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商議好一切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太史慈回到屋中,躺在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心潮起伏,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長安的事情一團亂麻,因為示弱而帶來的衝擊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
一直以來,自己一直在算計別人,不經意中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直到今日才知道,不要說曹操、劉備、孫策這等名垂千古的人物,就是馬騰等被也自有其毒辣的手段,可以與自己一較雄長,若不是自己還佔著有點史學知識的便宜,只怕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過了一會兒,蔡文姬的倩影又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心中生出甜蜜。
蔡文姬正在逐漸靠向自己這一邊,這當然是件好事情,但是蔡邕卻成為了自己和蔡文姬之間的一個潛在麻煩。
這個老頭對大漢忠心耿耿,這次從青州回來當然就是為了勸諫自己要忠於漢獻帝。
到目前為止,自己的表現這老頭應該還算是滿意,但問題是用不上十年,自己的實力便會得到一個質的飛躍,到那時,蔡邕只怕便會忍受不了自己。
那時候,只怕自己的麻煩更多。
不過這老頭心地善良,為人天真,而且淡泊名利,自己在這方面多費些心思,說不定可以把他爭取過來。
緊接著曹操等人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自己地眼前,令太史慈更加難以入睡。
在自己的參與下。曹操的光彩被自己大為掩蓋,至少從現在天下人的評價來看,曹操並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地方。
但是太史慈自己事自己知,曹操現在也許聲名不大,但是能力卻與歷史上別無二致,現在歷史因為自己的參與已經完全改變,曹操能使出什麼樣的招數自己根本拿不準。若是從真實地本領來說,曹操的厲害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抵擋地。
若是才來這時代便於曹操對陣的話。太史慈馬上認輸,投降給曹操,但這些年來,自己勤奮學習,也有了長足的進步,更加擁有北方,有了打壓曹操的資本。
但是太史慈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曹操有令自己的敵人一旦敗退便難以翻身的手段,太史慈豈敢輕視?
想到曹操,太史慈更多地還是難過:自己知道曹操是梟雄,但在治世卻是能臣,曾幾何時,自己是多麼地希望曹操可以為自己服務啊。
但是歷史終究沒有改變,這也許是自己在這時代最大的遺憾了。
曹操多疑,自從第一次諸侯會盟之後。曹操便對自己心存疑慮,那時候的曹操還是心存漢室的人,但是自己的種種表現使得曹操對自己心存芥蒂。
自那時起,自己和曹操之間的友誼便蒙上了一層陰影。
到了一年前的長安之亂時,自己和曹操分別化妝進京,雖然大家見面極為親熱。但始終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終隔一層。
為了爭奪皇命,把漢獻帝弄的到手中,自己和曹操地交情旋即被爾虞我詐所代替。
那時候的曹操名義上還是王允的人,但是太史慈卻知道,若是王允成功的話,曹操只怕還另有手段把持皇命吧?
十個王允也不是曹操的對手。
現在王允死了,自己和曹操之間的鬥爭再也無法迴避,日後只怕會日趨激烈起來。
曹操心裡想必也清楚吧?
想到這裡,太史慈更加難以入睡,索性披衣而起。光著腳來到窗前。一把把窗子推開,寒風呼嘯而入。那凜冽之意撲面而來,呼嘯而至,令太史慈地精神為之一振。
也好!既然無法逃避,那就讓自己和曹孟德這三國地一梟雄一決生死吧。
想必在某一夜,曹操也定會有這樣的覺悟。
太史慈的心情驀地放鬆下來。
看著天邊的明月,太史慈心中默默道:曹孟德,就讓我們見個真章吧,你我定然無怨無悔!
