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在那裡苦笑,高順卻沒有注意到,只是對太史慈興奮道:「屬下懂了,原來五德終始僅僅是一種常態,但是到了具體的環境還要因敵制宜。所謂相生相剋,千變萬化,就是這個道理了。」
太史慈點了點頭,想起一事,笑道:「還記得當年在洛陽,幼安兄第一次提出新『五德終始說』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這個道理,他說都說水火不相容,但是若有金德輔助,那就是蒸蒸日上。」
高順點頭道:「這個我知道,幼安先生的比喻很生動,說火德操縱金德可以使得水德得到壯大,就好像在火堆上架起一個鐵鍋燒水一般。」
太史慈笑道:「所以說五德乃是平等的,只有分工不同,地位不同,但是卻並不分貴賤,只要方法得當,那就是一榮俱榮,若是彼此視對方為仇敵,那就是一損俱損。故此上天有好生之德是次要的,關鍵在於我們這些在五德之之內的人怎麼作。」
高順笑道:「這個我知道,這就是主上在青州五德院的課本中提倡的『雙贏』的理論。主上之才,當世無雙。」
太史慈心叫慚愧,歎了口氣道:「其實新『五德終始說』也不過是一種理論而已,若是沒有實用價值,早晚會消亡的,最怕的就是被人歪曲。」
高順點了點頭道:「就像主上所說,將來我們若是對付劉虞的話,人家一定會拿我們的新『五德終始說』反駁我們的,不過幸好主上點醒,才令屬下恍然大悟,看來對著這些草原民族就應該把他們趕出草原,讓他們沒有放馬牧羊的地方。不過這草原無邊無際,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可大獲全勝。」
太史慈沉聲道:「這些事情我們先不說,但我已經決定在子龍回來後便讓他來主持對外族的討伐戰爭,那將是一段十分漫長的歲月。而且單靠出動軍隊的方法是不夠的,我們還要向北方移民,這才是徹底的解決辦法。」
高順一愕,說不出話來,他當然不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意義……
太史慈又轉過頭來,看向大海的方向,沉聲道:「還是那句話,五德終始沒有錯誤,但是不要把敵人也放到我大漢的五德終始之中才是,就好像草原民族雖然屬於木德我們尚要斬草除根一般,我們莫要讓那大海上的敵人乘著洶湧的波濤而來,用滔天的洪水滅了我大漢的火德!」
高順皺著眉頭疑問道:「大海上的敵人?」
他當然不知道太史慈指的是後世西方殖民者的侵入。他更不知道就因為今天兩個人的談話,讓太史慈下定決心今趟回去後要大力發展水軍。
高順凝神想了一會兒便放棄了,他和太史慈相處這麼多年,早知道自己的這位主上每多驚人之語,常常令人云山霧罩不明所以,在青州,只有管寧和郭嘉等數人能夠聽明白太史慈的意思。
想起趙雲,高順對太史慈道:「對了主上,不知道子龍在荊州怎麼樣了。」
太史慈笑道:「子龍文武雙全,為人機警,武功又不在我之下,即便是對上呂布,若是他想要蓄意逃走的話,我看呂布也攔不住他,不過若是碰上了荊州的黃忠,子龍會有一些麻煩。「
高順都未聽說過黃忠的名字,也沒有放在心上,對太史慈:「主上,子龍對軍事有一種天生的悟性,我看將來會遠勝於我。」
太史慈想起趙雲那有如大底般無邊無際、又不失群山巍峨、令人高山仰制的槍法點頭道:「搶如其人,只看子龍的槍法就可知道子龍將會為我華夏守土開疆。前途不可限量,到那時,即便是戰國時代的王翦和李牧都遠不如他。」
高順完全同意的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嚮往的神色。
太史慈看著高順,心中讚歎:這就是高順!永遠公允地評論其他人的沙場智者,一輩子寵辱不驚,對於趙雲這小字輩如此的推崇,若是換成別人,只怕根本做不到。
高順哪裡知道太史慈在想什麼?因為說起幽州的事情,又想起一件事情,對太史慈道:「對了主上,甄氏家族的事情您已經知道了吧?」
太史慈冷哼道:「這個我自然曉得,不過這事情和甄氏家族實在沒有太大關係,誰家都會出現那麼一兩個不肖子孫,若是說難過,我想我那岳丈劉方老爺子現在比張夫人還難過吧?」
高順點了點頭,劉岱勾結袁紹的事情現在在青州的高層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劉方本來就已經得了重病,現在又因為劉岱的事情更是臥床不起。
太史慈卻想起了自己的劉璇,這時候還不知道怎樣的皺眉不展呢,不由的歎了口氣,勉強拋開這些煩心事,對高順笑道:「袁術方面的人自以為天衣無縫,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甄宓帶到豫州去,卻懵然不知一切全在我們的掌握中,若不是我們要弄清楚在冀州內部所有潛藏的敵人,早就已經動手,哪會等上這多時候?」
