氏真正地救命恩人曹操當然會偷著樂了。
說實話,若是自己是這時代的人,不知道相關地史實,只怕已經掉入到曹操的算計中了。
幸好自己乃是曹操的崇拜者,對曹操手底下的一干人等有著詳細的研究,否則換作是別人。也難免著了曹操的道。
到底怎麼處置這個女人呢?
太史慈的頭腦飛快地轉動著,最後決定用反間計。
哼,曹孟德,咱們就用這美艷的婦人掀開決鬥的序幕吧。
想到這裡,太史慈便叫停車,然後命人另套一輛馬車,先送這位尹氏回自己的府上。
這尹氏不虞有他,便盈盈下拜。千恩萬謝地走了。
等馬車上只剩下太史慈和管寧兩人時,後者便問太史慈道:「主上,這尹氏有什麼不對嗎?」
太史慈哪裡敢說這位尹氏是曹操的九夫人?因為那太過匪夷所思。
當下掩飾道:「幼安兄,我只是覺得這尹氏出現的時間太過巧合了,為何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是在這時呢?」
管寧沉聲道:「主上是指這女子乃是那些諸侯方面的人?不會是主上過於敏感吧?畢竟何琳一來。這女子立刻就會露餡。」
太史慈微笑道:「那為何這女子在長安住了這許多時候,才來找我們?當日徐庶等人在長安居住的時候,這尹氏不到蔡邕府上去尋找?」
管寧若無其事道:「這有什麼奇怪地,主上忘記了嗎,當時何琳留在蔡邕府上乃是高度機密,因為只要一現身便會招來殺身之禍,這女子又上哪裡知道這事情?主上也看到了,剛才這尹氏說出自己身份的時候也是無比的猶豫,似乎有難言之隱,說來說去。當然是怕別人對著這個何氏家族的獨苗下手。」
太史慈聞言一怔。知道管寧說得有理,同時心中更加佩服起曹操的算無遺策。
想到這裡太史慈從容笑道:「幼安兄說得有理。但是幼安兄有沒有想過,這個尹氏當初是怎麼逃過大難的?何琳這跑出來地人都差一點死於亂軍之中,更何況當時一個懷孕的婦人?即便是她剛剛懷孕,行動上沒有阻礙不便的地方,那也很難說過去吧?」
管寧聞言,瞳孔收縮了一下,冷然道:「主上言之有理。難道這尹氏真的是假冒的?……難不成是哪個居心叵策之輩派此女來暗算主上?」
太史慈悠然道:「此女身上沒有武功,這我一眼便可看出,而且這女子這麼理直氣壯要見何琳,我想她的身份沒有問題,不過這不等於此女就沒有問題了,應該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管寧大感興趣道:「願聞其詳。」
太史慈信心十足道:「我們可以推想一下,這女子若是有問題,那麼她會是誰的人?何進府上遭逢大難的時候,到底誰有機會救這尹氏?」
管寧身軀一震,明白過來道:「主上的意思是……曹操!」
太史慈冷笑道:「正是如此,縱觀今日之諸侯,都不具備做這種事情的條件,只有這個曹操……」
管寧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沉聲道:「主上分析地有道理,當時洛陽之亂時,袁紹在何進府中大開殺戒,能救尹氏地人就只有一個曹操。至於像其他的公卿大臣,都沒有軍隊在手,即便是想救也沒有可能。曹操救了這尹氏一命,尹氏自然會誓死報答。」
太史慈冷笑道:「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你若是去詢問這尹氏當時是怎麼逃過大難地。她一定另有說辭。我們現在要做地應該是利用這個尹氏好好騙騙曹孟德才對,讓他自以為得計。」
管寧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想了一會才讚歎道:「拋開立場不談,曹孟德的確是一代梟雄,同樣是用女色擾亂長安的局勢,曹操的手段比別人高明多了。」
太史慈大有同感道:「我冒充虞翻時,王允把他的寶貝女兒送給了我。期望能獲得青州的情報,不過很可惜。他做地痕跡太重了,反倒還是曹操厲害,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和龐統的計策比起來,當真是各有千秋。」
管寧皺眉道:「龐統還是年輕,太嫩了,反倒是曹操這計策令人想起來後怕。主上獨自一人在長安,本來就寂寞,更何況蔡琰小姐地原因……」
太史慈皺著眉頭道:「這事情和蔡琰小姐有什麼關係?」
管寧笑道:「蔡琰小姐為何和自己的父親回長安,曹孟德能猜不出來嗎?若是主上真的在蔡琰小姐那裡大吃苦頭的話,這尹氏卻藉機和主上套近乎溫存,主上有幾分可以抵擋的把握?到時候弄不好會重演當日郭奉孝與張夫人之間的故事。」
太史慈聽得心頭一震:男人在傷心時的確容易犯這種錯誤,自己和當時地郭嘉又有不同,郭嘉是個戀愛至上的人。他的心中不可能有別人。
但是自己不同,雖然不是種馬,但是絕不會拒絕沒有目的又能被自己接受的美女投懷送抱,蔡文姬雖然是自己的初戀,但是在蔡文姬前面,自己已經與很多的女子有過肉體關係。所以若是自己懵然不知下和尹氏接近,只怕很容易就會發生歡好。
到那時,自己能不負責任嗎?