天剛濛濛亮,徹夜未眠的太史慈便和管寧坐上馬車,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下緩緩向漢獻帝的宮廷出發。
此時街上行人還不多。
管寧見太史慈雙眼通紅,奇道:「主上未說好嗎?」
太史慈苦笑道:「根本就是一夜未睡。」轉過頭來看看精神抖擻的管寧,旋即也奇怪道:「幼安兄,我看你也是雙眼通紅,不過精神卻好得很。」
管寧哈哈一笑道:「主上還不是和我一樣?」
太史慈笑道:「那怎相同?我畢竟是武將,身強體壯,又受過專業的訓練,這點程度的失眠算什麼?」
管寧嗯了一聲道:「我這幾年來也是習慣了,咱們青州事情繁忙,尤其是這一年中,事情太多,我和青州刺史府地一眾官員每天都會工作到深夜,開始還受不了,不過沒有多久就都變成了夜貓子,所以早就習慣了,不信主上可去看看桓范,這小子現在一定也精神地很。」
太史慈心中感動道:「可苦了你們了。人人只看到我青州軍兵強馬壯、戰無不勝,卻不知道若是沒有你等調度,我青州軍哪會有此輝煌的戰績?」
管寧謙虛了兩句,對太史慈道:「那個桓范相當不錯,主上是不是在朝中給他安排個官職……」
太史慈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辛苦做了這麼多地事情不就是為了封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若是我們隨意地安插親信在朝中,那麼天下人怎麼看我們?莫要忘記。科舉制度勢在必行,我們要重用桓范還需要動用私權嗎?若是桓范有真才實學,就讓他去參加科舉考試,自己靠取的功名誰還能說出什麼閒話來?而且桓范雖然不錯,但到底年輕,我看還需要在鍛煉一段時間才好。」
管寧點頭道:「主上言之有理,這個桓范在青州時雖然有過一些行政經驗。但是沒有經歷大事,地確需要再鍛煉一二。」
頓了一頓。管寧道:「不過主上,問題是我們第一次開科舉考試到底要開設哪些科目呢?雖然我青州是按照『君子配五德』的學說,分科取士,但是長安這裡畢竟是保守勢力雲集的地方,我們把『商賈』、『百工』、『農桑』、『軍旅』四個大科目,數十個小科目都拿上來考,只怕會遭到反對。那個『軍旅』還好一點。至少在那些老頑固的眼裡與國家江山社稷有關,至於其他的,那就說不過去了。」
太史慈嘻嘻一笑道:「幼安兄,你怎麼糊塗了?這件事情不在我們爭取,而應該出於事實的需要而令那些大臣們屈服。莫要忘記,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再清高的人也要吃飯不是?」
管寧乃是此中高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太史慈地意思,興奮道:「主上言之有理!我們可以給那些老頑固們算一筆帳,各個產業每一年能夠為國家貢獻多少財富,讓他們聽得流口水。」
太史慈若無其事道:「幼安兄你盡可以以我們青州為例,告訴他們每一年各個產業的運作情況和新興地經營方式。要他們明白,面對前所未見的事務,我們必須要添加相應的官吏來管理這些產業,否則那些新興起來的產業所產生的財富就會全數流入到各人的腰包中,造成巨大的財富流失。」
管寧忍不住低聲笑道:「當今聖上窮啊,連為主上和使者們修建官邸和住處地錢財都拿不出來,不說沒有面子,就連宮中的吃穿用度還要長靠大臣們時常的接濟,實在是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我想我們把科舉制度開設新科的目的告訴當今聖上的話。他只怕比我們還急呢!」
太史慈若無其事道:「幼安兄你看得很準。聖上才一會長安,便開始大封官爵。我看了一下,他所提拔的人全都佔據了和錢財有關地要位,顯然不希望把錢財來源讓給我。」
管寧冷哼一聲道:「皇帝受權臣把持,說到底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軍權,現在長安城的軍權都在主上的手裡,聖上若是想要真正的控制長安,那就要有相當的實力才可以,聖上手中的軍隊不過就是西園八校尉而已,若是想和主上一較雄長,那麼唯一地辦法就是擴充軍隊的人數,但這麼做就需要大筆的錢財。所以我說,我們提出的科舉考試開新科、設立新的官職、尋找新的財富渠道的建議,聖上一定會同意。」
太史慈若有所思道:「聖上應該明白這麼做對他的好處。」
管寧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說穿了,這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太史慈想要的是科舉制度的名正言順和把抬高各個行業地地位,重視各個行業均衡發展變成有法可依地一項制度。
實際上,即便是沒有漢獻帝的命令,在自己控制地北方諸州中,自己還是可以推行這一套。
但是那名義只能是「青州軍法」,不管怎麼說都是名不正言不順,但若是得到了漢獻帝的同意的話,那麼自己所謂的「青州軍法」就會漸漸變成天下大法,那效果豈可同日而語?
太史慈算準了漢獻帝一定會同意的,正如剛才分析的那樣:他缺錢。
漢獻帝現在想要並不是要治太史慈於死地,關於這一點他很有自知之明,漢獻帝現在想要要的不過是真正的自由身,希望長安地區可以歸他自己支配。
在漢獻帝看來,現在最大的障礙是太史慈掌控長安的軍權,自己難以脫身,所以他急需要一筆錢擴充自己的實力。
而青州的種種改革所帶來地好處他漢獻帝是看得見的,所以。太史慈和管寧關於科舉制度開設「商賈」等科目,那是一定可以通過的。
當然,這對漢獻帝而言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漢獻帝和太史慈有本質的不同,太史慈手下的一干人等幾乎全是平民,就算有世家大族子弟也都是被洗過腦的,他們是真心擁護改革。
漢獻帝不同。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一時,他的那些所謂地心腹諸如王子服等輩都是這一類人。
出於對付太史慈的考慮。他們或許會支持漢獻帝在短時間內這麼做。
但是當漢獻帝恢復了對長安地控制權之後,不要說王子服等人,就是算是漢獻帝本人都會第一個跳出來廢除新法。
就是因為看穿了漢獻帝的本來面目,太史慈才不會真心投向漢獻帝。
別說漢獻帝了,就是曹操都沒辦法真正改革呢,否則怎會實行九品中正制?