高順笑道:「主上這一招十分高明,凡是袁術的人所經之處必嚴加盤查,弄得很多潛藏在我冀州為袁術效命的大人物紛紛浮出水面,因為若是沒有他們的掩護,袁術的人根本沒有辦法穿州越縣,不過他們想不到,前腳他們剛剛掩護袁術的人撤退,後腳我們青州的特種精英就到了,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在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離開冀州境內,到那時,就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會受到連累。」
太史慈冷哼一聲道:「正因為如此,我才知道袁術在冀州的影響力到底有多麼巨大,這樣也好,省的這些世家大族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對我陰奉陽違,明裡笑臉相應,暗中卻在不斷地破壞我冀州內部的日常事務。」
高順歎了口氣道:「這問題在兗州一樣存在,前兩天張燕就常向我抱怨,說是伊籍大人在兗州的改革雖然大體上進行順利,但是始終不如在青州的時候得心應手,尤其是主上假裝失蹤這一段時間,那些世家大族更是一個個裝傻充愣,拒不合作,雖然伊籍大人按照與這些世家大族指定的協議辦事,這些世家大族卻專在細節字眼上挑毛病,弄得伊籍大人肝火大冒卻又無可奈何。不過現在張燕假意謀反,這些世家大族馬上原形畢露,一個個暗中與張燕聯絡,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太史慈聞言搖頭失笑道:「那張燕不是大發了一筆?他不會這麼傻的拒絕吧?」
高順笑道:「張燕哪裡會客氣?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給你送禮呢?我看張燕接受的是心安理得,不過聽他手下的人說,他在接受這些東西的時候總使用眼睛盯著別人的脖子看,不知在想什麼,我後來問他,這小子卻告訴我,他在算計著這些人的腦袋還會在脖子上留多上時間。」
太史慈忍不住哈哈大笑,打趣道:「張燕這強盜當得太沒有職業道德了,一般在說完『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之後,若是對方雙手奉上錢款,就該放人一條生路,哪有劫人財又劫人命的道理?不行,待會見到他我定要教導他一下什麼叫做『盜亦有道』。」
高順聞言爆笑,對太史慈道:「主上言之有理,若是我碰到這種強盜,那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不給了。」
太史慈沒想到高順這平常不苟言笑的人居然會冒著這麼一句來,不由得哈哈大笑。
這說話間,大帳的門簾一挑,一個敏捷如豹的身形輕盈的閃了出來。
太史慈一見大喜,連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來人正是張燕。
張燕一見太史慈,翻身便拜,被太史慈一把攔住,太史慈看著張燕,點頭道:『張燕你很不錯。為了我青州,竟然讓你背負上了叛逆的名字,待消滅掉二袁後,我便還你清白!」
張燕被說得很不好意思,老臉紅了一紅,轉過頭去向在一旁面上帶笑的高順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三人坐下,太史慈說起剛才和高順的談論,三人又笑了一番,太史慈對張燕道:「我看我們不妨在在拖上一段時間,咱們兩軍假意交戰,不分勝負,這樣一來,兗州的世家大族定會源源不斷的把他們的物資運送過來。」
張燕沉吟半晌,對太史慈道:「若是如此,最好令高順將軍先敗上幾場,這樣還可以堅定那些世家大族的決心。」
頓了一頓道:「而且因為主上在河東的大勝,現在袁術有點放緩了進入兗州的腳步,若是我們不把袁術的部隊悉數引進兗州,怎可能消滅袁術的有生力量?」
旋即又忍不住道:「主上,您在河東連番用計,幾場戰爭打得精彩極了,實在是攻城戰的典範。」高順也連連點頭。
太史慈點了點頭,不過卻並不是因為張燕的誇獎,而是因為張燕說的現在袁術有一點遲疑的問題,心道這是個麻煩,思索一會才道:「這也未嘗不可,不過不能做得太過火,畢竟高順大哥的青州軍乃是我青州最精銳的部隊,高順大哥的威名更是凌駕於青州諸將之首,若是大敗而回,那就未免太不像話了。」
張燕點頭道:『這個當然,最好是互有勝負的那種才好。」
高順笑道:「這樣吧,我看我們可以表演一場戲,世人都只知道我高順乃是衝鋒陷陣的高手,卻並不知道我的武功如何,張燕你不妨明日邀戰,我們在兩軍戰前大戰三百回合,然後敗在你的手裡如何?」
太史慈聞言忍不住笑道:「大戰三百回合?高順大哥你現在說話也誇張起來了。」