更由此想起張夫人的事情,太史慈更是心中一陣不舒服,不過這事情一點都怨不得郭嘉,完全是張夫人咎由自取,不過自己既然已經接受了張夫人,那麼就要原諒他過去地一切。
但是如此一來,太史慈心中卻在猶豫,自己和張夫人之間的事情是否應該告訴管寧等人。猶豫再三。太史慈還是在心中歎息著放棄了。
這事情還是瞞著管寧和郭嘉等人的好,若是說出來。定會引起他們的不滿。
而且張夫人當時就已經和自己說清楚了,絕不要求名分,想必也是在為自己考慮吧。
可是這麼一來,卻又覺得對不起張夫人,而且甄宓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一個頭緒。
一時之間,心中煩悶之極。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原來已經到了朝堂。
太史慈強壓下心中的各種雜念,和管寧說笑著走進了朝堂。
今天地朝會又向往常一樣,管寧和王子服一黨在朝堂上大吵特吵一番。
才兩個多月的功夫,大臣們便已經適應了這種氣氛。
漢獻帝倒也聽得認真。
太史慈這人雖然也知道亂世用重典,但是畢竟是後世來的人,所以不自覺的有一種民主的味道,至於管寧,更是願意以理服人。
所以這朝堂上倒不是一言堂,比以往要令人舒服得多。
先是太史慈匯報了這一段的長安治安問題,然後指出長安最近外來客源比較多,應該加強守備。
旋即管寧站出來解釋說這是因為商人齊聚長安的原因,進而說明這些商人都是看到自己發出的通告才趕到長安的。
接著管寧解釋了這麼做的原因,他說既然天下太平,那各地就應該互通有無,而商業流通是打破各地間隔地最有效渠道。
這個說法當然沒有人提出異議。
不過管寧下面地話立時引起了爭吵。
管寧認為,在科舉考試中應該有「商賈」、「農桑」、「百工」、「軍旅」、「音律」、「丹青」等科目。
這個提議立時引起了朝堂上一片嘩然,王子服等人立時站出來反對,認為這些東西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只有儒家思想才應該是考試地唯一範圍。
管寧抖擻精神,在朝堂上利用新「五德終始說」和王子服等人展開了辯論,爭得面紅耳赤。
最後,管寧拿出青州作例子,開始在朝堂上詳細的分析開設這些科目的重要意義,更指出要在考試之後在朝廷和地方設定相對應的官職。否則只會造成財富的流失。
正如太史慈所料到的,這話一出口,漢獻帝等人立時心動,王子服等人也立時住口,顯示出大感興趣的樣子。
太史慈心中好笑,這正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漢獻帝覺得按照管寧的建議做對他有利,卻不知道這麼做對太史慈更有利。
這麼做的好處不僅僅是在經濟上的,在政治上更能帶來漢獻帝等人始料不及的變化。
一旦添加新的官職,那即是說要有多種人才參預朝政,每個職位上的人都是專業人士才可以,被這些世家大族稱之為賤業的行業,世家子弟是不屑於學的,那麼,寒門子弟,甚至一般的百姓出身的人就會有機會登堂入室。
如此一來,世家大族的統治自然而言就被擊垮了。
有了新的經濟基礎,再構成新的上層建築,太史慈消滅分裂種子的理想便基本達成了。
統一天下算什麼?開創大唐盛世般的華夏奇跡才是太史慈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