管寧沉默了一會兒,對太史慈笑道:「主上妙計。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
太史慈看向管寧,後者微笑道:「主上,我們不是讓張繡假意投向當今聖上一面嗎?何不讓張繡日後向當今聖上討要錢財,說是擴充軍隊用?」
太史慈一呆,忍不住笑道:「還是幼安老辣,這麼做等於聖上辛苦賺錢,卻在為我們打造軍隊。」
管寧笑道:「正如主上常說的,『為他人作嫁衣裳』。」兩人大笑。狀極歡悅。
兩人正在說笑間,卻聽見前面的軍士一陣喝罵聲傳來。
太史慈和管寧聞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下了馬車,循聲望去。
不多時,幾名軍士便帶著一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懷中把這一名嬰兒的夫人來到近前。
太史慈喝道:「什麼事?」
一名長得特別粗壯的軍士恭聲道:「主上。這名夫人剛才攔住我們的隊伍,說是要見主上,我們勸說了半天卻沒有效果,只是哭著喊著要見主上。」
太史慈和管寧看向此時在蜷縮在地面上、在寒風中全身瑟瑟發抖地婦人,對視了一眼,均感到詫異,這個婦人自己並不認識,卻口口聲聲說要見太史慈。
管寧命人取一件貂裘來為這女子披上,不管怎麼說,這麼冷的天這女子的衣服實在難以御寒。
太史慈則命這女子進到馬車裡。隨後他和管寧也進入馬車。
到皇宮還有一段時間。太史慈自然可以詢問這女子找他的原因。
雖然這女子蓬頭垢面,但是卻可在污泥覆蓋下看出這女子的美艷動人。尤其是一雙眼睛。簡直勝過天上的明月,不但明亮,而且有無限的風情。
弱不經風的身子分外地惹人憐愛,在破爛的裙裾之下,雪白的腳踝羅露在外面,更是欺霜賽雪,誘人之極,一對小腳因為蜷縮的原因,勾勒出絕美的足弓,讓人忍不住興起伸出手來揉捏一番、然後再順著小腿向上探索,尋找桃花源的色慾念頭。
以太史慈和管寧地心志,在看到此女的時候,也不由得怦然心動。
管寧隨手遞給她一杯暖茶,這女子怯懦的接了過來,畏畏縮縮地喝了,看她的樣子便可知道受了不少苦。
不過太史慈和管寧卻沒有濫用同情心,自從昨晚之後,最讓他們警覺的就是女人,誰知道這女子是什麼來路?
一杯茶下肚,看著這女子在溫暖的車廂裡漸漸緩了過來,太史慈才淡然道:「這位夫人,在下似乎並不認識您,不知道夫人找我太史慈何事?」
這女子看向太史慈,怯生生道:「司空大人,妾身從沒有見過您,但是妾身想要向司空大人打聽一個人,有人告訴妾身,這人在司空大人處,若是果真如此,還請司空大人帶妾身去見他,也算是妾身這許多年來的辛酸沒有白費。」
言罷,十分疼愛地看了一眼抱在自己懷裡的孩子,似乎有無限的苦楚和難言之隱。
太史慈和管寧面面相覷,心中警惕大減:運來並非是要找自己。
管寧在一旁道:「請問夫人,你要找的人是誰?」
這婦人嬌滴滴道:「敢問兩位大人,原大將軍何進地千金何琳小姐是否在司空大人那裡?」
太史慈和管寧齊齊一怔,沒有想到這婦人是來找何琳地。
自從何琳隨徐庶回青州後,已經在青州定居,要不是徐庶軍務繁忙,兩人只怕早已完婚了。
眼前的這個婦人現在找何琳,不知道與何琳是何關係。
想到這裡,太史慈小心翼翼問道:「請問夫人,你與何琳小姐是什麼關係?」
這婦人思索了一會兒,彷彿下了很大地決心一般,咬著嫣紅性感的嘴唇道:「司空大人,妾身尹氏,是何琳的嫂子,是何進大將軍的兒媳。」
太史慈和管寧面面相覷。
何琳的嫂子?
洛陽十常侍之亂的時候,袁紹藉著剿滅「害兄之賊」何苗的機會,派人在何進府中大開殺戒,根據何琳說,當時只有她逃了出來,這回怎麼又多出個嫂子來?
看著太史慈和管寧疑慮的樣子,這尹氏急道:「兩位大人如果不信,請把何琳叫來與我對質。」
太史慈和管寧對視了一眼,既然這女子這麼說,那應當就有十足的把握。
太史慈連忙笑道:「夫人多慮了,如此,您就現在我司空府住下,日後再和小姑團聚。」
尹氏大喜,跪倒拜謝。
太史慈看到她懷中抱著的嬰孩兒,十分招人喜愛,便隨口問道:「敢問夫人,這孩子……」
尹氏歎道:「這便是我苦命的遺腹子,名字叫何晏。」
此語一出,太史慈身軀微微一震,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