張燕卻點了點頭道:「就按高順大哥說的去做,不過這就要委屈高順大哥了,我知道自己絕對不是高順大哥的對手。」
太史慈當然知道這一點,在青州,若是論武功,高順、武安國、管亥三人只在伯仲間,難分勝負。
高順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神色黯然道:「可惜武安國兄走得太早,否則今日的疆場上必有他馳騁的英姿。」
太史慈歎了口氣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高順和張燕自然勸慰了一番。
然後又說道袁術方面的事情,太史慈這才想起到現在還未看見伊籍,問起來才知道原來伊籍已經佯裝敗退到延津、白馬、平丘、烏巢一帶,裝作隔河佈防的樣子。而張燕大軍之所以來到東平,就是為了給袁術一種假象:因為張燕大軍渡河不利,所以才要來到東平國,想要渡河到范縣,然後向西南方向攻擊伊籍防守的幾座城市。然後在行軍的過程中與高順大軍遭遇,一直在打拉鋸戰,把自己的後方完全暴露給自己的另一個「敵人」伊籍。
如此一來,袁術為了配合張燕的軍事行動,使得張燕的後方不至於空虛,防止伊籍出其不意渡河攻擊張燕大軍,就一定會孤軍深入,為假意與高順作戰的張燕封住後路。
聽完兩人的介紹,太史慈心中計較一番,覺得如此一來,袁術的行軍路線反而已經被固定了,心中大喜道:「我們既然已經定了方略,那就如此行事便可,張燕你先大勝幾場,等到袁術的五路大軍深入到我兗州。我們再將其擊潰。」
兩人轟然應命。
太史慈站起身來,來到大帳正中間擺放的沙盤處,看著上面模擬出來的山川河流,沉吟道:「袁術的五路大軍在進入兗州後到底如何推進呢?」
這話顯然是在詢問張燕,張燕和高順此時已經來到太史慈的身邊,同時看向沙盤。
張燕對太史慈沉聲道:「主上,袁術這奸人對我防範甚深,我看之不過是想要利用我罷了,他只是說支援我糧草和兵員,至於他的行軍路線,根本就是語焉不詳。」
高順在一旁悶哼一聲道:「這個袁術打得好算盤,支援糧草和兵員?這些都是兗州的世家大族的功勞,與他袁術何干?」
太史慈卻笑著對張燕道:「張燕,看來你的名聲很不好啊,你說袁術只是利用你?我看袁術沒有這般聰明倒是張燕你以前從未真心歸順過誰,這一次又反叛我青州,你說袁術會對你有信心嗎?」
張燕被太史慈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不經用手撓了撓頭,嘿嘿笑了起來。
太史慈看著沙盤,仔細玩味著,沉聲道:「現在高順大哥的軍隊在東阿,而張燕你的軍隊在東平,從地勢上看,兩地的西南就是黃河東阿的後面便是青州的濟南郡,高順大哥的軍隊這般立軍在外人看來才是正理。」
兩人點頭,太史慈指著沙盤道:「若我是袁術,這五路大軍應該在譙郡集結,然後以譙郡為後方,開始向我兗州攻擊。」
高順看著沙盤道:「從譙郡出發的話,袁術的一路大軍應當北上,在許田和許田北面的陳留還有虎牢關佈防,畢竟延津、白馬、平丘、烏巢是我們的天下,又有大河作為依傍,袁術不可能不重視這裡,否則我們可以隨時渡河,抄袁術的後路。」
張燕卻故意皺著眉頭道:「似乎也可以抄我的後路呢!」
太史慈和高順笑了起來。
太史慈看向兩人道:「袁術一定會在這裡佈防的,莫要忘記我在河東的於禁大軍給袁術的錯覺是要攻擊他的豫州軍,雖然已經袁術已經派了兩路大軍在穎川郡佈防,但是於禁大軍同樣可以不必繞過首陽山,直接從安邑出發,直奔箕關入河內,若是渡過大河佔據虎牢關,在這平原之地,袁術自己就應該知道絕對不是於禁的對手。所以虎牢關乃是袁術的必守之地。」
兩人點頭,高順沉聲道:「主上的誘敵之計果然高明,一支於禁大軍居然引得袁術三隻大軍離開我兗州戰場,最有趣的是,被我們確定為攻擊對象的張允卻茫然不知死之將至。只是不知道袁術到底會派誰來防守許田、陳留、虎牢關一線?」
太史慈笑道:「袁術手底下的張勳有勇有謀,我看袁術會派他去把守吧?」
高順皺眉道:「這個人我聽說過,據說和紀靈乃是袁術手底下最得力的戰將。」
太史慈點了點頭,笑道:「不過這人不足為據,我說他有勇有謀那是相對於袁術手底下的那群傻蛋來說的。」
兩人笑了起來。
太史慈輕蔑道:「不是我瞧不起袁術,他的手底下根本就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謀士和戰將。」
兩人點頭,太史慈又看了一回陳留,想起一人道:「對了,陳留太守張邈最近怎麼樣了?」
高順冷哼道:「他已經投降給袁術了。」
太史慈詫異道:「這麼快?我以為張邈這膽小鬼應該在袁術到來之後才會投降的。」
張燕不屑道:「有人挑唆,哪還不快?」
太史慈大感有趣道:「哦?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調弄張邈?」
張燕漫不經心道:「聽說是一個叫陳宮的人吧?」
太史慈聞言失聲道:「陳宮?」
竟然是他!